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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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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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边的猛攻,原本就是我的计划,孟将军得我授意,择机而动。”

    谭无谓笑了,“坏就坏在这个‘择机而动’。我明白吴王的意思,你想看南北两边的形势,如果稳定,而且吸引官兵注意,你就趁虚从西边发起猛攻。西边若是攻入敌营,官兵必然大溃,南北战况也得缓解。”

    “正是。”

    “如果按吴王原定的计划,你永远也等不到合适的机会,北围宁王、南入城门,是官兵原定的计划,观王铁眉历次之战,此人虽非大将之才,却也不是鲁莽之徒,必然准备充分,怎么可能会让义军争到‘稳定’之势?南北两边若是迟迟不稳,西边不敢进攻,越等士气越低,吴王反受分兵之害。”

    “四面出击本是你的主意,你却说分兵有害?”

    谭无谓正色道:“我当初说的是轮番出击,以疲官兵,本意是给晋王提供机会。晋军人数虽然不多,全是精锐,轮番出击之后,必能彰显晋军之强,令晋王在东都占据优势。”

    “谭将军果然是护主之人。”徐础笑道。

    谭无谓长叹一声,他虽护主,主却不肯护他,“还有,轮番出击只是试探,并不真打,避义军之短,扬义军之长,待官兵露出疲态,义军士气稍长之后,再做决战。这种打法虽然费时久些,但是最为稳妥。吴王只用我计的一半,另采众策,一日而胜,的确令人刮目相看,晋王得知这边的消息,必然惊讶。”

    “他应该惊讶。”徐础淡淡地说,在他对未来的规划中,没有与晋王再度联手这一步。

    “可我还是要说,吴王赢得侥幸,义军最缺士气,畏战、惧战,突然间却能勇往直前,力战不休。我不信吴王能提前预料到这一点。”

    徐础的确没料到这一点,义军的士气来自于降世王,谁也预料不到,他笑道:“好吧,就算昨日之胜乃是侥幸,接下来呢?谭将军有何指教?”

    谭无谓说到兴头上,不再管自己的效忠誓言,“官兵的确受到重挫,求取援兵不是一两日能成的事情,吴王此时出兵,时机正佳。不可四面出击,这回要集中兵力,专攻一面。”

    “嗯。”徐础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是所谓的正攻,非奇计,义军只有五成胜算。”

    “只有五成?”徐础有些惊讶,他自以为该有七八成。

    “王铁眉只要不是太蠢,必然调整策略,深沟高垒,采取守势,同时也要集中骑兵,择机从侧后偷袭义军。他若能选好时机,必有斩获。义军士气是有了,尚未熟习兵阵,若遭偷袭,极易散乱,士气能否一直维持下去,难说。”

    “如何增加胜算?”

    “出其不意,官兵无备,则义军胜算大增。”

    “如何出其不意?”

    “这个……我不知道,打仗这种事,得随机应变。”谭无谓大概又想起誓言,拒绝再说。

    徐础笑了笑,没有追问。

    谭无谓又一皱眉,“两王外出求援这种事,应该是官兵信使告知吴王的吧?”

    “是。”

    “奇怪,此举无异于主动向吴王示弱。若说这是假消息,两王还在军中,我想不出这有何用?论排兵布阵,两王还不知王铁眉。若说另有用意——我猜不出用意何在。”

    “两王出使求援的消息,早晚会泄露出来,官兵信使其实是来威胁我。”

    “拿什么威胁?”

    “我曾派一支吴军前去投奔邺城,原计划让他们取得官兵信任之后,找机会投奔汝南城。可惜,这支吴军受人蛊惑,竟然想凭数千步兵,在官兵营中闹事,已经全数被俘。官兵说,我若派兵出城,他们就要在阵前杀吴兵祭神。”

    孟僧伦脸色苍白,终于明白自己被叫来的用意。

    谭无谓只想打仗的事,想了一会,“如此说来还有几分道理,吴王若能不顾及这几千吴兵的性命,倒是可以出其不意。”说完这句话,他笑了,“可吴王不会,吴兵是你的亲信,你又是心善之人,怎么可能舍弃他们的性命?”

    “的确难做定夺。”徐础冷淡地说。

    孟僧伦终于开口,“让我来吧,执政不可担此不义之名,我可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封妻() 
谭无谓告辞,出门之后小声自语:“吴王倒是真心爱惜人才,可惜我已投明主,不能做那三心二意的事情。”

    谭无谓根本没发现吴王叫他来另有目的,回去的路上全在想义军如何击败官兵、官兵如何夺占东都,到了住处,忍不住长叹一声,惋惜自己不能参与此战。

    议事厅内,孟僧伦向吴王认错,“是我劝说邺城二王将王颠调到城外,以为……总之都是我的错。请吴王给我一千兵卒,我去将王将军以及吴军将士都救回来,只要还有一人陷在官兵营中,我提头来见执政。”

    徐础冷冷地看着孟僧伦,这是他最忠诚的部下,曾经不可或缺,如今也很重要,但他频频自作主张,带来的弊端也越来越大。

    徐础冷酷地承认,掌握全部义军之后,他已不那么需要孟僧伦的忠诚。

    “我不能给你兵卒,一个人也不行。”徐础回道。

    孟僧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吴王若是派兵,太少、太多都会落人口实,吴王要维护自己的名声,孟僧伦必须最后一次“自作主张”,将所有好名、坏名都揽到自己头上。

    “好,请执政稍待,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孟僧伦拱手,准备告辞。

    徐础忍不住问:“究竟是为什么?”

    “我以为王颠能帮上忙……”

    “不不,我问你为什么总以为我会做不好,所以替我做决定,还不肯提前告诉我?”

    孟僧伦垂下头,半晌才道:“请执政允许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执政是公主之子,在我眼里,执政就像是……就像是我的儿子。”

    见吴王没有恼怒之意,孟僧伦继续道:“执政算无遗策,可是偶尔会……会……”

    “心慈手软?”

    “差不多,比如这一次执政又放过宁王。”

    “宁王麾下骑兵乃义军精锐,我需要他们。”

    “别人不知道执政的想法,只看到执政明明有机会,却没有狠心到底。”

    “如果宁王不死,你是不是要替我狠心?”

    孟僧伦拱手,“我错了,请执政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能效微薄之力。”

    徐础轻叹一声,“你本来会有更大用处,如果让我在全军之中只选一名可信任者,必是孟将军无疑。可你多次滥用我的信任,令我无可选择。”

    “都是我的错。”

    “你的确错了。去吧。”

    孟僧伦躬身退下,知道自己这一次不会再得吴王的宽恕,因为吴王要证明自己并非“心慈手软”,而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孟僧伦告辞之后正常做事,当天傍晚邀请相熟的七姓将领聚饮,酒过三巡之后,他宣布今夜三更要带本部士兵去救王颠。

    众将大惊,孟僧伦解释一番,最后道:“是我擅自将王将军找来,他有机会逃往汝南,所以必须是我将他救回来。这件事不要告诉执政,他若知情,必将阻止。诸位愿随我去者,我会感激,但不保证能成功,不愿者,我也不怨,但你必须发誓保密,天亮之前不向执政透露只言片语。”

    吴人受不得激,七族将领又都沾亲带故,孟僧伦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叫嚷着要带兵出城,一同去救王颠。

    孟僧伦拱手感谢,“这次救人乃是奇袭,不需要太多人。而且咱们也不能全都出城,那样会显得执政御下不严。诸位听我安排,我带一些人出城,其他人随宋将军留在城里。我若能带王将军回来,需要你们开门,事若不济,你们替我辅佐执政。吴王复兴之日,请你们往地上洒杯酒,告诉我一声。”

    宋星裁等人十分激动,孟僧伦全都劝住,反复强调,不许任何人去见执政。

    另一头,徐础整天都在忙碌,不睡觉,也不休息。

    天亮不久,唐为天跑来,打着哈欠说:“大都督起得太早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啥时要回降世棒啊?”

    “现在就去。”

    薛金摇早已起床,正在擦拭她收藏的十几口刀,不小心划破手指,吴王进门的时候,她正吮吸伤口。

    “流血了?”徐础问。

    “没事。”薛金摇收回手指,藏在袖子里。

    唐为天守在门口,抱着怀,目光朝天,假装自己不在这里。

    徐础坐到旁边,将手臂放在桌面上,小心避开那一排出鞘的刀,盯着妻子,说:“我需要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看到丈夫的神情很认真,薛金摇大为诧异。

    “你是东都城里最好的将军。”

    薛金摇笑了一声,“你是当真?”

    “嗯,昨天义军之胜,你的功劳最大,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亲自带兵,也未必能做到苦战整日,寸步不退。”

    “第一,我退了,只是后来又攻上去。第二,我不退是因为官兵曾经俘虏我,此仇非报不可。第三,我一个人不行,得是将士们愿意跟我一块往前冲。”

    “将士们的确愿意。”徐础笑道,抓住妻子受伤的手,看了一会,掏出绢帕,仔细包扎。

    “你随身带着这种东西?”薛金摇微微蹙眉,之前她可没注意到。

    “什么?这块帕子?每个人都有吧?”

    “女人才有。”薛金摇想起自己也是女人,改口道:“像冯菊娘那样的女人才有。”

    “咱们夫妻二人,总得有一个人带着这东西。”徐础笑道。

    薛金摇想笑又不想笑,脸色微红。

    门口的唐为天头仰得有些眩晕,后悔自己跟进来了,可是又不能不来。

    “你想让我带兵打仗?”薛金摇问道。

    徐础点头,“我要封你做降世将军,统领城中所有将士。”

    门口的唐为天摆正脖子,惊讶地看着吴王。

    薛金摇更吃惊,“我统军……那你干嘛?”

    “我做我的吴国执政王,治理东都,替你收集粮草。”

    “让我打仗,可以,反正我不怕死,敢往前冲。带兵,我可不会,那么多人,想想就心烦。”

    “咱们一同带兵,我分管粮草,你专心打仗,如何?”

    薛金摇越来越困惑,“你不怪我自作主张了?”

    “封你为降世将军,就是要让你自作主张,只要你别再背着我就行。”

    薛金摇的脸更红了,甚至显出几分扭捏,“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行,像你昨天的打法,天下无敌。”

    薛金摇抽回已被包扎好的手,斥道:“胡说八道,你是让我给你卖命吧?”

    “我最为欣赏的一位将领刚刚对我说,义军昨天能够战胜,乃是侥幸,其中关键就在于你。”

    “出去吧,别对我说这些。”薛金摇转身继续擦刀。

    徐础起身,笑着告辞,“请夫人做好准备,明天我就宣布任命。”

    薛金摇扭头不语,等吴王出屋,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再擦刀,心中兴奋不已,脸上总是忍不住要露出笑容,却与“降世将军”的名头没有一点关系。

    屋外,唐为天提醒道:“大都督,降世棒还在屋里,你连要都没要。”

    “不急,降世将军比你我更需要那根棍棒。”

    “真的不要啦?”

    “反正也没落入外人手里。”

    “才成亲几天,她就不是外人了?”唐为天睁大双眼,觉得大都督说得不对。

    徐础笑而不语,走出几步之后,向唐为天道:“你心里怎么想都行,但是绝不允许背着我做事,即便是为我好也不行,明白吗?”

    “嗯。”唐为天茫然地点点头,显然是没有明白。

    徐础又笑了笑,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唐为天不是那种能够自作主张的人。

    他带领卫兵前往北城。

    全体将士都为昨日的胜利而欣喜不已,北城将士还多一份不安,他们的首领宁王一进城就被安排休息,一直没再现身,这让他们越来越觉得不对头。

    徐础过来安抚将士,与几名重要将领饮酒,不指望能获得他们的支持,至少能让他们暂时安心,不会闹事。

    罗汉奇是受邀饮酒的将领之一,也是带头发难的人,三杯酒下肚,直接问道:“宁王在外面浴血奋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吴王什么时候将宁王还给我们啊?”

    “明天。”徐础也不敷衍,直接给出明确答案。

    罗汉奇反而不好意思,接下来多喝好几杯,算是赔罪。

    徐础走的时候,将牛天女挑选的十余名骑将全都带走,这些人原本是官兵,被迫加入义军,对于该效忠于谁,不像罗汉奇、谭无谓那样固执,相较之下,他们更愿意追随贵公子出身的吴王。

    徐础马不停蹄,先后前往东城、西城,与马维当众立誓,永为兄弟,并且将南城交给梁军守卫,对甘招,徐础私下密谈,允许蜀王拉拢北城将士。

    他还向二王透露要封薛金摇为降世将军的意图,立刻得到赞同,马维、甘招各得好处,谁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反对吴王,何况他们对薛金摇并无忌惮之心。

    一圈走完,天色已暗,徐础没去过问吴将动向,让卫兵休息,只带唐为天一人去见宁抱关。

    晋王沈耽远遁,暂时不是挑战,留下的宁抱关却如肉中刺、眼中钉,杀之难,不杀亦难,徐础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宁抱关与牛天女被囚禁在同一间屋子里,是近段时间夫妻二人难得的共处,屋子整洁而宽敞,酒肉不缺,只是不能随意外出。

    见到吴王,牛天女表现得十分谦卑,宁抱关却坐而不动,向妻子道:“不必拜他,吴王鬼心眼子多,你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有主意了,咱们洗耳恭听就是,能同意就同意,不能同意,早死早托生。”

第二百一十七章 纵虎() 
徐础来到桌前,亲自给宁抱关夫妻斟茶,微笑道:“我的想法确实多些。”

    “都是害人的主意,说吧,你这次打算怎么害我?”宁抱关不客气地端起茶水就喝,也不起身,妻子牛天女侍立在吴王身边,没有半点无礼。

    “我先问一句,如果我没能占据北城,宁王打算怎么对付我?”

    宁抱关冷冷打量吴王,不顾妻子的眼色,“那你早就被薛六儿带到天上去了,翁婿团聚,俯看人间,我会让人给你绕纸兵纸马,助你在天上造反。”

    徐础大笑,“想不到宁王也会说笑话。”

    宁抱关没笑,“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也用不着花言巧语装好人,有话直说便是。我老婆以为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说你当时没杀我,过后也不会。我倒没有这个念头,不是不想活命,而是觉得若是接受你的条件,十有**会生不如死。”

    “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宁王应该多听夫人的话。”

    “像你一样?吴王倒是很听夫人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被捆在高台上都不计较,或者这是你们夫妻二人的苦肉计?用得真不错。”

    牛天女按住丈夫的肩膀,轻声道:“平时话少,现在也用不着多嘴,你不靠嘴巴立世。”

    “吴王……”宁抱关忍住后半截话,点下头,“吴王有什么要求,请说。”

    “看到宁王心气未改,我很高兴。”

    “嗯。”宁抱关恢复平时的样子,少言寡语,脸色阴沉。

    “宁王曾将江东许给我,我很感激。”

    “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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