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的微风,总会挟带着一丝凉意,山间傍晚时候的微风尤其如此。
关暮雪此刻已感到这一丝凉意,但这一丝凉意并没有消除她旅途的疲劳,并没有给她一种凉爽舒适的感觉,反倒让她觉得此处已充满了杀意,即便是夕阳的光辉也带着浓浓的杀意。
熊倜站定了身形,他却并未回头,而是直直的挺立着,好似山间的一棵松柏,他道:“跟了这么久,难道你们不觉得累,不想出来透透气么?”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极有穿透力。
果然片刻之后,十余丈远处,一处灌木丛之后缓缓走出八个身影,八个人,八柄剑,身形笔挺地立于夕阳的光辉之下,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熊倜。
其中一人道:“阁下的踪迹当真是难寻得很。”
关暮雪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熊倜却好似已听懂了,他道:“你们虽然在祝融峰失望而归,但在这衡山南麓又再次跟上了我们,也当真是不容易得很。”
“难道他们便是祝融峰上那几个华山派弟子?”关暮雪低声道。
熊倜接着道:“我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们华山派的人,看来我与华山派的确是有缘得很。”
那华山派弟子道:“哼,你连伤我华山派数名弟子,我们这次绝不能放过你。”
熊倜讥诮着笑道:“余乘风与厉破风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你们还是快快回去,叫白莲道姑来找我算账吧。”
那华山派弟子被他羞辱,当即怒道:“少废话。”话音方落,只听“嘡”的一声,他已拔出长剑,斥道:“上。”他们八个人,八柄剑便向着熊倜杀了过来。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一道寒芒一闪,竟是一把铁剑自天而降,直挺挺地扎入他们面前的一块岩石之内。
紧接着一道身影一闪便到了那把铁剑跟前,身法之快,竟没有人看清他是自何处而来的。
这八个华山派弟子顿时一愣,生生顿住了身形,他们望了许久,却并没有看清此人是何模样,因为这个人身材魁伟,朴实无华,但他的脸却厚厚的包了起来,只留下眼睛,鼻子,和嘴巴三条缝隙。
所以任何人此刻也看不到他的模样,只能够看到魁伟的身材,朴实无华的装扮,以及那把像他的人一样朴实无华的铁剑。
那为首的华山派弟子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多管闲事?”
此人并未答话,“嘡”的一声拔出那把铁剑,缓缓转过身去,目光中迸射出摄人的光芒,他虽未说话,但那些华山派弟子却已看出了他的意思,因为他那把铁剑所映射出的光芒,更加摄人胆魄。
忽然一个华山派弟子道:“他便是那个魔教弟子。”
此话一出,几个华山派弟子顿时低声议论,那为首的华山派弟子一声令下,他们八个人八柄剑眨眼间竟消失得一个不剩,俱都无影无踪。
关暮雪早已忍不住惊叫起来,道:“铁剑,竟然是铁剑。”
熊倜此刻方才缓缓转过身来,微笑道:“我早已听出来是他。”
铁剑此刻已收起了他的剑,他的目光却异常凝重,似乎又包含着异常复杂的情绪,他并没有走过来,而是迟疑着,似是不知应该离开,还是应该留下来。
他终于猛然转身,正要离去。
熊倜忽然叫道:“三江兄。”
铁剑浑身一颤,猛然间又转过身来,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熊倜,似是看到了就别数十年的亲人。
熊倜又道:“方三江,你便是方三江,三江方氏铁剑门的方三江。”
铁剑的目光中已有了泪花,男人的泪花并不常见,但能够见到男人的泪花的人,定然能够理解那种悲壮的情怀。
关暮雪此刻已能够确定,铁剑便是方宇开的那位堂兄方三江,三江方氏铁剑门的方三江。
熊倜此刻的心中亦是充满了一种有悲有喜的情怀,他冲过去,紧紧地抓住铁剑的双肩,道:“果然是你,你为何要突然离开?你可知道方兄他有多么想要见到你?”
铁剑的泪光已盈满了眼眶。
关暮雪忽然道:“熊大哥,此刻并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万万不可耽误了。”
熊倜恍然道:“不错不错,这件事情万万不可耽误了。”说话间,他已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来,交予铁剑的手中,道:“你按照这个地址,要亲自交到这个人手中,万万不可耽误了。”
铁剑接过那封书信,目光之中忽然竟露了出惊异之色。
熊倜又道:“我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这封信你务必尽快交到此人手中,方宇开方兄以及他的天心庄已陷入极度危机之中,只有这封信方能解除这次危机。”
夕阳将落,天际余晖如血,夕阳落下的时候,黑夜便会来临,黑夜已来临,黎明必不会太远。
铁剑已转身离去,消失在天际那一片血红的霞光之中,熊倜的眼中闪着光芒,那是一种异常坚定的光芒。
第二百九十四章柔美少年()
第二百九十四章柔美少年
熊倜如释重负,他的脸上已有了明亮的光芒,也不知是因为铁剑已带走了那封异常重要,能够解除天心庄危机的书信,还是此刻的夕阳已忽然变得更加明亮了。
关暮雪忽然道:“我们还是要去桃花小肆么?”
熊倜望着远方,脚步并未停下,道:“怎么?你不喜欢桃花小肆那个地方?”
关暮雪道:“我虽然还没有到过桃花小肆,但是却早已向往着那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了。”
熊倜道:“那么你问这句话的意思又是什么?”
关暮雪道:“我只是觉得相比之下,天心庄的事情更为紧迫一些,至于我们何时再去桃花小肆,倒不是一件很急的事情。”
熊倜道:“正是因为有天心庄的事情,所以我们才要离开,而且离开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关暮雪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你如此一说也有道理,只有我们离开得越快,越远,天心庄的事情才能够顺利按照我们设想的样子进展,方庄主他们才会越安全。”
熊倜笑道:“我发觉你越来越聪明了,简直聪明得不得了。”
关暮雪也笑道:“那么你有没有觉得有一个聪明的人在你身边,有时候或许会替你多想一两个好主意,或许能够帮到你。”
熊倜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望着关暮雪,道:“你是说你要跟着我回到天心庄,而不是留在桃花小肆?”
关暮雪道:“我发觉你也越来越聪明了,简直聪明得要命。”
熊倜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关暮雪道:“我知道。”
熊倜又道:“你知不知道天心庄的这件事情便是一件江湖中的事情?”
关暮雪道:“我知道。”
熊倜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的事情俱都意味着打打杀杀,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
关暮雪道:“我也知道。”
熊倜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难道你已不再讨厌这种令你烦心的打打杀杀,勾心斗角?”
关暮雪也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很讨厌那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但是我更关心天心庄能不能躲过这一劫,也更关心像方庄主这样的好人能不能得到好报。”
江湖中的人也都是人,是人便不会喜欢打打杀杀,勾心斗角,人之所以要打打杀杀,勾心斗角,那是因为有些人心中的私欲在膨胀,正是因为这种私欲的膨胀,才导致了那么多每个人都不喜欢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私欲,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那种私欲膨胀的人,所以每个人俱都有可能陷入那种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事情之中,所以每个人也都有可能陷入江湖。
人在江湖,便会身不由已。
天色黑定之时,熊倜与关暮雪抵达衡阳界内的一处小城,小城并不大,两三条街道,并不太繁华,但是小城也有客栈。
真正经历了旅途劳累的人,绝不会嫌弃客栈的简陋,这处客栈虽然简陋,却也算是一个干净舒适的客栈。
天色大亮,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晚上,熊倜已感到精神百倍,关暮雪也已早早起床,显然她也睡得很好。
客栈的大厅之内,已坐满了客人,看衣着便知道他们来自各个行业,有经商的,有务工的,自然也有几个江湖人士。
这些人俱都匆匆吃着早饭,吃过了早饭他们便要忙碌各自新的一天的事情。
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所以便甚是抢眼,熊倜一眼便看到了这个人。
一身裁剪得极为合身的长袍,布料一看便知是苏杭最好的丝绸,任何人看到此人之后,都会认为他不是富豪大贾家的阔气少爷,便是达官贵胄府上的翩翩公子。
他的面容姣好如桃花,虽然他的的确确是个少年,但他的皮肤实在赛过大多数年方二八的女子,他甚至看起来有一些柔美。
如此一个人坐在如此一个普通的客栈大厅之内,这里的人便不由自主与他隔离开来,所以其余的桌子已坐得人满为患,但他还是一个人坐了一张桌子。
熊倜也不由自主想要另寻一处座位,但偏偏这客栈早点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已没有一处可座,所以他与关暮雪只有坐在那柔美少年对面那张桌子旁,虽然那里坐着两个吃相极差的人。
正当熊倜与关暮雪坐下来的时候,那柔美少年恰好抬头望了他一眼,那种目光极柔和,极纯净,如秋水,他柔和纯净的目光忽然有了一丝笑意,但那只是很客套的笑容而已。
那少年微笑着向熊倜点了点头,显得很礼貌,很友好。
熊倜也只有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客栈的早饭也很简单,算不上丰盛美味,却也很干净可口,或许这也是这里的生意异常火爆的原因。
生意异常火爆的地方,人声便会嘈杂,这里嘈杂的人声忽然变小了,紧接着便极少有人说话,直到后来只剩下一两个说话的声音,最终这一两个人也意识到状况有异,便也闭上了嘴,睁大了眼睛。
原本大声喧哗的人群,忽然变得安静了,每个人俱都抬起了头,俱都看到了七八个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每个人俱都握着一把剑,虽然每把剑都未出鞘,但这七八个人俱都有杀气。
不懂武功的人也能够感觉到杀气,只要这种杀气足够强,足够令人生畏。
有些人已吃饱了,放下碗筷,匆匆付了账起身离开,那七八个人连看也不看他们,接下来那些刚吃了一半的人也都尝试着离开,因为他们觉得饭在哪里都可以吃,甚至少吃一顿也没有关系。
片刻之间,满满一大厅的人差不多全走光了,就连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俱都不见了,除去那七八个人,留下的便只有熊倜,关暮雪,以及那位柔美的少年。
熊倜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手里的馒头,再不紧不慢地夹了一颗小菜,这客栈的小菜味道的确不错,他绝不能让它浪费了,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那些人正是华山派弟子。
对面那个柔美的少年也在不紧不慢地吃着早点,他吃得更慢,更斯文,好似是在家里享受营养丰富,美味绝顶的燕窝一般。
熊倜不由得抬头望了那柔美少年一眼,那柔美少年恰好也看到了熊倜,于是他又微微点头,微笑。
他还是那么礼貌,那么友好。
熊倜这一次却没有笑,他道:“其他人已离开了。”
那少年微笑着开口道:“想必他们俱都吃饱了,也吃好了,所以他们也该去赚钱养家糊口了。”他的声音竟然很有磁性,好似是一种极优雅的乐器所发出的天籁之音。
熊倜道:“难道你还没有吃好?”
那少年道:“吃饭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我总觉得一定要慢慢地吃,细细地品味。”
熊倜道:“所以你此刻还没有吃好?”
那少年道:“我此刻不但没有吃好,简直还没有吃饱。”
关暮雪一直在盯着这个少年看,因为她觉得这个少年很奇怪,他看起来文文静静,彬彬有礼,一双眼睛又充满了灵性,这样的一个少年绝不会是一个白痴。
一个不是白痴的人又怎会看不出此处已充满了杀气?
熊倜叹道:“但是此刻这里好似已不适合吃饭?”
那少年的眼中忽然充满了奇怪之色,他道:“这里又怎会不适合吃饭?这里虽然并不豪华,或许是简陋了一点,但是这里既干净又舒适,这里的饭菜即可口又便宜,我觉得咋合适也不过了。”
关暮雪简直急地头上要长出两个犄角来,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何要如此执拗。
忽然那七八个人中的一个道:“这位公子,还请换个地方吃饭,因为我们怕伤到你。”
那少年放下了筷子,望了望那人一眼,以很客气的语气道:“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家的小孩子,难道你们家大人没有教过你,见了我这样的长辈至少要叫一声爷爷?”
熊倜突然愣住了,他刚刚送进嘴里的馒头差一点噎在喉咙里,他刚刚夹在筷子上的小菜已掉在了桌子上。
关暮雪也愣愣地望着这个柔美的少年,她已说不出此刻内心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那七八个人已忘记了愤怒,也忘记了羞辱,他们已不知道此刻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因为没有人能够想到如此一个柔美的少年会说出如此放肆的话来。
这些人正是华山派的弟子,他们确是冲着熊倜而来的,也是好意劝这位少年离开,而且言语间也并没有欺人的语气,每一个字也都客气得很,但这位少年却偏偏像是听不懂一般。
于是为首那位华山派弟子道:“你,你这”他好似是要说,你这孩子怎会如此无礼,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那少年又道:“你们不用指手画脚,不要说你们八个人,即便是外面那二十个人俱都进来,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也至少该叫我一声前辈才是。”
熊倜愈听愈是觉得不对劲,这少年显然是在有意挑衅,他到底是何人?今日此事俱都因他而起,他绝不能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受到牵连,何况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还是一个看似文静的柔美少年。
第二百九十五章隔空断金()
第二百九十五章隔空断金
客栈大厅之外的确还有二十个人,他们便是昆仑,泰山,峨嵋,以及崆峒几个门派的弟子,他们俱都是华山派弟子召集而来的。
华山派弟子在衡山南麓之时以为铁剑是魔教弟子,唯恐暗中还有其他魔教中人,所以便趁机逃离,但他们却联络到各大门派的弟子,寻着熊倜的踪迹再次追了上来。
此刻便有两名泰山派弟子闻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讥诮道:“哦?不知何人口气竟如此之大?”
那少年微微一笑,却并不答话。
熊倜见对方人数不少,这少年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所以他唯恐片刻之后动手之际,自己要兼顾关暮雪与这少年两人,恐怕难以施展开招式来,所以便想要先声夺人,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至他这里来。
谁知熊倜刚要张口,那少年却道:“你不必理会他们。”
熊倜一愣神之际,又有两名峨嵋派女弟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约有四十岁年纪,一面缓缓走了进来,一面冷冷道:“哼!谁家的娃娃这般放肆?我们”她话未说完,突然间又戛然而止,每个人俱都觉得莫名其妙,所以每个人突然间便俱都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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