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像上女子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秋水眼眸便是这般,光看像便知其人生性定是柔顺之极。“这位姑娘是谁?”
“她啊,才品也是一流,只是那身段稍得丰盈了些,老奴听人说沈公子喜欢些苗条的,怕是不附。”
我倒觉着挺好,向来有心宽体胖一说,更何况只是丰盈,也好生养。
“你帮我打听一下,最近这些姑娘有去花宴茶宴。我也好去看看,事情成了,定少不了你的。”
媒婆应了。相公推门进来,见我正收拾一堆画像,打趣道,“小生可入得姑娘的眼?”
斜看他一眼,“本姑娘可是随便哪个南瓜馒头都看得中的,更何况来的还是一泼皮无赖!”
听我损他,相公也不气恼,回我道,“那这无赖泼皮请姑娘去外宅住上一段时间可好?”
如此,我眼睛一亮,许久未出去,我早就想去看自个儿手中的田园庄子。
“当真?!换作去我的田园庄子里过上一段时日可好?我早有打算去看看。自家地里那些农人送的瓜果蔬菜看起来都极为鲜嫩,早些时日我便想去看看。可好?”
听我言,相公微顿,眸光闪烁一瞬即逝。
最后答应。几人归置一番,报了三房不用备食报了婆婆要去京郊住上一段时日,让她有事使小青来寻我,又请人去信给那媒婆,让她去郊庄找我,便向郊庄驶去。
我的田园就在京郊,并不算远,坐车不过半个时辰。
然,我没想到的是,相公到达京郊第二日,便说朝庭有急令发出,恐不能待,话音说完与小狗子两人急匆匆搭了马车离去。
目送马车越行越远,最后只剩小点,我右眼不住跳将起来…娘亲曾对我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相公别是遇到什么不顺之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呃,秘密解了一半。。。这算是大公子间接解的秘吧。
殇去
见着门外之人是若云,我有些惊讶。这是京郊,又是上朝之时,他如何来了?
而且,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眼下带青,似彻夜未眠。
“姐姐,娘亲病危…你快些去看她罢!”说完眼眶竟是红了,呜呜哭得像个孩子。心下愣怔,竟不想沈四娘这个时候病危,难道前儿个那右眼跳得如此厉害是因着她?
回过神来,见沈若云哭得厉害,忍不住斥道,“你哭什么!哪有男儿遇事这般垂泪的,可有半点做官的架派,给我擦了!”
沈若云胡乱擦擦,埋怨我道,“娘亲都快病死了,你怎地还如此狠心在意些小事?”
无奈摇头,他为何执意如此,认为我该同他一般,听着那噩讯便需伤心落泪。沈四娘,这个让我矛盾恼恨的人快要去了,我的心底没有丝毫波澜…不惊也不乍。
到庵中,仍旧是那坐院落,那间房。沈四娘形如枯槁躺在榻上。
一身灰袍,一脸病容。这便是我看到的一切。
沈家除了若云仍旧无人来。
听见有人进来,她缓缓拉开眼皮,见来人是我,无力一笑,“你来啦!又是若云那孩子叫你来的吧!都快要走了,能见上你一面真好!咳咳…。瞧,我起不了身,否则也定能像别家母女一样与你话些家常好了了我的心愿的。以往…是我对不起你!”
说着缓缓从被里伸出右手…那手似承了所有重量,让她的脸几乎变形。
愣愣看了半晌,心上终究不忍将那手握进手心里,立时一阵凉意传来,盖了如此厚重的被子,不曾想竟冰冷至此。嘴角含笑,又示意我凑近些,依言俯低身子,沈四娘在我耳边断断续续道,“志成…志成不是你们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是。。是。。季。。”声音在这里便断了。
猛然抬眼去看,沈四娘己然合眼。
怔怔看着那嘴角的笑,不知为何,我的眼湿了。爹爹不是爹爹…那么谁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个我一直深埋心底的猜想最后还是成真了。。。我的人生真是好笑,娘亲说,我不是她的女儿。沈四娘又说,我不是爹爹的女儿…那么我倒底是谁?一个个如此来戏弄我,可觉好玩?
怔忡间,身子被人猛力推开,一道身影扑至床侧。
“娘…娘,你醒醒!我把姐姐带来了,你怎么可以失信,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脚下踉跄,差点跌一跤,身子被人扶住。
我转头去看是长天来了。长天却没有望我,而是眼眶微红看着床榻上的四娘,他来得迟了。
凝着熊熊焚烧的火焰,我默然不语。
理解得了沈若云的悲哀,却理解不了他为何哭得如此声厮力竭。我与他一样,从小养在旁人身边,对这个遗弃他的亲生母亲,他怎么会有如此深厚亲情?
沈长天站在我的身侧,微有热风从对面刮来掀起他的长袍,朗月般的黑眸,怔怔凝着中央,越发让人看不透彻。
那日里的气急败坏之举,惘然若梦。
这身边一个个人,为何到最后都会变了…难道真的是我太过愚钝一直未曾看清楚过?
远远地一个紫色身影渐行渐近,是相公。走在旁侧的…我身子微僵,竟是爹爹!我尚未来得及思索沈四娘的话,他就出现了。
我忽地想起从小至大好似…他从来没有抱过我。我以为那种不亲近的态度是我自己的原因,因为我对他敬重大过亲昵!现下想来,恐是爹爹刻意为之…因为我不是他的孩儿。我的亲生娘亲害死过她的孩子…使他的夫人含恨而终。如果能欢喜得来,恐怕便不是男人了!
为何那时,我会觉得,是他背叛了母亲。他由始至终都未曾背叛过母亲,难怪那日他会如此哀恸,我只顾着自己悲伤,得知一切,竟未曾去细看过他一眼。
然而我愧疚的同时,又有些埋怨,为何明明可以解释的事情,爹爹何以不解释,为何不说沈四娘不是他的女人,娘亲看到的一切都是错的?为何要让娘亲误会,生生饮恨黄泉,为何若云明明不是他的孩子,还要他去认祖归宗,这一切倒是为何?
如今,要如何去面对这个爹爹?我心中纷乱繁杂甚至从来没有如此疲累过,只想深深靠进相公怀里歇息片刻。
请容我稍歇片刻…暂且放下一切。
第二次,我主动靠近相公怀里寻求安慰。不管旁人如何看我道我失了礼数,但请容我再任性一次。
“我们走吧!”轻轻对着相公耳畔道了句。
两人相携离开。身后青竹斑斑摇曳。。不管世间如何变幻,有些东西始终立在原处,只是世人匆匆,无心去看上哪怕一眼。
沈四娘,早己被沈家除名,皈依佛门,本应依照佛门规矩,骨灰被放进那庵子世代弟子栖息之地,却不曾想她早与沈若云有约百年之后,想要扬灰洒尘,随风而去。去看看那些她从不曾看过的世间。
听人说,沈若云披麻戴孝抱着沈四娘的骨灰盒走去泽地,将她洒进水里,随水入了海,从此天高水阔任她遨游。
我长长一叹,上香,最后为她祈福,希望下世她别再碰到这些人,这些事。不管有何隐情,观其一生,悲苦定是大过欢欣。那些心结,随着她的死,湮灭心涧。
孕而不嫁,在这世道,终究没有好的下场。
我有些不知道,沈四娘,算得上是太勇敢,还是太软弱。竟会任由那人如此磋砣她一生。沈四娘三个字从此深埋我的心间,每次翻想,心底总会有股无奈之感。。。一直淡淡徘徊,不肯离去,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母女连心,我明白,这些是我在她殁去那日暗藏的情绪。
人虽未在李府,心中却甚是挂念身子渐渐好转的婆婆,就怕这易发病的孟春天气,不小心让她复发。虽早己使人经心照料着,然心中却是不大放心。
又找了几个婆子,依着我从医理书上学的一些按摩手法,教了她们,让她们早晚各为婆婆施一次,这才放心。
回至李府之时,一切总算平稳。
刚进院门,听人报,相公己有些时日未住府中,又遣人去处宅看,却是外宅也没有人。
相公这倒底是去哪里了?怎地一声不响便消失了!
不多时,有小厮敲门,说是老爷让他带给我的。
收到的是一份授命诰文,上言羌人来袭,相公文武兼修,最适监军之职,即日任命向西进发。急急向下翻看日期,竟是今日。
我气极跺脚,相公何时文武兼修,竟瞒了我要西进!那是什么,那是战争,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死一个两个人的地方,是成片倒的,wωw奇Qìsuu書còm网他一个文官去那里做何!?真真气死我了!也不告知我一声便这般无声无息走了!
大力推门,向马厩行去。
那里,有相公上次送我的白驹,便是在寺院之下其骑的那匹,如今我驭马虽不太稳,却也无甚大碍。
“大少奶奶!”
随意摆手让那马夫免礼,夺过他手中的缰绳,脚踏马蹬骑了上去。
心中盘算一番,一路疾驰从西侧官道追赶,应是在长廊坡处可遇上。
果然。。。追至长廊坡,一队长龙铠甲森森,持刀戈斧钺急急西进。
“等一下!等一下!”
握紧缰绳,总算来得及!
“娘子!”相公一身文官便衫行在队伍中间,却是坐着马车,见我来了朝我桀然一笑,露出欣喜,跳下车来。
见他那动作,我方下马便失形捶他,刚刚也不叫停马车才跳下来,他怎么就不让人省心些!
“让你胡来!让你瞞我!让你胡来!让你瞞我!”边骂我边捶,刚刚吓到我了!
相公无奈一笑,只得抱紧我,“娘子!是我错了!再这般下去,你那悍妇之名怕永远也除不掉了!旁人都在看呢!”
使力瞪他一眼,我犹在生气。
“谁让你瞒我的,难道你有皇命在身,我还会不让你去不成!我是那般的女子吗?”心中气苦,掉下泪珠子来;要是伤着了;我怎生是好!
相公摸摸鼻子。“那日见你伤心,想等到了军营再通知你的,哪成想你如此敏捷,这刚行军不过几里,便知晓!”
“你还竟还有如此想法!”
相公讨饶,“没有了,我错了!”
摸出身上娘亲留我的佩,这佩那日不知为何无缘无故回了那箱笼里。问了相公,相公没有立时回我,而是沉默许久,方回我道是二公子找出来的。
“这佩你戴着,记住不能伤一丝一毫。”将佩挂于相公脖劲,我轻声吩咐。
“知道,伤了自己也伤不了它!”知道相公故意曲解我的话来逗我开心,我却开心不了。
又细细嘱咐他自己小心,这才不舍放他离去。相公归队,这才发现那些个高头大脸的士兵个个都是一脸暧昧。。。有的甚至对着相公做出粗俗的手势。
相公却是一笑,转头深深望我一眼,方才离去。
见队伍越行越远。。。渐渐变得只剩个小点,我又骑着马远远追了一段路,最后告诫自己不能如此任性,让相公不放心。
就算追得再远,也改变不了结果。转头策马朝李府驰去。。。此一去,相公生死未卜,我只能日日烧了高香供在案上,希望老天爷别再夺去我不能缺少的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呃,两天码了差不多两万字,果然,我打鸡血了。。。午休去也!
再碎念一下。
其实写文至今,我想我最喜欢的还是写短篇,专栏里的《笑熬浆糊》可能算是真的用心写了的。虽然点击不高但总觉着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大笑着淡看人生。
然后是另一篇《暗黑女王》。我的文中的女主都有些冷,本身来说,我也是稍稍不够主动的人,但对朋友大抵算得上真诚,不知为何想起有人说过,爱写文的人都是有自闭倾向的。我想其实是正因有自闭倾向才写文。
所以,其实我也是有些自闭的,虽然真实生活中别人并未如此觉得,但似乎我很少打电话给朋友,我大部分休闲时间都用来写文了。
这样写着写着便觉得其实打正分还是负分于我都没有太大关系了。有时去小粉红里看人家掐文,我为毛会觉得这些人真是欢乐呢。
家书
相公去西陲己差不多三月。每每用膳之时,望着饭桌上闲置的另一副空空碗筷,越发想念的紧。
方才惊觉他的音容笑貌在不知不觉间己深深隽刻心间,就算不在身边,我也能分毫不差描摩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似根本不曾离开过。
然,午夜梦回,心中缺失的那块,除非相公身在身旁,怕什么也弥补不上。
仲春,柳绦千垂,万物冒绿。一日小多与我道,有个算卦高人忽地前来,正在前庭的宴客厅里等候。听说此人通神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下算得五百年。
见小多一脸神迷,心底不住发笑,世间如果真有能算得上下五百年的人,怕不是人,而是仙了。不过来得正好,我正四处寻不着这紫云道士。
见到那紫云道士时,我了然为何小多提及这道士一脸神迷。
我没想到紫云道长竟是如此年轻。
些时虽着不显眼的灰色道袍,但生得玉面琼貌,怕这世间再难寻着这般人物。跨过门槛时,他正微笑着端坐堂下平和地看了过来,那圣洁纯净的笑竟让这金壁辉煌的厅堂此时,不由得暗上二分。
或许大家对这如雷贯耳的紫云道长都显好奇,除掌家的三房,就养着身子的婆婆也在小青掺挽之下,蹒跚行来,更不用说平时就爱凑热闹的二房。
“女施主,贫道见这屋顶紫云环绕,忍不住前来观上一观。”
那话明显是对着我说的。
微微一笑,我道:“道长来得正好,小妇人有一卦不解,还望不吝赐教。”
那道长点点头,半眯了眼。
“可否借一步说话。”
又是微颔首。
这时,婆婆插话,“且慢,媳妇儿啊,老婆子可否听上一听?”这个要求让我微愣,早些时候,我并未瞒婆婆那佩中之事,禀说之时,婆婆脸上神情淡淡,似毫无兴致,我以为婆婆对那卦不感兴趣的。
不过既然想听,并不是不能听。
三人遂找着一僻静厢房,我将脑海里的东西画出来。
越画至后,紫云道长脸色愈郑重。
搁笔之时,他道,“施主所画之物并非卦象,而是天命。欲知天命,必先起卦!”
“哦?”天命?这让我有些吃惊。
我话音刚落,三副骨卜现于眼帘。
“请默念心中牵挂之事,摇卦六次。”
牵挂,最牵挂的莫过于相公在西陲之时的安危。摇罢。
紫云道未问我所求为何,便言,“此为骞卦,上卦坎为水,下卦艮为山,山在水下,有如淹之礁石,险在前也。”
这话我却是听得懂。急急问道,“道长可是在说相公有危险?”
“然,也未必然。利西南。此卦存在两个变爻,一为六二,一为上六,六二为铺,上六为主。意既,王臣骞骞;匪躬之故。往骞来硕,利见大人,终有贵人助也!”
这话,我听不明白。
询问道长何意,道长高深一笑,“施主请放心,所求之事虽有险阻,但定无忧也。只是往后切记困而往西南。切记切记!”
说罢微微一笑,宽袖微拂,踱出门外。
眼见袍角消失门板之后,那头婆婆忽地一脸凝重,站了起来,道,“这位道长,正北之向可是凶贞?”
微微一笑,道了句是,然后消失门外。
追了出去,欲问个究竟,然屋外不过片刻,竟连片袍角也不曾寻着,只得清风煦日朗朗照于阶前。
“婆婆,此为何意,为何北向是凶贞?可是相公有危险!”
婆婆脸上虽云淡风清,但抓着我的手却比平时紧些,“无事,就算有事,老婆子也定不会让它发生!”
说罢,沉默片刻,唤了小青径自离去。
不多时,小多来报,说那道长被请去各处解卦,明明卦图一样,偏解出来的不同。又见我脸色稍稍沉郁,边跺脚边忿忿道,“大少奶奶别往心里去,也不知他是何江湖术士,如此一番招摇撞骗。解不了二房的卦便装神弄鬼对人直道切莫切莫。后又说花钱消灾,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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