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营寨忽然响起鼓声,那是召集各部俚帅洞主的令,陈佛智没有耽搁,立刻向中军帐赶去,如今坐镇营寨的可是太夫人,没人敢怠慢。
。。。。。。
“太夫人,周军放我们回来,还写了封书信。。。”
“烧了。”
“是,太夫人。”
一封信被人扔入篝火堆中,很快便化为灰烬,几名俚兵正向坐在上的一名老妪汇报情况,那人虽然满头华面容沧桑,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石龙太夫人冼氏,岭南最有威望的领,各地俚帅洞主无论心中怎么想,但明面上绝不会和这位冼夫人太夫人对着来,在岭南,太夫人说的话,比官府说的话要管用得多。
所以冼夫人召集大家增援官军,齐聚于此同杀到跟前的北虏对峙,各位俚帅洞主再不愿意也得来。
下两侧,坐着各地俚帅洞主,刚赶到的陈佛智亦在内,大家一起听着这几名被周军放回来的俚兵说话,听听周军要让这些人传什么话。
其实很简单,就是劝岭南的俚帅洞主们识时务赶紧投降,不要螳臂当车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浈阳的惨剧,周军不希望再重演。
听到“浈阳的惨剧”几个字,陈佛智眼皮跳了跳,正所谓打人莫打脸,他在浈阳败得一塌糊涂,可以说是这一辈子吃的最大亏,现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提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难受异常。
冼夫人听完,缓缓问道:“周军放你们回来传话,有没有说如何回话?”
“回太夫人,有的,他们给了小的这块令牌,说凭着这块令牌便可到周营向他们回话。”
说到这里,那名俚兵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周军说,不着急回话,他们拿下含洭不久,总得休整几日再办事。”
冼夫人闻言眉毛一拧,周军的话充满挑衅意味,浈阳城完了,洭口也完了,那么洭水上游的西衡州州治含洭也守不了多久,对方若真的拿下含洭意味着后路无忧,可以倾尽全力南下。
届时,已经在北面立寨和他们对峙的周军,其兵力会更加多。
“你们,马上去周营走一趟。”冼夫人开口说道,语气不容置疑:“岭南百姓,不想闹事,但也不怕事!要打仗,那就打仗!”
几名俚兵闻言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他们害怕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不过冼夫人的威严无法抗拒,只能硬着头皮应允,起身就要转出大帐。
“且慢,周军的主帅姓甚名谁?”
面对冼夫人的问题,俚兵们回答得很快,其中一人答道:“是鱼纹。。。热。”
“不对,我记得是鱼纹冷!”
“是鱼纹暖!”
冼夫人见着这几个在面前争起来,无奈的摆了摆手:“行了,先前不是说周军主帅姓杨么,怎么这次让你们回来的又变成鱼纹。。。宇文?”
“啊,对对对,太夫人说得对,那主帅叫做宇文暖。”
“是宇文热!”
“不要吵了!退下!!”
陈佛智喝退了那几个俚兵,岭南通汉话的小兵不是没有,可是能完整无误转述汉话的人就少了些,他给建康朝廷当官多年,所以算是精通汉语,但其他人就差了许多。
“太夫人,小的们没见识,把宇文说成了鱼纹。。。”
“老身知道。”
冼夫人点点头,起身右俚帅洞主,面色凝重的说道:“宇文氏,这复姓有些特别,老身听王都督说过,此次北虏南犯,往岭南来的周军,其行军元帅据说是周国的宗室藩王宇文温。”
见着许多人莫名其妙的样子,冼夫人解释道:“行军元帅,才是一军主帅,而领兵攻打浈阳的那个杨姓将军,只是这个宇文温的先锋。”
“啊?攻破浈阳的只是先锋。。。”
许多俚帅洞主闻言大惊,浈阳的惨剧他们多有耳闻,浮尸满江的惨烈情景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增援浈阳的俚帅洞主们损失惨重是真的。
结果这还只是先锋,如今主帅宇文热。。。宇文温来了,想来带来的兵更多,那。。。
众人的表情,冼夫人里,哪能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她将手中犀杖猛然驻地,高声说道:“岭南百姓何其无辜?为何要让他们被战火波及?”
“北虏势大不假,可今日我们投降,明日官军回来了,那该怎么办?”
“那就再投降,是么?无妨!老身活了这把年纪,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若能用一张老脸换来百姓安康,倒也无所谓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是两军交战争夺岭南,届时战火连天倒霉的是谁家好儿郎?”
“哭的,又是谁家孤儿寡母?岭南百姓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太夫人所言甚是!!”陈佛智上前大声附和,“我辈世居岭南,这里的山山水水,每一寸土地都是大家祖祖辈辈经营下来的,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话都说到这份上,其实也不无道理,各位俚帅洞主纷纷出列,表示愿听太夫人调遣,齐心协力共拒周兵。
“王都督领兵离开番禹,在东面五十里处扎营,与我们互成掎角之势,北虏虽然势大,但一心不能二用。”冼夫人说到这里,鼓励起各位来:
“北虏不习岭南水土气候,待得夏天到来酷热难当,其将士必然水土不服,大半染疾无一战之力,到时候北虏不战自退,我等便能保全岭南百姓免遭战火波及!”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决心()
一处营帐内,冯暄躺在榻上,医生正帮他换药,浈阳大败时一片混乱之际,冯暄差点被装神弄鬼摸营的周兵给砍死,也亏得部下奋力保护,才捡回一条命。天籁.⒉3TT.
刚结束军议的冼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医生帮孙子换药,见着冯暄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没有半分不适的表情。
方才她在大帐里说“见过无数风雨”,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数十年来冼夫人和冯家一起走过风风雨雨,什么场面没见过,但如今的局势,确实和以往不同了。
北军居然攻入岭南了!
自永嘉之乱到现在,岭南都归于建康朝廷管辖,也就是所谓的南朝,北朝大军从未过岭南,这里可不是淮南州郡,北军骑兵可以从黄河一线直接突袭到长江边上,要长驱直入到岭南除非走海路,否则没那么容易。
北军出现在岭南,意味着中原局势即将大变,江州州治湓口到大庾岭南麓的始兴,已是过一千二百里的6路距离,周国朝廷既然有能力派兵翻过大庾岭,说明此次大举南犯是决议要灭亡陈国的。
位于长江南岸附近的建康,恐怕自身难保,当然,这不是北军第一次兵临建康城下,但这已经不是三十年前,那位岭南的西江都护陈霸先,早已人世了。
建康如今的情况如何,大都督王猛语焉不详,冼夫人也没追问,毕竟江州沦陷之后,岭南和建康的可靠联系,只能通过海路来进行,一个来回要以月计,即便现在收到消息,也是至少半个月前的情况。
至于援军,恐怕是不会有了。
这和岭南数十年来生的战乱不同,冼夫人经历过的战乱,都是岭南当地刺史野心勃勃,妄图对抗建康朝廷割据自立,官军很快便赶来平叛,火苗还没蔓延便被扑灭。
当年梁国的高州刺史李仕迁、陈国的广州刺史欧阳纥动叛乱,都被她兵抵御,会同前来平叛的官军一起,将叛军击败,而如今,官军怕是来不了,光凭她组织的俚、僚兵,能挡住如狼似虎的周军么?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出来主持大局保境安民岭南百姓尽可能免遭战火荼毒。
“祖母。”换完药的冯暄要起身,被冼夫人制止他趴在榻上说话。
“二郎,你对周军的实力如何看?”
“祖母,周军来势汹汹,此次在浈阳,居然用数以万计的天灯来纵火,这可不得了。”
听得孙子这么说,冼夫人问一旁的冯盎:“三郎,你怎么看?”
冯盎知道祖母这是在考自己,认真思索了片刻答道:“周军有备而来,不取岭南誓不罢休。”
“何以见得?”
“天灯,孙儿也放过,其实没什么,只要有纸、竹篾便能做出一个天灯,关键是数量。”冯盎慢条斯理的说着,“做天灯需要纸张,做很多的天灯需要很多的纸张,岭南没什么大的纸坊,周军不可能现地征调。”
“唯一可能,就是他们行军时就带着这么多纸,纸价可不便宜,做出数以万计的天灯,其花费的不是纸,而是钱帛,对方如此大手笔,说明蓄谋已久。”
“攻破浈阳,不惜投入如此之大的财力,所以孙儿才说周军是有备而来,不取岭南誓不罢休。”
“还有呢?”
冼夫人考孙子,冯盎想了想不确定该说什么,冯暄开口答道:“周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拿下广州之后,恐怕。。。恐怕在他们眼中,我等岭南俚帅、洞主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他们携百战之威而来,肯定不把岭南百姓当人,予取予夺、吸血扒皮、视同奴隶,到时候,大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冼夫人对冯暄的眼界很满意,也不枉费她煞费苦心的循循教导,她看向若有所思的冯盎说道:
“二郎说得对,建康朝廷据有岭南数百年,无论生过什么,无论换了多少皇帝,大部分时间至少能和岭南领们和睦相处,如今换了气焰嚣张的北边朝廷,挟一统中原的余威,恐怕只会想着奴役岭南百姓。”
“我们投降,再怎么都能混个一官半职,可新来的地方官,恐怕要在岭南敲骨吸髓,搜刮各种奇珍异宝,送回京城讨好皇帝、权臣,你以为到时候倒霉的只会是百姓们?”
“当年,梁国朝廷缺钱缺粮缺奴隶,派人到岭南借招抚封拜之名,召集各部落领到高要参加会议,设伏擒杀,你们的外曾祖和外叔公,就是那时惨遭杀害!!”
“梁军仗着兵力强大,四处攻掠俚人村寨,抢光、烧光、抓光!”
“多少人沦为奴隶,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带着青壮躲到崇山峻岭之中,修筑堡寨与梁军周旋,历经大小战事数百,不断袭扰梁军粮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才让梁军知难而退,派使节来求和。”
“你们以为建康朝廷之所以和岭南领们有商有量的,是善心大么?不是,是因为我们岭南百姓能自强!人不自强天难救,换做如今亦是如此!”
“不要光想着投降保家业,那样什么都保不住,我还未嫁与你们祖父时,便随同兄长们在各处险要之地修建堡垒建康朝廷知难而退他们冷静下来,愿意有商有量好好说话,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现在呢?另一个朝廷打来了,他们连战连胜,不把岭南领们放在眼里,一旦就此拿下广州,随之而来的,就是当年的惨剧重演!”
“到时候,倒霉的不光是百姓,还有各地领们,中原有句俗语,唤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不能因为敌军势大,就起了投降的心思。”
“在平地打不过,那我们就把寨子烧了,把人和粮食、牲口都迁到山里,坚壁清野周军在岭南抓不到一个民夫,抢不到一粒粮食,守着几个孤城,每天都要被我们袭扰!”
“就这样耗下去,耗到他们守不住为止!”
冯暄和冯盎不住点头,祖母年过花甲,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并且说的道理很容易明白,先前因为周军势大颇有畏惧的两人,如今意志坚定起来。
冼夫人絮絮叨叨和两个孙子说了这么多,一是教诲晚辈二来也是提醒自己,决不能因为痛惜自家兵丁的伤亡,就让一头嗜血凶兽岭南为所欲为。
“你们可知,周军主帅宇文温有何名?”
“孙儿不知。”
“二郎,你去过江州,听说过独脚铜人的故事么?”
听得祖母问,冯暄回想了一会,悚然动容:“莫非这宇文温。。。”
江州隔江西北岸是周国地界,江州百姓对祸害自己的周国一个“独脚铜人”深恶痛绝,编排出许多故事来消遣,这种故事随着南来北往的商旅传到各地,冯喧数次过江州去建康,免不了听到相关传言。
“正是!我听王都督说过,此人为周国的黄州总管,所谓总管也就是陈国的都督一类,祸害江州百姓不浅,所以得了个独脚铜人的名。”
说到这里,冼夫人面若寒霜:“独脚铜人嗜吃人肉,不但生性凶残而且十分好色,我,已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这等恶鬼祸害岭南百姓!!”请: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误会()
树林间,崔达拏面色红润的坐在一块青石上,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旁站立的宇文温亦是如此,他瞥了一眼崔达拏,开始宽衣解带,一阵冷风吹过,不知多少鸡皮疙瘩掉地。
请不要误会,宇文温和崔达拏之间的关系,没有超出友谊范围的可能。
首先,宇文温不好男风。其次,他就算好男风,也会去找貌若潘安的小鲜肉,而不是中年大叔崔达拏。
“郎主!还请换下衣物,莫要着凉受寒了。”
两个随从围了上来,像两只苍蝇般围着宇文温转,又如青楼里的龟公,在为即将献出头啖汤的花魁更衣,宇文温一甩手,自己脱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裳,用布擦干汗水后换上干爽的衣物。
一旁的崔达拏亦是如此,换上了干爽的衣物,喝了足足一壶凉水,身上的热气才褪去大半。
宇文温眯着眼看向崔达拏,不怀好意的说道:“崔长史,时候不早,该下山了。”
“啊?下官体力不支,还请休息一会。”
“这样啊,那寡人再看看风景。”
宇文温强忍着双腿酸胀的感觉,迈步走向一旁,他如今正站在山峰之上,举目远眺,山下风景尽收眼底,虽然这座山不算高,但好歹有一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岭南道行军元帅、西阳王宇文温,会同行军元帅长史崔达拏,以及随从甲、随从乙、周兵甲、周兵乙等,登高远眺查看敌情,花了半日时间才爬上山顶。
好吧,查看敌情是假,互相伤害是真,今日的登山之旅,是主帅和监军‘日常’引发的结果。
周军攻克浈阳拿下洭口,又把西衡州州治含洭也拿下了,顺着溱水一路南下冲出峡口,前方豁然开朗,苟延残喘的陈军纠结了一群土鸡瓦狗挡在面前,只要再次击破对方就能拿下广州州治番禹。
这样的形势,对于周军来说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眼见着大功即将告成,元帅长史崔达拏喜上眉梢,结果大军却在溱水畔和南面的土鸡瓦狗玩起了对峙,半个月下来都不见动静。
是粮草接济不上了么?不是。
是兵力不足了么?不是。
是朝廷发出急令岭南行军不许动武了么?不是。
是某人在作祟!
那个“某人”,当然是行军元帅宇文温,所以元帅长史崔达拏,理所当然要履行监军职责,双方的‘日常’,有史以来碰出激烈的火花。
崔达拏一言不合就拔刀,喝令“畏敌如虎、坐失战机、养寇自重、不恤将士”的宇文温进军,而宇文温梗着脖子凑上去,一个劲示意“来,往这里砍”。
将领们见状纷纷冲上来劝和,好说歹说才把两位扯开,崔达拏对宇文温这种不要脸。。。不成体统的态度,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嚷嚷着要千里加急往关中派人,找杞王宇文亮告状,说宇文温要祸害大周。
宇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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