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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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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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金生色,结果反倒是乔员朗被策反。大统制自己也已感觉到了对顾清随一党的追究太过严厉了,使乔员朗这等顾清随远亲都不安于心。但事已至此,现在都放松,实际已于事无补,他道:“立刻下文,要蒋鼎新不得放松追查,只要有疑之人,都不得放过。”

伍继周面无表情,看大统制在蒋太守的汇报上敲上了印,又将一份卷轴递过来,“邓元帅和胡将军汇报,五羊城中正召开七省会议,恐怕近期会有异动。另外,叛军正在加紧征兵和训练,有北上之势。”

大统制微微闭眼。究竟自己看错了几个人?许多年前,看错过一次,郑昭应该算自己看错的第二个。他顿了顿,道:“发个文,东平军事,一切由邓、胡两将军便宜行事,以后不必再事事汇报请求了。”

虽然大统制的声音很平静,伍继周心里却微微动了动。因为这几乎是破天荒第一次,大统制授权给前线的将官自专。当初即使是远征西原,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前方有什么大举措,仍要发文请大统制过目首肯,方能指行。以往这一条没什么坏处,这样使得大统制能够更好地控制军队,因此封疆大吏跋扈自专之弊一扫而空,可是两番远征的失败,却也让大统制发现了这种措施本身的弊端。战事千变万化,只争时机,自己这样将最终决定权抓在手中,固然可以控制军队,却也错失了许多良机。去年邓沧澜率水军南征,虽然大统制也已发文,授予邓沧澜随机应变之权,可是仍然要他在六月一日出兵。这一次,却是把决定权全部下放,看来大统制终于察觉到在后方遥控指挥的极大不利了。伍继周虽然心有所动,但依旧面无表情,待大统制看完这份卷轴,他将最后一份递过去道:“万里云将军汇报,西原目前尚无异动,仆固部已完全与楚都城联合,结成攻守同盟。”

仆固部虽然屡遭打击,但现在比楚都城仍然势力强大许多。楚都城已经和阿史那部结盟,仆固部和阿史那部势不两立,再与楚都城结盟,实际上就是已依附楚都城了。看来,仆固部已然认识到,和楚都城作对,绝无善果。大统制叹了口,低低道:“这些人,真是不能给他们一点喘息之机。”

话虽这怎么说,但楚都城的喘息之机已然赢得了。现在共和国自身已中分为二,再没有远征西原的能力,就算再不能容忍,也只能让楚都城暂且在西原存在下去。他道:“万里云还说了什么事?”

伍继周顿了顿,又道:“万将军的汇报中,还有一个附件。因为上写绝密,卑职未敢擅启,请大统制过目。”

绝密?大统制怔了怔,打开了那个卷轴。果然,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卷轴,用火漆封着,封口处还有万里云的兵符印。大统制打开来看了看,这卷轴中的话不多,很多就读完了,眼神里却有些异样。半晌,他将这小卷轴烧了,拿过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道:“发火急羽书结万里云将军,照准。”

伍继周行了一礼,拿过那纸片出去了。大统制待他一走,又陷入了沉思。

万里云发来的密报,大概要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万里云说,仆固部大汗新近纳婿,女婿名叫贺兰如玉。因为前任仆固部台吉赫连突利去世,现在由贺兰如玉接任。这贺兰如玉上任之后,马上派人来和昌都军区接触,言辞十分谦卑,显然有投靠之意,看来这贺兰如玉试图加强与共和国的联系,很有可能将来对楚都城背后下刀。大统制的批示,便是对贺兰如玉加强调查。大统制在西原也早就安排了不少细作,贺兰如玉虽是仆固部新晋的高官,应该也很快就能得到确切消息,看此人能否利用。如果此人不凡,那么很有可能依靠他消灭掉楚都城就个心腹大患。而这个贺兰如玉虽然年轻,却能够如此当机立断,显然也相当不凡。有他在西原协助,共和国这些年虽不能再向西原用兵,但楚都城也别想能对中原有什么威胁了。

只是,现在的首患,已经不再是楚都城,而是五羊城。大统制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案头,忽然站了起来,拉了拉铃。很快,门外有人道:“大统制。”

“传北斗过来。”

南北两部影忍,先前遭受重创,南部星君几乎全军覆没,北斗也失陷在了西原,但现在已经重新整编,新任北斗也已上任。很快,新任北斗就来到门外,请了个安,大统制道:“进来。”

新北斗进了荷香阁,跪下行礼已毕,大统制道:“北斗,备好车,我要去北山一次。”

“是。”

大统制深居浅出,旁人一直以为他很少在人前现身。事实上,大统制也经常微服出巡,看看民意如何。新北斗虽然上任未久,但大统制这个习惯他早就知道,答应一声,便去备好车马。

出了雾云城北门,转入了山中。雾云城北山最为荒凉,本来就缺乏可耕之地,而且划为禁区,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在山道上转过几个弯,前面却现出一片建筑。这里名谓天星庄,便是影忍的秘密基地,大统制在民间挑选聪明精干的孤儿,自幼在此抚养,接受训练,这些年轻人也是南北两部星君的后备力量。车子一进天星庄,守门的便打开门,让大统制的车进去,负责天星庄的首席教官便上前谒见。

大统制下了车,看着那些正在训练的年轻人。天星庄里现有两百余人,教官有十来个,训练极为刻苦,每天从天不亮到天黑,都有课程。大统制扫了一眼,轻声道:“现在进程如何?”

首席教官名叫许寒川,已是个老人,但精神极好。他躬身一礼道:“回大人,各班训练都很顺利。”

大统制看着训练场上正在练习拳术的少年们。这些少年出手如电,虽然尚显稚嫩,但出手狠辣,力量已然不小,虽是训练,但不时有人被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小声道:“好的,就这么办。”他顿了顿,“潜龙居怎么了?”

许寒川暗暗叹了口气,也低声道:“现在似乎不太顺利。”

“我去看看。”

这天星庄已是隐秘,但潜龙居却更隐秘。许寒川带着大统制走到一门屋前,推开了门,里面有几个持刃的武士。一见大统制和许寒川进来,这几个武士马上肃立致意,许寒川道:“开门,大人要进去。”其中一个武士答应一声,打开了壁上一扇大铁门。门一开,里面现出一个山洞,但这山洞却是前后相通。大统制和北斗走了进去,许寒川却留在了这边。

走过山洞,里面豁然开朗,却是个有一里多的空地。这是个山谷,因为四壁如削,都是千丈高山,几乎和一口深井一般。里面有几座屋子,大统制走到一间里面正传出锤打之声的屋前,北斗推开了门,里面是一些工匠,还有两个督工之人。一见大统制进来,这些督工和工匠都马上跪地请安,大统制摆了摆手道:“请起来吧。”他却走到了一间小屋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屋子不大。与外面的杂乱无章相比,这间小屋却极是整洁。在榻上,坐着个身着一领长衫的老人。这人须发皆白,正端坐在榻上读着本书。一见大统制进来,这老人木然看了看他,也不起身。大统制倒不以为忤,走到他跟前,看看他手中的书,淡然道:“《皇舆周行记》。太师,这书你倒是百读不厌。”

大统制说得,便如对着一个老友。老人放下书,叹道:“我已是废人,承蒙南武兄关照留我一条命,唯有读读书,权当坐游天下。”

大统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出去,只消太师将所知的一切毫无保留,倾吐出来便可。”

老人看了看他,嘲弄似的道:“南武兄当龙友尚是稚儿否?”

大统制摇了摇头,“太师所言差矣。你有绝世之才,又尽得海老所学,本当名垂青史,人人称颂,实在不该涉入俗世浑水,徒招骂名。好在如今事过境迁,一切都已过去,太师也无须多虑,只消一展所长,犹可与天下才士争一高下。”

他说到这儿,又微微一笑道:“有件事好叫太师得知,舷炮之制,大是得力,陈虚心亦极为佩服这等巧思。”

老人听他说到“陈虚心”,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光。这老人昔年有大匠之号,但后来在前朝从政,位列高官,便很少在这些事上着意了。前朝覆灭后,他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谁知南武竟留了他一条性命,但将他软禁在这山谷之中。这山谷本来就是他的秘密工房,当上高官后便不曾来过,谁知前朝灭亡后反倒故地重游。在这山谷里衣食无忧,吃穿用度样样都精益求精,南武也并不强求他,但山中无历日,干坐当然受不了,南武却召了不少巧匠归他使用。这老人从少年时就酷爱精研各类器具,又无所事事,他本来就不是宁死不屈之人,反是功名心甚重。现在这功名之念尽化乌有,少年时就有的兴趣反倒更为单纯,便在这山谷里借此散心,反正也没人逼迫,倒是自得其乐。南武不时拿来些设计图给他,说这乃是工部官员陈虚心所制。陈虚心这人极具巧思,现在已是天下第一名工。老人闲来无事,见这些设计图的确十分巧妙,又大多是些工农所用的器械,心里不觉又生了好胜之心。他手艺既巧,加上心不旁骛,对陈虚心未曾考虑周详的地方都能加以改进。本来他拿定主意,再不造战具,不过经过了许多年,民用器具大多已没什么可改进的了,不免就又开始改进战具,第一件便是舷炮之制。当初他还在高官位上时,就曾想过战舰越造越利,可是火炮总不能装到船上,终究是个遗憾。后来见到了陈虚心的设计草图,虽然很不可行,却也让他大有启发,经过数日苦思,这才想到了用一个底座减去火炮后座力的方法,试制出来,觉得甚为可行,只是不知是否实用。他现在已没别的念头了,只想着能精益求精,听得南武说陈虚心对他的舷炮之制极为佩服,不禁得意道:“这陈虚心倒也有眼光。”

大统制见他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微微一笑道:“不错。只是不知那火枪能改进否?”

去年底,南武曾带来几支破损不堪的火枪,说这是陈虚心新近制成的东西,不过这火枪形制尚不完备,看老人能否加以改进。老人本来并不以为然,因为这火枪已经破损不堪,简直就是堆垃圾。后来听说火枪能在马上施放,他这才吃了一惊。这火枪分明就是极小型的火炮,火炮正是这老人的首创,当初他亦想过将火炮形制缩小,可以随身携带,但此中牵涉到的方方面面极多,他又已全力在政坛之上一展拳脚,便不曾深研下去。现在见那陈虚心在火枪上也抢了先,他更是不服气。但这回却只有几件破损实物,并没有设计图,他想来想去,想了这半年,仍然不得其门而入。听大统制说起火枪,这老人心头一热,道:“再过一年,我定能将这火枪复制出来,而且威力更大!”

大统制暗自叹了口气。他留下这老人的性命,当初实是因为当初他还在五羊城时,曾结识一个名叫海老的老者。海老是他平生中最为钦佩之人,他很想将海老所知尽归己有。但海老已死,而这老人与海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今之世,只怕唯有此人知道海老的秘密了。但留下这老人的命后,海老的秘密他总是绝口不谈,反倒是这些精研器械之术倒大有进展,这也是他将陈虚心放在五羊城,没招到雾云城来的缘故。

驭人之道,在于将这些得力之人保持距离。只是现在五羊城已叛,陈虚心已不在自己手下。去年胡继棠和方若水铩羽而归,他听得薛庭轩竟然有了火枪,大为吃惊。西原骑兵本来就强,再有了火枪,真是如虎添翼,若不能迎头赶上,将来有一天只怕会不堪设想。可是薛庭轩以火枪为利器,自然也对保守此秘极为上心,不但同在西原的仆固部和阿史那部不知火枪底细,就连胡继棠打扫战场,找到的也是破损不堪的残具。他本来寄希望于这老人,但这老人终非神仙,大半年了,对火枪仍是不得其门而入。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正是要看看火枪的进展,见此情形不禁失望,站起身来道:“太师,南武静候佳音,看你比不比得过陈虚心了。”

他离开了天星庄,脸上虽然毫无异样,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世上事,终不能事事遂心,想靠火枪来提升军队战力,一举击溃申士图和郑昭,看来短时间里仍不能成功,接下来,依然要靠邓沧澜和胡继棠的能力。

想到了邓沧澜和胡继棠,大统制心头又跳出了另一个人。现在硕果仅存的宿将里,除了邓胡两人,就剩一个方若水了。方若水和胡继棠自西原败北归来,同遭革职,勒令退伍致仕,但胡继棠很快就官复原职了。现在,也是让方若水复职的时机了吧。同时,也应大力提拔年轻将领。与北方相比,现在的南方几乎全是年轻将领的天下。而几场实战,证明了这些年轻将领已完全具备了与老将抗衡的能力。如果北方不注重提拔年轻人,只怕迟早要落伍。

大统制回到荷香阁,就给致仕在家的方若水发了一份启用令,又向现在仍在北方手中的三个军区长官发了一份擢贤令,要诸军对脱颖而出的年轻军官进行不拘一格的提拔,有战功者,可越级提升,不必再和以前一样事事都要汇报请示。

方若水回信很快,却谢绝了大统制的启用。他在回信中说得非常客气,客气到谦卑,但也十分坚决。“仆齿渐老,而锐气都消,终难当一用。”方若水在回信中这样写道。大统制读到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此人终是老了。西原一战,已将他最后的英锐之气都磨尽了。其实这也并非没有先例,第一上将军魏仁图,论年纪和方若水差不多,但断臂之后,基本上再没有披挂上阵的决心和意愿了,但胡继棠却是在断却一腕后才在军中大放异彩的。方若水作为一个宿将,现在失去了战意,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因此大统制并没有强求方若水。

与失去了进取心的方若水相比,擢贤令下达后,各军区的年轻军官全都跃跃欲试,只觉大统制果然英明无比。与此同时,东平城里的整肃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抓奸细,除内间,各军无一例外。而此时天水特使丰天宝已在归程途中,随身带着五羊城修订后的计划。这计划已经正式开始实驰,南方对北方的第一次主动攻击马上就要开始。

五月十五日,又是砺锋节,也是五羊城举起“再造共和”大旗一周年之际,以五羊城为首的南方七省联盟发出了第一个公告。这十一长老会的公告宣称,因为大统制刚愎自用,倒行逆施,完全违背共和国“以民为本,以人为尚”的信念,因此南方七省联合声明,脱离大统制的掌握,正式宣战,誓要再造共和,解万民之倒悬。

这份公告一出,举国震动。北方诸省虽然也知道南方在闹叛乱,却也没想到竟有七省之多,而且其中竟然有广阳和天水两个军区。共和国一共五个军区,两个军区反叛,已占了五分之二,真个是可忍孰不可忍,特别是雾云城文武诸校,在大统制五月十六日发出了反驳的公告之后,马上上书要求进行游行,斥责南方的逆行。有许多尚未毕业的学生,甚至包括文校和女校学生,也写血书请求从军,誓要扫平叛逆。一时间,雾云城以降的北方各大城池卫戍都忙了不少,因为那些人慷慨激昂之下,第一件事就是去砸南方诸省,特别是广阳省商人开的店铺。五羊城数百年以都是以经商为本,城民大半都从商,在雾云城里也有很多铺子。这些广阳商铺的店铺被称为“南货店”,卖的都是南方诸省的腌鱼荔枝一类特产,向来很受北方民众欢迎,哪家逢年过节,生产做寿,乃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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