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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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闲人- 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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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得利益”对每个大门阀来说,是绝不容许侵犯一丝的,因为他们的每一丝利益都是玩命得到的,谁敢动他们的利益,他们继续跟谁玩命。李承乾如今还只是太子,却已表明了将来登基后必然会伤害权贵们的利益,后来站在太子阵营的朝臣们纷纷弃他而去,说到根本上,正是这个原因。

    现在李素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那层窗户纸捅破了,程咬金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与忠诚或背叛无关,现实就是如此,你视我如草芥瓦狗,我为什么还要对你忠诚?陛下有那么多儿子,放弃一个,投奔另一个,做这样的决定很难么?

    见程咬金的态度由愤怒渐渐转为沉默,李素笑了,端杯朝他敬道:“程伯伯,咱们仍是忠于陛下的,至于太子是谁,我们臣子就不必操心了,小子谋算东宫也算不得对陛下不忠,就算换个人当太子,终究也是陛下的骨血,若能选出一个德才兼备之人当储君,无论对大唐还是对各家门阀,必然是件好事,至少不会比现在差,程伯伯觉得呢?”

    程咬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重重一哼,不过最后还是端杯一饮而尽。

    李素笑得愈发灿烂,这杯酒,便算是程咬金的态度了。

    今日李素破天荒的清醒着走出了程府。

    程咬金的脸色不太好看,只说要关在屋里再寻思寻思,酒宴自然无法继续,挥挥手不耐烦地把李素撵走了。

    李素也松了口气。

    面对这位老妖孽,李素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绞尽脑汁地说服程咬金,至少不让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武将向来不参政,程咬金和牛进达李绩这些人开朝会时从来都只是一件摆设,甚少参与商议大唐的政事,只不过这些武将也非常执拗,脑子里一根筋,不把他们这根筋转个方向,李素真担心以后会跟那些老将军们交恶。

    现在李素已确定了程咬金的态度,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接下来便是与太子的交锋了。

    ***********************************************************************

    时已入秋,关中秋收已毕,城外的田野里一片苍茫萧瑟,远处农家的炊烟袅袅扶摇,伴随着阵阵狗吠鸡鸣,给萧然的秋天增了几分勃然生气。

    晌午时分,长安城金光门外,远远行来十余骑,骑队算不得浩荡,甚至打扮有几分落魄寒酸,为首一人满面虬髯,目光冷森,黝黑的脸庞棱角分明,仿若刀刻般冷硬。

    值守城门的是左屯卫将士,一名校尉打着呵欠,懒洋洋地从城门甬道内踱了出来,看着进出如洪流般的行人,不由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再过俩时辰下差了,今冷得邪性,下差后不忙回营,我请你们去西城老刘的酒肆里喝几碗。”

    守门的府兵们闻言乐得眉开眼笑,一迭声地道谢,校尉笑了笑,转头望向城门外,接着皱起了眉。

    “前面那十来骑,看他们骑马的身手,像是行伍汉子,怕不是寻常路数,上去先拦下来,查过以后再放他们进城。”

    众府兵急忙应了,抄执着兵器上前,将十余骑拦了下来。

    校尉远远倚着城门,懒洋洋地看着麾下将士围住那十余骑,谁知将士上前没说两句话,为首那汉子忽然扬起马鞭,狠狠一鞭子抽下来,当先一名府兵被抽个正着,众将士一呆,校尉也愣了,接着勃然大怒,三两步抢到众骑马前。

    抬起怒眼望去,发现为首那名骑士颇有些眼熟,校尉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到他那熟悉的眉眼,冷峻的神情,校尉愣了半晌,浑身猛地一激灵,飞快躬身按刀行礼。

    “末将拜见侯大将军!”

第六百六十七章 大恩未报() 
侯君集回长安了。om

    因屠高昌都城而引西域诸国愤怒,李世民不得不下旨流放琼南,时隔两年,李素在晋阳平乱后用自己的功绩换来侯君集的开释,李世民****的圣旨追出长安,两个月后,侯君集领十余散骑随从回到了长安城。

    侯君集回城的消息迅速在群臣中散播开来,许多与其交好的朝臣们纷纷备上厚礼,亲赴侯家拜访,可谁都没想到侯君集进城后并未回家,而是径自去了太极宫,长伏于宫门前请罪并谢恩。

    李世民并未召见这位声名远播的大将军,只是派了宦官出宫递了话,嘱咐侯君集回家好生歇息休养,并自省其过,不可再犯,侯君集面朝甘露殿方向连连磕头,虎目含泪表示一定自省己过,不敢再辜负圣恩。

    贞观朝的名将很多,李靖是无可争议的排名第一,可谓大唐战神般的存在,只是当初灭了dong*突厥后,李靖的战功和军中威望到达了巅峰,已有震主之象,李世民颇为忌惮,而李靖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将领,很识趣地表示征突厥一战错杀平民无数,并且也有纵容麾下将士抢掠****之事,于是不邀其功,反而自请其罪,从此闭门谢客,不再参与任何军政之事,这才令李世民放了心,不但给自己争到了生机,还赢得了李世民的敬重,从此将他高高供起,类似于一种国家供奉的存在。

    而侯君集,他所经历的事情大致与李靖差不多。同样是灭国之战,同样也是纵容部将屠城抢掠,而灭高昌国震慑西域诸国,从此将丝绸之路以西牢牢掌握在大唐手中,其战略意义丝毫不比李靖当年灭dong*突厥小,李世民给他的待遇却与李靖天差地别。

    只能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李靖挟灭国之威,将当时北方最强大的敌人灭了国,这个举动已为大唐立威扬名,所以一些屠城抢掠之类的事情,邻国无人敢指责,而侯君集灭掉的高昌国本只是个小国,其余的西域诸国害怕侯君集下一个灭国是自己,为了各自国家能够免于兵灾,自然要拿侯君集屠城抢掠作文章,所以侯君集并非败于国法军纪,而是败于政治舆论压力。

    离开太极宫,侯君集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望着远处的太极宫门,部将随从牵着马静静站在他身后。

    侯君集接过缰绳,脚步忽然一顿,语气低沉地道:“可知李素家住哪里?”

    “末将知道。om”

    侯君集踩镫上马:“走,去李素家。”

    部将一呆,讷讷道:“可是大将军,您不先回家么?老夫人和少郎君他们”

    侯君集重重一挥手,沉声道:“大恩未报,先享天伦,不义也。走!”

    精骑卷黄尘,侯君集领着部将随从出了长安城,径自朝太平村疾驰而去。

    风吹着侯君集略显凌乱的发鬓,根根须发迎风招展,拂过面颊有种针扎般的疼痛。

    侯君集眯着眼,抿紧了唇。

    这次被召回长安,他的心情并非如刚才在太极宫表现的那般悔恨或感恩,反而非常复杂。

    有怨气,有愤怒,有困惑,还有几许憋屈难受。

    国法军纪真真实实摆在面前,侯君集无法辩解,错了就是错了,李世民的处置并无任何不妥。可是,谁叫他前面还有一个李靖的特例摆在那里呢?同样是亡国灭族,同样是战略大胜,同样的盖世奇功,李靖犯了之后给李世民服了软,虽说没了实权,却也被高高供起,臣民敬重,没人提屠杀突厥牧民,也没人在乎他麾下的部将抢了突厥多少财物。

    然而到了侯君集身上,同样有功也有过,可他刚回到长安城就被锁拿下狱,接着被李世民下旨流放,同样的功过,不同的人,不同的待遇,侯君集怎能无恨?

    人最怕比较,若无前例,侯君集纵被砍头亦无话可说,但前面李靖的待遇活生生摆在面前,再看看自己的下场,心里当然不平衡了,有句古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差不多便是这个道理。

    此刻侯君集的心情,大抵便是怨恚与恨意交加,然而对方是自己效忠多年的皇帝,于是又掺杂了一些委屈难受,一团复杂的心情埋藏在心底深处,慢慢的发酵。

    部将的轻唤令侯君集回了神。

    “大将军,前方便是太平村李家了”

    侯君集一勒缰绳,十余骑停下,众人下马,在离李家大门尚距数十丈便下马步行。

    李素闻讯急忙跑出家门,见侯君集一身风尘,满脸沧桑,站在门口定定注视着自己,李素急忙行礼。

    “小侄拜见”

    没等李素躬身,侯君集忽然抢前一步托住了他的胳膊,李素疑惑起身,却见侯君集猛地一躬身,先给他行了一礼。

    后面的部将见侯君集弯下腰,众人也纷纷单膝跪地,行礼隆重。

    “侯某承贤侄之情,回长安的路上便听说了,是你以自己的功劳为抵,换得侯某被****开释,召回长安,免我多年流放之苦”

    李素吓了一跳,急忙道:“侯叔叔万不可折煞晚辈,您被****与晚辈并无多大关系,陛下因时因势而赦亦在情理之中”

    侯君集淡淡一笑:“恩与怨,侯某一向分明,是你的恩,就那就是你的恩,旁人沾不得半点,此恩无异再造,容侯某日后报之。”

    李素闻言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将他请进门。

    李家待客并没有像大唐权贵高门那样大摆酒宴,李家的生活习惯很规律,酒宴通常都是到饭点时才设,客人若不是饭点时候来,一般也就是堂上高座,然后一杯清茶待之。

    得知侯君集及部将风尘仆仆刚回长安,李家破例开了餐,席间无酒,只有香喷喷的饭菜,侯君集也不客气,抄起筷子便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饭量令李素暗暗吃惊,然后开始思索这家伙到底是来报恩还是来报仇的,上门不但没拎任何礼品,反而白蹭了不少饭菜,李素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他的恩人,而是仇人,今日上门寻仇就是为了吃穷他

    李家丫鬟如穿花蝴蝶似的进出堂前和后厨十几次,为这群饿鬼添饭添菜之后,终于把他们的无底洞填满了。

    侯君集打了个饱嗝儿,满足地摸了摸肚子,丫鬟适时奉上一杯清茶,侯君集浅啜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把茶搁下再也不动它,显然李家的茶水不太对他的胃口。

    吃饱喝足,宾主这才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样子。

    李素与侯君集聊了一些流放途中所闻所见的闲话后,二人渐渐说到了正题。

    “这一路老夫风餐露宿,沿途打听到长安城的一些消息”侯君集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近日东宫不稳,陛下有易储之念?”

    李素笑道:“空穴不来风,消息终归是五花八门的,陛下确实动过易储的念头,但被长孙伯伯和房相等人劝住了,如今长安朝堂市井众说纷纭,都是些离奇的传闻,侯叔叔不可轻信啊。”

    侯君集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与太子殿下多年前便已积下深怨了吧?”

    李素眼皮一跳,急忙正色否认:“没有,小侄与太子殿下相亲相爱,情比金坚,还约好了明日一起去东郊义结金兰,今生不离不弃”

    侯君集的脸顿时有点黑,恨恨瞪了他一眼,感觉今日无法愉快聊天了。

    李素陪笑道:“侯叔叔风尘仆仆刚回长安,且安心在家休养些日子,陛下当初流放侯叔叔亦是迫于情势,你与他的君臣情分并无半点减色,过段时日陛下对侯叔叔必然另有重用,您这两年的霉运也算走到头了”

    侯君集哼了哼:“老夫的前程,用得着你这个黄口小儿来替我操心?多事!”

    李素:“”

    他也觉得没法愉快跟这家伙聊天了。

    闲聊许久,该聊的差不多都聊完了,而不该聊的,李素也一字没说,侯君集似乎对长安城这一年多发生的八卦新闻并不太感兴趣,除了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易储传闻,他才露出饶有兴致的模样。

    然而关于易储,李素却一个字都不敢多提,因为他很清楚历史上侯君集是因为什么垮台甚至连命都丢了的,或许如今历史因为李素的这个异数的存在而不知不觉改变了,但李素无法肯定这种改变对侯君集来说是好是坏,他只希望侯君集最好不要沾任何跟东宫有关的事,闲聊都不行,尤其是在眼下太子即将倒台的关键时期。

    侯君集今日来李家是为了谢恩,目的达到了,侯君集终究思家心切,而李素这个小滑头左拉右扯,天南海北,就是不说点干货,聊久了侯君集的耐心也终于被耗尽,于是起身告辞。

    李素松了一口气,以一种送瘟神的迫切神情亲自将侯君集送出大门外。

    侯君集踩镫上马,手里倒拎着马鞭,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后蹄刨着地,侯君集骑在马上,淡淡朝他一瞥,忽然弯下腰,轻声道:“你果真对太子殿下无恨?”

    李素想了想,不答反问:“侯叔叔对陛下有恨吗?”

    侯君集一愣,接着大笑,狠狠一扬鞭,一行人飞驰离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 因恨谋篡() 
侯君集怎能无恨?

    他恨的不是流放千里,恨的是李世民不公。om

    都是跟随李世民打江山的老臣,都是战功彪炳的当世名将,当初李靖灭dong*突厥纵兵屠民抢掠,回朝后只是交卸了兵权,便被高高供起,而他侯君集回朝后却被锁拿下狱,流放千里。

    处置待遇天差地别,尤其是西域诸国君主施压,而煌煌大唐却因这些蛮夷小国的指责而加罪于他,侯君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成了李世民手中的一颗弃子,为了那些蛮夷而放弃了他这个跟随多年的忠心部将。

    如此不公的待遇,教侯君集心中怎能无恨?

    可是,恨又能怎样?臣只是臣,君仍是君,恨意再深,他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面对李世民时仍要做出无比悔恨愧疚的模样,仍要伏地跪拜表示自己的忠诚,稍微露出半点怨恨的表情,便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东宫。

    最近东宫的客人比较多,多得有些诡异。

    每日黄昏,城门坊门快关时,总有一些人面见太子,他们从来不走正门,皆由李承乾的心腹宦官从东宫南门将其接入后庭。

    东宫后庭有一片占地广袤的池塘,引曲江之水而充之,池塘的中间有亭台水榭,每日黄昏,李承乾便召集一些人到池塘中心的凉亭内,布置酒菜,挂起宫灯,一群人在亭内高谈阔论,吟诗作赋,效魏晋狂士遗风,常有开怀大笑之声从凉亭传出老远,往往通宵达旦宾主方兴尽而散。

    外人眼里看来,这是非常正常的社交举动,李承乾最近一反常态,竟渐渐杜绝了女色,引三五友人亭中聚会,谈古论今,显然比终日沉迷酒色要强上许多,看在东宫属臣于志宁等人眼里,自李世民动了易储之念后,太子殿下惶恐之下痛改前非,终于改邪归正,走上了正途,至少眼下已看不到殿下终日沉迷酒色的颓废模样,与三五友人凉亭内谈古论今,委实是一个好现象,颇有积极上进之新气象。

    所以,对李承乾常召友人东宫聚会一事,诸多东宫属臣包括李世民布下的眼线都看在眼里,众人都很欣慰,更乐见其成。而李承乾也没让大家失望,白天老老实实读书,房玄龄,孔颖达,岑文本等当世名臣大儒尽己所能,教授太子学问,晚上则邀三五友人吟诗作赋,谈古论今,如此改变,连太极宫的李世民听了眼线的禀奏后,脸色都稍见缓和,只是没好气地哼了声,却再也不提易储之事了。

    其实,李承乾如果真的这样积极上进的生活下去,他目前的危境以及摇摇欲坠的地位未尝不可挽回,他最大的优势便是嫡长子身份,在这个长幼有序,极重纲常的年代里,嫡长子便是天生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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