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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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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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明倒是颇为冷静,侧首看向鸾夙,笑道:“看来你的作用并非到此结束。”言罢又轻叹一声:“是我失算,再次低估了聂沛涵。”

经过这十日的相处,鸾夙已对郇明有了些信任之感,亦越发相信他是父亲的旧友。自己是真心想要与他一同前往祈城的,可如今看来,这一趟是否成行尚且难说。

日期:2013…10…18 18:37

鸾夙有些痛恨聂沛涵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却也为他赶来相救自己而心中微漾。这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鸾夙心中忽然滋长,一时之间令她大感无措。

这是否能证明自己尚且对聂沛涵有一丝利用价值呢?否则他岂肯花大力气来追踪自己?她不过是手伤未愈的残废一名,如今又已不受臣暄重视,似聂沛涵这种绝不做亏本生意的妖孽,为何要来寻她?放她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

鸾夙心中想着,也不禁为郇明的安危有些担忧。以聂沛涵“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个性而言,恐怕郇明此次凶多吉少。

鸾夙仔细想了想,在没有确定郇明的身份之前,她不能让他就这样被聂沛涵杀了。她应当帮他。於是便低声在郇明耳畔说出一计:“先生挟持我吧,应是能换来一丝生机。”

郇明对鸾夙的提议颇感诧异,却终是没有拒绝:“难为你以德报怨……若你当真是凌芸,凌相死亦瞑目。”言罢已故伎重演,做出锁喉手的姿势,扼着鸾夙的玉颈下了马车。

马车前方不远处是足足百馀人的队伍,人人皆是清一色手持长弓,身穿军服,似是从何处调遣来的步兵。此刻聂沛涵本尊正坐在马上,隐带戾色,亲王朝服的下摆已沾染了许多灰尘,上下皆透露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应是日夜兼程所致。

日期:2013…10…18 19:03

怎能不风尘仆仆?从京州到此地,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需十三四日,而聂沛涵从烟岚城入京州,再从京州赶来这里,几乎是多了一倍路程。放在平日少说也得行程三十馀日,可他居然只用了二十二天。遑论他还需要一路追踪。

鸾夙感受着今日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并不如上次来得用力,可不知为何,只要看到聂沛涵这副模样,她都会有一种窒息的绝望之感。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今日的聂沛涵。无论他是带着何种目的来救她的,这日夜兼程的仆仆风尘,已牢牢镌刻在了她的心中。

鸾夙目不转睛看着聂沛涵,但见聂沛涵也在看着自己,亦或是看着自己身後的郇明。她听到他清冷的声音缓缓开口:“郇先生除了会掐女人的脖颈,难道没有旁的招式了?故技重施,实在无趣。”

日期:2013…10…18 19:07

“故技也罢,新招也好,只要见效便是好计。”鸾夙听闻郇明在自己身後冷道:“慕王殿下可要小心了,在下若是失了力道,这姑娘的脖子立时便会断了。”

聂沛涵勃然变色:“你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郇明一面挟着鸾夙後退,一面回道:“她是何人,你难道不比谁都清楚?”

聂沛涵凤眼之中皆是杀意,再道:“今日本王带了一百名弓箭好手,你若敢杀她,便可试试百箭穿心的滋味。”

郇明仍旧急速後退,弃了马车改由步行,边走边道:“即便是弓箭好手,只怕也会伤及无辜。慕王殿下想好了?”

事实一如郇明所言,单看如今鸾夙被他死死挟持挡在身前,恐怕即便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也不敢轻易开弓射箭。聂沛涵终是忍了一忍:“放了她,本王饶你一命。”

日期:2013…10…18 19:12

“看来这姑娘在殿下心中,甚是特别。”不知为何,郇明的这一句话,鸾夙觉得是说给自己听的。然而此刻她却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唯恐自己演技不好,被聂沛涵看出了端倪。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极尽难受之意,让聂沛涵以为自己是真的被挟持了。

大约是因为自己从前的确被郇明挟持过,还险些丢了性命,是以此刻自己再被挟持,聂沛涵竟无半分怀疑。况且聂沛涵本就是个极为敏感之人,他一直认为当日郇明要割下自己的舌头,是因为自己无意中看到了什麽。而此刻自己再被郇明所挟,他自然误以为还是因为当日之事。

郇明携着鸾夙一路後退,直到隐隐听闻水声传来,鸾夙才知两人到了河边,前方已是无路可走。而这一路之上,聂沛涵一直打马跟随,十分谨慎,并未贸然出手。

她竟是在利用聂沛涵的援手,帮着他的敌人逃跑?鸾夙不敢想像倘若聂沛涵知道了真相会如何,此时此刻她唯有祈求双方都能平安无事。郇明无恙离去,聂沛涵也不再追究。

日期:2013…10…18 19:17

饶是郇明刻意松了手劲,鸾夙却还是有些窒息之意。她看着聂沛涵行止谨慎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负疚之感,但这负疚感不过维持了片刻功夫,便又被聂沛涵亲手打破。

“前方无路可走,郇先生还想要逃?”聂沛涵仍旧坐在马上:“只要你放了她,我保你安然离去。”

“慕王的话,在下不能信,也不敢信。”郇明再次拒绝。

“找死!”聂沛涵的耐心终於到此结束,只吐出这两个字,便从坐骑之上抽出弓箭,持弓扣弦朝着郇明和鸾夙所在方向瞄了准头。

郇明见状语气终是有些异样:“慕王想让这姑娘给在下陪葬?”

日期:2013…10…18 19:17

“她是死是活,我说的算。”这一句话音未落,聂沛涵已骑在马上扬手开弓。只听一声弓鸣惊起,箭已离弦而发,朝着鸾夙与郇明呼啸而来。

眼看着箭矢便要射到自己面上,鸾夙大骇之下无意识的闭上双眼,耳中只听“咻”的一声,右颊已隐隐感到擦疼,紧接着一声惨叫随之传来,扼在自己脖颈中的手也顿时松了开。鸾夙连忙转身回看,但见箭矢正中郇明右眼,那汨汨的鲜血从郇明的指缝之间滑落,顷刻已将他半边脸浸得通红。

随着聂沛涵一个“杀”字响起,百馀名弓箭手已纷纷驱马上前。眼看郇明性命危在旦夕,他却忽然後退一步,转身跳入身後湍急的河流之中,身形瞬间被河水冲刷无踪。

鸾夙惊魂未定,回首再看聂沛涵,但见他仍然手持长弓,身姿挺拔坐在马上,於纷乱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停止,飞扬渐起的尘土之中,唯有两人彼此对视,远远相望。

周围马匹的嘶鸣声丶马蹄声越发震耳欲聋,鸾夙独立於这一片混乱之中,忽觉脸上有湿意划过。她抬手轻轻抚上右颊,指尖立刻沾染血迹,原来并不是泪,而是破相了……

(本章完。还是建议大家每晚过来看。)

日期:2013…10…19 19:34

第47章:冷战两伤

“姑娘放心,伤口不深,不会留下疤痕。”军医将药箱背起,安慰鸾夙道。

鸾夙抚着自己右颊的伤痕,逐渐安下心来:“多谢大夫。”

军医拱手还礼,又转对聂沛涵道:“卑职从前只知殿下百发百中,却未料射法如此高超,真可谓神射矣。”军医面上满是崇敬之情,可见聂沛涵在军中威望之高。

聂沛涵面无表情,亦未说话,只随意摆了摆手。

军医见马屁无效,颇为尴尬道:“卑职去煎药。”言罢便知趣退了出去。

鸾夙颇有些担心郇明的生死,她见聂沛涵兀自站定不语,终是忍不住率先问道:“可有郇明的消息?”

“他跳进河里,我的人不好找。”聂沛涵看着鸾夙回道:“河流湍急,几无生还可能。”

鸾夙闻言心中一沉,面上也显露出担忧之色。聂沛涵见状不由蹙眉问道:“你那日在幽州闹静园里究竟看到了什麽?竟会让他如此忌惮,不惜千里迢迢赶到南熙来捉你?”

鸾夙否认:“什麽都没有。”

聂沛涵冷冷一笑:“你若不说,谁也保不了你性命。”

日期:2013…10…19 19:38

鸾夙仍未回话。

“你信不过我?”聂沛涵语气微沉。

鸾夙摇了摇头:“不是。”却也不再多做解释。

聂沛涵脸色越发冷冽:“很好。看来是个大秘密。”

两人正说着,却听冯飞敲了敲门:“殿下丶鸾夙姑娘,药煎好了。”

“进来。”聂沛涵只吐出两字。

冯飞刚推开门,一股子药味已瞬间飘入屋内。鸾夙连忙抬手捂着鼻子,蹙眉反问:“又喝药?”

“除非你想变作丑八怪。”聂沛涵语带讽刺。

鸾夙方才听闻郇明性命堪忧,正是郁闷烦躁之时。此刻又听见聂沛涵唤自己丑八怪,恼火立时“蹭”得蹿了出来,也不顾冯飞在场,恨声道:“变作丑八怪是因为谁?”

聂沛涵凤眼微眯,看着鸾夙并不接话。

鸾夙彷佛还不解恨,再道:“慕王殿下例无虚发,鸾夙还要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聂沛涵原本就因为郇明的事对鸾夙有些着恼,此刻再听她这句讽刺,眼中怒色更浓,憋了半晌冷哼一声:“莫名其妙!”言罢狠狠拂袖出了门。

冯飞见鸾夙面色不豫,聂沛涵又拂袖而去,不禁叹道:“姑娘误会了,殿下在京州一听闻姑娘被俘,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来救你了。他一路上几乎未合过眼……”

其实这些鸾夙都已看出来了。聂沛涵虽在她面前掩饰得很好,可是那来不及换下的亲王朝服丶那绝世容颜上隐带的疲惫倦色,以及幽深黑眸中的殷红血丝……都已证明他是真心实意要来相救自己的。

虽然他来得不是时候。

日期:2013…10…19 19:42

可不知为何,鸾夙就是心中有气,想要对着聂沛涵发泄一顿。她的这些怒气已攒了许久,并非一日两日了……

确切地说,从自己被聂沛涵挟持开始,一路之上先遇幽州郇明,再遇聂沛鸿,到了烟岚城又有假凌芸之事……桩桩件件都是意外坎坷,已让鸾夙憋了一肚子火气。尤其这一次郇明来犯之事,原本她心中已有八分笃定郇明是父亲的故交,私心里是想要放他一马的,可终究事与愿违,教聂沛涵狠下了杀手。

正如聂沛涵所言,那河流如此湍急,郇明又受了眼伤,想来定是凶多吉少了。鸾夙原以为自己已经无限接近真相,接近郇明的真实身份,可如今,这一条好不容易接上的线索又断了。

鸾夙自问对聂沛涵有失望丶有伤心丶有怨恨丶有畏惧,也有感谢。

大约是儿时的那段回忆太过真切深刻,她记忆里的涵哥哥太过真挚美好,是以如今突然面对这样别有用心丶喜怒无常丶野心勃勃的聂沛涵,才会令她感到憋屈,感到愤怒与失望。

鸾夙兀自沉着脸,咬牙切齿地想着聂沛涵其人,但听冯飞又已再次说道:“不瞒姑娘说,冯飞追随殿下十馀年,除却芸姑娘之外,还未曾瞧见殿下对一个女子这样有耐心。”

日期:2013…10…19 19:43

鸾夙回过神来,细细咀嚼冯飞话中之意,冷哼出声:“有耐心?只怕他是心中有愧。”

冯飞轻叹一声:“殿下有殿下的难处。”

“所以便可以随意牵累无辜之人?”鸾夙指了指自己:“我在闻香苑八年光景,鱼龙混杂,却毫发无伤;如今被他堂堂慕王带来南熙,前後不过三月光景,已是伤得体无完肤!我难道就没有难处了?我就是活该吗?”

冯飞无法接下这话,只得沉默以对。

鸾夙只觉终於找到了一个能倾诉之人,好似要将对聂沛涵的怨愤尽数发泄出来,继续恨恨道:“也怪我自己蠢……那日在秋风渡口不该逞强出手,他堂堂慕王手眼通天,又哪里需要我多事了……活该我废了一双手。”

说到此处,冯飞心中也是一痛。那日鸾夙在秋风渡口奋勇相救聂沛涵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眼前。这女子明明娇弱得紧,胆子也小得够呛,当时又为何会毅然决然冒险上前套住马脖子,为殿下争取缓冲时间呢?

冯飞前後跟随聂沛涵两次北上,两次皆能与她偶遇。这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却能救下素不相识的臣暄,助他逃出黎都,如今又奋不顾身相救聂沛涵……冯飞觉得自己永生都不会忘却那一刻,自己从着了火的马蹄之下救出鸾夙的那一刻。

日期:2013…10…19 19:52

他想起了自己主子在北熙黎都原香寺中曾说过的话。

鸾夙的确是个妙人。

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人。娇弱有之,果敢亦有之;才貌有之,性情亦有之。她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美得过分。即便如今破了相,憔悴虚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美人。

难怪臣暄会喜欢。也难怪自己的主子会笃定臣暄喜欢。

冯飞不禁再叹一口气,回神试了试手中药碗的温度,见已能入口,便端至鸾夙面前,道:“药已经不烫了,姑娘趁热喝吧,切莫再惹殿下生气了。”

鸾夙沉默须臾,终是觉得不应为难自己的伤势,便伸手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她蹙了蹙眉,正欲抱怨这药难以入口,但见冯飞已不知从哪里捏出一小包梅子,递到她面前,道:“以後每次喝完药,再吃两颗梅子会好一些。”

鸾夙面上一喜,连忙拾起一颗含在嘴里,药味便立刻被梅子的津甜遮盖了去。鸾夙轻笑出声:“还是冯大哥细心……你若早点给我,我也不必天天尝这苦滋味了。”

冯飞颇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应该早些想起来的。”他瞧着鸾夙面上那一道浅淡伤痕,又问道:“大夫如何说的?”

“并无大碍,也不会留疤。”鸾夙还是很欣慰的。

冯飞点点头:“我瞧你这些日子手伤也好了许多,可见郇明并未为难你。”

既然冯飞都瞧出来郇明对她善待,聂沛涵自然也瞧出来了,只不知他可会联想到自己与郇明串通为质一事?鸾夙想想也有些後怕,万一被聂沛涵知晓自己与郇明并不如他想像中的敌对,他还会来救自己吗?

鸾夙不禁低眉看着自己的双手,如今已恢复得很好了,吃饭写字都不成问题,只是还会时常感到无力。掌心中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奇痒无比,正是痊愈的一个迹象。

日期:2013…10…19 19:54

她之所以能换来聂沛涵的半年承诺,以及他日夜兼程带兵相救,不过都是因为这双手罢了。

因为这双手曾救过他,虽然多此一举,但他到底还是承了情,存了愧,上了心。

如此一想,鸾夙觉得自己很是悲哀。

冯飞见鸾夙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兴致也不高,自觉不便相扰,便笑道:“我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鸾夙回过神来,起身相送:“冯大哥慢走。”

冯飞笑着出了鸾夙的房门,径直回了自己屋内。

屋子里,聂沛涵已相侯许久。冯飞甫一进门,瞧见聂沛涵面无表情的模样,知他定然心情不好,便立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回禀道:“属下已遵照殿下的吩咐,将梅子给了鸾夙姑娘。”

聂沛涵并不问鸾夙的反应,却忽然问道:“她唤你什麽?”

冯飞面上一愣,有片刻踌躇,到底还是如实回道:“鸾夙姑娘唤属下『冯大哥』。”

“倒是很熟稔。”聂沛涵淡淡评价:“回府这一路你便与她说话解闷吧,不必来伺候了。”言罢兀自踱步而出。

*****

日期:2013…10…19 20:11

自破相的第一日与聂沛涵闹得不欢而散之後,鸾夙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返回烟岚城这一路之上,两人行不同车,饭不同桌,住不同屋……几乎没有见面说话的机会。

鸾夙知道聂沛涵在生她的气,认为她不知好歹,不领他的救命之恩;也不满於她对他有所隐瞒,不将郇明之事如实相告。而鸾夙也生聂沛涵的气,自被他挟持以来的种种怨气累计叠加在一起,已令她险些忍无可忍。

一路上不见面倒也好,不见面不说话,便也减少了起冲突的机会。否则鸾夙不知自己还会不会忍不住出语讥讽,或是怒斥聂沛涵一番。

如此在路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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