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唐- 第56部分

　　　　车队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没有谁来送别，一直到那城楼的影子涣散掉，众人才潇洒的转过头来。

　　　　赶路在大唐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局限的交通方式早就注定了这种结果，在马上坐的久了，那鞍座便将屁股磨的生疼，换成步行，两条腿就得遭殃，就没有舒服的法子，天气热的人难受，明明还没有到深夏时节了，气温却高的离谱，把身上的铠甲都脱了，过不了一会也能黏稠的贴在身上，腋下的汗水像是流水一般朝着下方滑落，无奈极了。

　　　　李承乾和他差不多，不过那铠甲舍不得脱，总觉得穿上很威风，热了就喝水，实在不行就往身子上小心的泼一些，半天功夫就不知道空了多少个水壶。

　　　　“这鬼天气，怎么如此之热，照着这样下去，怕是还没有到地方就得把人给晒死了。”长孙冲不满道，将身子后仰了一些，在马上找了一个稍微觉得舒服的姿势。

　　　　“抱怨有什么用，好好赶路才是真的，估计没些时日是到不了。”李铭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水道：“我们走的本就晚上一些，要是早一点或许能躲过这日头。”

　　　　程处默指着前方道：“没出息，瞧瞧前面的大军，不也是和咱们一样赶着了么，人家用走的，你们好歹还有匹马了，这些话也好意思说出口？”

　　　　“哎，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长孙冲不禁为之感慨道。

　　　　众人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打算出来的那一刻也没有期盼多么

　　　　几人在后面聊着天，大军却在道上连成一道长长的线，都望不到尽头。

　　　　自家的马车一直都在后面跟在，觉得累了，苏云干脆将马匹交给其他人，一屁股就坐了上去，脚底板都快长茧了，不知道有没有磨出来几个水泡，反正是哪都疼。车上的是孙勇和熊汗二人，熟的不能再熟了，马车下面是厚厚的软垫，里面还不用被阳光直射，抽出一把折扇在手中轻轻摇一摇，除了颠簸一些外，顿时就觉得清爽多了。

　　　　李承乾几人羡慕的不得了，干脆全部钻了进来，气度有个屁用啊，谁不愿意舒服一点来，队伍根本不用他们管，五个人加一起手头上才几百人，混在上万人的军队里面，泡都浮不出来一个。

　　　　几人不愁吃的，每到饿了的时候先不看自家的，而是全部投放到苏府马车上面，他们带出来的那些玩意完全比不上，这位兄弟才是真的会吃，尤其是当酸梅汤灌下一口后，那叫一个解渴，这位兄弟还说可以做冰镇的，几人眼珠子都有些泛红。

　　　　马车的轮线不断在后方拉着，傍晚时分车队总算是到了宿营地，偶尔在路上还能碰到一些徘徊的流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说是讨要一些吃食，给了还不愿意走，拼死拼活的跟在军队后面，几个校尉没辙，如今的世道对某些人来说混口饭吃都难，至于在哪，没人会介意，只要吃得饱，辅兵他们也能干。

　　　　“都是那些该死的突厥人，不然我大唐的子民何苦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见到这一幕，李承乾不由得攥紧了自己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等到这一战拿下胜利，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篝火映红了几人的面庞，程处默从鸡大腿上咬下一口肉，还冒着油光，这是从苏府马车上面偷来的，现在几个人都在学着如何往无耻的方向去发展，简直没有救了。

　　　　“哼，这一次说什么都要叫那些突厥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承乾很生气，甚至有些愤怒，晚间的饭食没怎么吃好。

　　　　这位太子已经到了忧国忧民的地步，还给他老子分担着责任，将几碗热腾腾精米白饭亲自送给那些新来的流民，善心发挥了一个透彻。

　　　　苏云只是摇着头，军中的精米可不多，大多都是他们从自家带来的，整个军队都吃不上几顿。

　　　　没办法，还是穷啊。

　　　　千疮百孔的大唐如今还没有这个基垫，看着跟在大人身后的一些小不点，他唯有叹息表露。

　　　　夜风席漾，一首曲子却无声的蔓延开来，绿叶含在嘴边，苏云吹出来的调子算不上整齐，不过却很享受这种寂静的感觉。

　　　　程处默几人听不懂，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尝试着吹了几口，最终丢在一旁继续吃起了眼前的美食来。1152

第106章　人非人（）　
队伍依旧拉的很开，赶路的最大乐趣就在于能欣赏到很多美丽的风景，比如说路边的槐树林，两侧的乱丛青草，偶尔在其中跑动的野兔，甚至还有那如同画卷般蔚蓝色天空，这些都是可以拿来看的，只是没人愿意一直仰着脖子走，又累又热，太划不来了一些。

　　　　自从经历了昨日的事情后，李承乾便按耐不住他的性子了，命令几个校尉开始收纳沿途碰到的流民，不管人数，也不管老少，有一个就算一个。

　　　　对于一个太子带着怒容传达下来的命令，没有人会选择反驳，哪怕是几个校尉也不例外。

　　　　军中莫名的丢失了几只马匹和一些车上的货物，还是在行进中被发现的，清查了一番，还真出现了问题，一个士兵偶然间发现了某个不同寻常的地方，马车的车轴上被沾染到了不少的鲜红，用手沾了沾，还是新鲜的，并不多，若不是仔细观察，还真难以发现，几个校尉看的面色铁青，不用问，也就是昨夜宿营出的乱子，想不到这里还有人敢对他们下手，胆子未免太大了一些。

　　　　李承乾主动负责起了这件事情，丢的不仅是大唐的颜面，更是他父皇的颜面，说什么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五人本身就跟在队伍的最末端，折返清查一番倒不是什么问题，况且几人手下还有五百兵卒在，就算真有什么贼人，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几个校尉不敢不同意，这些太子陛下的脸色已经黑了，他们只希望不要发生意外才好。

　　　　苏云则是被这几个家伙强行拉上的，迎着酷热日头带着众多士兵往回赶，若不是因为心头那点好奇心，他还真不想这样折腾自己。

　　　　这一次众人折返了很长的距离，几乎快到的宿营地的时候。才发现一些脚足的印记沿着道边蔓延进了林子里去。

　　　　“想不到真的有人对我们下手，我倒要看看是群什么样的家伙。”

　　　　程处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难得有趣的事情，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还没有走几步，那草间被拖拽的鲜红便逐渐清晰起来，几处小土丘在前方分散，这一片倒是荒芜的很，前方蔓延出一大片齐膝高的杂草垄地，再远处则是一些林立着小山峰。

　　　　“还真被我们给发现了。这些匪类可真是胆大包天，连官家的东西也敢碰。”长孙冲走上前不禁说道。

　　　　“哼，这是在找死罢了。”程处默冷笑道：“以为偷走了东西就可以趁势蒙混过去，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折返回来。”

　　　　苏云没有言语，若是对寻常人出手按理说是一般的匪类无疑，可对军中的资源下手，这已经不是一般人的心性了，至少足够狠辣，望着那一条不知被多少人践踏出来的草路呈现。不禁眯起了双眼。

　　　　顺藤摸瓜是个很好用的计策，至少在古代，高智商的作案真的很难秀出来。

　　　　众人一路摸到到了山脚下，那李承乾才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苏云苦笑道：“我们手下有五百人。他们最多只有几十人，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嘿嘿，依我看，自然是杀上去了。”

　　　　程处默说的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最霸道的，带着百人士兵首先冲上山，可以说一点的犹豫都没有。这些人都是从老程的训练下熬过来的，比起寻常士兵要敏捷的多了，实力自然不用多虑。

　　　　一场没有悬念的厮杀，喊叫声响起的那一刻，苏云便清楚胜负已分了。

　　　　几十个草寇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众人砍翻了，面对锋利的刀光，反抗是换不来生存的，等到众人赶到的时候地面上已经躺下了不少的尸身，剩下的人则是跪倒在地，被刀架在脖子上面，面色无比的惶恐，其中几人已经是哭喊着大声求饶起来，拼命的磕着自己的脑袋。

　　　　“妈的，这群家伙人数不少，连屋子都建好了，看来在这里做坏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真是晦气。”程处默啐了一口唾沫忍不住骂道。

　　　　苏云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些茅草屋，显然是这群家伙所居住的落脚地。

　　　　“说，我们的马匹和货物是不是你们这群家伙偷的？在什么地方？”朝着一人狠狠踹过去，长孙冲才冷声问道。

　　　　被踹的男子面色苍白，头都磕破了，鲜血顺着面庞滑落，嘴唇一阵蠕动，却是不敢答话。

　　　　“不用问了，除了这群家伙外我看也找不出别人了，这四周如此荒芜，他们倒是懂得占山为王，找找看，还有没有落网之人，一并发落。”

　　　　程处默对剩下的士兵吩咐下去，说话间又是一个巴掌对男子甩过去，为了寻找这群混蛋，可是累了数个时辰，这股气着实需要发泄一番。

　　　　“兄弟，你来看。”

　　　　孙勇的声音引起了苏云的关注，这位大哥说话间的声音已经有些轻微颤抖了起来。

　　　　绕过前方的茅草屋，才刚抬起头，后面的景象便叫苏云彻底愣在了原地，只见一个巨大的木笼里关押着数人，其中男女老少都有，衣衫褴褛，多半是被抓来的流民，畏畏缩缩的各自蜷缩在一角，见到他，眼中还透露着畏惧和惊慌，而在这笼外的不远处，却是立着一根木柱，一名脱光衣衫的女子被绑在了上面，面容被头发挡住，已经看不清了，身上皆是经过鞭打折磨后留下来的血痕，就在她的脚下，还有几具还带着衣衫的白骨被浅土掩埋，土壤泛着黑紫色，明显是被鲜血浸泡过后形成的颜色。

　　　　苏云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怒的人，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看的自然比别人开，只是在见到了如此景象后，真的很难叫人保持冷静，他一直都在用乐观与平常的心态去看待大唐的人和事，尽量会去避免肮脏的事情发生，正因此如此，当直视这些血腥的时候，内心才会止不住的激荡。

　　　　佛说要普度众生，却普不尽善恶之事，道不尽正邪之分，人心如果烂到了这种地步，那就没有再救赎的必要了。

　　　　李承乾几人跟在他的身后，众人自然都看到了，此时此刻，每个人内心之中都升腾起了无穷的怒火。

　　　　“这帮天杀的混蛋，留着他们简直是天理难容。”李铭目光泛红，低吼道：“他们根本不是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李承乾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杀’字，轻缓而又坚定，他不是一个恶人，却也不是一个能容忍太多的人，生命这个词对皇室来说本就渺小的可怕，而这些人更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刀光划开了每个人的脖颈，只有那鲜红血剑高洒而出，算是对死去之人唯一的祭奠。

　　　　所有的草寇都被杀了，无一例外，却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幸庆的事情，他们只是恨自己为何来的这么晚、这么迟，不然这种悲剧也许可以早点阻止，木桩上的女子连同那些冤屈的白骨一同被埋葬掉了，这是众人唯一能为他们做到的事情，笼中释放出来的流民则是被安置到了队伍之中，在见到食物的那一刻，每个人都激动的落泪甚至不堪的嚎啕大哭起来，他们被吓坏了，也饿坏了，在被抓来的这些天精神与身体都受尽了摧残，当这些发泄出来的时候自然是汹涌无比。

　　　　程处默吩咐所有人把身上的吃食都拿出来，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将全身的口袋翻了一个遍，总算是给他摸出一张饼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自己吃是幸福的，现在看这群人吃才是幸福的，那感觉奇怪极了。

　　　　“苏云，我从来没有觉得杀人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可遇到了他们，我却觉得死都不够。”面对如此场景，李承乾颇显落寞道。

　　　　“你做的对，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一样会叫人杀了他们，而且我会用比死更痛苦的方式折磨他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苏云缓声道。

　　　　“哦？还有必死更痛苦的方式？”李承乾好奇的转过头。

　　　　“面对人，自然没有，可面对一帮恶魔，却是数不胜数。”

　　　　“如此一来，倒是我便宜他们了。”

　　　　草寇的尸体没有人理会，甚至连看上一眼众人都觉得脏，李承乾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派出去的士兵很快将四周的情况摸了一个透彻，除了继续杀掉几名逃窜的人外，也算是彻底清理了一个干净，如果不是四周的范围过于庞大，这位太子似乎还没有罢手的打算。

　　　　回去的途中每个人心中仍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就连一向话很多的程处默也选择了默然，这些新鲜的记忆还需要时间帮助众人慢慢的消化掉，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忘记的，甚至比起在战场上杀人还要深刻的多，将这份心思努力的压下去，目前要做的则是早点到达战场，那里才是他们的目的地。……1292

第107章　两个男人间的秘密（）　
苏云发现自己有些上火，天一亮，嘴巴就开始干裂干裂的疼，早上喝粥的时候不敢张的太大，一股股闷热的气息就像是徘徊在喉咙里面似得，吹也吹不出，咽也咽不下去，除了用水把肚皮灌满外没有太好的办法，他现在都想把衣服脱光了，很可惜他们队伍后面的流民中还有一些女眷跟随，开放到这个地步貌似不太可能，也就放弃了，赶路赶到这样的程度，先不说打仗，就足够把人逼疯，一个略带洁癖的男人已经四五天没有洗澡，只有一层又一层的汗液不断更替，真的称得上是一种另类的酷刑。

　　　　军中已经有好几人中暑了，铠甲就帮助他们积累了更多的热量，闷来闷去的结果就是不堪重荷的倒下了，车上带来的那点硝石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全部进了他们这几人的胃口，冷敷是没啥希望了，腾出马车给这些人静静的修养一番，是唯一的办法。

　　　　骑在马上的李承乾还在不停的挠着背，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昨夜他就没有睡好，荒郊野外的地方就属蚊虫最多，稍不注意咬上两口是轻的，别的都可以忍受，偏偏这一点令他苦不堪言，在宫中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

　　　　有苏云这位医师在，几个校尉还是选择避开日头最凶猛的午时，大军停靠在树荫下休息上一会，对他们来说则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候。

　　　　程处默的烙饼不敢再往身上装了，怕被酸臭的汗水熏染到，没法下嘴，从自家马车上取出一些吃食。都是长安城有名的糕点，临走前家里侍妾给买的，几天下来就剩下这一包了，小心的瞅瞅四周，正要开口咬下去。那长孙冲便突然把脸凑到他的面前，吓的他一把给丢了出去。

　　　　被砸中脑门，长孙冲还笑了笑，从地上捡起来，拍拍上面的土，没两三口就吞下去了。现在能有这种吃食基本上找不到了，他们带来的那些分的分，吃的吃，粟米粥放点肉沫都要喝吐了，这家伙居然还有存货。

　　　　“卑鄙！”程处默不禁骂道。

　　　　“别这么说。苏兄弟家马车上能吃的已经没了，你居然敢私藏吃的，还想趁我们几人不注意偷偷解决掉，嘿嘿，你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长孙冲笑道。

　　　　“哼，我这是防你呢，你长孙家就没有想到给你装些吃食来？马车上银子倒是带了不少，有个屁用啊。”程处默大声道。

　　　　长孙冲仿佛被踩了尾巴。跳起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