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你发泄一下,好不好,不要这样,别憋在心里,有什么委屈都说给我听。”辛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她被伤害成这样,自己不仅不去安抚呵护,还残忍地逼迫。
辛的温柔起了作用,知洛的肩膀开始抖动,“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保护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个个子高的女人上来就给我一巴掌,从小到大都没人打过我,这是第一次,我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辛的胸口一湿,知洛终于哭了,“她们羞辱我,我没有还口,因为我确实没名没分,我心甘情愿这么跟着你;可我毕竟怀着你的孩子,九个月了,她们都抱着孩子,怎么忍心打我,还故意撞我的肚子,这是我的孩子啊,怎么可以这样?”知洛开始放声大哭,声音嘶哑。
薛梨!辛牙咬得面目扭曲,这个女人,他真想杀了她,她竟然下的去手,自己才生完孩子,就能这么对待另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辛把知洛搂在胸前,给她温暖和依靠,抚着她的脊背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顺气,辛憎恨自己,知洛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自己却把她一个人抛下,让她独自面对狂风骤雨。
“辛,不要再离开我,这段时间不要再离开我。”知洛蜷缩成一团窝在辛身上。
“好,好,我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辛答应着,问,“什么叫作‘这段时间’?你要去哪里吗?”
“去江南,等时局稳定了,我要去江南。”知洛安静地躺着,语气平缓,心在淌血,“你的王妃请了御医来,说我应到温和的地方调养身体,冬日里最好不要在京城,江南是个好地方。”
“嗯。”想来御医说的总是对的,“我送你去。你去江南养好身体,将来我们会有一大群的孩子。”
知洛的头一顿,“不,不,不会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连起来,“御医说,我再也不能怀孕了,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辛的胸前更湿了,滚烫的液体透过层层衣衫,辛只感到了凉意,他和知洛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不会的,不会的,御医也有误诊的时候,你不要听他的,我会寻遍名医把你的身子调养好,我们肯定还会有孩子的。”辛急急地抢说,可惜事实不是霸道的争辩就能够改变的。
知洛抬起头,看着辛,泪眼汪汪,“辛,你告诉我实话,你喜欢孩子吗?”
辛吻去她眼中的泪花,认真地说,“是。”看到知洛眸中的灰飞烟灭,又道,“可我只喜欢你我的孩子,我爱你,所以爱我们的孩子。”
知洛只能宽慰地笑笑,低下头去,“谢谢你,谢谢你的安慰。”
辛强迫自己将自我的悲伤压下,违心地说着,“洛儿,我是说真的,我并不喜欢孩子,这些日子来,我失去了三个孩子,另外那两个孩子是在我眼皮底下被残忍地杀死了,我是很难过,但没有撕心裂肺的感觉,只有我们的孩子,他不幸地早去了,我没办法遏制自己,我就要疯了。知洛,我爱你,胜过世间的一切,不要怀疑,不要顾及,我们相爱就好。”最后几句是真的,他的确要疯了,也的确不在乎知洛能否给他延续生命。
知洛听着他的话,泪流满面,重复地说着,“我爱你,辛,我也爱你,我爱你。”
“洛儿,那个害死我们孩子的人遭到报应了,她已经疯了,她的孩子也死了。”辛说得暴虐,心底却泛起一丝钻心的疼痛。
孩子已经不在了,迫害者再怎样也是枉然,知洛疲惫地睡过去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
辛抱着知洛,没有刻意地加重力道,知洛正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好,看知洛哭得疲惫,阖眼睡去,辛轻轻地抬高她的手,下榻出了屋,所有的动作都做得很轻,知洛睡得浅。
辛整了衣袍,下楼便看到李妈捧着一个不小的匣子等在一楼。
那是一个漆色木匣,方方正正,通体润黑,凝重严肃,辛明白这是什么,双手颤抖地接过。匣子在辛的手中不住地抖动,颤颤巍巍,十分不稳。李妈看了急了,赶忙拿了回来,宝儿一般地抚摸着,哀伤地问辛,“这里面是孩子,您要看看吗?”
辛木讷地点点头,他连匣子都拿不稳,根本无法打开看里面,只能让李妈来。
李妈抹了脸,偷偷拭去泪水,轻轻地翕开匣子,一个成型的婴儿带血蜷曲着躺在里面,脸被挡住了,看不见也好,否则更难过。孩子不胖也不瘦,跟知洛怀孕时的体形差不多,黑色的头发已经长满脑袋,脐带也缠在身上,“是男孩,还是女孩?”辛哽咽地问李妈。
“是男孩。”李妈痛心答道。
是他的儿子,本应继承王位的儿子,他许下诺言的儿子,现在就躺在这么个小小的、漆黑的匣子里。
李妈见辛痴痴地看着孩子,不禁说道,“知洛不让把他葬了,您要不去劝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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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8。9】
【8月9日】
辛不舍地点点头,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把孩子葬了,“我知道了。”
辛的态度诚恳,这使得李妈的胆子大了些,向辛为知洛打抱不平,“您的那位夫人也太厉害了,怎么可以这么打小姐啊,我们都拉不住她,小姐喊肚子疼也没止住她。小姐疼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才生出来,可出来就是一个死胎,小姐一看就昏过去了,姑爷,小姐可怜呐。”老太太不忍再说,垂泪摆手,往外走去。
辛站在原地,自责地闭上眼睛,他应该把知洛的事情公布出来,警告府里的女人不准去碰她,是他考虑不周,否则知洛怎么会受这样的苦呢?疼了一下午,是什么力量支撑她挺了那么长时间,是对他的爱,对孩子的爱。
辛简单地吃了点馒头,洗漱一下,端着给知洛配好的晚餐,上楼去陪她。
知洛还睡着,一只手紧紧抓着枕巾,眉间纠结,辛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发丝,梦中也痛苦吗?
辛俯下身子,唤醒知洛,“洛儿,洛儿。”用吻描绘着她的眉线,珍惜爱护。
知洛在迷蒙中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辛,从柔软的榻上弹起,环住辛的脖子,把自己全挂在他身上。
辛全身心地感受到了知洛缺乏安全感的颤抖,笑着安抚她,“我在这儿呢,别怕,别怕,吃饭了。”
知洛“嗯”了一声,眨着眼睛,吞回眼泪,抬起头来要下床去。
辛一手把她按在床上,拿起放在手边的青瓷,取过一只白釉勺,舀了饭往知洛嘴里送,“你别下来,身子不好,少动弹。”
没有甜言蜜语,知洛听得暖流阵阵。
“啊——”辛像是喂孩子一般,示意知洛张嘴。
知洛翕口,双唇一抿,将勺上的饭粒尽数留在嘴中,嚼碎后逼着自己吞咽下去,喉头哽住,咽得很疼。
辛不对上知洛幽幽难叙的眼神,认真耐心地喂着她,一口饭、一口菜、一口汤,一步也不错,看到知洛嘴角有痕迹,很贴心地掏出洗过的手帕给她仔细拭去,动作比较僵硬生疏,态度很端正。
辛完全放下了王爷的架子,服侍知洛用食、洗漱,甚至于亲自给知洛脱鞋洗脚,看到辛单腿支地,满头大汗的样子,知洛心疼地用汗巾揩去了他额上细密的水珠。
辛与知洛紧紧相拥,头挨着头,十指缠绕,忧伤而安心地睡去。
第二日,醒来,辛以还有事要部署为由,安抚过已振神不少的知洛,只身前往惜怜的住处。雪浓说的有道理,他的孩子也不能流落在外,惜怜该以主人的身份回到王府了。
没踏进院子里,辛对雪浓的话尚存怀疑,惜怜初夜没有落红是他心头一根刺,而孩子又偏偏不足月就生产了,不免叫人更是怀疑。但当辛看到孩子稚嫩的小脸时,盘旋在心头的怀疑烟消云散。被惜怜小心抱着的襁褓中露出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看到未曾谋面的父亲,竟一点也不怕生,乐呵呵地直笑,眉眼跟辛的一模一样,笔直少扬的浓眉,一对虎目炯炯有神,养得也好,白白胖胖,一张巴掌脸肉嘟嘟的很是可爱。辛看到孩子,心里升腾起怜爱之情,这是他的孩子,轮廓、细节、气韵跟他是一个样子,血脉相连的特殊感觉让辛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神圣,雪浓生尹儿时,他不过十五岁,根本无法理解父亲是个怎样的角色,此番失去了太多,对这个孩子,辛有说不出的爱意。
孩子“噗噗”地吐出口水来,不安分的小胳膊从裹着的襁褓中伸出,对着辛不停地挥舞。辛心底的柔情被孩子无意识的动作勾出,他渴望亲近这个孩子。
惜怜有些胆怯地看看他,遇上他渴求的眼神,惜怜抿了抿唇,探出半身,把孩子放在辛的臂弯里。
“托住这里,这里,小心一点。”惜怜紧张地摆弄着辛手臂的姿势,指导他应该如何怎样抱孩子。
辛竟然一点也不反感,孩子的身体很软,尽管出生有些时日,可还是像发好的面团一样,白白嫩嫩,一点也不好抱,一上手,辛就不敢再动了,似乎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给孩子带来伤害。柔若无骨的小家伙丝毫不理会父亲的无措,扭来扭去,好动的性子暴露无遗,辛本就紧拉的神经又高度绷牢。
辛头顶冒汗,对自己的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辛急得只得对惜怜大喊,“快,快,他要掉下去了。”
惜怜看到辛被儿子弄得狼狈不堪,只觉得好笑,掩嘴偷笑,赶紧从辛手里接下孩子。
“呼——”辛抹了一下额头,看着惜怜娴熟地逗弄着孩子,顺手得很,不免嫉妒,凑上去仔细观察儿子。
惜怜口中“哦哦”地说,孩子“咯咯”地笑,母子俩用辛全然听不懂的语言欢快地交流着。辛狠瞪儿子一眼,不甘心地向惜怜问,“嗯,应该怎么抱他啊?”问出口后,多少觉得有些丢脸,堂堂亲王学一些女人家做的事,辛想要亲近孩子,也只能压下尴尬。
惜怜笑着转过来,把儿子竖起,给辛展示,“一只胳膊托住他的脖子,脑袋下也垫着点,另一只胳膊就搁这,把下面抱好就行。”露出脸来,戏谑地说道,“要不要拿个枕头来练练?”
辛故作严肃地咳了两声,“不需要,这么简单的事情,一学就会,来,把孩子给我。”
惜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交给辛。
有了先前的经历,又加上惜怜的示范和指点,辛基本可以稳稳当当地搂住儿子,小家伙乌丸般的瞳仁转啊转,将辛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而后自得其乐地把手指伸进还没半颗牙齿的嘴里,咂吧咂吧起来。
辛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儿子把口水均匀地抹在自己的胸口,用冒出胡茬的下巴在他脸上轻轻一蹭,说,“来叫爹爹,叫声爹爹。”
惜怜在一旁笑出声来,撑着腰,道,“他这么小,哪里会说话。”
辛瞥她一眼,看到孩子,知道惜怜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今后还要依靠她,辛对惜怜的态度也是空前的好,这是他宝贝儿子的母亲,“我儿子就比人家的聪明,来,叫声爹爹,爹爹,爹爹。”辛掐着嗓子逗孩子。
惜怜看他童心未泯的样子,噗哧噗哧笑个不停,心里被甜蜜塞满了,也许是因为孩子吧,辛终于以看待一个女人的方式来对待她了,惜怜享受这片刻的安宁祥和,祈祷时间停止。
被辛逗得正欢的孩子忽然“哇——”一声哭号起来,辛笨手笨脚地抱着,学着记忆中雪浓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颠孩子。惜怜叹口气,要论辛这个父亲,当得还真是不合格,惜怜把辛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利索地换下了湿透的尿布,把干净的尿布从身边的篮中取出,快速塞好,抱起儿子。
辛看儿子脸上连水迹都没有,捏一下他粗肥的小手,“好小子,干打雷不下雨,可把爹爹急坏了。”责备的话语说得没有丝毫怪罪。辛拾起被惜怜扔在一旁的尿布,小小的布片朝里的一面湿了个彻底,辛看了十分得意,张牙舞爪地拿了尿布给惜怜看,“哈哈,看,我儿子撒尿都比人厉害!”
惜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人的态度好了,难道人也会变得幼稚?辛此刻的表现令惜怜难以相信这就是那个主宰他人生死,被阴谋权力塞满头脑的人,“孩子要睡了,我抱他进去。”
惜怜话说得很淡,漠漠地没什么感情,脸上表情也收敛了,露出几许沉重来,辛便可猜到接下去的交谈定不是那么轻松了,话题终要绕回到重点上。
“好,你去吧。”晋王回了辛的身上。
惜怜进去有一会儿,才挑帘出来。辛等得有些不耐,挑眉问道,“你做什么呢?哄个孩子花那么长时间?”略带点责备,却没有质问的情绪。
惜怜拣了把椅子坐下,平静地回答,“还给儿子喂奶,他饿了。”
辛不再追问,只说,“哦。”不想把话扯远了,该面对的迟点早点都逃不脱。
惜怜不去看辛,低垂着头,有些惋惜,“那些事情,我都听姐姐派人来说了。”
“嗯。”辛欢快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眉间渗透着悲意。
“薛梨姐姐疯了,还请王爷多多照顾她,一个母亲失去孩子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了,何况还是在眼前,难怪……”惜怜停了停,调整了一下思绪,“至于妹妹的事情,薛梨姐姐做的的确过了,我也不晓得这其中的原委,不宜多作评论。”
辛兀自想着,薛梨失去孩子疯了,那知洛呢?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这种疼痛入肉彻骨,内疚之意愈发浓烈。惜怜住在府外,知洛的事,她并没有参与,把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是不公平的,辛理智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第十五章【8。10】
【8月10日】
惜怜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位妹妹是怎样的人?薛梨姐姐怎么会这么失控呢?”
辛看她一眼,没什么戒备,开口就道,“她是个很好的人。”没有过多的解释就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评价,“我很爱她。”
惜怜低下头,没有悲伤,没有失落,淡淡地一笑。
“不谈自家的事了。”辛扭过了话题,“绍宁王怎样了?你收到消息了吗?”
惜怜自信地抬起头,与辛对视,“马公子来信,绍宁王已经抓住了,正在收编他的军队。”
辛点头表示满意,“很好,嘉定王现在应该就在京城外头了,我等会儿去躺京畿军,和他们商量一下怎么御敌,我有第一手的战况资料。”
惜怜暗自嗟叹,辛比以前成熟多了,有了自己的布置,不再靠他人的建议,“你自己安排就好。嘉定王的兵力有把握将他拿下吗?”
“只要周毖和管霄其中任意一个赶到就没有意外。”辛保守地估计着,让人觉得谨慎。
“好,应该没有问题了。皇帝那边对太子也有些疑虑,可能要召集重臣商量储君一事。”惜怜把京城内最新的情况告知辛。
辛并没有投入多大的关注,“皇帝不可能现在更替储君,于家国都是有害无利,四个儿子,三个有罪,他就是想换也没人了。”辛明确表达了对此事的不抱希望。
惜怜不赞同,委婉地说,却是一针见血,“王爷,辛苦这么长时间,难道为的不是皇位?”
辛作恼火状,“休得胡说!满嘴狂语,小心被人听去找你的罪。”
惜怜叹惜,“王爷,不必如此,你我都知道目的,也都在为其努力,何必不相信自己人呢,只会弄得人心涣散。”她把话说重了,辛不是不相信自己人,只是她的要求太特殊,从不会有人把他要的挑明了,而惜怜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把心腹剖开,这一点,辛不喜,也无奈。
“有些事不必挑明,惜怜,莫要事事刨根究底。”辛劝她,失了再讨论下去的欲望,辛打量了惜怜一下,问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