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忍着没有去抚弄自己的手臂以减轻身上的不适。但是她的脸色神情,已经全部落在施云晚眼中。施云晚的脸色变了。
“对不起,我已经不习惯和人亲近了。”索锁说。
施云晚忍耐着,柔声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吃点什么吧?我点了你喜欢的枫糖蛋糕。这里的枫糖蛋糕还好,应该合你的口味……锁锁?”
索锁没有动。
施云晚将刀叉都替她摆好放在了手边,脸上有着几近讨好的神气——索锁看着这陌生的神气,心想不是的,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她是最严格的母亲。她自小用刀叉,弄出一点声音,都会被她责怪,所以她从很小的时候餐桌礼仪就是上佳的……索锁盯了一会儿那亮晶晶的叉子,和色泽美丽的枫糖蛋糕——她伸手将蛋糕拿了起来,咬了一口,嚼都没嚼,便吐在了面前的餐布上,拍拍手,说:“不好吃。”
施云晚像被迎面打了一拳,怔怔地望着索锁。
“对不起,我出狱之后,就忘了应该怎么做淑女了。”索锁回答。
施云晚眼里浮起一层泪雾。但是索锁看了,无动于衷。
她不耐烦地说:“别这样。我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也已经跟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您不想因为我丢脸,其实最好是再也不要跟我扯上半点关系。”
“我找你找的很辛苦,锁锁。我申请探视,你不要见我……我一次次去,你一次次拒绝。连你什么时候出来,我都不知道。出来的这几年,你音讯全无。我急也急死了……”施云晚说着,抬手拭了下眼角。
索锁却被她手上那钻石的光芒刺了下眼。
她一声不出。
“你到底是生是死,我总得知道。不然天天都挂着你……我好不容易得到你的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我怕你觉得我突然出现反感,都到你住处了,也没有进去。可是你……”施云晚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她净白的面孔透着红润,落了泪,真如梨花带雨一般……索锁望着她,止不住心里一阵难受。但并不是因为她惹的母亲哭而难受。她难受另有原因……她母亲看上去永远是美丽而柔弱,偶尔眼睛一湿,不要落泪,不知多少人已经愿意赴汤蹈火。这里面,既包括她父亲,也包括她。
她从小就怕母亲难过。
可是现在不了。以后也绝不。
“锁锁,爸爸不在了,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施云晚忍着泪,说。
“别在我面前提我爸爸好吗?”索锁说。
“锁锁。”施云晚被索锁的语气弄的一愣。
索锁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跟任何人、尤其是我,都别再提我爸爸。他给你的已经很多。他已过世多年,您也有新的生活,别再提他了。您也没有这个资格……我爸爸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原谅了就算数。但是再要我尊敬你,不可能。我本来不想多说——我读书的时候,你事业发展的很好,是爸爸支持你。你满世界飞,总会抽时间来看我。我以为是关心我。但其实不是的……我现在也可以理解你,毕竟爸爸比你大了许多……你给他戴绿帽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你女儿的爸爸,有一天你还要抬他出来,让你女儿接受你?”
“锁锁。”施云晚脸上血色渐退,“你……”
索锁看她这样子,却也没有十分痛快的感觉。
“希望没吓着您,严太太,我现在说话不喜欢斟词酌句。ok,您要见我,我来了,您也见了——其实过了这么久,即使我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从来没有动过念头去求您。您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可以,我们就不要再见了。”索锁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锁锁!”施云晚跟着站了起来,叫住索锁。
索锁也站下了,但没有回头。
“我知道你恨我……我只希望你过的好。看你现在……”
“我现在很好,什么都不缺。别以你的标准来衡量我的生活。”索锁说完,迈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向酒店外头走来,站在大门口处,经理远远看到她,已经替她叫了出租车,请她上车时,很有礼貌。
索锁说了句谢谢,上车离去。
电话在她外衣内侧口袋里震动着,已经震动了好几次。
索锁突然间痛恨自己这个细小的举动——她不应该将手机调到震动。如果第一通电话便响起来,她完全不必在那里耽误那么多时间……她请司机停下车。
司机看她一眼,说:“还没到呢。”
“不用了。”索锁把钱给了司机。下车将手机拿出来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风吹的很劲,她脸上有点木。好一会儿才发觉她正在海水浴场附近。冬日里空旷的浴场像是水边的沙漠,夕阳西下,更是满目寂寥……她站在便道上,掏出烟来点燃了……
海风吹拂中,眼睛渐渐刺痛。
好一会儿,她擦了擦鼻尖。
湿乎乎的。
手机又在震动,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便接通了。
电话那头彭因坦懒洋洋地问她:“喂,怎么老不接我电话?”
“我有什么义务必须接你电话?”索锁冷声反问。
她狠狠地抽了两口烟。
烟气让她口腔心肺都火烧火燎的……彭因坦没出声。
也许是生气了。是的,以他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性子,被她这么刺激,早该暴跳如雷了。可是听筒里明明白白地是传出了笑声,连寒冷的风都吞没不了笑声里的温暖。
“你现在海边?”他问。
“嗯。”索锁回答。
“在哪儿?”他又问。她说了,他就说:“在那儿别动。等我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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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如果没有遇见你 (十二)()
心锁;第十二章 如果没有遇见你 (十二)
电话就那么被挂断了。上飨嚣菿 索锁把烟掐灭,在冷风里站了,纹丝不动。
她头脑也一片空白。不是不能想什么,而是她不愿意。
不愿意想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儿,也不愿意想,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以为所有的事情,在七年前便已经结束了。
包括仅剩的血缘关系……
彭因坦挂断电话,回办公室拿了车匙,回来敲了敲会议室的玻璃。康一山看到他招手,起身出来,问道:“做什么?瑚”
“我得先走。有急事给我打电话。”彭因坦说,“应该没什么急事吧?那就别找我了……”
“又怎么了!”康一山一听彭因坦要走,简直头疼都要犯了。见彭因坦脚下抹油,一把抓住他,“你先给我说说,到底什么事儿,你今天就心神不定的……喂!你这叫翘班知道么?我扣你工资……铄”
“扣吧扣吧。奖金分红也随便你扣。”彭因坦笑着说。
康一山气的咬牙。
“工地都停工了,你也让我松散两天。”彭因坦握着一山肥厚的肩膀晃了晃,“走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康一山看彭因坦根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添就直接往外走,站在那儿倒笑了,说:“这人。”
他回了会议室,见小葵正在给因坦整理东西,看看在做报告的同事,坐下来低声说:“等会儿给彭先生把资料收好了放回他办公室。还有今天的会议纪要。”
小葵愣了下,点头答应,“彭先生走了?”
听语气并不怎么诧异,一山看看她。过一会儿,他把椅子往后撤了撤,靠近小葵些,装作仍然在认真听报告的样子,嘴里却问:“有八卦没有?”
小葵忍着笑,小声说:“有。但是不能说。”
康一山斜了她一眼,说:“不说我也能猜着因为什么。这人最近是疯了。从来没见着这样过。”
彭因坦可真没因为私人事务把公事随便就放下过。
“那是因为从前的人不对。”小葵声音极轻。
康一山过了一会儿,才把椅子归位……
彭因坦走进电梯,一抬头看到了一板一眼的巩义方。
巩义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彭因坦一进来,他看到,愣了下——因坦只穿着衬衫西裤,袖子卷到手肘处,像是为了什么事急匆匆要赶去哪里……他抬头了,因坦笑笑,问:“要出去?”
“是啊。 ”巩义方答应,“你这是干嘛?”
“下去拿快递。”彭因坦笑道。见义方诧异,他哈哈一笑,道:“不是,提早下班。”
“你……”巩义方抬手比划了下,意思是你就穿成这样?“不怕感冒?”
“那儿那么容易就生病。”彭因坦笑着拍拍胸口,“对了,姥爷说要提前来。我今儿磨了半天,怎么也没磨出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到。回头你关心下?你这个外孙女婿得他老人家心思的很。”
“我知道。等下我就打电话。”巩义方说。
彭因坦看看他,说:“问出来,你跟晓芃一起去接。给你们俩一个表现的机会。”
说着电梯就到了,门一开,外头站着的师傅就跟巩义方打招呼。彭因坦见他们是要维修电梯的样子,说:“不是刚维护过嘛?又维护?”
“电梯里的摄像头出了点问题,要修理。”那师傅回答。
彭因坦说:“这样。好像前阵子也坏过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这架电梯……义方,我约了人,先走了。”
停车场里果然是比里头冷的多,他朝自己的车子快步走去。巩义方在原地略站了站。他的车子跟彭因坦车只隔了两个车位,但彭因坦经常有两辆车停在这里,倒要占他一个车位——他看彭因坦过去,按了下车匙,上了他那辆新车……离开的时候,还特意鸣笛——隔了玻璃窗,他都看得到彭因坦那春风满面的样子。
因坦看起来心情是很好的……
彭因坦车子开的风驰电掣,在车流中见缝插针、争分夺秒。但随着天色转暗,越接近目的地时,他不得不慢下来,留意着海边的人影——他终于看到站在栏杆边的瘦瘦的索锁,马上把车一停,下来冲着那边大喊“索锁”!
索锁回过头来,风吹的猛烈,短发糊住了她的眼睛。
路灯下彭因坦站在车边,白衬衫被风吹的贴在身上,他挥手笑着,左右看看车流,就要走过来……她喉咙哽了下,说:“你别过来了!”
但是她的声音被风吞没了,彭因坦已经穿过车流来到她面前,看看她,笑着把她拦腰抱了起来,仰头道:“等急了吧?”
“你开车干嘛那么快?”她问。
“不是说好了让你等我十分钟吗。 要跟一山请假,啰嗦来两句就晚了。怕你着急……”彭因坦说着,单手抱了索锁,抬腕子看表,“还是迟到了三分钟。”
索锁按着他的肩膀平衡下身体,低头看他,她额头眉眼被乱发遮了,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可是他的样子她还是很熟悉的……他托着她转了两个圈子,头发被风吹的飘起来,终于看清他的笑脸,和白灿灿的牙齿——她低头亲了他。
彭因坦愣了有几秒钟,才意识到刚刚索锁是做了什么。
他微笑着看索锁。
他出来时连眼镜都没有摘,在寒风中眼镜被冻的凉凉的,贴在脸上都不舒服。可这会儿,再不舒服都可以忽略不计。
“你放我下来。”索锁说。
“不放。”彭因坦笑着,抱着她转了半个圈,一路小跑着穿过马路,直到来到车边,才把她放下。待他上了车,转过头去看看她……他眸子亮闪闪的,想闪着火花。
索锁没有出声,彭因坦握了她的手,也没有出声。但是他们好像就在手握到一处的一刻,他眼中的火花和她心里的交错起来,成了一簇……
彭因坦倾身过来,吻索锁。
索锁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彭因坦手恰好按在那里,明明知道有电话来,就是不肯停下……索锁推他,他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姥姥的电话。”索锁看过手机,说。有点儿抱怨,但是没有不高兴。
彭因坦说:“是不是催你回家?”
“嗯……应该是。”索锁马上回电话。彭因坦还握着她的一只手,她只好右手拨打电话,“姥姥,我刚才没听见……嗯,见过了。”
彭因坦听着索锁的语气骤然低沉,看看她,已经低下头,眼睛是望着她的靴尖的。不知道姥姥在说什么,她不出声,手在他手心里,他紧紧一握。
“嗯,我知道了……那我晚点回家吧。您跟唐姐姐说……嗯。”索锁头还低着。姥姥除了问她见妈妈是不是顺利,还跟她说隔壁唐家邀请她们过去吃晚饭。她知道席间是少不了问她和郭康见面的事如何的……无论如何,她相信姥姥会拿捏该怎么回答。“我会按时回家的。”
彭因坦见索锁挂断电话,轻声问:“不用回去陪姥姥吃饭了?”
“嗯。”索锁低着头,看都没看,把手机中的那个未接来电记录清理个干净。
“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彭因坦靠过来。
索锁伸手贴在他面颊上,推远,说:“少腻歪。大街上呢。”
“不在大街上就可以腻歪了?”彭因坦故意问道。
索锁看了他,说:“狗皮膏·药。”
彭因坦笑,“给我做好吃的?”
索锁又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
“我们去买菜吧。”彭因坦高兴起来。
索锁指了指前面,说:“就去这个最近便的菜市场好了……你想吃什么?”
“你做的,随便什么都行。”彭因坦说。
“捋把树叶子给你吃也行?”索锁顺口问。
“行。”彭因坦回答。
“口甜舌滑,非奸即盗。”索锁轻声说。
彭因坦启动车子,趁索锁不备,又亲了她一下。
“你好好开车!看前面!”索锁皱眉。
“知道。”彭因坦虽然是这么说着,还是开着车子,隔一会儿就看她一眼。索锁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偏偏骂又骂不出来,真是好气又好笑,只好指点他怎么去那个小市场。彭因坦把车停了,问她:“送你的礼物还满意?”
“你在车上等着,我去买。”索锁见彭因坦还就穿着衬衫就要跟她下车,便说。
“我有办法。”彭因坦从后座上扯过来一条羊毛毯子,披挂在身上,“我衬衫含oosh,暖和的很。”
“不环保。”索锁说着,见彭因坦真的就裹着毛毯下了车,也跟着下去,手抄在口袋里取暖,哼了一声说:“送礼物……说的好听。谁不知道你没安好心……没事儿给我家里安那么好的安保系统干嘛?单为了我们方便?”
“万一有人跟我那么神勇就摸上门去呢?”彭因坦刚说完,索锁抬肘给了他一下。彭因坦揉着胸口,“说真的吗,我想来想去,你看,家里就你和姥姥……我想吃这个。”
索锁走在彭因坦前面,正听着他絮叨,忽然他就转了话题,她回头看看,他手指着第一个摊位上摆着的莲藕。
“家里有新鲜排骨,莲藕排骨汤好不好?”彭因坦问。
索锁想了想,说:“再有年糕就更好了。好久没吃莲藕排骨年糕汤了。”她示意已经在等他们挑选的老板要莲藕,低头选了几个新鲜的莲藕。
“小店有年糕的。”老板应该是听到他们俩商议,称藕的时候笑眯眯地说,“是我老婆买的。买的有点多,分你们两包?”
“好啊。”彭因坦立即答应。等老板把莲藕和年糕的钱算好了,他拎起来,等着索锁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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