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十几年前的时候，你说过的，你相信我的。不过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记得。既然你要这东西，就拿去好了。”席然说着，松开了手，原本抓着的七彩石就顺势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就到了雪域冰凰的脚边，那女人也赶紧蹲下身子捡了起来，还在手里擦了擦，好像是什么金贵得不得了的东西。
“好了，现在可以松手了吧。”席然说。
天澜以北回头看了一眼雪域冰凰，见到她手里的石头之后这才转回身来，放开了手。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看到面前人身上一道白光，等到想要阻拦的时候，人已经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天澜哥，鸣光石。”雪域冰凰说着，把石头递到了天澜以北手里。看着手心里的这块石头，似乎比刚才在席然手里的时候要更加耀眼一些，只是他想起刚才下线之前席然的眼神，似乎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差别。
然然，她变了。天澜以北想。
“小冰，鸣光石，你拿去交给会长吧，小湖的事，我回头再跟他说。”把石头重又递回给雪域冰凰，天澜以北也选择了退出游戏，白光之后，人影消失，最后只留下雪域冰凰一人站在原地。
席然退出游戏之后，依然带着头盔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乍一退出去时，眼前还留着一些游戏里的残影，周围的景事物渐渐模糊，唯一清晰的，只剩下天澜以北的身影。
重遇故友，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最后却落得这样，不欢而散。席然叹了一口气，她的人生真够苦逼。这么多年来唯一喜欢过的人，结果，就是这么对她的。
闭紧了眼睛，直到那个鲜活的人影也消失，最后视线被笼罩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挺好，她想着，骂了一声：“滚你妹的天澜以北，滚你妹的顾晨。”
石头他要，也给他了，只不过等他拿到手之后再施个鉴定术就会发现，拿到手的这块不是他们要找的鸣光石了。
明天会怎样，或许顾晨会发现自己错怪了她，又或许，在旁人的煽风点火下，会以为她故意拿一块假石头应付自己。其实也不用猜席然也可以想到，雪域冰凰肯定要趁着这个机会说她坏话了。很早的时候她就跟自己说过的，喜欢天澜以北，还说过什么公平竞争，那时候席然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她们互视对方为敌人，但其实席然早就出局。
而关于这一次的事情，结果会怎样，席然也不想再去计较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摘下头盔，看到被设了无声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不想去确认是谁打来的，她果断把手机关了机塞进枕头底下，再一头倒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有句话说，失眠，是因为你正在别人的梦里蹦跶着。席然睁着眼睛，看着微微亮起的天，心想：可千万别是江上布衣那厮梦见自己了。
在床上滚了两圈，依旧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席然摸到枕头下的手机，重新开了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当前时间，席然脱力，看来今天真的是睡不着了，便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人的号码发了一个短信出去：“天亮啦，起床放水啦。”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短信，打开之后，果然是奶爸发来的：“小井，你起这么早，不困吗。”
“困，可是睡不着。”席然回复。
“怎么了？”
“不高兴。”
“小井，你等我一下。”
这一条短信之后，王子阳那边就息了声没有动静，也不知道那家伙是真放水去了还是又一头栽倒睡了过去。席然叹气，大清早的，果然找不到人聊天，可是人又睡不着，干脆起了床开了电脑去论坛溜达。
大清早的，就算是论坛也没有多少人，在线人数只有她一个而已，这也真是难得。每个区每个版块浏览一遍，大部分都是玩家抱怨游戏坑爹，或者对某某公会的指责，也有一些是玩家的写的攻略，关于任务怎么接，或者是一些比较飘渺的NPC坐标总结。过去席然无聊的时候也会过来论坛里面看看前面那些家伙跳脚的帖子，有时候看着还挺乐呵的，上了游戏也会叫朋友回头一起组队去围观，也会披个马甲进去凑个热闹。只不过现在，心情不好，看着帖子也没什么意思，淡而无味。
看着看着，席然开始觉得有一些困，果然睡不着的时候应该看看书自我催眠一下的，她怎么早没有想到呢。打了个呵欠，注意到手机屏幕又在忽闪忽闪的，抓过来一看，却是奶爸的电话，接起来，就听到里面的人大喊：“小井，你家几零几，给我指条明路吧。”
“啊？你……你要干嘛。”席然问。
“我在你家小区外面。”王子阳答。
席然被奶爸的话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没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直到电话里再度传来声音，问她：“小井，听得到吗？”席然这才回味过来，站起来推开阳台的门，从窗户望出去，果然就看到楼下马路边上拿着手机左右张望的王子阳。
席然久久不回答，王子阳拿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确还显示通话中，他又问了几声，然后抬头的时候，就发现了对面房子三楼的阳台上，有人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贴在窗户的玻璃上，正看着自己的方向。
王子阳抬起手挥了挥，说：“小井，我看到你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席然看着王子阳的方向，而王子阳，也在看着席然的方向。虽然这种距离下，她也无法确定王子阳是不是可以看到自己的眼睛，但是一瞬间，她却有一种四目相对的感觉。
砰嗵……
正文 【九十四】我喜欢你
楼下的王子阳抬头看着自己的方向，席然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并很认真地开始思考，她这是练成了德鲁伊的技能召唤术？还是那厮用了传送卷轴？但是不对啊，他们现在又不是在游戏里，哪来的召唤术，哪来的传送卷轴随传随到。
楼下的王子阳沐浴在晨曦的微光中，映着他的笑，说文艺点，像是从天而降的使者来保护她了。
席然因为自己的想法笑出了声，但随后，她又朝着楼下大喊了一声：“你想干嘛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王子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微微的，略显委屈，他说：“我知道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人家都在睡觉，所以小井你要淡定。”
淡定你妹啊。很显然席然现在淡定不能了，有生之年她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事？只不过因为自己在短信里说不高兴了，结果这人就很快出现在她家楼下了。这种几百年前就看腻了的少女YY小说情节居然被自己撞上了，席然都忍不住要骂狗血。
可是面对着楼下那人得意的笑容，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对着手机说：“上来吧。”
得了席然的允可，王子阳立刻欢快地冲进了小区。等到他冲到席然家门口的时候，席然对着猫眼看了半天才确认，她还醒着，她还清醒着，面前的这人，并非在自己梦里出现。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两人就算想上哪里坐坐都无处可去，席然只能开了门，让王子阳进了来。她一个人住，所以也无需去想什么应对父母的借口。
只是这清早的，王子阳是没睡醒就跑了过来，加上席然这个一夜没睡的，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反而相对无言了。席然抱着膝盖，抬眼看着王子阳，王子阳却是局促地抓了抓头。
“你干嘛跑过来。”席然问。
“呃，我是打的过来的。”王子阳答。
……席然突然觉得，和这人交流还是有一点困难的，叹了口气：“我是说，你干嘛突然跑到我家楼下来。”
“因为……你不是说，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
席然说：“只是随便一句不高兴，你也不用特地……”
王子阳摇了摇头：“认识你这么久，用看的都知道你总是有事情就憋在心里不肯和别人说。你这头一次跟我说你不高兴，我就知道，你这不是不高兴，而是很难过，对吧。”
一针见血。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又傻又猥琐的奶爸，有时候也还是比较犀利的家伙，自己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他，想了想，转头对他说：“上次你不是问过我，在游戏里发生过什么事么。”
王子阳点了点头，那得是好些日子之前的事了，虽然席然答应了会告诉他，但这些日子王子阳看她的样子，并不是很想提及，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王子阳说。
“恩，其实没什么的。”席然说着，站起来去了厨房。水烧开了，她给两人都泡了一杯茶。她习惯用浓茶提神，所以给自己地那杯里放了很多茶叶，茶叶沉在底部，厚厚一层。
席然吮了一口，咽下苦涩的味道，然后开始诉说。
“其实你应该也猜得到，我曾经是天下盟的人。不过这个先放到，还是得先跟你说一个人。”
顾晨，天澜以北。这个人这个名字总是不能平白跳过了不说的，席然想了一想，还是从他们小时候开始，断断续续地给王子阳讲关于过去的事情，从出生到一起长大，从小学到大学，其中包括一些藏在心里的秘密，甚至是陈潇都不知道的事情。
好比，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就没有放下过顾晨这个人。
“那你现在，还是喜欢他？”王子阳问，听着席然一下子讲了这么久，手里的茶都已经变温。
席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靠着沙发看着客厅顶端的装饰灯，一片一片的珠光闪得她几乎想哭。
“我也希望就到此为止了，虽然这句话，好多年前开始就一直不断对自己重复着。不停地跟别人解释，我和顾晨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子，我其实早就已经不喜欢他了，一开始重复了很多次，有时候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就不喜欢他了。可是一旦他出现在我面前，过去说过的那些话又不作数了。喜欢了一个人十几年，即便想停下，也是会因为惯性而不由自主地想继续下去。何况，如果那么简单就可以放弃，是不是说明我的喜欢，太肤浅了。”看着席然勉强的笑容，王子阳忍不住靠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就好像小时候大人会摸着你的头或夸奖或安慰那样，力道不重，可偏偏能把席然憋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就给拍了出来。
藏在心里的痛，倘若没有人发现，倘若没有人安慰，反倒不会觉得痛，自己摸一摸也就过去了。可一旦被人发现了过来安慰，就会让人开始感觉委屈了。
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淌在脸上，席然伸手去抹，结果连衣服的袖子口都湿了一片：“奇怪，怎么就哭了。”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子哭过了，平时看书看电影也会被感动，也会热泪盈眶，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止不住眼泪的时候。
因为，难过的时候反正也没有人在意，就算哭也不会有人看到，所以干脆还是憋回心里，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难过。
见到席然突然就哭成这样，王子阳一下子也开始不知所措，想学着偶像剧里的帅哥说一句“我的肩膀借给你”，可席然好像压根就没打算往他这边靠，最后还是狠了狠心，伸手揽了席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对她说：“哭吧，哭吧，哭完就好了。”
席然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昨天晚上饭后就开始游戏，接着又是一夜无眠，本来就没多少体力，这一哭也哭不了多久，哭累了，也就干脆吸了吸鼻子，偃旗息鼓不再继续。
见她已经差不多平复了心情，王子阳又继续问道：“那你和天下盟呢。”
关于天下盟的事情，就更加简单了。从一开始的因为天澜以北而加入，到后来天澜以北不告而别她担起重任，引得团里一阵不满，最后是突然有一天，会长领着人问她，鸣光石的下落。
后来的事席然不用说，王子阳也已经可以猜到，无非就是“把东西交出来就饶你不死，否则休怪我们无情”。席然扑哧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就是删了号重新玩了现在的。”
“那，你难过的原因呢，是昨天在暮光城里发生了什么事？”王子阳问。
席然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传来，她说：“昨天，在暮光城遇到了天澜以北，然后，他跟我讨鸣光石。”
“然后呢。”
“没然后了，我随便丢了块石头给他就下线了。我只是想不明白，是不是游戏里的人反而要重过现实里的朋友，为什么我们认识了二十来年，还抵不过游戏里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席然滞了一下，随后又说道：“不过好像我也没立场说这话，陈潇过去就老抱怨我因为游戏不陪她。”
“那不一样。”王子阳说，“如果是霸气他们遇上这样的事，我肯定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因为以他们的智商估计也不会想到私吞什么的就是了。”
席然噗嗤一笑，把王子阳当成树洞，说了一大堆憋在心里的话，她也舒服多了，心情稍稍转好，大叹了一口气瘫在沙发上。
王子阳看她这个样子，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小井，你难道就没想过把事情查清楚。”
席然愣了一下，她又怎么没想过，可是即便是当初离开游戏的时候她都是一头雾水怎么就被人给冤枉追杀上了。可是她能怎么样，从小到大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那时都已经算好的了，还企图和会长把事情说清楚，可是原本在公会她就说不上话，成为众矢之的之后，又有谁会相信她的话。
当初被追杀的时候，她杀过的天下盟的人可比她掉的级多多了，都已经这样撕破脸皮，现在也已经没什么可说的。更何况，就连天澜以北都在怀疑她。
“算了吧，我不想再和那些人有瓜葛。”席然说。
“那你就甘心被他们冤枉？”
“不甘心，可又能怎样，连他都不相信我。”
“小井，你不是说过不想再继续了，那么他相不相信你，还重要么。”
席然点了点头：“陈潇也说过的，猜忌你的男人不能要。”
“那……”王子阳扳过席然的身子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问她：“那我喜欢你，你要不要。”
“我……”席然顿了一下，仔细回味起王子阳刚才那句话，她怎么觉得这九个字分开来她都懂，但是合起来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正文 【九十五】你自便吧
他们两人面对面侧坐在沙发上，王子阳两手按着席然的肩膀，虽然没有施多少力，可席然却觉得身上像是压了千斤巨石，动弹不得。
她翻来覆去把王子阳刚才说的那句话重新又重新回想了好几遍，最后一次她确认了一遍这句话里并没有其他意思，而只是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直接得不能再直接的告白后，她觉得，此刻她就是那被美帝国投了原子弹的长岛，先是“轰”的一声巨响，在一阵混乱之后，紧接着，是一片平静。
屏住呼吸，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席然动了下肩膀，脱出王子阳的控制范围，平移，再平移，继续平移，直到顶上身后的沙发边缘后才停下动作，然后小声地问：“你……认真的吗。”
对于席然这一举动，王子阳没有觉得意外，也没有觉得失望，只是悬在空中的两手突然没有地方摆放，停顿了一下才慢慢收回来，他说：“你觉得呢。”
席然咬了咬嘴唇，想起她刚回到游戏里的这些日子。记得第一次遇见江上布衣的时候，她就感慨过，这世上莫非真的就有所谓的孽缘。
孽不孽，她不清楚，不过这个缘是真的就摆在那里了。本以为只是陌生人，可谁能料到后来能成为好友，一起组了团，一起厮混。本以为只是游戏里的朋友，可谁能料到随便去联个谊相个亲都能面对面撞上。本不在考虑之中的人，可谁能料到，他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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