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鬼叔突然有厉声问道:“你既然已在点头,想必已听得明白了,知道了其间的来龙去脉?”
熊倜又点了点头,道:“我已明白了。”
鬼叔冷哼一声,道:“既然已听明白了,那么你便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我说的对与不对?”
熊倜刚刚听明白了一点,鬼叔如此一问,他便又糊涂了,道:“何事对与不对?”
鬼叔又吹起了胡子,瞪起了眼珠子,斥道:“臭小子又装聋卖傻?”
熊倜道:“我,我真的不明白。”
鬼叔道:“既然我前前后后俱都是为了此事,便不是在暗中跟踪你,所以你便误会了我,低估了我血煞门的人,对与不对?”
熊倜恍然大悟,原来鬼叔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说到了熊倜不问他突然出现这件事情,便是怀疑他,怀疑血煞门。
于是熊倜连忙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他的意思自然是说,“我熊倜绝没有误会你,也没有低估血煞门的人”。
但是鬼叔却突然大怒,道:“不对?难道错了?难道你认为我是在暗中跟踪你?你并没有误会我?”
熊倜忽然桥舌不下,他发觉此时无论回答对与不对,鬼叔都不会满意,所以他已发觉这个问题已无法回答。
第二百七十九章天意如此()
第二百七十九章天意如此
关暮雪方才还在笑,此刻却又显得惊慌不已,因为她已听了出来,鬼叔这句话原本便是一个圈套,熊倜无论回答“对”,或者“不对”,俱都不免被他质问。
若是回答“对”,他便可以说熊倜承认误会了他,熊倜心中认为血煞门的人鼠肚鸡肠。
而回答“不对”,他便说熊倜认为他那日并非为了此事方才恰好赶到双柳镇柳府,也即是说熊倜依旧认定他一直在暗中跟踪自己。
所以无论熊倜如何回答,其结果都是一样。可见这位鬼叔原本便是有意在刁难熊倜,而且他此刻似已气得暴跳如雷,一副忍不住正要发作的样子。
关暮雪丝毫也看不出这个古怪的老头子是真怒还是在假装,她惊恐地望着熊倜,却发觉熊倜此时亦是目定口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鬼叔虽然已愤怒得不得了,他已站在了椅子之上,一口接着一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双眼中也已冒出了火,但他却并没有再说一个字,更没有出手,而是死死地盯着熊倜。
熊倜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却又不敢避开他的目光,那种感觉竟然比当众被人抽耳刮子还要难受,因为只要鬼叔不收回那种目光,熊倜便还要一直如此难受下去。
忽然间,鬼叔又“嘿嘿嘿”地笑了,他笑得很诡秘,又很得意,似是在不经意间他已沾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熊倜被他笑得心里越发地发毛。
关暮雪却已看出来,鬼叔这一笑虽是在坏笑,却已毫无怒意,也没有了一丝的恶意,竟充满了和善,于是她也摇着头笑了。
熊倜也终于看出了鬼叔的意思,他似哭似笑地摇头道:“鬼叔这是要吓死熊倜么?”
鬼叔哼道:“臭小子,你以为这逍遥窟便是你如此轻易说来便来,那柳大公子是你说见便如此轻易能见的么?”
忽然他又自椅子之上跳了下来,转身向着这悦来客栈大堂的屏风之后走去,一面道:“随我来吧。”
熊倜与关暮雪相视一笑,显然鬼叔是要带他们前去见柳静山,这位年近百岁的鬼叔,真不愧是血煞门的弟子,性情当真怪癖,似是孩童一般,忽喜忽怒,令人难以琢磨,却别有一种率真之气。
鬼叔转过屏风,伸手在那屏风之后轻轻一摁,只见面前一面石墙便缓缓向一旁移开,此处竟是一处密室。
熊倜与关暮雪紧随在鬼叔之后,走进了那处密室,那密室之内大约有五丈见方,封闭得极为严实,猛一进来竟觉得光线有些暗淡。
暗淡的光线之中,“哗啦啦”一阵铁索之声响起。
熊倜抬眼望去,只见侧旁墙壁之上镶嵌着数条粗逾手腕的铁索,细看之下,便看清了那铁索共有六条,上方四条,下方两条,俱都垂向下方地面,这铁索另一端竟锁着一人。
那人虽然盘膝而坐,却仍能看出他身材高大魁伟,其中两条铁索穿在他的左右锁骨之内,另有两条却锁于他的双腕之上,最后两条则是禁锢着他的双脚脚腕。
熊倜与关暮雪迈脚跨进这密室,便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于是他们同时惊愕地盯着那人,那人此刻却也在死死地盯着熊倜。
忽然“哗啦啦”又一阵声响,那人已跃了起来,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凌空而起,手掌大如蒲团,向着熊倜抓了下来。
熊倜此时也已认出,此人正是死人谷魔洞之中的魔人,他曾经领教过这魔人的深厚功力,自然知道这一掌打下来定然非同小可,他连忙向前跨出一步,挡在了关暮雪身前。
死人谷魔洞之中的魔人为何会到了这地底之下的逍遥窟?
熊倜瞬即想起在他落入魔洞地穴之时,隐约听到似是鬼叔的声音喊了一声“仇恨天”,可见这魔人仇恨天定然与鬼叔颇有渊源,但他却无暇多想,因为那人已凌空而来。
一眨眼那魔人的掌风已至,这五丈见方的空间霎时间疾风暴涨,充斥着一股摄人的强大内力。
情势紧急,熊倜不及多想,当即施展追星七步,左手一招漫天花影迎了上去,使的正是百花神掌中最具变幻莫测的招式。
那魔人内力浑厚,这一掌又是凌空而下,占尽了先机,熊倜自下攻上,看情势已落下乘,所有的招式已完全笼罩于对手的掌影之下,非但无法出招攻敌,即便是退路似是也已尽失。
难道熊倜自以为内力已至绝世境界,竟不将这魔人放在眼里,而要与他硬拼一掌?
关暮雪虽然武功平平,但她所研读的各种武功典籍却绝不算少,所以她自然看得出,熊倜此刻若是与此人硬拼一掌,无论对手受伤与否,他自己多半会双臂当场折断,甚至被对方掌力震碎脏腑。
于是她竟失声惊叫起来。
熊倜绝不是没有头脑的莽夫,但他却真的一掌迎了上去。
只见他掌势逆风而上,眼见两掌相触之时,熊倜掌锋一转,竟削向对手右手腕寸关尺三处。
那魔人掌势迅疾,猛然间一掌拍空,竟不及撤招,熊倜连削三掌,虽不能伤他,却瞬间将其掌力化尽,紧接着他掌势节节登高,半个呼吸间又连击那魔人曲池、尺泽两处大穴。
这一切俱都在眨眼之间,熊倜这一招连消带打,竟将这魔人高大魁伟的身形一掌拍得向后一个踉跄。
熊倜也被震得向后退出三步,身形方一稳住,却只见那魔人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意欲再次挥掌攻来。
忽听鬼叔大喝一声,道:“仇师弟,住手。”
原来鬼叔进入密室便向内径直走去,听到那魔人与熊倜动手,他一回头见到熊倜那一招百花神掌之时,竟呆在了原处,一双小眼瞪得溜圆,似是已被熊倜的掌法所吸引。
此刻那魔人意欲再次出手,鬼叔却恍然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止住二人,紧接着便向着熊倜走了过来。
那魔人双目怒视,道:“他”
鬼叔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抬手,道:“住口。”那魔人竟颇听他的话,当即便住口不语。
熊倜看着鬼叔向他缓缓走来,竟一改一直以来古里古怪的神色,一脸的肃然之色,一对目光也变得异常凝重。
鬼叔死死地盯着熊倜,道:“你方才那掌法是自何处学来的?”
熊倜见鬼叔神情异常,心中一惊,正在想着该如何回答,却听他再次道:“那一招漫天花影,招中套招,连绵不断,变幻无穷,普天之下原本只有一人能使得出这套掌法。”
熊倜道:“你是说懂得这套掌法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鬼叔点了点头,目光之中充满着崇敬之色,道:“不错,这一套掌法原本便是他老人家所创,他毕生却从未将这百花神掌传给过任何一个人,你又是如何会使的?”
熊倜看着鬼叔肃然又崇敬的神情,心中便已猜到了三分。以鬼叔的性情,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够令他称其为“老人家”?
鬼叔忽然又变得神情悲伤,竟似一个落寞的老人一般,颤巍巍道:“他一生光明磊落,却料想不到落得晚景凄凉,如今回想起来也不免令人唏嘘不已。”
熊倜回想自己当时在那地穴之中的经历,以及后来在那山谷之中所见景象,道:“或许他老人家晚景并不凄凉。”
鬼叔大惊变色道:“你说什么?”
熊倜随后将自己如何进入死人谷魔洞地穴,又如何发现那处石室,如何将那石棺落入下方,如何发现石壁光影,并学得百花神掌,以及后来于山谷之中灵蛇等等细节说了一遍。
鬼叔听得既惊又喜,连连点头,眼中竟溢出点点泪花来,随后他叹道:“如此说来,师父与师娘他们二老并未受苦,而是隐居于那山谷地穴之中,最终颐养天年,寿终而寝。”
“师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那魔人不知何时也听得目定口呆,竟痴痴的望着鬼叔道。
鬼叔忽然又破涕为笑,向着那魔人道:“仇师弟,师父师娘当年并未于啼血谷葬身火海,而是借着那场大火全身而退,隐居于山谷地穴之中。”
那魔人听到鬼叔再次说了一遍,竟憨然笑了起来,喃喃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熊倜望着他们二人那情形,两个样貌古怪的老人,俱都其丑无比,一个精瘦,一个魁伟,此刻竟都似孩童一般痴痴地笑在了一起,不免有一种莫名的哀伤之感。
鬼叔忽然又回过头,向着熊倜嘿嘿一笑,道:“臭小子,天意如此,让你占尽了我血煞门的光,所以也活该让你吃吃我血煞门弟子的苦头。”
熊倜听他如此一说,并不明白他是何意,当即一愣。
鬼叔接着道:“死人谷魔洞之中这位让你吃了苦头的,便是当年我们血煞门的小师弟仇恨天。”
说话间,他拍了拍仇恨天的手臂,这高大魁伟的巨人,此刻又是憨然一笑,竟有几分腼腆之状。
熊倜恍然大悟,原来这死人谷魔洞之中的魔人果然与鬼叔颇有渊源,他们竟是血煞门的师兄弟,但他看着仇恨天铁索穿身的异状,又不免疑惑道:“可是他”
鬼叔此刻点燃了那支旱烟袋,深吸一口,随后叹道:“我这位师弟仇恨天,这些年来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第二百八十章另有天地()
第二百八十章另有天地
原来仇恨天是血煞门当年最小的弟子,在血煞门覆灭之时年仅六七岁,但他资质颇高,小小年纪便已领悟到五六成啼血心法。
曾一梅当初安排他跟随曾紫霞离开啼血谷,谁料想阴差阳错之间,他竟独自一人走失,从此流落江湖,隐姓埋名以乞讨为生。
虽然曾一梅遣散血煞门弟子之时,告诫他们任何人不得为血煞门复仇,但仇恨天却一直心中怨气难消,后来在一次练功之时气入旁门,以致走火入魔,险些丧命。
在他昏迷了多日之后,竟被一场大雨浇醒,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但他却从此落下病根,不知何时便会突然神智不清,狂性大发,见人便杀,变成一个魔人。
仇恨天后来终于知道自己发病之时便会化作魔人,于是异常痛苦,便找人打制了铁索,并将自己锁在了一处隐蔽的山谷之中,以防自己发狂之时出外伤人。
听到此处,熊倜方才明白仇恨天为何会被五根铁索锁于死人谷魔洞之中,原来这些俱都是他自己所为,而并非外人将其困于那死人谷魔洞之中。
关暮雪已听得脸色发白,忽然问道:“那样他岂不是会将自己活活饿死在那山谷之内么?”
鬼叔叹道:“他倒不会把自己活活饿死,他在清醒之时便将自己解开,自外面带回一些日常必需的用品之后,随即又将自己锁于山洞之中。”
熊倜绝没有想到仇恨天会是如此一个人,他也不知他算是一个极度善良之人,或者是一个极度凶残之人。
一个人若是能够亲手将自己的锁骨刺穿,并锁在铁索之上,那么这个人算不算是凶残至极?
一个人为了不伤害别人,竟宁愿将自己困于荒山野岭之中,数十年如一日,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还不算是天底下至善之人?
鬼叔又道:“直到后来他杀了一群抢匪,救下了一个被那些抢匪割掉舌头的孩子,便传授他血煞门的内外功法,从此以后他便外出得越来越少了。”
熊倜道:“想必那个孩子便是那晚进入双柳镇柳府的那个狼儿?”
鬼叔道:“不错,他给那孩子取名狼儿,偶尔他们师徒二人也外出截杀抢匪,除暴安良,平日里他便将自己锁在那山洞之内,由狼儿替他外出购置日常用度。”
熊倜忽然想起魔洞地穴之下那些骸骨,便道:“也包括替他将他要杀的人诱入死人谷魔洞之中。”
鬼叔道:“不错,有时候狼儿也会有意将那些恶名昭著的恶匪巨盗诱入那山谷洞之内,以供仇师弟他练功疗伤。”
熊倜疑惑道:“练功疗伤?”
鬼叔道:“仇师弟魔性大发之时,便会感到经脉之内如同烈火焚烧一般,只有喝下人血之后,方才能够即刻平息。”
熊倜听得大惊失色,霎时间冷汗直流。他已想起当日在那死人谷魔洞之中,仇恨天口口声声要喝了他的血,他今日方才知道,这魔人当真是会喝人血的。
于是他道:“我的血也差一点让你这位仇师弟当做大补汤给喝了。”
鬼叔道:“柳氏双雄有一次路遇抢匪,恰好被仇师弟所救,于是他们便从此认识,仇师弟后来又陆陆续续对他们指点一二,久而久之柳氏双雄知道了仇师弟以活人练功,便偶尔也为他寻找目标。”
熊倜苦笑道:“我明白了,原本我也是柳氏双雄替他找来的目标。”
鬼叔并未接熊倜的话,接着道:“我留意到柳氏双雄的武功似乎有些血煞门的痕迹,便愈加地对他们感兴趣,直到那一晚见到狼儿出现,我便断定他们定与血煞门有些关系。”
熊倜道:“你见到狼儿的身手,便更是感兴趣了,所以那一晚你无论如何也是会追到死人谷魔洞之中的。”
鬼叔又道:“我早已看出他们是要诱你上钩,所以只有跟在你身后,绝不能被你察觉,更不能被他们知道。”
熊倜叹道:“以鬼叔的身手,自然轻而易举便办到了。”
鬼叔道:“但是我绝不能疏忽大意,所以我潜入山洞之后,便在暗处细细观察。”
熊倜道:“不知鬼叔都看到了些什么?”
鬼叔道:“起先的时候,单凭声音我便能够有六七成的把握,所以便断定他们的武功至少与血煞门联系颇深。”
熊倜道:“哦!”
鬼叔又道:“后来灯火亮起之后,我看到仇师弟之后便更是大吃一惊。”
熊倜眉头一皱,不解道:“你们分别之时,他不过才六七岁年纪,数十年之后你竟然一眼便能够认出他来?”
鬼叔叹道:“数十年光阴已逝,当年的小孩子已变成了老头,我又怎会一眼便认出他来?”
熊倜道:“但是当时我似乎已听到鬼叔你叫了一声仇恨天。”
鬼叔道:“不错,因为当时我看到了他眉梢有一条长长的伤疤,那是当年在啼血谷练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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