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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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洁的江湖-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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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潇潇用小手指点了点那个孩子,很是骄傲地对他说:“这是Angel,我的妹妹。”

他的心里千回百转,一遍遍默念:Angel,Angel……

这真的是一个很像天使的孩子。

照片是按她的成长来记录的。

这张里,她已经会站立,拖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娃娃熊,羞涩地看镜头。

然后她学会了蹒跚走路,照片抓拍到她肥嘟嘟的小腿一抬一落,林初青伸着双手在她左右护着,表情骄傲欣喜。

再隔几页,出现了她在一个走廊奔跑的画面,林初青在后面跟着,笑容温暖得刺眼。

他再翻过几张,看到了那个小天使坐在钢琴边,单手起落,像是在弹什么名曲一样,态度认真。林初青就趴在钢琴架上,面容缱绻,像是在看一个绝世的珍宝。

林潇潇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在,指了指这张照片:“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钢琴,因为我妹妹喜欢。”

所有的照片在那个小天使四五岁的光景,戛然而止。

他默默合上相册,清了清几乎哽住的喉咙,轻声问身边托腮的林潇潇:“那么,你妹妹在哪?”

林潇潇似乎是料到他要问这个问题的,柔柔地微笑起来,这个表情,像极了林初青。

然后她单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架,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上帝很爱她,所以Angel被召唤回去陪他了。我妈妈说过,她那么乖巧懂事,上帝肯定会很疼她的。所以我们,不可以难过。”

陆行恪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他几乎嗫嚅,喉头抓紧着,发不出声音。

林潇潇闭着眼虔诚祈祷,透着完全不应该属于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成熟与担当:“我爱Angel,妈妈更爱。Uncle,如果你见到过她,一定也会很爱很爱她的。她有一双,和你很像的眼睛,所以我第一次见到Uncle,就喜欢上你了。”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林潇潇,期望她说一句,她是在骗他的。

可是哪里会有小孩子撒这种谎呢。

他,无非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

林初青在后半夜醒来,口干舌燥,头昏脑胀。

她摸了摸自己,衣衫完整,除了头痛外没什么不好的感觉了。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但她可以透过外面隐约的光看清这是她熟悉的房间,所以她不担心什么。

可能是今天餐前吃多了糯米团子,她才会这么渴睡。

林初青揉揉自己涨疼的太阳穴,决定起身去吃药。

她动了动双腿,才发觉被子是被压着的。她试着唤了一声:“潇潇?”

没有人回应她,她想这个时间点,林潇潇肯定已经睡死了,便不去惊动她。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摸到了墙上的电源开关,手指一上一下间,她终于看清了是谁在她房里。

居然是陆行恪。

他俯趴在床边,闷头不动,结实的背脊微微拱起,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仅仅是对着这一个背影,林初青却看得莫名鼻酸。

室内的钟上,时针明明白白指向了四,再过不了很久,天都快亮了。

她没有理由由着陆行恪堂而皇之的在这里留宿,所以她快步走到他身边,用手指点了点陆行恪的肩膀:“喂,你好起来了!”

陆行恪的身体晃了晃,没有抬头。

但林初青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即使是隔了西装外套,也明显的僵硬了起来。

她更大力地戳戳他:“知道你醒着,别装了。陆行恪,起来!”

他还是不动。

林初青怒从心头升起,大力地掰过他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向后一推:“都说了让你别装!”

陆行恪此刻显得十分好拿捏,林初青的一推,竟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倾斜,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将手臂顺势搁在眼睛上方,林初青终于也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劲。

就例如,他什么时候对她流露出过,那么示弱的表情。

她突然就想看看他藏在胳膊下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

陆行恪其实没有睡着,他面对一室的寂然,面对林初青微皱眉头的睡颜,面对那个致命如飓风的消息,哪里睡得着。

悲伤寂寥排山倒海而来,狠狠淹没了他。

那个被他围困了多年的,叫做痛苦的小怪物,终于冲破了牢笼,在他心里上蹿下跳,恣意横冲直撞。

若他此刻照镜子,眼圈一定是恶狠狠的红着的。

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疲惫不堪,第一次想到,报应。

或许林初青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个孩子,注定是他的报应,注定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劫。

当他执着认定,他其实心心念念着想保护的孩子已经被扼杀在他的不果断之下,他懊悔。

当他执着认定的事实被推翻,当他知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个眉眼酷似他的小天使时,他引以为傲的理智统统崩塌,执意纠缠,只为问她一个结果。

他终于明白,那日林初青为什么要用空洞冷然的眼神,一字一句对他说:“你迟到了。”

绝望恐怕也不过是如此吧。

他为他的迟到付出了惨痛代价,自此,他错过了一个鲜活生命的盛开,错过了他做梦都想得到的,称之为亲情的东西。

他仰躺着,一句话都不想说,安安静静呼吸林初青呼吸过的空气,安安静静感受那个孩子存在过的痕迹。

林初青拿掉他的手臂时,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一双将哀伤明白写着的眼睛。

她尤其惊悚于他眼角的泪痕,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惊叫出声。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她陌生又熟悉的相册,她怎么会不知那里面的内容。

他们就在这一室的静默中沉寂到天明,谁都没有开口。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开口,会被悲伤击垮的不止自己。

正如林初青所说的,有些话,一说出口,注定是要成为好不了的伤。

林初青一直以为,亲情这种东西是需要培养的。

但很明显,她的观点错误了。

因为陆行恪表露出的哀伤,差一点要将她带回那段万劫不复的日子,她没道理怀疑他这些藏在眼睛里的情绪是假的。

可是他的表现越真实,她也越难过。

她油然记得他们第一次为这个孩子争执的早上,她摔门远去,他不加阻拦,喃喃自语:“我只是……”

她拿了银行卡里的钱去医院做了预约,他才后知后觉打来电话,意思是他要这个孩子。

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回头,即便他要,她也不会给了。

只要他曾经生过那种龌龊的念头,他就不再能成其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她坐在寂静里,越想越觉得凄凉,既然你曾经不要,现在又何苦将自己逼入这个境地。

陆行恪,你面对感情,其实恐怕同样不理智的很。

他们分床而据,一夜未眠。

林初青抱着那一本相册盘在床下侧卧,她在闹钟响起来的一瞬间还有踟蹰,以为自己身在什么异时空。

因为陆行恪自头至尾始终保持着疲累的姿势,现在的他看起来不堪一击。

她将怀里的相册放回抽屉,抚平压好。

然后她居高临下拍了拍陆行恪的肩膀:“起来吧,上班快迟到了。”

相较于林初青,他可以称之为死气沉沉了。

她在一夜之间,竟然见到了许多她以前从未见到过的陆行恪。

这一刻,他在她面前已非神祗,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她最后无奈,转身欲离开这个她不熟悉的陆行恪。

可她的手腕被及时扣住了,身后有床的响动,陆行恪起身了。

他一字一顿问:“我们的,孩,子,呢?”

到最后一个字,他几乎咬牙切齿,手上的力气随之加大。

林初青觉得生疼,手腕疼,心更疼。

她也不甘示弱,忍着涔涔冷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回答他:“没有什么孩子了,早就没有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她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心口闷生的厉害,于是接着说:“陆行恪,你在我说出你迟到了这种话后还不能理解,我就已经不想再跟你解释了。你非要逼着我再陪你走一遍那种痛苦的过程么?你非要这样吗?”

陆行恪在她咄咄逼人的问句里,颓然松了手。

他倒回床上,一手遮面,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身体有轻轻的颤抖:“果然,我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明知答案的背后很可能是万丈深渊,我还是忍不住往下跳。可是初青,我多么不甘心。”

林初青默默无语。

他若不甘心,那么她呢。四年的养育,一夕间全成了泡影,Angel在生活里消失的干净,却永远在心里留下了烙印,谁人能知她有多么不甘心。

可她没有再盛势凌人地说出她这番感受,何必伤人伤己。

她还是选择离开这里,留他一人空追忆。

但她显然高估了陆行恪。

她以为他是如斯强大的人,怎么会走不出这样一个坎,可事实证明她用在他身上的论调都不太适用。

林初青将他放在房间里不闻不问,照旧出门上班,忙到天昏地暗筋疲力尽以驱赶内心巨大的空洞。

然后她正常下班,面容稀松平常,除了眼底憔悴,其它看不出异样。

她以为等她回到家,陆行恪已经自动消失。

但她房里依旧透着暖色的灯光,林潇潇拉着她的胳膊往里拖:“Mom,Mom,我觉得Uncle不对劲哎。你去看看他怎么了好吗?”

陆行恪果然还躺着,唇色苍白,四肢随意摊着,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巴巴了。

她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眼皮,就被他骇人的高温吓到。

他居然发烧了,在她印象中永远刀枪不入的陆行恪,惊悚地在她房间里发烧了。

林潇潇嘟嘟哝哝埋怨她:“我打了好多电话催你回家看看Uncle,你都没有理我,现在信了吧。”

林初青连反驳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最后她只能打120,因为陆行恪软绵绵的很不好摆弄,而且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她实在是搬不动。

救护车乌拉乌拉赶来,林初青没让林潇潇跟着,独自一人和救护人员一起进了救护车。

她对这一切无比熟悉,当年的车祸后,她也是这样亦步亦趋上了救护车,心焦难耐。

她没有料到这样一个消息对陆行恪的打击有这么大,颓废,示弱,生病,似乎都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但她确确实实遇到了。

医生的检查很迅速,没过多久就扯着单子来找她:“问题也不算很大,是病毒性感冒引起了发烧,加上轻微的并发症和肺炎。注意好好挂水吃药就行,不会住很久的院。”

林初青皱眉:“还需要住院?你不是说问题不大吗?”

医生冷眉倒竖:“怎么不要住院,虽说问题不是很大,但也是问题!你怎么可以拿病人的身体当儿戏呢?”

她也就不抱怨了,缴了费用,有在医院附近买了些口味清淡的食物回到病房。

陆行恪在打了退烧针后朦朦胧胧总算是醒了过来,辗转后地第一句话便是:“初青……”

“咔嚓”,她手里先前明明转的好好的苹果皮应声而断。

他竟然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微微笑了起来,冲她招了招手。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顺手帮他按了服务铃。

他只有打着点滴的那只手离她近一点,但还是碰不到她。

陆行恪挣扎不过,竟然一把撕开了胶布拔掉针头,毫不留情的样子看得她眼里心里皆是一酸。

然后他捉到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初青,我们结婚。”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看起来可以商量的字眼,即使是躺在病床上,他的态度也依旧强硬霸道。

这才应该是真正的陆行恪。

要报仇



公子舞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浓郁的笑意,脸上因为刚才的情事而变的潮红,更是增加了几分妩媚。他没有起身的打算,而是双手枕在头下,仰面躺着。

即使已经深秋,但是这个南方的小城似乎不减夏日般的水润。妙轻雪并没有进屋,她呆在外面,思索着某些事情。

小憩了片刻,公子舞冷笑道,“当年的我?我早已经不记得了。”

妙轻雪不打算再和这个后辈纠缠这个问题,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了咯吱一声的开门声。

“现在整个江湖都在追杀你,以后没有特别的事情,尽量别出去了。”

他只是随意的穿了一件色彩艳丽的锦袍,赤着脚。他的脸上难得没有笑容,语气似乎多了一分凝重。

妙轻雪止步,她幽幽的问道,“我只是一个消失了十七年的江湖前辈,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为何?公子舞苦笑,他道,“十年前,如果不是你的歌,你的琴,你的话,恐怕我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妙轻雪轻笑,她挑眉道,“那就是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了。”

南方的气息终归太过潮湿,风中夹杂着微薄的水露的味道,在这里住得久了,心里多少都有些湿漉漉的。公子舞突然想起来那个满空繁星,月色银白的夜晚,一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他的嘴角不自觉再次翘起。

“对,是救命之恩。”

妙轻雪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那你想如何报答呢?”

“保护你的周全。”

这句话说起来如此的简单,保护你的周全,以她的处境,保护她的周全,那也就是说,要与整个武林为敌。她妙轻雪即使对他来说有救命之恩,那这个回报,也未免太过严重了。

妙轻雪冷哼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公子舞从门中走出,他凝视着前面那个太过聪明的女人,心里暗笑自己的不直接,他勾住自己散乱的发丝,娇媚的说,“对,真的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那究竟是为何,为何对我如此。”

为何呢?他自己也想知道,那个简单的少女,那双明亮的眼睛,那个假装要扮采花大盗,悄悄吃他豆腐的少女,呵呵,也许理由就是这么简单吧。因为曾经救过自己,因为是她唯一的亲人,不知道,自己因为知道她是她的女儿而重视她,还是因为,她是她的母亲而保护她。

这种绕脑子的问题,他一般不会想的,想的太过,只会让他的容颜逐渐失色。

妙轻雪早已经转回身,她定定的看着眼前那个绝美的男子,替他回答道,“是因为我的女儿吧。”

公子舞假装扶额,一副无奈的模样,他道,“有个这么聪明的娘亲,怎么会生出那么没脑子的女儿呢。”

虽然是不好的言语,但是却充满着爱护的语气,妙轻雪的脸色僵硬起来,她语气冰冷,“你不适合她,还是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谁料公子舞听后不满的瞪着她道,“喂,是她在打我主意好不好。”

妙轻雪根本不理会他的狡辩,而是直接说,“你的报恩方式我承受不起,明日我就会离开。”

公子舞脸上的浮夸消失,他正色道,“你觉得,除了浮花城,如今哪里还容得下你?”

“江湖之大,总会有我喘息的地方,这个自然不劳你费心。”

她说完,想要再次迈步离开,却听到公子舞沉沉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出面解释清楚。”

“解释?请问,无伤门已经放出的信息,我又要用几千张口去解释呢?也罢,这些人都该死,都该死,如若不是我总是迟到一步,那么他们也自然会死在我的手中。”

“就为了这个如若,就要背负所有的强加之罪吗?呵呵,还真是会帮那么暗度陈仓的人啊。”

“哈哈”妙轻雪突然大笑,笑的放肆,她的手紧紧握起,恨恨的道,“即使他们不找上我,我也是会找上他们的,十七年了,那种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我又怎能不报。”

公子舞似乎有些倦了,他不经意的问道,“十七年前的那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一句话,刺到了妙轻雪的心坎上,惨白的手面上,条条青筋绷紧着,她的眼睛变的血红,那晚上,那个被血染红的夜晚,那种绝望,那种诀别。只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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