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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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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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北宣太子臣暄亲自带兵追击原氏馀孽,一举歼灭原歧亲信及出逃九族;

十一月,中天帝臣往着手重建北宣诸事,颁下法令免去四州百姓一年赋税,清洗朝堂。

而待到臣暄凯旋黎都,举城共迎,已是这一年的腊月初。

世人都道,中天帝臣往不过是在为太子臣暄铺路。无论是将国号定为“宣”,亦或是中天帝改元“如日中天”,无不在明里暗里突出了那个“暄”字——中天帝想将开国功绩留予臣暄,教爱子名垂史册。

在鸾夙与臣往有过几面之缘後,她认为世人所言不无道理。中天帝臣往,对其独生爱子可谓严慈有加丶筹谋甚远。

不过出乎鸾夙意料之外,臣暄竟会在回城的第二日便来看她。当时她正裹着披风坐在廊下发呆,甫一瞧见门口立着个白色身影,还道是自己花了眼。

再定睛细瞧,来人已颇为悠闲地迈步而入,眸中带着几分笑意,也不知已在门外看了她多久。

日期:2013…11…12 08:22

鸾夙起身想要称“世子”,话到嘴边又改为“殿下”,她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可不知为何,却自觉笑不出来。

臣暄身後还跟着宋宇,一袭素白衣衫看似寻常,唯有卓绝於人的气质丶和腰间悬挂的珠玉能泄露其尊贵出身。他不紧不慢行至廊下,看着鸾夙浅浅笑道:“夙夙见了我,怎得笑比哭还要难看?”

鸾夙顺着他的话撇了撇嘴,将隐藏在心底的那份莫名滋味挥散开去。

在离启别殇之事上,她向来觉得臣暄与旁人大不相同。

旁人若是与故人久别重逢,大约都会唏嘘一番,回首往事兼且问候。而臣暄从不为之。无论是她挂牌之日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去年八月在幽州夜宴上再见,亦或是今日他的不期而至……彼此重逢的那一刻,臣暄从来都是淡淡笑望着她,不问过去,亦不煽情。

反之,旁人若与故人离别,大约都会无语凝噎,尽量抹去离愁别绪。而臣暄却会刻意渲染。在闻香苑养伤时他要求她跟他走,逃出黎都时他立下三年约定,他带兵北上前烙下缠绵一吻……彼此分离之时,臣暄总是一派情意绵绵,彷佛要将他的言行丶模样镌刻在她脑海最深处。

他一直都做得不错,将她的心思摸得通通透透。许是因为彼此离别之际太过深刻,才教鸾夙觉得与他的每一次重逢,皆如潺潺流水划过心扉,彼时他给她的感觉,她总是难以忘怀。

鸾夙眼瞧着白衣身影行至面前,才回过神来,解释了自己的失态:“殿下逢战必捷,所向披靡,教我慑住了。”

臣暄眼中盈满打趣的笑意,俯身贴近鸾夙的耳畔,语气轻柔且带着诱惑:“你赞我赞得好听,再说一遍。”

鸾夙只觉周身发麻,连忙後退一步:“殿下如今身份贵重,言行当为天下表率才是。”

“难道我如今言行失当了?”臣暄挑眉笑问。

鸾夙大感无奈。

臣暄见状笑出声来,抬首紧了紧鸾夙肩上的披风,道:“黎都渐寒,怎得不回屋去?”

鸾夙摇了摇头:“并不觉冷。”

“你不觉冷,我可觉得心疼,”臣暄自然而然揽过鸾夙腰身,半哄半劝半调侃地将她送回了屋内。

坠娘和宋宇早已不知所踪,可进了屋子,鸾夙却忽然局促起来,那些准备了三个月的话,不知该如何说起。想了想,终是咬牙起了头:“殿下何时立妃?”

臣暄面色不变:“夙夙想我立谁?”

鸾夙垂了眸:“自然是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日後堪为母仪天下。”

“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臣暄喃喃重复,面上露出自嘲的笑意:“你我三月未见,我刚回黎都,你便对我说这些?怎得比朝中的老顽固们还要着急?”

臣暄甚少有这样犀利相问的时候,鸾夙只觉事先打好的腹稿再也说不出口,唯有从腰间取出那枚白如凝脂丶毫无瑕疵的玉佩,无言送回。

她听到臣暄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带着她从未明了的失意:“早知如此,我不如不来。”

鸾夙只觉掌心的玉佩再没了温润触感,贴着她的微凉指尖,险要从手中滑落坠地:“如今凌府大仇得报,鸾夙在黎都再无记挂,还望殿下放我归去吧。”

她忽然想起了聂沛涵。不知为何,她从不敢在聂沛涵面前这样直白地道出离别之意,是以才会留下一纸信笺;而面对臣暄,她从来都觉得坦然,不必在他面前隐藏任何情绪。

臣暄的面色此刻已然沉到极点,鸾夙知道自己惹恼了他,可这一天,他们彼此都应清楚,迟早要面对,避无可避。

“夙夙不守信了,”她听闻他淡淡斥道,“此离三年之约,尚有一年之遥。”

“可我等不及了,”鸾夙坦白回道,“殿下明知你我身份相去甚远,如今你是天潢贵胄,而我曾堕入风尘,又如何能走到一起?”她别过脸去,唯恐他瞧见她的悲伤:“殿下从不自欺欺人,这一次也不该如此。”

臣暄沉默了半晌:“你的身份从不是问题。我会为凌相翻案,请父皇追授他为太子太傅……何况他与丁将军师出同门,这称号当是受之无愧。”他认真地看向她:“夙夙届时便是凌相千金丶太傅之女,难道还不行吗?”

日期:2013…11…12 08:26

鸾夙双眸微阖,决绝地摇头:“我在风月场中浸淫多年,恩客百千,虽说未有肌肤之亲,却也是声名在外了。即便殿下愿意为我恢复凌芸之名,我自己也无颜受之,怕是要为父亲抹黑了……还是让我继续做鸾夙吧。”

臣暄看向鸾夙,仍旧重复了方缠那句问话:“既然如此,夙夙想我立谁为妃?”

“圣上初登大位,理应借此机会安抚重臣之心,为殿下娶几位秀外慧中的妃子。”鸾夙由衷地道。

臣暄苦笑回叹:“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与聂沛涵不同。姻缘之事,实难违心。”

若说半分也不动容,绝对是自欺欺人。鸾夙语中带着几分不舍的哽咽:“殿下是恣意之人,不愿违心,我却怕殿下有朝一日追悔莫及。”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她听到他略带嘲讽的质问。

鸾夙忽然发觉,自己向来自诩伶牙俐齿,可在面对臣暄与聂沛涵时,却从未占过上风。即便偶尔胜了,也是他们让着她。好比此刻,她实在无言以对了。

臣暄见她已有彷徨之意,再劝道:“如今黎都之外馀孽未清,并不安全,你孤身在外,我不放心。即便要走,也再等一等吧。”

他似是无奈,又似妥协:“你不想进宫,我不勉强。只是你我三年之约未至,我想你留下。否则即便你走了,我也不会甘心。”

鸾夙紧紧握着手中玉佩,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

臣暄见状再低低哄道:“虽说原歧已死,然周会波却逃了出去。说来他才是害死凌相的幕後黑手,夙夙难道要就此作罢?”

周会波……鸾夙闻言紧咬下唇。是啊,她几乎要忘了,是周会波向原歧进献谗言,才间接害死了父亲凌恪。这其中有何内情,的确值得探究一番。毕竟她身负龙脉,若是周会波不除,她亦难以走得安心。

臣暄每每总能猜中她的心事。他说得半点没错,若是擒不到周会波,若是不问出他陷害凌府的缘故,她馀生仍是寝食难安。

鸾夙不禁想起去年在幽州与臣暄重逢时,他曾提过要带她去见时为镇国王的父亲臣往,被她一口回绝;然而最後,他还是哄着她去见了,不过是拿了朗星和坠娘当幌子。

而如今,自己分明是无比坚定欲离开黎都,却还是被他这一番话给动摇了主意。

他故技重施,她却屡屡上钩。

日期:2013…11…12 08:27

不得不说,以退为进之事,臣暄深谙此道。

然而若就此留下,那龙脉秘密必将成为他们彼此之间的一个负担。正如同她与聂沛涵。这个疙瘩倘若解不开,莫要说与臣暄携手一生,只怕便是做个知交好友,她也会耿耿於怀。

试想臣暄父子明明早已知晓此事,可为何臣暄从不问她?天下逐鹿之人皆对龙脉趋之若鹜,她不信他不想要。既然他已走到这一步,成了北宣新主,又怎会不对龙脉动心?

“若是我说,我欲以龙脉地图换得己身自由,殿下可会放我离去?”鸾夙的这一问,她自以为半是真心,半是试探。

臣暄闻言却深深蹙眉,语中是鸾夙从未听过的严肃与恼怒:“这句话你以後不许再提。”

鸾夙只觉心中一揪,仍不死心:“殿下如今尚不知晓龙脉到底为何物,若是我说出来,只怕殿下便不会拒绝得如此痛快了。”

臣暄却是面色渐冷,看向鸾夙的眸光之中分明带着十足的坦荡:“你不用说出来,龙脉到底是何物,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若是哪日我想知道了,自会问你。我若不问,

那龙脉於我而言便如无物。只要不落入有心人之手,即便就此永远掩埋,也未尝不可。”

臣暄面上又带了几分嘲讽,然更多的却是自负:“龙脉是大熙王朝的龙脉,与我新朝何干?它若当真如此有用,大熙岂会分崩?北熙岂会易主?可见龙脉之物,不过是世人吹捧罢了。”

他上前一步,握紧鸾夙攥着玉佩的双手,语中那番意气风发足以令天下贪欲之人羞愧:“我向来不信富贵有命。龙脉是死物,人才是活的。我父子二人没有龙脉,照能问鼎北宣之主,可见天命之事,全赖人为……”

鸾夙永不会忘却这一日,这一景,还有景中那个如画之人。只因臣暄说了一句她从未听过丶今後亦不会再听闻的狂妄之言。虽说狂妄,却直击她心中——

“龙脉於我,得之,锦上添花;不得,无足轻重。”

(本章完)

日期:2013…11…12 15:17

@耀邦家乡之男儿 2013…11…12 11:53:29

写得真心好,看得真过瘾!有点小疑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语出唐初大臣,“醉翁之意不在酒”语出宋代欧阳修,这些是否都发生在作者所写的南北乱世之後?也许我是片面理解了“南北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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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架空了,不是南北朝

日期:2013…11…12 22:48

@陌上hua 2013…11…12 22:27:02

真心觉得不如妾心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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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更新比较慢,一章的剧情不够多~看着看着就没了~妾心更完这边会提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我个人觉得妾心更迭宕,文笔更成熟~但也有觉得妾心太复杂

日期:2013…11…12 22:50

只要没特殊说明,这份文都是一日一更

日期:2013…11…13 11:20

@ireneglf 2172楼 2013…11…13 10:58:19

两个女主,我更喜欢出岫。感觉鸾夙就像个家财万贯的白富美,别人喜欢她,她就疑心对方是不是冲着她的家财而来,是以无法坦然接受,也无法付出真心,猜忌来猜忌去,累心。男主我喜欢臣,果然还是喜欢阳刚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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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啊,鸾夙太小心眼儿了。所以臣暄这种明着说话的,她觉得更踏实一点。

日期:2013…11…13 12:07

@19850401ABC 2175楼 2013…11…13 11:54:04

昨天到底没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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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啊,昨天上午就更了啊

日期:2013…11…13 12:44

第75章:女人心计

腊月时令,正值一年最冷的气候。临近年关,黎都虽然刚易新主,倒也逐渐热闹起来。毕竟是中天帝臣往称帝以来的第一个年岁,自然要办得喜庆兼且节俭。只是这喜庆丶节俭的分寸如何拿捏丶如何平衡,鸾夙以为十分微妙。

所幸臣暄应是个中能手。

自腊月初三臣暄与她说过那番掏心之语後,他又变得忙碌起来,整整十日未再来过。他不来倒也好,若来得勤了;鸾夙只会觉得别扭。

她不晓得他们如今到底算是什麽关系。

若说是鸳伴爱侣,他们从未有过浓情蜜意,何况如今彼此身份悬殊;若说是会心知交,他们却有一丝暧昧,至少臣暄对她的心思,并不仅仅止於相交……

便让她与他暂且这样拖下去吧。鸾夙有些消极地想,也许拖着拖着,有朝一日,臣暄便会释怀放手,抑或是她终被这番深情打动。总是要有一方先从这暧昧微妙的关系之中抽身而出。不是他,便是她。

鸾夙自问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否则从前也不会快刀斩断与聂沛涵的牵扯。可一旦与她牵扯的对象从聂沛涵变成了臣暄……面对他的呵护宠溺丶两年执着,她便没那麽坚定了。有些伤人的话,她实难说出口。

何况如今周会波尚未擒获。

每每想起此事,鸾夙总是唉声叹气。坠娘一一看在眼中,却也不知当如何开解,只怕自己说多错多,再教鸾夙对臣暄生出反感情绪。

“时值年关,你日日一副愁眉苦脸是给谁看呢?我要出去采买年货,你去不去?”坠娘索性岔开话题。

“采买年货?也好。如今外头的秩序渐渐恢复,是该出去看看了。”鸾夙果然被转移了视线,进屋裹上狐裘披风,同坠娘一道上了街。

鸾夙知晓那些侍卫们在暗处跟着,却只作未闻,与坠娘从东大街逛到西大街,采买的食材丶布匹丶胭脂水粉足足够一年所用。

“不是自己的银子,花着不觉得心疼。”鸾夙瞧着一车货物,掩面轻笑。她的积蓄早已在秋风渡口烧光了,此後一直入不敷出。今日采办的东西都是坠娘掏的银钱,其实不止今日,她们二人在“觅沧海”吃穿用度的日常开销,皆不是出自鸾夙之手。至於那些银钱从何处而来,她也不欲细究。

“我攒下的老本都被你花光了。”坠娘就着鸾夙的话笑道。对方既装聋作哑,她也不会去主动挑明。左右臣暄曾交代过,鸾夙若是不问,她便不说;鸾夙若问了,也不必刻意隐瞒。

日期:2013…11…13 12:51

“回去吧!着实累坏了。”鸾夙瞧了瞧天色,与坠娘一道原路返回。二人并未乘车,只雇了个小厮推着一车年货跟着。一路说说笑笑,时辰倒也过得极快。

“怎得还没到呢?咱们竟走了这样远?”鸾夙拭着额上薄汗,面上隐有倦色。

坠娘摇了摇头,啐道:“去的时候不觉着远,如今又喊着累。”言罢眼角飞快地瞥了东北方向一眼,再笑:“尚有一个岔路便到了,也不值当雇辆车辇来了。”

鸾夙却好似并未听见坠娘的话,忽然敛去笑意,静静瞧着东北方向:“那人影好生眼熟,坠姨瞧瞧可是拂疏?”

坠娘不动声色再瞥了一眼:“我走得眼晕,瞧着身形是有些相似,不过应当不是。她如今怎还敢再回来?”

鸾夙没有答话,微眯着清眸瞧了片刻,才斩钉截铁道:“是她!”她看向坠娘,面上已有些沉沉:“我人微言轻,想必请她不动,劳烦坠姨请她去『觅沧海』坐坐。”

坠娘抬眼看着东北角上那娉婷摇曳的水蓝色身影,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

日期:2013…11…13 12:52

“啪嗒”一声轻响传来,鸾夙将一杯热茶搁在案上,望着那氤氲的热气问拂疏:“你回黎都,殿下可知道?”

“哪位殿下?”拂疏笑着端起热茶捧在手中:“北边儿这位?还是南边儿那位?”

鸾夙犀利地盯着她,没有做声。

拂疏低眉吹了吹浮起的茶沫,啜上一口才慢慢回道:“我的任务业已完成,此次回来是向太子殿下覆命的。”她放下茶盏,抬起头来:“漕帮已破,北宣水域尽数收归太子殿下手中。”

虽说迄今北熙已易主数月,可鸾夙每每听到“北宣”二字,仍会觉得不大习惯。然而她此刻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此上。

拂疏方才说什麽?

“此次回来是向太子殿下覆命的……”

“漕帮已破,北宣水域尽数收归太子殿下手中……”

“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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