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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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京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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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禅功,火候精纯。你五个人可乘他拜佛念经时,出其不意用暗器和他赌命,问题是,这 
机会只有万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机会和他赌命,其蠢如猪。大概咱们不可能再见了,我要走 
啦!”  
  蹄声得得,转过山脚便消失在林影内。  
  口口  口口  口口  
  这条古径向西伸。向东,经霍山镇至舒城县和庐州府城。向西,在黑石渡镇分途,右走 
紫花埠镇出河南;左走潜山至湖广,古道羊肠,平时罕见有外地旅客行走,走上老半天不见 
人踪。  
  沿途的村落也少得可怜,只有一些收购药村土产的小商旅走动,山区养活不了多少人, 
繁荣不起来。  
  踏入霍山镇,很难令人相信,这里曾经是建了国(潜国)、州(霍州)、县(武昌、霍 
山)的大埠,到宋朝便降为镇(开宝四年)了。直至七十七年後(宏治二年),人口增多才 
又恢复县治,称霍山县。  
  镇市的范围其实相当大,四条大街加上三四十条小巷,四五百户人家,街道显得参差杂 
乱无章,没具有城市的型态。  
  店铺集中在几条大街上,倒还具有市镇的规模。  
  西大街居然有三四家客店,最大的悦来老店设备还不差,专门接待从各地来朝霍山的游 
客。  
  霍山庙也称南岳祠,就位于霍山顶上,要进香得爬上老半天。  
  骑士在悦来老店投宿,未牌时分落店颇不平常,因此柜台的掌柜在登录旅客流水簿时, 
显得特别留心以免出差错,怕接待了来路不明旅客受罚。  
  路引发自京师应天府宁县本籍,是真是假却就难以分辨了。  
  记载有详细资料,各栏记载的是:姓名本籍:李三郎李季玉,京师顺天府江湖县江东门 
人氏,廿三岁,脸型……身分行业:船场执事,工户……事由限境:至六安州选购木材,为 
期三月,起讫年月日……  
  旅客流水簿登录,仅登录姓名李季玉。在官府的户口黄册中,才另行登录李三郎。三郎, 
是他的平民身分阶级等第。平民分五等阶级,贵贱分明限制极严。  
  五等是秀、官、郎、畸、哥,每等又分五级。最高是秀。官不是做官的官,只是第二等 
的名称。郎,是第三等,三,是该等的第三级。  
  有些人乾脆一生下来便认了命,把阶级做名,不再另行取名,以免麻烦,因此有些人名 
叫大官三官,二哥三哥,大郎二郎,平常得很。  
  二进上房的设备,当然不可能和京师比,京都的三流旅舍单间,也比这里的一流上房高 
级。  
  一床、一桌、一凳,筒简单单,洗漱上厕都得自己到水井和公共毛坑,一切都得自己来。 
食厅供应粗茶淡饭,想大鱼大肉得上街进食店张罗。  
  洗漱毕,他留意客院的动静。  
  六间上房门窗紧闭,除了偶或有店伙经过之外,无声无息没有旅客安顿,大概天色尚早, 
不是落店的时光。  
  但他本能地感觉出,对面的玄字黄字两间上房,好像有旅客居住,虽则门窗紧闭。  
  原因很简单,紧闭的房门,外面没加锁。  
  与他无关,他并没放在心上。  
  在街上逛了一圈,居然没发现巡检司衙门。  
  霍山镇是大镇,是进出湖广河南的古道,位于山区外缘,治安不可能良好,本来就有不 
少毛贼,在潜山地区出没。按理,这里应该设有巡检司衙门。  
  难怪七煞妖巫那些人往这里跑,这里没有正式的治安人员跟监盘查。  
  其实,他根本不明白那五个人,来找潜台寺死了的了果住持目的何在,仅凭猜测认为那 
些人意在逃灾避祸,或者建立隐身秘窟。  
  大事精明小事糊涂,不怎么介意身外小是非的人,通常会犯下这种自以为是的毛病;他 
就是这种小事糊涂的人。  
  事不关己不劳心,旅店是否有旅客不关他的事,旅客闭门休息,平常得很。  
  在街上食店晚膳返店,已是掌灯时分。  
  上房客院仍然没有旅客投宿,跨院的大统铺,也住了卅余名旅客,全店显得冷冷清清, 
夜间上房客院更是暗沉沉,院廊下仅悬了一盏照明灯,很可能是为了他而点的。  
  所料不差,两间客房有灯光。  
  店伙领他到达客房门外,替他启锁,用手提灯笼内的蜡烛,点亮了菜油灯。  
  “稍後再替客官送茶来。在街上吃过了没有?晚膳小的可以送来。”店伙恭敬地问。  
  “吃过了,送茶来便可。”他脱下外衣,露出落店後改系在衣内的皮护腰:“今晚贵店 
好像没有几个旅客,清闲得很呢!”  
  “春游期已过,又下了好些日子的雨,游客甚少,生意不好做啦!”店伙盯著他那怪异 
的皮护腰,眼中有警戒的神色:“客官明天要到六安州?”  
  “不一定,进山买木材要便宜些。”店伙当然知道他的来历,也当然存疑,他的打扮不 
像木材商人,难怪店伙眼中有警戒神情:“哦!对面客房住了些甚么人?好像毫无动静呢! 
你们得留意些,免出意外。”  
  “是一位姓周的老头,带了两个儿子,从无为州来,要进潜山投亲。来了三天啦!老头 
子落店便受了风寒,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三口子急得要死要活,好像景况不怎么好,出门碰 
上病那就糟糕,盘缠告罄那就更不妙,只有求老天爷保佑啦!”店伙说完,顺手出店带上门 
走了。  
  院子并不大,光度幽暗,夜间人静,两人的对话声浪不算小,对面客房即使门窗紧闭, 
稍一留心便可听清字句,声浪必定可以传入房中。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了个字字入耳, 
毫无困难。  
  客店是传播流言的地方,打听各方琐事平常得很,两人的谈话不涉及造谣是非,应该不 
会发生纠纷。  
  店伙送来一壶六安茶,便不再前来招呼了。  
  他喝了两杯茶,取了洗漱用具直奔院角的水井。  
  本来可以用木桶,盛了水在房中沐浴洗漱的,但大多数旅客除了在公用浴室沐浴之外, 
洗漱通常就在水井边进行。乡镇的简陋旅店,很少有高贵的旅客投宿,设备差理所当然,没 
有人会少见多怪的。  
  如果有女眷,当然不会在水井旁出现。  
  到了水井旁,刚取过打水桶,他突然重新将桶放下,身形似电一闪即逝。  
  虚掩的房门,传出普通人不可能听到的轻微声息,但他听到了。  
  一个中等身材的黑影,正在他房中自床下拖出放在床底的马包,另一手抓住枕旁的百宝 
囊。  
  那把型式古朴的宽锋剑,放在枕旁内侧。  
  “没有甚么好偷的,值钱的东西在我的荷包内。”他堵在房门口,像把关的天神。  
  床口的人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拉开马步。  
  是一个脸色不健康、黄褐有病容、五短身材的人,乱头发挽了一个懒人髻,宽大破旧的 
褐衫,泛灰的长裤,脚上居然是一双直筒子半统布靴,有点像侩鞋,是唯一稍像样的物件。 
  菜油灯光线有限,这人的轮廓模糊,一双眼睛似乎幻现黝黑的幽光,像是鬼物。  
  “你是对面客房的旅客。”他平静地说:“店伙说你们落店已经三天,令尊生病,盘缠 
将罄,所以偷窃济急。看你的身手,偷窃未免委屈了你。喂!真需要救急吗?开口啦!不要 
不好意思,我不是小气鬼。”  
  这人狠狠地打量他,扭头看看那把古剑,最後目光仍然落在他身上,默不作声似在思索 
该如何突围出困,也像在思量他的话中诚意。  
  “如果你不便说,我也不便勉强。百宝囊里有廿吊钱,你掏出来好了。”他让至门旁从 
怀袋中掏出一卷宝钞扬了扬:“宝钞不值钱,一贯只能换廿五六文钱,这有廿二贯,仍可派 
小用场,至少两贯可以抵一天房钱,都送给你啦!”  
  那年头物价相当便宜,可是,宝钞却通货膨胀,一贯面值(一贯等于一千文,称十吊, 
原始值是一两银子)的宝钞,只能当廿五至廿八文行使。  
  钱文成了主要通货,严禁使用金银,早些年使用金银会被杀头,目下是禁闭枷号,也禁 
止以物易物。结果钱文升值,宝钞贬值了三十倍,仍在天天贬,私用银子禁不胜禁。  
  这种三流旅舍的单间,住一夜廿文钱尽够了。  
  金子目下更贵,本来四两银换一两金,私下兑换金一两换银七两半,银一两可换钱一千 
三百文。买一斤肉,三文钱而已,用宝钞则需小额宝钞一百文。宝钞有六种:一贯、五百文、 
四百、三百、两百、一百。    
  二十吊钱,重量将近七斤半,真够提的,可以算是财主了。  
  那人怎敢相信他的话?天下那有糊糊涂涂扮送财童子的大好人?  
  他将一大卷宝钞抛出。  
  那人伸手一抄,有如笔筒粗的一卷宝钞反向他飞射,居然不曾因高速而散开,翻腾呼啸 
著向他迸射,劲道极为猛烈。  
  宝钞每张长一尺,宽六寸,桑皮纸所印制。廿二张卷成六寸宽的圆筒,体积可观,用内 
力掷击,挨上一下那就灾情惨重。  
  他本能地伸手抓住,只感到手上一震。  
  “你出来。”他恼火地叫,一跳便到了院子里。  
  人影如虚似幻,如影附形衔尾跟到,小鬼拍门一掌吐出,攻他的胸口。  
  他反手急抄,擒龙手刁脉门。  
  那人闪电似的收招,向侧挫倒,扭倒时一脚斜飞,来一记快速绝伦的扫堂腿取下盘。  
  搭上手便是令人目眩的快攻,那人身材比他矮一个头,有如小鬼搏金刚,竟然敢用贴身 
快攻相搏,可知必有所恃。  
  事实上确也非常了得,拳打脚踢有若狂风暴雨,手脚接触的打击声像珠走王盘,看谁的 
要害先被击中,短期间他真摆平不了这条滑溜的泥鳅。  
  双方似乎有志一同,没用内家真力攻击。  
  终于传出一声怪响,人影中分,他退了两步,那人斜冲出丈外。  
  “等一等。”他伸掌阻止对方扑上,呼出一口长气,“你这招摘星换斗与众不同,用扣 
而非斜捞。我听说过这种手法,你的师门长辈是谁?”  
  “你……”那人大概右肘挨了一击,揉动著肘部,说话含含糊糊。  
  “你小小年纪,做小偷不嫌太小了吗?做小偷不光彩,所以不敢露底。”他用上了激将 
法。  
  “我不是小偷。”那人怪叫。  
  “是贼,没错,贼。”  
  “咦!你好像真是不相关的人。”  
  “甚么不相关的人?”  
  “中都城外凤阳城的王员外及那些妖魔鬼怪。”  
  朱洪武在建造南京城之外,在凤阳老家建了天下第二大城,叫中都,其实仅建了一部分 
城门与城墙。  
  城内安置皇亲国戚,城外安置强迫迁来实都的江南十四万富户。京师也移了十万户,利 
用这些富豪粉饰太平。  
  目下的永乐大帝,正派人营建北京皇城,建了十二年还没完工,但已将各地的十万户富 
豪,与廿万平民工匠,安置在北京了。  
  “已退职好几年的工部员外郎王承先?”他是京师人,对京师的一些重要事故有相当程 
度的了解,“难怪,那混蛋贪污营私舞弊,积财千万。而且,是与绝世人屠狼狈为奸的同谋 
犯,打手护院养了一大群,保护他所弄到的千万家财。”  
  “就是他。”那人说。  
  “怎么一回事?你们惹了他?”  
  “这……不告诉你。”  
  “好,等我打得你成了鼻涕虫,你就会乖乖吐实了。小偷挨揍,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们放手一搏,谁怕谁呀?”那人嗓音一变,大概一再被指是小偷,冒火啦!不自觉 
地用上了原嗓门。  
  “咦!你是个小女孩。”他一怔,摇头苦笑。  
  “那又怎样?”  
  “不怎样,算了算了。你真不需要帮助吗?”  
  “你是说钱?”小女孩的话带有讽刺味:“你的钱留著吧!”  
  “有甚么不对吗?”他提高嗓音:“我的钱也许有点不乾不净,但绝无意扮豪少,更无 
意市恩博虚名,我不是甚么仗义疏财,大仁大义的英雄豪杰。”  
  他一气,扭头便走。  
  “我姓刘。”小女孩在他身后说。  
  他一怔,站住了。  
  “姓刘?”他思索片刻,徐徐转身:“乾罡坤极大真力,雨打残花十二散手。”  
  “咦!你……”  
  “到房里去。”他放低声音:“隔墙有耳。我先看看令尊。”  
  “你……你像是知道我刘家……”小女孩也放低声音。  
  “拚命三郎刘超,是你甚么人?”他走近低声问。  
  “是我堂哥。”女孩以手掩面,嗓音变了:“他在雨花台被剐的那一年,我才三岁。堂 
伯与堂叔全家蒙难,忠血成河,幸好那时我家在故乡,与堂伯堂叔少有往来,总算没受到株 
连,但不得不举家远走他方,防患于未然。”  
  “那时,我十一岁,在法场旁观,是被强迫前往看行刑的。令堂兄本来是被斩决,临刑 
仰天长啸,刑具绳索寸裂,夺刽刀冲刽子手刀阵,连劈廿余名冲向刑官公案,力尽重创才被 
凌迟的。我是成千上万目击者之一,他那时才十五岁,表现比左佥都御史景清景大人更英烈。 
走,见了令尊再说。”  
  “那不是家父,是前刑部主事罗大人的夫人和爱女。”小女孩傍著他向房门走:“罗主 
事官虽小,誓死不降,全家男丁尽灭,女的发功臣家为奴。罗夫人那时年近四十,所以没发 
送教坊司为娼。罗小姐当时年仅周岁尚未断奶,随母发给王狗官家为奴婢。”  
  “咦!发功臣家为奴,仅限武职功臣人员。王狗官是文宫,怎将罪臣女眷配发为奴?” 
  “都是绝世人屠在玩法。绝世人屠纪纲,当时已是锦衣卫指挥使,只手遮天,谁管得着 
他呀!”  
  建文逊国,永乐大帝夺得乃弟的江山,大杀先朝遗臣,聚宝门雨花台刑场,每天屠杀三 
千名以上男女,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先后用各种残忍死刑,杀掉将近十万名男女臣下,比他 
老爹朱洪武所杀的卅余万名男女,数量上稍少些而已。但朱洪武从洪武六年,杀至洪武廿二 
年,而永乐大帝,在一年中便杀了十几万。  
  最奇怪的现象是:文官踊跃殉难赴死,武官几乎大部分屈膝投降。方孝孺十族被诛,仅 
他一族便被杀了八百七十三人。文官尽忠,武官怕死,实在怪异。  
  绝世人屠纪纲是当时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是天下震栗的刽子手头头,所以绰号叫绝世 
人屠。  
  现在,他仍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权倾天下,十二年来,仍在陆陆续续抄官员与各地富户 
的家,仍在不断杀人。所豢养的一群江湖妖魔鬼怪,穷凶极恶惨无人道。  
  京师除了永乐皇帝之外,任何人提起这屠夫,都会半夜做恶梦,连皇亲国戚也下例外, 
把他恨入骨髓。  
  “牵涉到绝世人屠,那就会永无天日了。”他叹了一口气,表示万般的无奈,“等我了 
解经过之後,再作日後的打算。”  
  口口  口口  口口  
  三个老少女人走在一起逃亡,不扮男装将寸步难行。  
  不管扮甚么人,冒充甚么身分,同样寸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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