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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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窗淡月-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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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帘内,容素轩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窗外是绿茵如盖。

洁白的手指握着一纸信筏,几乎每一步的局势都按照事先的设计行进着,唇边终于绽起轻柔的笑意。

凤眸流转,无意间看向雕花梳妆台上,素卿的胭脂水粉仍随意摆放在原处,他的笑容一滞,只一瞬,转而笑得讽刺。

人生最可悲的,莫若是连自己的真心都不屑面对罢。

正在此刻,日朗无波无澜的声音自帘外传来:“禀告公子,三殿下遣人来回报,咱们小姐意外小产,此刻病情沉重,望公子前去探视。”

素轩的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只是手中的信筏被渐渐捏皱。

腹中是无法形容的绞痛,满头冷汗涔涔而落洇湿了枕头。素卿木偶般躺卧于床中,感觉生命似乎在随着止不住地鲜血一点一点地流尽。

眼前是望不到头的黑暗,身子渐渐发软,两条腿渐渐地放松。。。。。。。。

身边似乎有纷乱的下人进进出出,轻声而紧张的交谈着什么,还有人在用力按压自己的人中。然而她却连张开眼睛的力量也没有。

渐渐的,这些烦躁的喧嚣声散去,屋内归于静寂。

“卿儿。。。。。”

有人在耳边低声呼唤他,温柔的声音好熟悉。

“卿儿。。醒醒。。。”

她不想醒来,现在的感觉很好,什么都不用去想。

伴随着声声“卿儿”的呼唤,似乎有只手在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无奈而被动的转动僵硬的思维。。。。。。这个世上,似乎只有一个人称呼她卿儿。

“卿儿。。。。。”他的声音低微而悲伤,不气不馁,执拗的在耳边蔓延;伴随着淡淡松香味道将她笼罩。。。。。

轻浅的呻吟一声,伴随着小腹撕心裂肺的剧痛,睫毛微弱而艰难的蹑动,迟缓的张开眼帘。乍现的光亮让她眼里的影象模糊一片。

许久,容素轩苍白的脸庞在定格在她的瞳子中,素卿干涸的嘴唇嗫嗫抖动,用尽力气突出微乎其微的两个字:“孩子。。。。。”

于此同时,她失神的眼眸闪过无边的悲哀绝望。是啊,事已至此,又何必多问?

见她终于醒了,素轩的凤眸中迅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听到询问,转而轻轻地一声微叹,端坐在床前静默许久,方低声道:“卿儿,这又何苦?”

素卿死灰的脸上勉强泛起讥诮的笑纹,勉力哑声道:“轩何必惺惺作态?消除掉蓝澈的优势,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么?”

素轩闻言微微一楞,瞬间扯开一抹轻轻浅浅苦笑:“原来轩在卿儿的眼中如此不堪呢。”他的神色颇有些萧索落寞。

可是素卿已经无力揣测他的心思,也无力再与他在真真假假的情愫中周旋。

嘴唇嗫动,强撑着提起一口气,开门见山的问出:“公主。。。。是你做的吗。。。。。”

素轩心中一痛,随即以浅浅的微笑掩饰:“难道你就一丝一毫不怀疑蓝凌么?”

边说着,边轻柔的执起她的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一股为他所不熟悉的丝丝缕缕的抽痛在心底喧嚣着。他吻上了她的手背。

他的声音低沉,低的不像是他的声音:“卿儿,若是事成,我会补偿。”这句话猝不及防,冲口而出,说出的一刹那,令自己都不由得怔住了。

素卿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眼顷刻睁大,倏地,忽然发出一阵凄厉讥讽的笑声,伴随着笑音,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尊主若是要对每一颗卒子和被利用的人做补偿,只怕今生来世,都补偿不完罢!”

素轩沉默不语,柳眉颦起,只是无声的攥着她的手。面色之中似乎有了几分不悦。

素卿任由眼泪没入枕头,渐渐洇湿。悠悠叹了口气,这才望着他低声道:“属下不求尊主补偿,只求最终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若淡月仍有命在,放我离去。”她的声音含着哀求之意。

素轩顿时周身一僵,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喟然一叹,慢慢将她的手搁回被中。伏下身子,轻柔而仔细的吻干她脸上的泪痕。

骤然站起身来,冷冷道:“你好生将养,我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形式白热化,孩子还是不能留啊~~~~

素轩番外……霜霜

贰拾余年前,一个严冬的清晨。

我的父亲,年轻的南国上卿乔之衡,从产婆手中接过襁褓中的男孩,温润含笑,轻声吟诵:“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

于是,我有了名字。乔敬之,字素轩。

三岁时,我已然能诵。世人皆称神童也。然而人们却并不因此意外。毕竟我的父亲,乃是南朝第一才子,最年轻的一品文臣。

他不但文采风流,学识卓绝,更是一个清逸挺拔的美男子。多少傲慢尊贵的皇族小姐将他视为心仪的良人,然而他却早早娶了青梅竹马的邻家少女为妻。一对伉俪琴瑟和鸣,恩爱异常,羡煞旁人。

在外人眼中,父亲是何其幸运,何其荣耀。年纪轻轻,就坐拥高官厚禄,贤妻娇子。还有许许多多平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然而在幼小的我的眼中,他却是世间最不快乐的人。经常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阴冷的书房,一坐就是半天,似乎总是在颦眉思考着什么。

年幼的我又怎么会明白他的愁绪?只是在无意间,听到娘亲嗔他太过执拗迂腐,以致于在朝堂上得罪当权的大臣,甚至屡屡直言惹得圣上不快。

母亲是个敏感而柔顺的女人,劝了几次,见他非但听不进去,反而越发增添了烦恼,渐渐的就不再劝。只是在背人处默默叹息。

果然,父亲越来越失意下去,整日郁郁寡欢。只有在将我抱在膝盖上的时候,脸上才会显出温和而舒心的浅笑。他的声音轻柔,缓缓吟诵出诗经或论语的段落,一句一句细心教导与我。为了他的微笑,我总是很用心的背诵学习着。于是他脸上的笑纹更深,素白的手轻轻拈起身旁小几上的桂花糕,喂到我的嘴里,最后,再细心擦去唇角的糖屑。。。。。。

即使今天,我也忘不了他那时忧郁而满含宠溺的笑容。。。。。

父亲在朝中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圣上的亲弟弟,翟亲王殿下。翟王爷是个风雅之人,平日最爱做的事就是吟诗作对,品画抚琴。府中更是夜夜笙歌,召集许多文人雅士,不断举行诗会筵席。

他一心羡慕父亲的文才,有意结交,父亲起先婉拒了,认为与王爷过从太密,易招惹朋党之嫌。然而翟王爷心意极为诚恳,一再不懈的邀约。父亲实在推辞不过,就前往应酬了两次,谁知,却发现自己和这位王爷在许多方面见识相仿,言语投契,品味兴趣也极为接近。竟是茫茫人海中的知音!

父亲脸上的笑容又逐渐多了起来。开始频繁出入翟王府,留在家里的时间变得少了,娘亲的叹息声越来越多。

可是我却并不寂寞。因为,我的身边有霜霜。

十四岁的霜霜是我的贴身婢女,从出生的那天起,就随侍在我的身边。

她有一张瓜子脸,肤色白腻,极为秀丽。然而最奇妙的,却是那双朦胧的眸子。每时每刻,似乎都在若有所思,每时每刻,却总是含着淡淡的微笑。

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从不离开我的身边。我喜欢她纤细的手指触动我脸庞时的微凉感觉,也喜欢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娘亲的忧郁敏感,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我推开。唯有霜霜,总是和我在一起,我喜欢在她的臂弯中熟睡,是那样踏实安心。也喜欢她轻轻握着我的手,温柔微笑的样子。

记得那个七月,夕阳如火,烈日的余威仍在,我和霜霜坐在荷花池畔的树阴底下,将鞋袜脱掉,四只腿沁入清凉的水中,相顾而笑。我伸出手去摸她光滑白腻的脸,疑惑的问:“霜霜,你为什么总是在笑?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你不笑的样子呢。”

霜霜的小腿,像一截雪白的莲藕,不断地在水中画着波澜。她的笑容依然淡淡的,无波的目光定格在遥远的地方,轻声叹道:“小公子又怎么会明白呢?霜霜是奴隶出身,和我一起的孩子们,很多都被活活打死了。唯有我,不但活着,还辗转进了乔府,虽然是做丫鬟,却比一般小家子的小姐们还要过的好些。霜霜能有今天,全是靠了这笑容啊。”她的秋波流转,歪头将眼光凝在我的脸上,自笑道:“笑容可以掩饰真实的感情,是这世上最好用的武器呢。”

这话我听不懂,只能呆呆的望着他。她看着我的傻相,忽然“噗哧”一笑,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嘻笑道:“人人都说小公子是个神童,怎么这回子变成呆鹅了?”

我有些不高兴,气鼓鼓的崛起嘴来。霜霜见到这副样子,似乎极为得趣,一双明眸流波,竟啪的一声,恶作剧般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的脸上顷刻飞起两朵红云。。。。。。。

从那天以后,不知为什么,我心中就存了一个呆念头,此生此世,都要和霜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四岁那年,娘亲为我添了一个小妹妹,父亲为她起名乔淇猗,表字素卿。她被包得像粽子一样,傻乎乎的躺在母亲身边,像是一团粉红的肉球。趁大人不备,伸手去捏她的脸,她不但不恼,反而用口水吹着泡泡,傻傻的对着我笑。就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做别人的哥哥,其实满不错!

不由得对着她笑出声来,然而当时并不知道,这却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真心的笑。

同年九月,金秋,夕阳西下,秋风起矣,我和霜霜并肩坐在园子里的一棵大树下,看一片微带枯黄的树叶,飘飘地落了下来。我们都没有想过,命运的噩梦正伴随着这苍茫的秋意缓缓而来,即将把我们彻底吞噬撕裂。

前堂传来阵阵肆无忌惮的呵斥与喧嚣声,伴随着东西被摔碎推倒的噪音,我和霜霜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前走去。这才发现,府中竟站满了手持兵刃的禁卫军!他们不由分说,到处掀翻着东西,甚至把前来阻止的老管家推倒在地,狠狠的踢踹着。

我感到霜霜牵着我的手微微颤抖,转而紧紧将我搂在怀中。终于躲躲闪闪的来到堂上,只见父亲脸色苍白,曾经清润的眼神已然变得死灰。娘亲怀中抱着淇猗,面无表情,呆滞的站在父亲身后。禁卫军像是当他们不存在一般,疯狂的进行着抄家。。。。。。

原来,有人参奏圣上,翟王爷暗地里集结党羽,意图篡位!圣上震怒,马上派人搜查了翟王府,可是并没有发现谋反的证据。

虽然如此,圣上却坚信无风不起浪之说,遂找了个借口,将翟王爷和与他来往频繁的几个大臣贬斥发配到北荒之地。我的父亲,上卿乔之衡自然首当其冲,受到牵连。

绚丽的晚霞,映着官道边长成的麦子,显出一片难以描摹的灿烂颜色,木叶将落未落,大地显得越发苍凉。我们一家上上下下拾柒口,挤在两辆破旧简陋的马车中,开始了荒芜的旅程。

母亲已然换下了华丽的丝绸衣裳,换上青色的粗布袍褂,然而她的微笑却比以前还要温柔,轻轻握住父亲的手:“子衡,你不是本来就厌倦朝堂中的尔虞我诈?这样一来反而好,我们一家可以远离是是非非,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父亲憔悴不堪的脸上猛然抽搐一下,划过一丝难言的痛苦,紧紧回握住娘亲的手,好半天,才喃喃低语道:“樱儿,你不怪我吗?”

母亲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嫣然而笑:“只要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好。即使没有锦衣玉食,只能吃糠咽菜,樱儿心中也欢喜的很。”

父亲忍不住长叹一声,神色突然变得越发灰黯起来,千百种难堪滋味,齐齐涌上心头,再开口时声音中已含哽咽之意:“这些年来,我也多少知道圣上的为人,谋反篡位,是他心中最大的忌讳。眼下虽然没有证据,无法将我等依法查办,却只怕他并不甘心。。。。”说到这里,他骤然缩住了口,周身猛然打了个寒颤,一丝冷汗自额上流下。。。。。。

娘亲的面色顷刻变了,浑身颤抖的如筛子一般。凄然的目光滑过怀中的淇猗,又转向坐在对面依偎在霜霜怀中的敬之。

四岁的敬之到底还小,似乎被娘亲眼神中的凄绝吓住了,不由自主越发靠向霜霜。

汗珠,已沿着霜霜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她的嘴唇却干得发裂,舐了舐嘴唇,脸上却依然留着浅笑。

以后的那段恐怖记忆,或许是潜意识的抗阻,渐渐变成粗略的框架。。。。。

逃亡路上,在全家临时寄居的破屋内,杀手持刀砍向每一个人。

趁人不备,霜霜挺身而上,奋力转移杀手的视线,又拼命的暗示我躲进灶台里。

杀手通红的眼睛里流淌着嗜血的快感,锋利的刀锋不断穿刺着她柔软的身体,一刀,两刀,三刀。。。。。

霜霜终于躺倒在无边的血河中,用自己的尸体掩藏住灶台的封口。。。。。

一片血腥殷红中,杀手扬长而去。

我惊恐万分的扑向每一个人,父亲,老管家。。。。。还有霜霜!我的霜霜!甚至连襁褓中的小妹都不放过!家人们全部大睁着眼睛,满带着愤怒和不甘,面目狰狞扭曲,死不瞑目。

浑身是血的我正在惊慌失措间,却从外面走进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路过的人,她的白衣若雪,步履轻盈,悠然看着四周地狱一般的凄惨景象,却丝毫不以为然。她不理会地上苟延残喘的女子,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手足无措的我,这个虽然满心恐惧,却不流一滴眼泪的小孩。

母亲望向来人的眼睛里含着卑微的哀求,对生存的渴望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然而白衣女子只是远远看着,甚至发出一声轻笑。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白衣女子只是潇潇笑着静候她死。

母亲的眼里渐渐绝望,随着呻吟声的减弱,终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带着春风般的温柔笑意走向我:“现在你是孤儿了,愿意跟我走么?”

我看向他,脸上居然面无表情,默默点了点头。

她笑笑的牵起我的手,转身向门外走去。夕阳中似乎看到那日荷花池畔霜霜的笑脸,悄声胄叹:““笑容可以掩饰真实的感情,是这世上最好用的武器呢。”

霜霜,我一定会记得你的话。靠这笑容努力活下去。靠这笑容去报无边的血海深仇。

而我真心的笑容再也不会给任何的人。。。。。。

霜霜,敬之发誓,你是我四岁时的爱人,也会是这一生唯一的爱人。。。。。。

十八年后,监令容府,荷花水榭。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素轩嗤的笑了一声,转过头来。身后的女子约摸十四五岁年纪, 肤色白腻,极为秀丽。虽然恭顺的垂着头,眸子中却藏着一丝狡黠的微光。面含微笑,躬身跪倒在地。

素轩如同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几乎失去了从容,掩饰的伸手掂起一颗葡萄把玩,敷衍着说了一篇话。

转头转头望望雨荷,温声道:“卿本佳人,以后你就叫容素卿,休提淡月二字。”

直到她得令离去,素轩才眼波凄迷,望向湖面落雨。

容府的荷花水榭,不是十八年前乔府的荷花池。

她是素卿,不是霜霜。。。。。。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特别版~~~~

不好意思,没写成激情四射,甜甜蜜蜜的番外~~~唉~~~~

下一篇文的名字想好了《弹剑为歌》完全是lg的注意,我觉得很不羁,很潇洒,所以借来用用~~~

战书

春日晚风,暮色渐浓,宫墙外的甬道上,突然骑来一匹全黑色的健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马蹄疾速的敲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种非常迫切的铮铮之声。

一队禁卫军手握红缨枪笔直的站在宫门外,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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