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听完这句话,紧紧闭上了嘴,他却打来两壶酒,坐在了熊倜对面,缓缓为自己斟满一杯,一饮而尽,随后道:“若是这柄剑的主人在这里,他必然会相信我说的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还举着酒杯,双眼却紧紧盯着熊倜那把长剑,那把以麻布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剑柄在外面的长剑。
熊倜心头一颤,他不明白这奇怪的老头怎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但他隐隐觉得他必定对这把剑的来历清清楚楚。
于是他道:“你认识这把剑的主人?”
老头轻轻放下酒杯,叹道:“我并不认识他。”
熊倜一愣,道:“但是”
老头道:“但是我们却见过面,而且我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他对我也绝对的信任。”
熊倜愈听愈是糊涂,索性问道:“老先生这话越说,我越是不明白了。”他此刻称呼这老头为“先生”,却是的的确确对他毕恭毕敬,想要请教他的意思。
老头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之中曾经的两大铸剑师?”
第二百三十九章巧手天匠()
第二百三十九章巧手天匠
熊倜知道这位老先生即将解开他心中疑惑,于是挖空心思想了许久,却毫无头绪,终于还是道:“请老先生明示。”
老者推给熊倜一壶酒,自己又斟满一杯,一面道:“江湖之中曾经的两大铸剑师,一为西域何大师,另为东海包大师。”
熊倜经此提醒,恍然道:“何大师便是铸成鹤喙鬼剑的那位西域铸剑大师?”西域雪域山庄盲人剑客何雪剑的父亲,当年铸成鹤喙鬼剑,熊倜自然知道此事。
老者喝了一杯酒,点了点头,道:“不错。”
熊倜又道:“那么先生所说的另一位包大师,难道便是人称巧手天匠的东海补剑能手?”逍遥子曾经提到过如此一个人,熊倜印象不深,经这老者如此一说,他便想了起来。
老者神情漠然,微微点头,道:“不错。”
熊倜不解道:“不知这两位铸剑大师,又与我这把剑有何干系?”
那老者道:“西域何大师由于铸成鹤喙鬼剑,所以当年名噪一时,后世江湖之中,知道他的人倒不在少数。”
熊倜道:“不错。”
那老者又叹道:“东海包大师虽被人称作巧手天匠,但他一生却毫无建树,默默无闻,如今江湖新辈大都不知其人。”
熊倜道:“哦?”
那老者接着道:“但这位包大师却做了一件足以惊动整个江湖,却直到如今依旧无人知晓的大事,这也是他退隐江湖的原因,也是他今生足以感到欣慰的一件事情。”
熊倜惊道:“哦!”
那老者目光深邃,望着外面渐渐降临的夜幕,缓缓道:“他所做的那件事情,便是关于你手中这把剑的事情。”
“哦!”熊倜虽然仍未听明白,却对此事感到异常好奇。
老者陷入一片沉思之中,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一晚明月初升,他已熄灭了炉中之火,却并未关门,因为他最喜欢于忙碌了一天之后,对着月光自斟自饮,他觉得这才是人生最为惬意的事情。”
熊倜望着那老者一副极尽陶醉的神情,忽然也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惬意之感,他甚至觉得这老者便是那位包大师,此刻也正在对明月畅饮似的。
那老者忽然又睁开双眼,道:“当他为自己斟满第一杯酒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自何处而来的,那身影似是忽然间自月光的阴影中出现的一般。”
熊倜道:“看来此人定是江湖中的高手。”
老者道:“不错,他看得出来,此人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柄乌鞘长剑。”
熊倜惊道:“哦?难道他是包大师的仇家?”
老者饮下一杯酒,接着笑道:“包大师替人补刀修剑,虽然打过交道的黑白两道各种人物都有,却并没有一个仇人。”
熊倜瞬时感到轻松了许多,叹道:“噢。”
老者又道:“那人紧握长剑,直到来到他一丈之内,方才停下脚步,却深深鞠了一躬,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包大师。”
“哦?”熊倜显然未曾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不禁又惊又喜。
老者道:“原来那人是来要他完成一件极其精细的工作。”
熊倜道:“他是要包大师替他修补那把乌鞘长剑?”
老者摇了摇头,道:“那把剑并未有丝毫破损,而且那是一把绝世奇剑,一把锋利无比,独一无二的绝世奇剑。”
“哦?难道那把乌鞘长剑要比西域何大师的鹤喙鬼剑还要锋利,还要令人惊叹?”熊倜道。
老者细细品着杯中之酒,双眼眯起,一副无比傲然的神情,好似他手中握的不是一个酒杯,而是那把锋利无比,独一无二的绝世奇剑。
“不错,那把绝世奇剑要比鹤喙鬼剑锋利十倍,又要比它凶戾二十倍,这样一把剑即使不杀人,也会透出能够杀人的剑气。”他忽然又开口道。
熊倜大惊道:“哦?”
那老者目光忽然也变得惊恐无比,道:“当我见到那把剑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也在瞬间凝固。”他情不自禁之下,竟承认自己便是东海包大师。
熊倜已猜出七八分,但听到他亲口承认,也惊得目定口呆,道:“原来真的你,你”
包大师微微点头,道:“不错,我便是包大师。”他不等熊倜答话,便又接着道:“那人要我将那把剑以精钢包裹起来,将其变成另外一把绝不相同的剑。”
熊倜听到此处,便已明白包大师所说的那把乌鞘长剑,正是他手中这一把,他虽然以麻布将其裹得严严实实,但如此一把绝世奇剑,定然给包大师的印象极其深刻,他又怎会不认识这剑柄?
当日火凤凰熊铁山临死嘱咐熊倜将他藏于火神洞之内,熊倜与五行杀手返回火神洞,事后见到复水峰火神派总舵已化为一片废墟,他的内心忽然一片凄凉空虚,竟以长剑狂砍洞外山石。
那把镶满宝石的长剑,自从在西域雪域山庄与何雪剑大战一场之后,已被鹤喙鬼剑所震裂,再经熊倜如此一阵狂砍,忽然间“嘡啷啷”一阵脆响,断为两截。
五行杀手以及熊倜六人俱都目定口呆,因为那把剑只是外面一层精钢断裂,精钢之内包裹的竟是另一把漆黑诡异的长剑。
他们也俱都猜到这便是火神派那把东皇剑,但熊倜看着这把绝世奇剑,竟无半分惊喜,内心却忽然充满了孤独,凄凉,以及各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于是他又莫名其妙地向五行杀手发了一通脾气,警告他们绝不许再跟着他,因为他内心里只有一个感觉,他要逃出那一种孤独,凄凉的阴影的笼罩。
正因如此,方才有了神秘的紫手剑客的出现,才发生了华山双剑,以及泰山痴剑无情范赤剑被他刺瞎双眼,挑断脚筋手筋,割掉舌头的惨事。
熊倜问道:“他为何要你将这把绝世奇剑以精钢包裹起来?”
包大师道:“我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告诉我,我也并没有问他。”
熊倜道:“哦。”一个替人补刀修剑的铸剑师,当然不会随便询问顾客不愿说出的秘密,任何人都能够想得到。
火凤凰熊铁山之所以要将东皇剑以精钢包裹起来,便是要令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把精钢剑而已,随后再以任何人也想不到的法子,将其送到熊倜手里。
熊倜此刻自然已知道这个秘密,但包大师自始至终却都不知道。
包大师道:“但我却知道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也许连他也并不知道。”他所说的他指的当然便是令他以精钢包裹东皇剑的熊铁山。
熊倜道:“哦!”
包大师接着道:“那把绝世奇剑戾气太重,所以他即便是并不付给我一文钱,让我白白花费三十年完成这件事情,我也会毫不犹豫。”
熊倜不解道:“哦,这是为何?”
包大师叹息道:“因为我的师尊在仙逝之前,曾经告诉过我一个秘密。”
熊倜眉头一皱,问道:“那又会是怎样的秘密?”
包大师道:“师尊生前善观天象,精通先天易学,他在仙逝之前,便已预测到江湖之中将有一把极为凶戾的奇剑出世,且随之而来的将是整个江湖的灾难。”
熊倜见这位包大师愈说愈是玄奇,不禁疑惑道:“哦,一把剑竟会有如此大的作用,如此奇异之事倒真是从未听过。”
他这句话虽是心中所想,但也不免有一种讥诮之意,因为无论多么奇异的剑,它毕竟是由人所铸造,它能不能带来灾难,取决于用剑之人,而并不是那把剑本身。
包大师自然能够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但他却依旧缓缓道:“不错,单单一把剑,绝不会给江湖带来灾难,即便是一把绝世奇剑,外加一位绝世剑客,也未必会翻起惊天浪涛。”
熊倜道:“不错。”
包大师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眼中透出无限忧虑之色,道:“但师尊一再叮嘱我,据天象推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大灾难。”
熊倜道:“请恕晚辈无礼,令师尊或许一不小心预测出了偏差也说不定。”
包大师望了熊倜一眼,接着笑道:“你是想说先师尊或许算的并不准。”
熊倜原本确是如此一想,但话却并不能如此一说,包大师既然一语道穿,他也只有以沉默的方式承认。
包大师又道:“但先师尊生前数次推算,却从未算错过。”
既然话已说到此处,熊倜只有再次沉默,默默地饮酒,默默地思考,难道真如包大师所说,会有一场灾难降临?那么他手中这把剑已面世十数年,那场所谓的灾难已经发生?
绝不可能,若是那场灾难已经降临,如今江湖之中却怎会无人知晓?这位包大师怎会能够如此沉着冷静地与他在此对饮?
忽然包大师又道:“所以我当时异常惊喜,不惜以自己的鲜血将其封印起来,尽力推迟这场灾难的降临。”
第二百四十章绝世奇剑()
第二百四十章绝世奇剑
熊倜道:“大师已看出我手中这把剑,便是当年那把绝世奇剑?”
包大师道:“不错。”
熊倜道:“那把剑对于大师的印象竟会如此深刻,时隔多年,即便是只看剑柄,你也一样会认得出来,且绝不会错?”
包大师淡然一笑,道:“我并不是单单只看到剑柄,方才认出这把剑的。”
为了避人耳目,这把剑已被熊倜以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剑柄之外,再没有一丁点露在外面,但他却如此一说,倒令熊倜越听越是感到奇怪,便道:“哦?”
包大师接着道:“当你来到小店外两丈之内,我便感觉到了它那股足以杀人的戾气。”
“哦!”熊倜闻听此言,不禁又惊又疑,道:“大师是说,这把剑内含有一股戾气,而且那股戾气已有摄人胆魄的威力?”
包大师肃然道:“不错。”
熊倜不禁失声而笑,紧接着道:“这把剑与在下日夜相伴,形影不离,在下却从未感到过丝毫所谓的戾气。”
包大师道:“以少侠的内功修为,定然能够感受得到这剑所发出的戾气,而且它对少侠的内功修炼影响颇大,它能够在不知不觉当中,令少侠的内功进步神速,且会愈加地霸道数倍。”
“哦?”熊倜忽然感到包大师的说法不无道理,他隐隐感到似有这样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影响他的内力修炼,但却从未想过会是东皇剑内含的戾气所致。
包大师又道:“但这却并非什么好事,因为它会在无形中对你的经脉造成不容小觑的破坏,除非以异常浑厚的内功心法将其抑制,并同时护住任督二脉。”
熊倜半信半疑,但却并不承认,因为如此贸然一个糟老头冒称自己便是包大师,又忽然说出一番古怪玄奇的道理,任谁也不会就此相信,熊倜历经江湖凶险,自然不痴不傻。
于是他道:“哦?如此绝奇之剑,如此绝奇之事,在下俱都是头一遭听说。”
包大师忽然话锋一转,道:“松花楼的豆豉松花鱼天下闻名,你可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这豆豉松花鱼与东皇剑又有何干系?熊倜听得云里雾里,却只有答道:“据说天下最美味最地道的豆豉松花鱼,当是出自松花楼的丁大厨之手。”
包大师点了点头,又道:“吃过丁大厨的豆豉松花鱼的人数以万计,但其中曾经见过丁大厨面的人,却不会超过十个,若是将这数万人带到松花楼,让他们自三十八个厨师当中认出丁大厨,他们绝没有一个人会认不出他来的。”
熊倜不知包大师说的有没有道理,更不知他此话何意,所以只有道:“哦?”
包大师竟好似看出了他的疑虑,问道:“你可知这是为何?”
熊倜道:“不知道。”
包大师微微一笑,道:“因为丁大厨身上那股浓浓的豆豉鱼香味,独一无二,吃过他的豆豉松花鱼的人绝望不掉这香味,而且你即便是在据他一丈之外也闻得到。”
“哦。”熊倜道。
包大师又问道:“但如此浓郁的香味,丁大厨自己却全然不知。”
熊倜道:“哦?”
包大师道:“有一次阳明先生巡游湖北,当地知州请了丁大厨前去,阳明先生老远便由此认出他来,丁大厨连忙告罪,称自己已洗过三次澡,一面自己嗅来嗅去,惹得众人一番大笑。”
熊倜似乎听懂了包大师所说的道理,于是道:“大师是说在下之所以感受不到这把剑的戾气,正是因为与它日夜相伴,形影不离?”
包大师道:“不错,当初我以鲜血融入精钢将其封印,所以其中戾气只有微乎其微的一部分对你有些影响,随之后来这把剑定是经历了一些波折,导致剑身出现裂缝,因此剑中戾气泄露的便愈来愈多。”
熊倜回想起当初何雪剑的鹤喙鬼剑将剑身震裂,不禁一阵凛然,道:“哦。”
包大师又接着道:“如今这把剑戾气逼人,定是那一层精钢血印已被人为破坏,所以我方才远远便能感受得到。”
熊倜心念一转,问道:“如此说来,在下虽以麻布将其包裹,但内力达到一定境界的人,定然也感受得到这剑当中的戾气?”
包大师道:“不错,但只有对剑的灵性颇为敏感之人,方才能够辨别得出这戾气与人的杀气之间的区别。”
“哦!”熊倜道:“所以这许多日子以来,并不是没有人感觉到这剑所发出的戾气,也许他们只是误以为那是在下所散发出的杀气。”
包大师道:“不错。”
熊倜忽然忍不住想笑。
人并不是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笑,一件可笑的事情更会令人忍不住想笑,熊倜此刻便觉得此事异常可笑,简直可笑极了。
这位包大师绕了一个大圈子,说到底似乎是一个简单的道理,那便是熊倜手中这把剑戾气极重,且对他的经脉颇有伤害,那么要避免这种伤害,便只有一个法子。
熊倜想要探一探这位包大师的底,于是索性将这法子明明白白说了出来,他道:“依大师看来,在下是不是应当尽早找个妥当之处,将这把剑处置了,譬如将其深埋地下,或者索性沉入海底?”
包大师似是看出了熊倜的心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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