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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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软红-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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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就没有再去找过她了。

    “不客气?”连/城玥颇有些意外的愣了愣,旋即却大笑起来,扇子一开悠悠摇着,挤挤眉大笑道,“真难得,易凌你居然还有在女人那里碰壁的时候啊!”一直以来易凌的女人缘都是出人意料的好,他认识的女人里就几乎没有不倾慕他的。明明他总是一副冷淡淡的样子,还是说现在的女人都好这一口?

    他一笑就仿佛停不下来了,捏着折扇前俯后合,想象着风易凌吃瘪的样子,觉得心情格外的好。直到对方忍无可忍,他才收住了笑,道。

    “我听说的花阡陌如花解语善解人意,怎么到你这变得这么难伺候?莫不是你这不解风情的木头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风易凌貌似很认真的低头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

    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女人不多,母亲和妹妹便是其中最熟悉的了。可是他母亲性格慈祥恬静,是传统的贤妻良母。而他的妹妹小镯虽然生性刁蛮,对他却是极为亲昵,甚少将脾气发泄到他身上。所以他对女人的性子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说老实话,连他自己也无法确认花阡陌究竟是不是玲珑了。这两人之间的差异太大,他印象中的玲珑单纯而且直率,心地善良。而花阡陌却复杂冷漠,让人完全捉摸不透,她对那挨打书生的漠视实在在他心头留下了不小的疙瘩。

    可是花阡陌的琴能给他带来少有的放松和安宁。而这,是花阡陌和玲珑唯一的相似之处了。

    风易凌想起了当时盲眼的那段时光。那时他双目失明,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山洞内养伤,而害他的敌人还不知潜藏在何处。虽然他的性子自小便属于沉稳淡然的一类,却终究只是个年轻的少年,处在那种境地之下,总难免会生出一丝烦躁和凄怆。而每当他烦躁不安之时,那个叽叽喳喳的少女便会出乎意料的安静下来,轻轻唱起那首她世代相传的歌谣。

    她的歌声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的烦躁和不安,由此而慢慢平复。花阡陌的琴声也一样,可是花阡陌漠视人命的行为却让他无法接受,所以如今他对花阡陌的感觉有些矛盾。

    眼看着对面的风易凌忽然就陷入了沉思,指尖轻点着桌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城玥垂下头,眼睛转了转,忽然想起什么般开口道:“算了,不说这个。我们来说说我关于你说的村子的发现吧,我倒有了一个两个想法,想跟你确认下。”

    风易凌蓦地抬起头。

    “那天你说你眼盲,一直栖身在山洞养伤。所有对村庄的了解都来自于那个自称琉璃少女的描述,也就是说,其实你并未亲眼见过那个村子,是吗?”

    风易凌眸色微沉,一下就明白了连/城玥话中的意思——一个不小的村庄,怎么可能一下就消失,不留一点蛛丝马迹?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村庄其实从未存在过。

    “不可能。”他笃定道,“……琉璃没必要撒谎。”她完全没必要撒谎编出一个并不存在的村庄,描绘那么多真实的细节,以此欺骗一个萍水相逢的盲眼少年。费这么大力气这做这件事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好吧”见他这么笃定,连/城玥仿佛颇为不甘的叹了口气,也推翻了原有的猜测,用折扇敲了敲脑袋。他是一向相信风易凌的判断的,所以对风易凌所说的‘桃源’这回事的真实性,他没有任何怀疑。可是以任何常理来说,这都是讲不通的,“……那就只可能另一种了答案了……”

    面对风易凌询问的目光,一向玩世不恭的连/城玥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在掌心轻点着,神情也严肃了几分:“易凌,你有没有听说过望舒隐族?”

    “望舒隐族?”

    “嗯。”连/城玥抬起眼睛望着酒楼楼顶朱漆雕花的屋檐,似在遥想,“听说那信奉月神的一族一直隐匿于世间,不曾在任何历史中被记载过。但在很多无法考证的传说中,都有着这一族存在的痕迹。据说这一族藏身在常人无法到达的地方,拥有神奇的力量,被‘月神’所庇佑,从未有人发现过这一族的踪迹。”

    他求证的看了好友一眼,道:“你说琉璃用奇怪的药方治好了你的眼睛,可是案按理说连你的内力都没办法逼出的毒,哪有那么容易治好的?若是隐族的方子,倒是有可能。”

    风易凌默默点头,认可了连/城玥的推测。

    连/城玥继续道:“而且你说过吧,玲珑总是一个人出现。若我们假设一下,玲珑是偷偷溜出村子才在村外瀑布中发现的你,那就能解释她为什么只把你藏在山洞而不是带你回村子治伤了,因为那是被禁止的。而你回去,自然也就找不到那个村庄的所在了,因为那个村庄并不在你传统认知里会在的地方!”

    风易凌眼睛亮了起来,无意识的有些激动,不由得开口问道:“那若玲珑是隐族人,那她来南京做什么?还成了花魁?”

    “……”连/城玥无语。

    良久后他白他一眼,摊手:“我哪知道这么多?我又不是她。连你都搞不清楚,我怎么可能知道?”

    风易凌终于回过神,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干咳了一声,慢慢冷静下来,喃喃道:“……也是。不过,现在连花阡陌究竟是不是玲珑,都不能确定呢……她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连/城玥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此时开口悠悠道:“算了吧,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追究那么清楚做什么,难怪花魁美人会不待见你了——若是她是玲珑,不愿意你多管闲事当然会不待见你;若她不是玲珑,被你一直当做另一个女人,也当然是会窝火的……哎,这女人心唷!你是不会懂的!”心底却是微动——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这是他头一次见风易凌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虽然并非男女之情,他却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他这个好友若是一直这么不解风情下去了,也实在是太无趣了些!

    “……”

    风易凌沉默。

    那表情看得连/城玥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折扇猛地合起重重戳了戳他的肩膀。刚想说什么,眼睛无意中看到窗外,微讶:“等等,那不就是你那花魁美人么?”

    风易凌一震,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在楼下街头发现了花阡陌的身影。她今日一身素色衣裙,打扮得内敛低调了许多,面上同样蒙着素色的面纱,身边跟着的正是他在风月无边阁见过很多次的小絮。她正匆匆往前走着,同时偏头跟小絮在吩咐着什么。

    而小絮倒是穿的比他见过时还好些,一身蓝色绫罗,梳着丸子头,看着倒很像大户人家的掌事丫环。清秀的脸上满脸紧张,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连连点头。

    风易凌尚在发愣,身旁的连/城玥已经疑惑道:“咦,那不是去城外去的方向么,她出城去做什么?”


小絮很心塞(上)

    虽然南京城是出了名的繁华富庶,但就如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一般,即使是在这里,也有着贫穷的存在。

    在这南京城的城墙外的郊区,依然有百姓聚居。不过这里多数建筑都是低矮的泥砖瓦房,路也是泥路,并不曾铺上青砖。这多是一些穷人聚居的地方。在这里生活,取水需要到很远的井那里去提。而洗衣,则更是需要来到半里外的河边。

    这种生活,对于已经怀胎多月,也曾养尊处优过的佩娘而言,自然是无比艰难。她自河边站起身,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捶了捶酸痛的腰,另一只手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眼里闪过了幸福而憧憬的光芒。

    她一身粗布衣衫,头发用蓝色的头巾包着,又挺着个大肚子,面容素雅,嘴唇血色淡薄,显得形容有几分憔悴。她的脚边还搁着一大盆未洗的衣物,这都是要在今日洗完的。可是因为腹中的孩子,蹲了这么大半会儿,她的腰已经酸痛无比,让她几乎无法再坚持下去。她身旁,邻居的大婶见她这样,关切地出声问了句。

    “佩娘,你撑得住么?要不,婶帮你洗几件?”

    佩娘脸上闪过了一丝感动,最终却还是礼貌的笑笑,摇了摇头:“多谢,不用了,张婶。”大家来洗衣都是为了补贴家用,她没道理让别人帮她白干活。

    被称作张婶的中年妇女清楚她的为人,倒也不强求,絮絮叨叨的数落道:“你家那口子也是不像话,被那些勾栏院的狐狸精迷得什么都不管,现在好了被打成那样……倒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怀孕了还得这么辛苦,也是怪可怜的……”张婶絮絮叨叨的长吁短叹着,而另外几个女人也开口附和起她来,显然大家都对佩娘的男人的荒唐行径极为不齿。

    听到张婶提起这个,佩娘秀致的眉微微蹙起,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担忧和愁苦,最终却是低头默默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低头默默不说话。

    张婶数落了半天,见佩娘失落,便又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对了佩娘,你那个贵人最近没有来过么?”

    提起这件事,佩娘的精神终于振奋了几分,重新蹲下继续洗那堆衣服,一边答道:“没有,不过她说过会来拿绣品,应该就在这几日吧……”

    “这样啊……那就好啊!不过佩娘你命也还算不错了,在最艰难时有贵人出现相助,将来一定有后福的哟!”这时,另一位在洗衣服的李婶也打开了话匣子,似有些感慨,“像我们这些粗手粗脚的人就不会做那么细致的活呢!不过有谁想得到,居然有小姐能看得上你绣得那些绣品,要高价收购呢……那小姐也算你命里的贵人了,要好好招呼才是呢!”

    佩娘很含蓄的抿唇笑了笑,点头。

    正在这时,远处有人喊了起来:“佩娘,有人找!”

    佩娘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平日认识的大婶身边站着一个湖蓝衫子的女子,正往这边望过来,那一身绫罗的衣衫与这个破败的街道显得分外格格不入。她一身蓝衣,梳着两个圆髻,脸蛋和眼睛都是圆圆的,让人生不出半分敌意,只会有好感。佩娘立刻站起身,有些紧张的将湿手在衣裙上擦了擦,连忙迎了过去。

    剩下几个妇女都看着佩娘朝站在那里的女子走了过去,都有些好奇,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那就是佩娘的贵人么?长得真好看呢!

    “……看那一身衣裳……料子比那些大户人家给我们洗的还好吧?”

    此时佩娘已经和那个姑娘说完了话,走过来收拾那些衣服和工具。张婶不由问道。

    “佩娘,这就回去了?”

    “嗯。”佩娘点点头,将衣服和洗衣的木槌收回到盆子里,答道,“我得回去取那些绣品给小姐的丫环,先回去了。”

    这句话顿时让几个妇女都大为惊讶。眼看着佩娘带着盆子走过去,那个蓝衫子的姑娘那么熟练的帮佩娘接手拿了几件东西,这才信了几,难以置信的面面相觑。

    “长那么漂亮,又穿那么好,居然只是小姐的丫环么!那小姐该长啥样啊?”

    简陋的屋子里连几件像样的家具都没,说是客厅,实际上也只有一张拼制的木桌和几条长凳而已。而这仅有的几件家具甚至都没有抛光过,粗糙无比。

    “佩娘,都有了我们姑……我们小姐给你的买绣品的钱,你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活啊?”

    蓝衣女子站在这大小不足两丈的破败的房间里,只觉得这屋子四壁都漏着风,实在是破烂得可以。她看着佩娘放下那沉重的盆子走进屋里去拿绣好的绣品,不由得开口问道。

    里屋正在弯腰从床下的篮子里拿绣品的佩娘动作一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床上还神志不清昏迷着的丈夫。床上的人脸肿成了青紫色的包子,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让佩娘一下握紧了手中的篮子,声音不由有了些颤抖和哭腔,低声道:“夫君……夫君他被那些人打成这个样子……我总要尽力多挣点钱,才能给他治伤啊……”

    听见里屋的佩娘说起这个,蓝衣女子顿时想起路上被吩咐的事情,连忙拍了拍自己的笨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瓶子,着急道:“对了佩娘!我都差点忘了,这是我们小姐让我带来的伤药。你拿去给你夫君用,应该会好得快一点!你也不要再做这种活了,受了寒对你的孩子也不好啊!有困难可以直接跟我们讲,我们可以把绣品的酬金提高些的!”姑娘她应该是这么交代的吧?呜,姑娘真是的,明知道她没红绫聪明还要一口气交代那么多事情,她都记不住呢!

    那句话,一下让拿着篮子从屋内走出的佩娘鼻子一酸,眼底涌出几分泪意。佩娘无论多坚强,但终归是女人,只是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这里的丈夫和未来的孩子才如此坚持着支撑着家庭,心中的苦处哪里是三言两语能道清的呢?如今,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姐’和眼前女子的关切让她感动又激动,上前几步握住了少女拿着药瓶的手放在胸前,哽咽道。

    “小絮姑娘……你真是好人!你和你家小姐都是菩萨心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然而,在心神激荡的同时,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不由自主喃喃道:“风月无边阁……花阡陌……”是这个女人才造就了她的苦楚和悲哀。提起这两个名字,饶是一向柔顺软弱的佩娘眼底也有了刻骨的憎恨,世上有这样的好人,却也有那样的恶人,她不由恨声道,“像她这种铁石心肠的恶女人,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虽然身为风月无边阁头牌花魁的贴身婢女,但其实小絮只是一个简单朴实到有些笨拙的丫头,虽然一直努力的办好姑娘交代的每一件事,但没什么主见,遇到大事会慌神,会结巴,这个缺点一直没有改好过。

    如今面对心神激动的佩娘,手指被对方紧紧攥在手里,承受着对方激动感激的目光,小絮只感觉到不知所措,不停干笑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的感谢。

    然而下一刻佩娘的脸就沉了下去,满眼仇恨和杀气的喃喃出姑娘的名字,实在让小絮说不出的心塞——

    你哪里知道,你这般杀气腾腾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表情念着的人,和帮了你被你感激万分的小姐是同一个人呢?

    她终于知道姑娘为什么不带红绫来了,就红绫那暴脾气,若是见到这情形,只怕当场就会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佩娘翻脸了吧?就连自己,都觉得很不舒服呢!被在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过很多遍,所以小絮知道什么都不能说。她眼珠子不舒服的左右转着,觉得有些气闷——姑娘为什么不想让佩娘知道是自己在帮她呢?还被不明真相的佩娘这样怨恨着,连她看着都觉得为姑娘不平呢!

    她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还是按照姑娘吩咐的什么都没说,却微微走了神:姑娘应该还在外面等着吧,只希望她没听到这些话吧!


小絮很心塞(下)

    风易凌站在巷子的阴影里,看着那个蒙着面纱,依着墙角站着素衣女子,心情有些微妙,像欣慰,像释然,又像是歉意。

    他从未想过,印象中冷漠又任性的花阡陌竟也会来到这种地方、会做这种事。

    花阡陌今日只穿了一身素白衣裙,罩着一件鹅黄的披风,长发也只用一根象牙色的簪子挽着,素雅平和的样子和平日的华丽雍容不可同日而语。可尽管如此,她身上的气质也和周围的凋敝破败格格不入。她微垂着头抱着胳膊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明明已经等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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