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明媚·相思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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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明媚·相思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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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计?卫子浩喷笑:“你和丁浅荷青梅竹马,她早就看厌你了。就算杜大少玉树临风,丁浅荷怕也不觉得了。”

杜昕言也笑:“是啊,一盘菜吃了十来年,再喜欢也吃厌了。子浩不也长得一副好皮囊?我是想让你去施展这个美男计。”

卫子浩一口酒呛出,咳得面红耳赤,突然就结巴起来:“我,我去?你不是说你喜欢的人是丁浅荷?朋友妻不可戏,此事万万不可。”

杜昕言皱了皱眉,喃喃道:“不行么?为什么有人听说我想娶浅荷就生气呢?”

卫子浩怔住。他不过就冒了那一句话出来,杜昕言就看穿他了?他的心细到这个地步?丁浅菏红衣娇憨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当然喜欢。只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是武威伯府的千金小姐,他却是家破人亡的江湖浪子。他家仇未报,不能去想儿女情长。

“高睿并不爱浅荷,但是他一定会娶她。为了丁奉年死心塌地的相助,他一定会娶浅荷。我和浅荷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她。她北去战场时被高睿的英雄气慨迷了心,她并不知道他只是利用她。你喜欢她就带她离开,我不想看到浅荷被搅进这场局中。”杜昕言一口气说完,平静的看着卫子浩。

卫子浩在心里挣扎。他当然不愿意丁浅荷嫁给高睿。可是带她走,她心里并没有他啊!

“如果让高睿娶了浅荷,有了这层关系,丁奉年一定全力相助,这场争斗只会越演越烈。鹿死谁手都不得知。”杜昕言又补了一句。

“好。”卫子浩饮尽碗中酒,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他盯着杜昕言又道:“小杜,以你对丁小姐的情义,你掳了她,让她名声受损,再请德妃娘娘与你爹周旋,丁奉年只能选择把女儿嫁给你。由你来做这件事是最好的,为什么要放弃?”

杜昕言眼中浮现出一股温柔,卫子浩是真心喜欢浅荷,与浅荷在一起玩耍时他就发现了,这样的安排应该是最好的。他冲卫子浩眨了眨眼道:“你让一个六品知事去掳武威伯家的小姐?我怕丁奉年御前告状,丢官获罪。”

卫子浩看了他许久,眼里也涌出温暖,他轻声说:“小杜,相交多年,还真看不透你,说你无情偏偏又有情。我一直以为你连浅荷也要利用,你对她却是真心照顾。我先说明,我只是带她离开一阵子。能避过这件事最好不过。避不过,你做好应对的准备吧。”

他离开后,杜昕言走出房门,站在菊花旁看了很久,这样的结果怕是沈笑菲意料不到的吧。如果卫子浩能顺利带走浅荷,这局棋就算留下了气眼,有了成活的机率。

是夜,武威伯府小姐丁浅荷被人掳走,急得丁奉年找上了京城府尹,也找到了监察院成敛求助。杜昕言与丁浅荷的关系众所周知,成敛便将这案子交付给他,嘱他务必安全寻回丁家小姐。

杜昕言接了任务,心里暗笑。此时他颇想看到沈笑菲的表情。

转眼十天过去,杜昕言希望卫子浩带着丁浅荷走得越远越好。他心里也明白,卫子浩现在成了公门与江湖人士共同的目标。他一个人好办,带着丁浅荷,她的脾气怕卫子浩吃不消。能躲十天已经很不错了。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被掳走的情形。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让丁浅荷没资格当皇家儿媳。杜昕言眼里带着复杂的神色,也许对丁浅荷并不公平。他转念又想,如果真让她不顾一切嫁给不爱她的高睿,她将来的处境更恼火,杜昕言无声叹息。

(二)

又是十月枫红,蓝天下枫叶红得像火一般燃烧,层层绵棉铺得满山锦绣。高睿和笑菲正在落枫山临风亭赏枫。笑菲情不自禁想起去年此时在这里捉弄杜昕言。那一曲箫声在心里缓缓吹响,轻灵宛转。她垂眸看到石台上的琴,手指轻拔,一曲《古?幽境》再次如水泄出。

林间红叶飘落,山风渐凉,吹起笑菲白袍如烟如雾,几欲乘风飞走。她远望山脚下的杜家别苑,想起杜昕言醉书一句平生只爱荷花香,想起他说她连丁浅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心下黯然。她推开琴莞尔一笑:“卫子浩掳了丁浅菏,三殿下的人救了她。三皇子妃当丁浅荷莫属了。”

自从丁浅荷与高睿从北方战场回来,笑菲便令人时时刻刻盯着她。高睿当时觉得她小心过甚,直到卫子浩深夜劫人方才佩服笑菲的预见。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如果帮了小杜会是什么情形?

他和她是利益结盟,互为利用。如果小杜能给她自由,能给她想要的真心,她会不会倒戈一击?

高睿若有所思。眼中防备迅急闪过,他哈哈大笑:“杜昕言既得你心,却不能得你相助,是他没福气!”

笑菲轻叹:“殿下,笑菲对杜昕言没兴趣了。咱们以前的赌约不提也罢。他不可能喜欢上仇人。他恨着我也就行了。你当我真的还想能得到他的心么?自从相助于你,我就知道没这个可能了。只望殿下事成之后,能兑现承诺。衣食无忧凡事能自己做主就行了。”

高睿好奇心大起,他试探的问道:“难道相府千金的地位满足不了你?”

“相府千金是大家闺秀,笑菲出门连面目都要小心遮掩,实在无趣之至。自那年元宵灯节之后,得殿下之助笑菲才能时常自由出府。殿下,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也许在你看来微不足道,但在我眼中,这些太重要。”笑菲站起身望定山谷间盘旋的一只鹰微笑,“我不想从父命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更不喜欢做三从四德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我只是个不会武功,四体不勤的弱女子。助殿下一臂之力,望殿下能满足笑菲的心愿。别无他求。”

高睿沉默半晌突笑了起来:“菲儿,你差点又骗过我了。”

笑菲浑身一颤,似不胜山风的凉意。她回头嗔道:“殿下疑心太重。这般猜疑着实叫人心寒!”

高睿上前一步,解下披风围住她,温柔的替她结好系带,薄薄的嘴唇微抿出笑容。如果不是两人心中有数,任外人看来怎么都是温情脉脉的场面。他专注的盯着笑菲,眸子里闪烁着恶毒的算计。”菲儿,咱俩太像了。我不会给你机会去帮他,你也没有机会了。”

他真的看出来了?笑菲大惊,露出迷惑的神色望着高睿。只听高睿轻声说:“江南三月风光好,深秋更是水洗长空。只可惜杜昕言赶赴江南之时,便是他父亲快要人头落地之日。菲儿,你设计杀了他父亲,你说,他会如何待你?”

他的声音像风一般轻柔。笑菲生生打了个寒战,她喃喃重复着高睿的话:“我设的计?杀了杜成峰?”

“当然。江南贡米案不是你亲自破的么?那点米粮本来就不是为了求财,是为了捏造杜成峰以权谋私盗卖军粮的证据。”

“说出去谁信呢?!他是国舅,是天下兵马指挥使!”笑菲惊诧得望着高睿。

高睿缓步走到石台前,琴弦在他曲指一弹间发出嗡的鸣响,像利剑出鞘般尖锐。漫山枫红在他眼中燃烧,语声更淡,几乎要被山风吹走:“不信么?不如你现在就去江南小春湖等着,卫子浩虽然跑了,但他随身的对象落在咱们手中。以此相诱,杜昕言在没和他联系上的情况下,接到你的信会急下江南,你不仅要杀杜成峰,还让他差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我想,纵是你想挽回,杜昕言也不会信你了。菲儿,我要你没有退路只能倚靠于我!”

笑菲浑身如浸在雪水当中,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世事变幻,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改变主意想暗助杜昕言的时候,高睿想出了这么歹毒的计谋。从此她会和杜昕言是杀父仇人,让她情何以堪!她盯着丁浅荷,一心要把她支开杜昕言身边。她成功了,高睿会娶丁浅荷,她会去赢得杜昕言的心。她不怕牺牲丁浅荷,不怕牺牲任何人。欲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她的报应吗?

她脸色苍白,望定高睿道:“你不能这样做!”

“与虎谋皮,你早该知道后果!”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我不会照你说的办!”

“晚了,菲儿。”

“为什么?!”

高睿看着她像幽深的古井般的墨黑双瞳轻笑。温柔斯文中带出一分诡异的光来:“我忘记告诉你,在战场上与耶律从飞相遇,他说他对婉儿念念不忘。他若是做我的妹夫,我自然高兴有他这个妹夫。你还有这层作用,我怎么舍得放你!”

笑菲大惊。当日她放走耶律从飞时冒充四公主高婉,哪曾想到耶律从飞会对自己感兴趣。她低吼出声:“你不能把我送给耶律从飞!你,你原来又私下里与耶律从飞有了交易?!”

空中响起高睿的笑声,他呵呵笑着,似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声顿住,高睿冷酷的说道:“当然,你以为只有你才想到这一招么?你设的计,我不过让它更完美罢了。菲儿,如果契丹请求和亲以罢战事,相信父皇和朝中大臣都乐见其成!我可以牺牲婉儿,你拿什么来交换?”

局面突如其来的巨变在笑菲心中掀起了波澜。高睿现在敢告诉她,就一定会防着她去通风报信!她心里冷笑,高睿以为她真的是弱不禁风只能倚靠着他才能成事?她沉默着从石台上拾起一枚红叶烦躁的揉搓着。想了半天才说道:“高睿,无人可威胁于我。你也不例外。大不了我去和亲而己。耶律从飞是契丹第一勇士,长相也不赖。去当个王妃也不错。我要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他能给我。契丹民风粗旷,也没有中原规矩多。我应该可能过得很不错。多谢你告诉我还有这条后路,哈,我还能去当个王妃!将来你登基为帝,我会借耶律从飞的手报仇。”

她挑衅的看着高睿。

高睿轻轻拍响了手掌,欣赏的说道:“沈笑菲,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足以抵得上一支军队。我要你的头脑,要借你得到沈相等文官的支持。我要用你的人和耶律从飞达成协议,借契丹的威胁取得父皇的支持。我是绝不会让你有半分可能站在杜昕言身边。是人就会有弱点,只有自私到了极致才不会被人要挟。我曾经想过,用你爹要挟不了你,你不在意他。也曾想过,嫣然和你一起长大,可惜,你根本不会顾及她。我还想过利用杜昕言,但是你得不到你宁肯他恨着你。我想,只有一件事你会在意。王一鹤!”

随着他的喝声,枫林中悄然出现一个灰衣男子,脸色苍白中泛青,面容阴沉,垂手而立。

“你想做什么?!”笑菲警惕的看着高睿。

他悠悠然笑道:“侍候小姐服药!”

笑菲大惊:“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你也使?你不怕我怀恨在心倒戈相向?!”

高睿呵呵笑道:“我想了良久,问了自己良久。只有你的命才能威胁到你。因为,我和你一样。死了什么都没了,命最重要。父皇身体渐差,我和大皇兄之争已到了紧要关头,我不能冒半点风险。”

他一摆手,王一鹤身形展动,笑菲只觉后颈一凉,头被扶起,嘴情不自禁的张开,一枚丹药扔进了嘴里,顺着喉咙吞了下去。她惊恐的看着高睿,目中恨意大盛。既已吞进肚里,说什么都晚了。

“这是苗疆的盅。一年后不服解药你会死。菲儿,哪怕你到了契丹为妃,也只能听我的,哈哈!”高睿得意的大笑起来。

笑菲心里愤怒,却终于妥协。是啊,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命重要。听得一年,她垂眸藏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委顿的坐在几案旁小声的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去江南,等杜昕言。告诉他,他的父亲要被斩首。这是你爹设计的。我要帮沈相一把,他站在墙头两边望风行不通了。”

笑菲沉思不语,手指无意识的拨动着琴弦。琴音单调而忧伤,虽不成曲,却道尽满腔哀怨。

高睿也不阻她,胸有成竹地让她考虑。

蓦得铮铮两声破出,银瓶乍破,清鸣破空,似鸟儿最后啼血的哀鸣又似金戈铁马中破阵的那一霎激动,一指玉甲竟被她大力弹断。笑菲胸口起伏不平,情绪已然激动。她大口的喘着气,指尖传来阵阵痛楚。不答应是死,答应了是生不如死。自她卷进这场是非,任她百般挣扎,还是得不到心中所想,心中所爱。

她疑惑的望着断弦的琴,身为堂堂相府千金,为什么自己会过得这么难?本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不知不觉中竟然充当了这么个重要棋子。她实在不知道该得意自己的重要性还是该苦笑命运的安排。

清纯如水的眼睛望向对面的山谷,良久传来一声长叹:“殿下你赢了,我对我的命看得重得很。一年后记得把解药给我。相思无用,不如不要。走吧。”

“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高睿微笑着负手跟在后面离开。

山间渐渐空寂无人。一道黑影从山谷上掠来,稳稳停在临风亭中。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在亭里转了几圈,终于在石台下找到一片遍布指甲印的红叶,对光一瞧,眼中闪过惊诧。他机警的看了看左右,将红叶放进了怀里。

(三)

“冷梅凝露,秋雨如雾。妾备醉春风候君一醉。沈笑菲。”

清丽的小楷字字敲在杜昕言心上。随信送来一支银簪一块玉佩。银簪是今年元宵节他猜出字谜赢来的。他亲手插进丁浅荷的发髻。玉佩是卫子浩腰间的随身之物,他自然看得眼熟。杜昕言看着纸条与手中物事,倒吸一口凉气。

沈笑菲何来这样的力量?自然是高睿的手笔。杜昕言心事重重,探听到丁浅荷已经在送回京城的路上,而卫子浩没有消息。他没有耽搁片刻,飞马直奔江南。

江南小春湖依然烟波浩渺。远近浅丘清淡如烟,泼墨山水画似的。湖畔原先被烧掉的草庐处重新建起了一座小庄园。那株苍梅依然立在雨下,只不过,秋风苦雨,枝头无花,虬劲枝干便显得苍凉。

笑菲坐在水榭中,竹帘被急雨打得沙沙作响,她拥紧了夹袄,温了壶醉春风饮下。梅子的酸甜被热酒一冲,入口更为醇香。

她在小春湖度日如年,自从进了这处别宛,就与外界断绝了消息。丁浅荷已经被护送回京。她便一直在等杜昕言。今晨接到王一鹤把飞鸽传书给她,她看著书信心已经凉透。

自己是高睿的棋,落子已成定局。笑菲眯着眼看向窗外的雨幕,一丝悲凉渐起。

算算时日,杜昕言从京城飞马赶来,今天差不多该到了。她已经做好准备承接他的怒气。笑菲无奈的笑,从此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么?

一坛酒很快被她喝完。笑菲半睁着微醺的眼很是奇怪,她不会武功,酒量却好得很。沈相是不怎么喝酒的,笑菲怅然,是遗传自母亲吗?母亲难产而死,她至今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应该长得很像母亲吧。父亲太爱母亲,母亲过世后就没有续弦。他一手带大她,从小小的御史做到当朝宰相。她越大,他就越放不开她。如果不是怕没了权势丢了性命,也许,三殿下用言语的试探敲打都无法让父亲让步。一个贪心怕死贪图权势富贵的人偏偏纠结于情,多么矛盾的性格。

笑菲想,有其父必有其女。她也是一个贪心怕死贪图权势富贵的人,她也纠结于情。父亲不想放她。她放不下杜昕言。

这时候笑菲很理解父亲,她恨他,又可怜他。

“小姐,杜大人到了。”一侍卫在水榭外禀报。

笑菲木然的歪过头看向门口。慵懒的吩咐道道:“送几样热菜,温好的酒。杜大人鞍马劳累,给他解解乏。”

雕花木门被推开,杜昕言脱了油布头蓬,长身玉立。

水榭中只有沈笑菲一人,她穿了件白底绣梅的夹袄,粉色的六幅湘裙。朵朵红梅缀满襟口裙边。绾了双鬟髻,别着两枝红宝石攒成的小钗儿,单凤眼斜斜睨着他,脸颊染上了浅浅的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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