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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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京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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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手脚。 
  有三个人押着他,大概知道他手快脚快,必须把他看牢,而且得贴身随时可出手对付他, 
不让他有机会溜走,把他当成需人看管的轻刑囚犯。 
  出发时共有十八个人,全穿了便衣,挟了用布裹住的绣春刀,革囊铐链捆绳栓在腰间, 
外衣掩盖不着痕迹,显然是捉人行动的队伍。 
  越过朝天宫,进入北街,甚么事也没发生,仅引起一些行人注意,因为十八个人分两路 
鱼贯而行,脚下沉稳而且步调整齐。他是唯一步调错乱的人,走在两路行列的中段。 
  北行百十步,行人少了许多,街道广阔,两侧行道树遮天蔽日,房舍以有庭院的大宅居 
多。 
  迎面来了两行健马,约有廿匹左右,骑士穿了鲜明的红色制服,佩绣春刀,有些举着旗 
帜,有些挟着用手挡人戳人的长型狼牙棒,或者驱赶人的长皮鞭。 
  骑军后面,是双骡拖曳的三辆囚车,和用一马拉动的五辆单人囚笼车。大囚车的囚笼可 
装十余人,小囚车仅囚一名犯人,是押解有身分的人或主谋份子的专用囚车。 
  天地双杀星十八个人,在一座大宅前止步,两面一分,发出一声长啸。 
  街对面的巷道,涌出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飞奔而出堵住街两端,立即响起锣声,开始驱 
赶行人,禁止通行,街上行人纷纷走避。 
  对面的大宅院门大开,一群甲士拥簇着穿千户军官服的王千户王谦,以及一群不三不四、 
服装形形色色的人,大踏步向这一面走来。 
  天地双杀星十八个人,在大喝声中行军礼迎接。 
  骑军到了,囚车也到了。骑军下马列阵,囚车驻在院门两侧。门外的动静异声四播,宅 
内的人早已知道了。 
  满面横肉高大狞猛的王千户还没接近院门,院门便拉开了,抢出十余个人,看清大踏步 
向院门走的王千户,所有的人皆大惊失色,列阵的军伍与囚车,更吓掉他们的三魂。 
  两名甲士抢先几步,扬鞭大喝:“进去!” 
  甲士、骑军、便衣密探……一涌而入,大宅大乱,前后大封锁。 
  李季玉不配随着走动,被推入门房的小屋,有一个人看守着他,门外不时有警卫走动, 
全宅戒备森严,他想走也走不了。 
  门房在院门楼侧方,距里面的厅堂内院远着呢,里面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他不可能知 
道。 
  他对跟在王千户身后几个不三不四的人,不算完全陌生,心中疑云大起,这些人为何在 
此地出现?有两个人他印象十分深刻,他早就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识他,在这两个人面前, 
他没有地位。 
  第一个生了一双死鱼眼,半百年纪头发几乎全白了的青衫中年人,是镇抚司的密探三头 
之一的白无常常天禄,一个血都是冷的冷血恶魔。 
  另一个也是中年人,脸圆圆身材已发福,满脸奸笑其实不笑的平江土地沈文度。 
  沈文度是第一大财主沈万三的儿子,沈万三被充军,亿万家财被没收,人丁星散,家小 
迁回苏州。 
  原籍苏州的家产名义上抄没了,但秘密窖藏在太湖一座湖滨秘宅的财富,幸而没被发现, 
仍有追逐权势的本钱。 
  永乐帝登基之后,他不时在京都出现,起初不敢公然活动,渐渐从黑暗中走出太阳下, 
在公卿权贵之门走动。但多数时日在苏州出面,与开府苏州的镇抚司衙门走得很近。 
  锦衣卫设在各府州的衙门,共有十四处之多,后来增至十七所,直至京师北迁,才撤掉 
各所,仅留下南北两镇抚司。 
  沈文度与绝世人屠纪指挥使勾结,提供财色的消息,这已经不是秘密,双方合作七八年 
了。京都、镇江、苏州、杭州,那些达官贵人豪门大户,家藏了些甚么异宝奇珍,那家的小 
姑娘美丽可爱,他了然于胸,所以称平江土地。 
  他有许多蛇鼠可用,可说是真正的无所不知人间土地,由他提供消息,绝世人屠则负责 
出面灭门抄家,所获的珍宝美少女,二一添作五均分。 
  李季玉昨晚就知道,王千户在淡粉楼招待沈文度,那不关他的事,所以毫不介意。 
  沈文度不该一同出马的,不该出现在锦衣卫捉拿罪犯的队伍中,公然出面出动,胆子未 
免太大了。 
  “这个吏部考功清吏司员外郎,油尽灯枯走完了一生富贵路。”他心中叹息着说。 
  他知道这家大宅主人的底细,吏部考功清吏司的员外郎上官栋,任职吏部十年,从司务 
厅的司务干起,短短的十年,由从九品升至从五品,很可能有升侍郎的希望。这座大宅,街 
坊称之为上官大宅,也叫上官员外宅。 
  官场的事与他无关,他只留意大奸大恶的底细,这位小官上官员外郎是好是坏,他毫无 
所知。 
  看情势,这里将有一个时辰以上的逗留,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探索今后的处境以便应付。 
  看守他的大汉对宅中的动静漠不关心,坐在凳上倚壁假寐,连鞘的绣春刀搁在膝上。如 
果他想夺刀,估计中应该手到刀来。但他不能夺刀突围出困,还不是最后关头。 
  “喂!军爷。”他懒散地倚壁半躺半坐,不再流露焦灼的神情:“其实用不着看守我, 
我不会逃走。你们一定是捉罪犯抄家,抄家可以顺手牵羊发财,你为何不去?去晚了甚么都 
没有啦!” 
  “轮不到我这种小兵发财。”大汉张开双目瞪了他一眼:“珍宝金银这次全得交出,作 
为补偿千户长的损失。昨晚千户长家中,被千幻修罗劫走了价值十万的财宝。” 
  “哦!是为了被劫,才来抄这位官员的家作补偿?” 
  “废话,抄上官员外郎的家,半月前就已定案,家产必须充公,财宝临时决定归千户长 
所有。” 
  “咦!一个员外郎家中,能抄出多少财宝?!京都这种坐衙的小辟多如牛毛,能抄出多 
少油水?” 
  “你不懂。”大汉大概想卖弄见多识广的能耐,口没遮栏:“这小官管考功,内外官员 
的考绩操在他手中,重要的是,早年他是御史陈瑛的同党。知道陈御史吗?” 
  “盖世屠夫陈瑛,我当然知道。三年前我的盛昌栈开张,恰好是他一门老少在雨花台斩 
决的同一天。他在九年中,几乎杀光了火烧鬼皇帝的文武遗臣。我明白了,上官员外郎得了 
不少好处。” 
  “对。他暗中替陈御史搜集各遗臣的罪证,所以分得不少好处。上月有人查出他藏有四 
件宝物,上上一个原主是财神沈万三被抄没的无价至宝,所以,他才有今天,或许是报应 
吧!” 
  “哦!难怪沈万三的儿子来了。”他恍然:“沈万三的聚宝盆,已经埋在聚宝门下,还 
有甚么无价至宝流落在上官家?” 
  “听说是照妖镜、夜明珠、鱼肠剑、碧玉玲珑灯。到底是啥玩意,要看了才知道,可惜 
我没有看的机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深深叹息:“消息传出,千幻修罗很可能又去找他。沈万 
三的聚宝盘,带给他抄家充军几乎灭门的大祸,遗下的宝物仍在为祸人间。喂!贵上打算如 
何煎迫我?” 
  “要你替他效命,简单明了。” 
  “如果我坚决拒绝。” 
  “死路一条。”大汉毫不婉转含蓄:“我们的要求,敢拒绝的人下场是肯定的。” 
  “我可能在走霉运。”他愁眉苦脸:“走了一趟金川门,看到了不该看的事,与闭门家 
中坐,祸从天上来差不多,真是岂有此理。” 
  “这叫做能者多劳呀!如果你没有本事,不是能派用场的地头蛇,你跪在地上磕一万响 
头,也休想被我们录用呢!你该向老天爷叩谢,这可是发财的大好机会。我从金吾右卫调至 
锦衣卫,派至镇抚司三年半,就拥有三百亩田一座庄院。” 
  “他娘的!我开盛昌栈三年,苦得要死,还赚不到一百亩田,更别说庄院了,连住处也 
破破烂烂,值不了廿两银子。你们军爷的日子真好过哪!” 
  “只有锦衣卫的人才有发财的机会,连金吾卫的人也苦得要死穷得要命。别向我诉苦, 
该怪你命中注定的。现在你开始走运了,千万不要蠢得放弃。”大汉好意地相劝:“做眼线 
虽然有凶险,但也可以自辟财源,说不定一天就可以捞千百两银子,能昧着良心发财更多更 
快。” 
  “我会考虑接受你的建议,谁又不想发财呀!他娘的,难怪雨花台天天都有人头落地。” 
他悻悻地发牢骚。 
  ◇◇◇◇◇◇◇◇◇ 
  犯人押走了,只留下几个拷掠追赃。 
  上官员外郎的犯罪事实有三项:一是接受贿赂,擅改考功左右升黜调免;二是三年前抄 
没陈御史资产时,隐瞒陈御史寄存的十箱财宝;三是散布妖言,家中私设巫坛旦夕诅咒天地。 
  证人甚多,其中有奴仆数人;证物也不少,从吏部调出曾经窜改的考功公文就不少于卅 
件,连巫坛诅咒祝告的祷词黄折也有廿份以上,如何被取走的,谁也不敢问,这玩意应该是 
祝告毕便立即焚毁的,怎么可能落在锦衣卫的密探手中?反正每件罪状都是死罪,命运已经 
注定了。 
  搜查挖掘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他像是被遗忘了,软禁在门房极感烦躁不安。 
  先后来了两个人,逼他表态投入镇抚司当差。 
  镇抚司雇用的所谓桩头桩子数量甚多,私自雇用的也不少,有些是礼聘的,有些则是征 
用,按才能分类,待遇相差天壤。 
  他还不配礼聘,属于强迫征用,威迫利诱逼他就范。 
  他婉转地一再表示,要慎重考虑,不作肯定答覆,希望拖延三两天,等处理一些私人事 
务再决定去留。 
  当夜在门房的接待室,躺在壁根下喂了一夜蚊子;宅里面则忙了一夜,拆复壁挖地窟寻 
找藏财物的秘库。 
  次日近午时分,人陆续撤出,完成封屋手续,交由五城兵马司的人接管,抄没的大功告 
成。 
  他无法知道结果,不知道所谓四件奇珍是否抄到了。 
  鱼肠剑,武朋友梦寐以求的神物。这把传说中的小宝剑是否真有其物,谁也不去深究, 
其实品质稍好的尺二以下短匕首,都可以称鱼肠剑或鱼藏剑。 
  两名大汉押着他,随在撤走的队伍后面离开上官大宅。 
  大街上行人远避,胆子大的人站在对街看热闹,一个个沉默漠然,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 
惯不以为奇。 
  “你可以走了。”押送他的大汉拍拍他的肩膀,神神倒还和气:“赶快拿定主意。你知 
道该往何处报到,机会不可错过了。” 
  意思简单明了,要他处理了私人事务,答应投效,前往御道洪武大街镇抚司衙门报到。 
  “就这样?”他反而一楞,大感意外。 
  “就这样。”大汉淡淡一笑,丢下他偕同伴跟上前面的队伍。 
  “他娘的!天杀星好像很重视我,居然大发慈悲没把我整得半死,可能是今天的太阳, 
是从西边升起来的。他的杀星光度也改变了。”他自言自语苦笑,走向返家的路。 
  王千户与天地双杀星一些重要的人,昨天便离开上官家了。 
  ◇◇◇◇◇◇◇◇◇ 
  踏入住处的小巷口,几位邻居的妇女,全用充满同情的口吻和他打招呼,令他疑云大起, 
脚下加快。 
  看到锁已不在门扣的小屋,他便知道不妙了。 
  有五个人在屋内等他,包括两位东主和栈房执事。 
  “你可回来了,还以为你被逮走了呢。”大东主看到他,脸上的忧虑神情舒缓了些: 
“栈里出了祸事,到处找你不着……” 
  “不要急,急也没有用。”他安慰众人,心里有数:“定下心善后要紧,发生了些甚么 
祸事?” 
  “昨天傍晚,龙江提举司来了一群杂碎,出示好几份公文,又不让人看,说是本栈的案 
犯了。”大东主本来健康的面孔,成了苦瓜脸:“仓场盗卖案中,有人招出本栈私买了一批 
盗卖的赃材,硬指东栈仓堆集那批购自九江木料行的桧木桨材,是私买的赃物。” 
  “我们从来不买来历不明的木材。”执事吴七哭丧着脸接口:“为了证明来源,取出栈 
单、买卖合同、龙江关榷税分司的税凭。结果,全被取走了,要咱们到公堂诉说分辩。” 
  “然后来了几个顺天府刑房的人,和提举司的杂碎套交情。江东门的大爷水怪郑江,闻 
风赶来调解……” 
  “不要说了。”他苦笑:“我只要知道结果。这种事平常得很,有人在有计画地陷害我 
们。” 
  “栈号工场全部没收充公。”大东主欲哭无泪:“多花了五百两银子,不将咱们负责人 
提堂。另五百两银子转赎,免除枷号十天的罪罚。一千两银子,今早送给他们,才封栈销案。 
盛昌栈的招牌在我那里。” 
  “罢了,没查封栈号以外的私产,他们已是网开一面了。”他长叹一声,眼中有怨毒的 
火花闪烁:“咱们存在钱庄的钱,够不够应收外欠的开支?” 
  “咱们没有外欠,应收款约在三百两银子左右。”大东主不住搓手:“提出一千两银子, 
所剩的周转金不足一百两,如何善后?工场的货品原材,一根也拿不出来变卖,应收款一个 
月以内休想收回一文半文……” 
  “墙倒众人推,应收款不可能收回来了,提举司那些杂碎,会根据没收的帐册欠军追讨。 
今天我去筹两千两银子,工人伙计每人发一年工资作遣散费,其余的作为补偿两位兄长的损 
失。记住,千万要守秘。我设法争取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中,本栈号的人,务必另谋生计到 
镇江找活路。两位兄长必须立即迁藉,愈快愈好……” 
  “老三,有这么严重?”大东主大惊失色。 
  “比你所想像的更严重。断退路唆使提举司出面,只是小小的警告,下一步……等他们 
觉得不需要我的时候,那就万事皆休。” 
  “你是说……” 
  “镇抚司的人在玩灵猫戏鼠的把戏。” 
  “哎呀……”大东主打一冷颤,全身发抖。 
  “千万不要声张。”他准备动身:“我去打点,你们立即进行善后,切记必须守秘不动 
声色,小心了,沉着应变度过难关。” 
  ◇◇◇◇◇◇◇◇◇ 
  盛昌栈只是他掩护活动的洞窟之一,东主与所有的伙计,都不知道他的底细,出了意外 
随时皆可放弃。 
  他另有一些知道内情的同伴,暗中处理善后事宜,不需他亲自奔走打点,防备跟监的人 
摸底,镇抚司的眼线无孔不入,亲自奔走活动非常危险。 
  他所要做的事,是向一些重量级的狐鼠求助,要求协助平反封栈冤屈事宜,吸引眼线的 
注意。 
  傍晚时分,他在一家食店晚膳,叫了三壶徐沛高粱,表示他心情沮丧苦闷。 
  喝了两壶酒,桌左右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拖出条凳坐下,盯着他像盯着羔羊的狼。 
  “想开了吗?”右面的大汉狞笑着:“你的朋友真不少,你还真可以称江东门的土地 
呢!” 
  他向蛇鼠们求助,瞒不了这些眼线。 
  “酒肉朋友,多几个也有好处呀!至少急难时可以获得朋友的同情。”他喝了半碗酒, 
叹了一口气。 
  “同情并不能给你实质上的帮助,老弟。” 
  “说得也是。”他又叹了一口气:“总算还有人肯周济十两廿两银。得找人卖屋了,我 
那间屋子卖卅两银子不会有问题,省用些可以过一年平安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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