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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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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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话,进献了就要立即用吗?母后何时需要何时再用。”康安王眼神一扫,游移开去。

辛看得真切,知道他内心已经慌乱,不紧不慢地逼他,“可是仁孝宫的侍女告诉本王的,可是殿下硬要皇后服下的。”右手的中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楠木椅子的扶手。

康安王不安地来回踱着,额上冷汗津津,“无稽之谈,本王怎么能硬让母后服下,母后不想用,本王有何办法,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头一个劲地摇着。

“娘娘那天午膳中有道鸡汤吧?殿下,不会不记得了吧,那可是殿下让添的呢。”辛咧开了嘴,冲他笑,笑得十分诡异。这几日,他窝在宅子里,却并不代表他什么事都没有做。他早已派道临去宫中秘密审讯过仁孝宫的小侍女了。

康安王脊梁处阴风阵阵,平日里如此安静的晋王竟也有犀利至厮的洞察力,是他太过于轻敌,忽视了一个潜在的隐患,或者是晋王本非池中之物,“呵呵,皇叔,您刚收拾完太子,如今是轮到本王了吗?”康安王轻叹一声,挺了挺脊梁,口气放得和缓。

辛倒也吃惊于康安王态度的转变,愣了一会,也是争权夺势惯了的皇子哪个是省油的灯,“二皇子,本王所做的仅是为人臣子的职责。本王从未想要为难你们兄弟,本王偏安一隅,皇命加身,无可奈何。”辛脑筋一转,他要赌一次,赌这个二皇子浅薄无以成事,“陛下是明白人,你们所作的种种陛下都看在眼里,所有的事陛下心里早已有决断,陛下的心思本王不敢揣测,陛下要做什么,我们做臣子的,只有听命效力。唉——本王也乏了,二皇子,告辞了。”说完似苦恼地撑着额角,带着无奈的步伐消失在康安王的视线中。

康安王看着辛孤寂凄凉的背影,转身恨恨地一咬牙,大袖在桌上用力抹过,桌上的物件纷纷跌落在地,碎了一地,辛未喝尽的半杯残茶也被泼了个干净。

辛出了驿馆,跟道临隐身在墙外,他在等待。他方才已经暗示了康安王,这一切都是皇帝要的结果,与他并无直接的关系,他不过是一颗棋子,真的想要逃脱只有一个法子——去找皇帝。

果不其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驿馆里飞驰出一辆马车,墨绿色的车帘因疾速前进而飞扬起来,车厢里康安王那一张愤怒的脸清晰可见。

“爷,是朱雀街的方向。”道临早已明白了所有,语气中带了几丝兴奋,他没有料到,竟然如此轻易地摆平的两个皇子,他也暗暗佩服着辛,辛识人的本事确实了得,他可以准确地识别出对方属于什么人,并果断地找出应对的方式。这大概是辛最大的优点,又兴许是辛唯一只得称赞的地方,“爷,估计这爷俩得掐起来。”

“当然得掐,不掐,本王就得死。还看不出吗?这里头的事儿,本王只要多知道一点,这命就少一分保证。”辛两眼眯了起来,目光穿透了那辆马车扬起的烟尘,“走。”

皇宫御书房内,皇帝正暴怒。

“混账!畜生!”高声斥骂从里间传出,福保里在门外,不敢进前,里面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皇帝操起了一方砚台想也不想直接砸在了跪在地上的康安王身上,浓重漆黑的墨汁在他的锦袍上迸开来,溅开的墨像被细长的黑色丝线拴在了那一块大墨斑边。康安王闷哼了一声,却是毫不躲闪,承了这一击。大殿里是一片耐人寻味的沉静。良久,康安王突然轻笑出声,继而声音渐高,嘴也张得打了,他开始放声大笑,头仰着,半粒泪挤在眼角,他一手撑地,撩起了袍子,腿支起来,居然直挺挺、硬邦邦地站了起来,凄苦的笑声戛然而止,殿内又归于平静。

父子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目光胶着激战,一个人都不让步,眉目间的相似,神情上的大同,只让人觉得一切都那么讽刺,亲情原来这么不值钱,可笑,可笑。

“你到底要怎样?”皇帝蓦然感到疲惫,背过身子,形影有些佝偻。

“我不想怎样,一切都是你逼的,若不是你顽固不化,母后怎么会死?”撇开虚伪,康安王厉声质问自己的父亲,丝毫不留情面。

皇帝愤愤地转过身,目似赤红,颤抖的手指着康安王的鼻尖,“你还有脸说!你们兄弟几个,要做什么?啊?!害死了你们母后,接下来呢?是谁?朕吗?一个个都丧尽天良,一个个都丧尽天良啊。”喘着粗气的责骂中竟带了恨意,“你到也知道那是你母后,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我从未想过要母后怎样,可许下承诺,即使是父母大人,也该遵循。皇后娘娘就可以随意应允事了吗?”康安王定定地望着穹顶,压下心中的痛与爱,努力唤起那稀薄如晨烟的恨。

“承诺?你母后应了你什么?”皇帝的心一跳,像是明白了什么,却依旧装着糊涂。

康安王斜刺里睇来一眼,“母后没与你说过?如若不然,你在生辰上发表的那番言论有是为何?”他都明白,可他不甘心,凭什么呢?都是嫡出,不过长了几岁而已,人生就有天壤之别吗?

“你……”皇帝不曾想他最宠爱的儿子竟然如此大胆,一时语塞。

“你终究偏爱大哥,他除了比我早些来到这世上,还有什么?论功勋、论才智,他哪样比我强了?”康安王终于忍不住了,咆哮着说出内心最直接的想法。

“你以为你比你大哥强吗?你大哥沉稳,你浮躁,这是帝王大忌;你大哥懂长久谋略,你只知眼前蝇头小利,这又是祸国之弊;你大哥谦和会收服人心,你张扬不知服众,你自己说来,你如何能继承大统,你有什么能力。自以为是!”皇帝看着这个飞扬跋扈的儿子,多年来的专宠到底还是错的,皇后的偏爱铸成大错了。

康安王却不以为然,根本未认真思考过父亲的此番语重心长的分析,头昂得高高的,宽大的衣袖背在身后,“你永远看不到我的优点,你看得到的只是大哥的那些琐碎的踟蹰。大哥是长子,我知道你历来看重他,可你为什么从不冷静下来想想,为什么母后更看重我,我难道真的一无是处吗?你这个父亲当得未免太不负责了。”

皇帝彻底失望了,他该如何向儿子解释,皇后为何最喜爱二儿子,因为生产他时那痛苦的难产经历,让一个女人深切地体会到孩子存活的不易,所以格外珍惜,倍加疼爱,儿子不会信的;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又曾多少次在他闯祸后,睁一眼闭一眼,他曾亲眼看到那个皱巴巴、血淋淋的婴儿从产房中抱出时,自己心爱的妻子奄奄一息、毫无生机,他又怎么可能不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特别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父亲,他对儿子的爱又该如何去表达,他的沉默没有得来认可,甚至招来埋怨,他感到深深的无奈与痛心。

“你就是这么对你母后说的吧,也不怪她心伤,以至于那么轻易就去了,是心被伤透了,身子哪里还撑得住。”皇帝疲软地坐在了高桌后的紫檀木椅上,不愿再去看这个儿子,“你走吧,回你的藩地去,莫要再回来了,这事已成定局,朕不追究你,走吧。”

康安王依旧挺着笔直的脊梁,深深地看了一眼桌后苍老了许多的皇帝,也不应他,知道自己这次做得过了,扭身向门口走去,不知为何,鼻腔内酸胀不堪,他就要已这么狼狈的形象从父母的记忆中永远退出了。

康安王的手搭在门闩上,身后却传来那干涩的低沉熟悉的嗓音,“你若是肯听,不要再来京城了,朕死了,也莫再回来。齐鲁大地富庶,可保你一生无忧,去吧,安分点,让你母后安心吧。”

康安王手僵在半空中,用力闭紧了眼,似过了很久,他猛然睁开眼,眼中迸出的如狼般的贪婪的绿光。用力一拉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中他已踏步离去。他并非对父亲毫无感情,可他也有他想要的东西,今日一别,他不可能罢手,不搏就放弃这不是康安王,他们父子二人再也不会回到和谐的关系了,再见面,就是敌人。

皇帝看着康安王离去的背影,那么果断,那么决绝,知道他冥顽不化,仿佛看到了这个儿子的结局,不是被自己驱逐、废贬,就是被大儿赶尽杀绝。他痛苦地叹惜,他没有将儿子教好。

皇帝没有料到,他的这个儿子结局并非是这两者其一,当他看到真正的结果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引狼入室,他曾以为那是只羊。

第十二章

辛心情十分舒畅,与道临在街上到处晃荡,像俩登徒子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瞅瞅。他走着走着,不自主地走到了那天与那个美貌女子相遇的小弄口,想起那个美人,辛的心窝就像被小猫挠着,痒痒的,只不过两面之缘,辛却觉得这一段艳遇会持续下去。

辛冲巷子里眺望,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辛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呀!”背后一声惊叫,辛只觉得听得耳熟,一转身,他开始信神了,亭亭玉立着的不是那个美人还有谁呢?刚刚那一声惊叫是她身边的丫鬟发出的,那丫鬟似乎是认出了辛和道临,惊慌地呆立在原地。

辛正满心欢喜,突然不远处紧迫的呼喝声和嘈杂声阵阵传来,那美人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扯着小婢快步走向辛,来不及行礼,急急开口请求,“公子,你我三次相逢,也是有缘,求你救救我吧。”

辛这才发觉不对,这两个女子均是满额的汗珠,发髻也多少有些散乱,神情紧张不安,辛还没应允下来,对面便飞沙扬尘地来了一群人,辛眯了眼,望过去。为首的是一个锦衣绮袍的年轻男子,腰间配着一个香囊、一块饰以流苏的白玉、一把短柄小刀,浓眉大眼,白肤红唇,身形魁梧高大。辛暗道,不伦不类,也不知是哪家公子。男子身后跟了四个人,个个粗壮狰狞,统一的黑色束管劲装,头戴八角帽,一看便知是家奴。

那公子见着辛身形修长高挑,气质儒雅,挡在那个美人前,心下一阵不快,眉一挑,出声命令道,“你是什么人?别碍着本公子,快快让开。”说着就要动手去拨辛。

辛动也不动,道临见状赶紧上前格下那公子,也不言语,只凭手势、劲道,那公子便知自己不是对手,眼见自己的手被硬硬地退回,脸憋得紫红,一片阴云。

一回身冲身后的几人怒骂,“不长眼的东西,杵在这儿干嘛!”双目圆睁,像要把辛给撕了,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连个美人都抢不到手,他将来如何在京城立足。

“慢着。”辛不疾不徐地踏上前一步,缓缓打量了一遍那公子,“你是哪家的?”瞧这服饰、这阵势,必然不是平常人家,辛在京城不熟,少树敌才是。

那公子不屑地扭开脸去,身旁的一人立马机灵地接了下来,“你不是京城人士吧?”京里的人又怎么会不认识他家公子。

辛睬也不睬他,依旧重复那一句话,“你是哪家的?”目光里毫无畏惧之色。

小厮一看辛的脸色,又悄悄揣摩着他的身份,想也不是一般人士,便高声叫道,“这是宰相家的大公子,是你惹得起的吗?上一边待着去,别没事……”那公子突然拦下了小厮,认认真真从头到脚打量了辛一番,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厮奇怪地望着自家公子,又不敢吭声。

那公子上前一步,与辛贴得极近,辛微微侧头,目光与那公子的相撞,那公子却没有躲闪,一副严肃的模样,忽然伸手扯了扯辛的袍子。辛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勾了嘴角,低声说道,“回去告诉令尊,本王明日亲自上门拜谒。”说完用力地推开那公子,反手一抓,五指扣住那公子的上臂,一用力,便听得那公子一阵凄厉的哀号,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冷汗立时从太阳穴边滴落下来,一张俊脸扭曲起来。辛看也不看,用手掸了掸那公子方才拉扯过的地方,低头立了立衣领。

那公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叫嚣着,“你,你等着,走着瞧,哎呦,痛死了,混账,一群废物,回府,回府……”随意一行人骂骂咧咧,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上前,转而仓皇逃离了。

辛回过身来,只见那美人与她的丫鬟相偎着,紧紧地抓着对方,受惊的表情让辛感到一阵心疼。辛大踏步上前,安抚着美人,“小姐,没事了,那恶霸已经走了。”

美人似乎是才回过神来,连连屈膝行谢礼,“多谢公子搭救,公子大恩,知洛无以为报。”

辛心头一喜,知洛?“小姐不必多礼,路见不平,小生该做的。原来小姐芳名知洛,好名字啊。”

美人浅浅一笑,略带几分羞涩,“是。公子救了小女子,小女子也不知如何感激。”贝齿咬着红唇,长长的睫毛低低地压着眼,忽而恍然大悟般的,“此处离舍下不远,不如公子随小女子前往,小女子亲手为公子沏茶,聊表谢意,如何?”

一旁的翠衣小婢一脸骄傲地开口,“我家小姐的茶艺敢称京城第一呢,可没几人尝过小姐沏的茶。”

辛正巴不得可以套套近乎,又不敢表现得太过,生怕吓着美人,略带矜持地想了半刻,应道,“正巧,小生走道久了,口中干渴,小姐若是方便,便去叨扰片刻。”

道临在一旁听得直冒汗,口中干渴?方才才喝过两碗茶,走了那么几步路又渴了,这主子是水牛吗?却也明白自家王爷那小心思,不吭声,跟着主子安安静静地走着。

那名叫曦儿的翠衣小婢倒是十分好奇地打量着道临,一直偏头瞅着他。道临觉着似有一道混沌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一转脑袋,正对上曦儿疑惑的双眸。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道临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讷讷地问道。

曦儿一点也不惧怕他,吐出一句让道临差点吐血的话来,“我想看看你有什么缺点,下次吵架时,好有个把柄。”

道临刺激她,“就你那口才,想要跟我斗嘴取胜,下辈子吧。”

曦儿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你了不起啊,你看看你自己,走路外八字,螃蟹一般。”

道临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外八字?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步伐,明明是正的,哪里不正常?“我走路是正的,你看起来是外八字,是因为你是内八字。”

曦儿也不驳他,只斜斜一眼横扫过道临的脚背,自顾自走前。

道临被她一脸笃定的神态弄得心慌,莫不成自己真是外八字,边走边盯着自己的脚,看得认真,心中毛毛的。

曦儿暗自发笑,这人倒也好骗,说什么都信。她不过是一时找不出他的什么缺点来,随口一说,他到当真了。

辛和知洛走在前面,听得真切,回头一看,道临尴尬,曦儿偷笑,俩人都乐了。知洛掩着嘴,噗哧便笑了出来。道临听得声音,茫然抬头,俶尔,明白了,英俊的脸庞涨得通红,恨恨地瞪了曦儿一眼。辛却瞧着知洛弯眉含眸,两颊晕红,肤白胜雪的娇艳模样,心驰神往。

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在前面的俩主子,温文尔雅,交谈甚欢,跟在后面的两人斗嘴不停,你来我往,交战不息。

走了有一会儿,一行人停在一所院落前,隐藏在翠绿的竹林里。辛不知道,京城里竟然还有这样一片竹林,他一直以为竹只能在江南生存,不想眼前这一片浓绿新碧冬日里长势也是甚好。竹下的院墙是灰色的,辛觉得奇怪,但又认为灰色应该是适应这阴凉的绿竹的。

知洛在院门上轻轻扣了几下,等了一会,门轻轻缓缓地开了,辛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这木门开时没有习以为常的吱呀声。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朴素的衣衫,盘髻,有些蜡黄的皮肤,看到两个陌生男子,微微愣了一下。

知洛马上解释道,“李妈,这是好心搭救我的公子。我请他来喝茶的。”辛立刻规矩地见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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