《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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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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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础没吱声,王沛激动过后,马上露出萎靡与愧疚之色,“雄难敌挑中十个人……”

    “我只见到三个人。”

    “还有三人是降世军,另外四人是旧军,戴将军担心他们会引来吴王的怀疑,让他们先找地方住下。我们三人刚进邺城地界就遇见田匠,于是随他过来。我们商量好,尽量活捉……尽量请吴王去一趟秦州,实在不成,求吴王写封休书,我们拿回去,也算是交差。”

    “就这些?”

    王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雄难敌的四名亲信,他们……他们更愿意带吴王的人头回去,说是方便些……”

    一直在描字的冯菊娘重重地放下笔,怒道:“亏你还一口一个吴王,雄难敌让你来你就来?他许你重赏了?扣押你的妻儿了?”

    “没、没有。”王沛面红耳赤。

    “只为了混口饭吃,你就自愿当刺客?吴人的名声都让你丢尽了。”

    王沛脸上更红,“我们想……我们以为……”

    徐础替他说下去,“反正‘吴王’已经退位,他能抛弃所有将士,将士们为何不能抛弃他?”

    王沛突然挺直身体,大声道:“退不退位是吴王的事,效不效忠是我们的事,冯夫人说得对,我确实给吴人丢脸……”

    王沛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冯菊娘大惊,他却不是要刺杀吴王,倒转匕首要向自己胸膛刺去。

    “死并不能赎罪。”徐础道。

    王沛手臂僵住,神情中多了一分愤怒,半晌才道:“吴王要我怎样?”

    “我要你活着。”

    “我……我无颜留在吴王身边,也不能回秦州……”

    “天下广大,何处不能容身?你是江东人,至少有家可回。”

    “江东……早已不归七族所有,家人生死不明,我能投奔谁啊?”王沛重叹一声,丢掉手中匕首,伏地痛哭。

    徐础坐而不动,冯菊娘倒有些不好意思,劝道:“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哭的?既然来了,你又知道徐公子有多聪明,何不求他给你指一条明路?”

    “我实在愧对吴王……”王沛不敢求问明路。

    徐础道:“你可去投奔宁王。”

    “宁王?”王沛止住哭声,抬起头来,露出满脸惊讶。

    冯菊娘也很吃惊,“公子不会忘了吧?宁抱关曾烧死许多吴兵,与七族子弟有血海深仇。他是七族子弟吧?”

    王沛点点头。

    徐础道:“仇是仇,路是路。如果非要报仇的话,你可暂去投奔淮州盛家,如果不想报仇,但也不喜欢宁王的话,你可去益州追赶蜀王,如果只想找条出路,而且能够长久些,投奔宁王乃上上之选。”

    王沛茫然地又点点头,“多谢吴王指点,可是……据我所闻,宁王在江东并无壮举,大家都说他熬不到夏天,必然死于乱军之中。”

    “宁王能熬多久,我不敢保证。你可以回江东一趟,如果宁王四处攻城掠地,那你不要投奔,该去哪里我也不好说。如果宁王声言接受朝廷招安,并且对沿途村镇秋毫不犯,你去投奔,必得重用,也得长久。”

    王沛越发惊讶,但他的确相信吴王比自己有远见,重重地磕个头,“吴王大恩……唉,再说什么也是多余。我回江东,但是在此之前,我得先留下来。戴将军今晚会带人回来,雄难敌的四名心腹皆是武艺高强之人,个个都能以一敌十……”

    “你若真心后悔,就不要留下,立刻动身回往江东,我送你一些盘缠,你在路上避开戴将军他们,一刻也不可耽搁。”

    王沛再磕一个头,将匕首拣起来,双手捧着,放在席子边上,起身道:“吴王一字价值千金,足够我用了,我……”王沛不知该说什么,转身跑出房间。

    “公子真放他走?”冯菊娘惊讶地小声问。

    “嗯。”

    “可他就为了一口饭吃,自愿当刺客……”

    “‘为一口饭吃’乃是天下最值得原谅的理由,何况人在秦州,身不由己,人人都想讨雄难敌的欢心,他不过做了别人都会做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他……我瞧他不是好人,忘思负义不说,还反复无常,既不忠于公子,也不忠于新主人。”

    “一介书生,要什么忠心?雄难敌一味逞强,更不值得效忠,要说有谁熬不过今年夏天,我猜是他。”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昌言之进屋,困惑地问:“王沛怎么得罪徐公子了?说了一堆古怪的话,还说要回江东,人已经走了。”

    “让他走。”

    “是。”昌言之想得多些,“王沛是不是……做了过分的事情?”

    “恰恰相反,王沛帮我一个大忙,透露一条极重要的消息,你告诉其他人,今晚要小心提防,或许会有不怀好意的客人到访。”

    昌言之大惊,隐约明白王沛为何非要离开,不好再问下去,拱手道:“‘客人’有几位?”

    “最多不超过九人,我猜他们会分成三队,每队若干人。”

    “我明白了。”昌言之告退,召集同伴,准备迎接不速之客。

    “外面就有官兵,不找他们帮忙吗?”冯菊娘问。

    “别让他们为难。”徐础微笑道。

    冯菊娘没太听懂话中之意,但是没问下去,“王沛说雄难敌的四名手下个个以一敌十,咱们谷里总共才三十来人,能拿刀剑的二十五六人,就算王沛有点夸张,咱们好像也不是对手啊。”

    “对方有‘以一敌十’,咱们也有田匠。”

    “嘿,就是他引来刺客,还说什么要替公子挡住访客——真是大言不惭,亏我那么相信他。”

    “他说要挡住访客?”

    “是啊,他说公子的旧部可能会来探访,他要挡住。”

    “那么没错,的确挡住了‘访客’,带来的是‘刺客’。”

    冯菊娘又是一惊,“公子的意思是……田匠明知这些人乃是刺客,故意带进来的?”

    “有这个可能。”徐础笑道。

    “他若是这么做……他是什么意思?”冯菊娘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挡住访客,是让我不受外界的诱惑,放进刺客,是要让我完全死心。殊途而同归,我猜他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可那三人毕竟是刺客,田匠也不暗中提醒一声,怎么知道公子一定能逃过刺杀?”

    “田匠自有想法。”

    “他的想法会害死人。”冯菊娘再也无心描字,迈步往外走,“我得去与昌言之他们好好商量出一个办法。田匠……真是个怪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诱杀() 
戴破虎隐身在树丛里,微微扭头,向身后的两人道:“请两位在此稍候,我进去找王沛,他若能得手,可省却不少麻烦。”

    “老戴,我们信你,你可别耍心眼儿,雄大王对你那是真好,只要带回吴王的脑袋,你就是二大王……”

    “知道知道,你不用每天提醒我一次。”戴破虎不耐烦地道。

    “嘿嘿,在见到人头之前,多提醒几次总没错。你去吧,我们在这等着。瞧见月亮没有?升到那棵树的正上方,我们就不等了,直接进去取吴王人头。”

    “要是能让吴王写份休书……”

    “要什么休书?还是带人头回去最简单,能让金圣女死心。”

    “是是。”戴破虎不愿与这两人纠缠,敷衍两声,悄悄下山,他在谷中停留时,已经探明路径,知道如何躲开视线。

    谷里一片安静,不见守卫的身影,戴轻叹一声,嘀咕道:“吴王啊吴王,这可不怨我,你自己交出王位,自己退到这个鬼地方,放纵部属,从来不设守卫,给别人可趁之机——今晚不是我们动手,以后也会有人过来杀你。”

    他来到吴王的住处,见里面隐约有灯光,没敢进去,缩身蹲在窗下,侧耳倾听。

    屋里有人说话,既不是吴王,也不是王沛。

    女子的声音显然是冯菊娘,“唉,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走呢?这一去,又是生死难料。”

    另一个声音戴破虎听着也耳熟,应该是昌言之,“吴王终非池中之物,这回出山,必当横扫天下,怎么叫生死难料?”

    戴破虎听说吴王竟要出山,大吃一惊,听得更认真了。

    “打仗总有死伤,吴王又不是神仙,能保证一点危险也不遇到?在东都的时候,他可好几次差点死掉。”

    “哈哈,此一次彼一时也。在东都,吴王孤立无援,击退一波,又来一波,危险没完没了。可现在不同啦,秦、冀两州联手,吴王有两个妻子相助,天下还有谁是吴王的对手?”

    戴破虎更加吃惊。

    冯菊娘笑道:“这倒是实话。哈哈,我在想,当天下人发现吴王并非真的退隐,只是以此为借口来邺城,劝说湘东、济北两王倒戈时,该有多么意外?”

    “除了吴王,没人能做出这种事,若非女婿的身份,也劝不动济北王。”

    戴破虎的耳朵贴墙贴得太紧,几乎要磨出血来,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可惜戴将军走得早了些,再等一两天,就能跟咱们一同前往秦州了。”昌言之道。

    “没办法,消息不能提前泄露,再说戴将军和吴人要害金圣女,吴王怎么可能信任他们?”

    “我是吴人,我没想害金圣女,我相信真正怀有这个心事的只是极少数人,根本不会成事,所以吴王一点也不着急。戴将军的为人我比较了解,耳朵软了点,但是重义气,对吴王是真忠心。等吴王重新出山,一句话就能将他唤来。”

    “难说,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冯菊娘对戴破虎还有疑虑。

    “你就等着吧。你也看到了,一听说吴王要重新出山,王沛乐成什么样子——他跟吴王说过什么,你听到了?”

    “没有啊,吴王不让我留在旁边。但是王沛肯定是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吴王对他很满意,但是吴王为什么急着去邺城?明天不就与冀州军汇合了吗?”

    ……

    戴破虎没再听下去,猫着腰,悄悄离开窗下,对刚刚听到的消息万分震惊,还有几分埋怨,王沛竟然将自己“出卖”了,但是他还有机会,吴王既然能够原谅王沛,也能原谅他,只要他能表现出更多的忠诚。

    他没想过那些话由冯菊娘和昌言之嘴里说出来有何问题,吴王就是吴王,行事向来出人意料,也只有他能说服两个妻子联手。

    “怪不得吴王命金圣女回秦州,原来是要分占东西,厉害,厉害。”戴破虎小声自语,悄悄回到雄难敌两名手下的藏身之地。

    “人头在哪?”一人立刻问道。

    “王沛活捉了吴王,就在山脚。”

    “搞什么?人都活捉了,干嘛不砍下脑袋带上来?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两位休怪,吴王毕竟是我们的旧主,王沛下不了手,我也……有点含糊,杀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两位从来不是吴王的手下,你们可以……”

    “行行,明白了,带我们下去,真是麻烦,亏你还自称是荆州好汉,杀个人都不利索,旧主怎样?造反都敢,还怕……嘿,你干嘛……”

    戴破虎手持短刀,已经砍翻一人,另一人大惊,急忙伸手拔刀,可是树丛逼仄,施展不开,刀刚刚拔出半截,短刀已刺进心窝。

    戴破虎连杀两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两句,“说我不是好汉,去向阎王叫屈去吧。狗屁的以一敌十,还不是让我一刀一个?”

    戴破虎原本就是强盗出身,一旦刀上染血,心中再无半分畏惧,收起自己的短刀,从地上拣起一口腰刀,看最不顺眼的一人,割下头颅,揪着头发提在手中,翻越山脊,去与另一拨同伴汇合。

    此行一共十人,山脊后面还有六人,守着马匹,监视道路,只等见到吴王的人头之后立刻出发,连夜逃离冀州。

    六人当中还有两人是雄难敌的手下,也是头目,听到有人穿行树丛的声音,小声道:“弥勒降世我为先。”

    戴破虎不对暗号,直接道:“我是戴破虎,人头在此。”

    “怎么就你一个回来?老三、老四人呢?”

    “吴王那里有些珠宝,他二人与王沛非要带上,所以我先回来。”

    “这种时候还贪心——这趟是大家一块来的,见者有份。让我看看吴王长什么模样,比我家雄大王如何,都说他是一个小白脸……啊!”

    戴破虎将人头抛来,那人接在手,借着月光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与自己同来的“老三”,不由得尖叫一声。

    戴破虎扔来头颅的同时,刀已经跟进,在捧头者肚子上捅个窟窿。

    另一人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山下跑去,戴破虎向剩下的四人道:“我一直忠于吴王,从未变心,你们若跟我一样,就去斩杀此人,带上头颅,随我一同去见吴王。”

    四人当中,两人原是戴破虎的部属,向来听他的命令,还有两个是吴人,对背叛吴王一直心怀犹豫,听到这句话,立刻拔出刀来,转身去追逃跑者。

    没过多久,四人提着头颅回来,戴破虎也已将两颗头颅提在手中,“走,随我去见吴王。”

    “吴王会接受咱们吗?”一名荆州人小心地问。

    “咱们千里迢迢前来投奔,吴王肯定接受。”

    “咱们今后就留在这里,再不出去了?”

    “这种事情当然要由吴王决定,他说怎样就怎样。”戴破虎留个心眼,没说自己在谷中听说的事情。

    雄难敌的手下已经杀了,四人也没什么选择,留下马匹,随戴破虎翻山去见吴王,半路上又将另一颗头颅砍下来。

    戴破虎理直气壮,再不想悄悄入谷,到了山脚下,向远处的房间高声道:“旧将戴破虎,求见吴王!”

    屋后立刻有人走出来,从戴破虎预料得要早。

    就昌言之一个人,大声道:“戴将军带来几颗人头?”

    戴破虎一愣,马上明白,这应该是王沛透露了真相,好在自己来得也不太晚,“四颗,雄难敌的手下都被杀了。请带我去见吴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吴王说。”

    “徐公子已经休息,戴将军改日再来吧。”

    “嗯?吴王不是去邺城……我的事情很重要,要立刻见吴王。”

    “徐公子知道你要说什么,让我转告戴将军:多谢戴将军出手除贼,他还记着戴将军的诸多功劳,因此就不追究你此次的背叛之举了。”

    “我没有背叛,我带来人头……别只听王沛的一面之辞。”戴破虎急忙辩道。

    “呵呵,山谷寂寞,徐公子受得了,我们也受得了,戴将军怕是受不得。”

    “什么意思?吴王不是……”

    “这里没有吴王,只有徐公子,以后也不会有吴王。王沛已经走了,戴将军也请自寻去路吧,恕不远送。”

    戴破虎终于醒悟过来,惊讶、羞愧、愤怒……心中诸味杂陈,大叫一声,转身向山里跑去,几步之后,扔掉手中提着的头颅。

    他身后四人却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其中有诈,稍一犹豫,先后跑掉,进山之后,各奔不同方向。

    昌言之叫出同伴,“收拾尸体吧,戴将军做了脏活儿,咱们做苦活儿。”

    四具尸体、四颗头颅,全埋在后山,戴破虎等人跑得仓促,一匹马也没带走,昌言之解开缰绳,绕行回到谷中。

    时间已是后半夜,谷里的人还没睡,尤其是冯菊娘,一直等着,一见到昌言之就问:“怎样?”

    “冯夫人好计谋,四人一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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