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皇上,多谢殿下,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北疆军献尽最后一丝力气。”管忠激动地握拳,沧桑粗犷的喉咙里颤颤巍巍地吐出声来。
辛看太子针对着管忠,怕有所闪失,与管忠对视一眼,把话茬抢了过来,“殿下来嚓科尔怕是第一次吧,可有住处?若是殿下住不惯,只管来本王府上,本王府内空房多,给殿下腾一间出来,家中仆人也好伺候。”不管有没有事,把这该死的话题从北疆军上扯开去。
“这倒不必了,本王就住在县衙里,城尹符英都已安排好了。待在晋王府上,倒要给晋王添麻烦了,王妃和夫人们大概也不舒服吧。哈哈哈。”太子开玩笑地说着,来之前,皇帝就已经全给他安排好了,一路上尽是信得过的人,城尹符英是皇帝千叮咛万嘱咐要依托的人,想必这棵草已经种了很多年了。住在晋王府里,晋王倒是看住了,可自己也就被监视了,算下来,得不偿失。
“哪里的话嘛,”辛也是很默契地笑,假笑,辛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不知道笑是怎么回事了,“既然殿下都已规划好了,本王也就不强留了,殿下在城里若碰着什么事,尽管来找本王,嚓科尔,本王还是说得上话的。”
太子听完就明白了,辛这话里的话,是在暗示他嚓科尔是辛的领地,不要打什么歪主意,该装糊涂时太子一点也不含糊,“那是自然,只是,希望本宫还是不要来找的好,那样本宫不就是没遇着烦心事嘛。”说罢又笑,还抬袖揩去眼角乐出来的泪水,眼珠往管忠那儿一转。
辛听他的话,密无破绽,辛找不出毛病来反击,只能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将来有的是交手的机会,“那太子的行李都运去了吗?要不要本王……”
“唉,不必了,本宫出行从简,没有多少行李,手下的人虽不中用,这点小事总也办得好。”太子瞅瞅辛和管忠的神色,再想想他们说过的话,析出了送客之意,也不好死皮赖脸地不走,“好,天色也不早了,本宫叨扰多时,这便也过去了。”
辛与管忠忙起身送别,“殿下,慢走啊,小心路滑。”两人一直把太子送出门去,将那烦人的东西送走,他们也才好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管忠嫌弃方才太子坐过的位置,死活不肯做那儿,辛只能委屈自己,下了高椅也入了下首的座,压低声音询问,“太子来了,会不会影响到您做的事?”
管忠自信满满,就差拍胸脯发誓了,“不会,我干的事,太子那个官衔还埃不了我的事,倒是你,可得小心些,你刚回嚓科尔,皇帝就派人来了,还是跟你有过节的太子,必然有你气受的,你注意点啊。”
辛知道管忠是出于好心,善意地提醒,太子的意图很明显,只是他现在才发现,其实太子也并不是一个极其沉稳大气的人,只是那几个弟弟实在愚笨得可以,这一对比,就衬托出了太子的端庄稳重。但真拿到外头去嘛,大概也只有吃亏的份了。“西边怎么样了,你可有什么消息?”
“阿霄,唉,那边还没信呢,不过你可以放心,毕竟这些游散的布局,西边的人都是阿霄一手提拔出来的,信得过的人,你不用担忧。当年我和阿霄培养过一批人才,如今都渗了下去,他们的本事我很清楚,扛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管忠絮絮叨叨地轻声对辛说,尽量维持着积极的心态。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儿子呢?正是因为一帮血气方刚的少年,万一冲动了一下,中了蕃岩的圈套,那铁骑钢掌踏过,人就成了肉泥。
辛见管忠莫名其妙地说了许多,目光在地上荡来晃去,就是没有焦距,明白他心里挂着管霄、牵着管霄的,“东边您看要怎么办?”
管忠哀怨过一阵就恢复了,“太子既然要阅兵鼓气,那就随他,让他去玩玩,不过军队训练还真不能松,我到时去看看,帮着他们加强训练,还要多打些狼牙钢筒,对付骑兵这玩意儿最有用,可以试着对蕃岩的东部地区发动些小规模的攻击,让他们赶紧回来久远,这样也就解了西边的围。只是……”管忠欲言又止,舌底下打了个滚儿。
辛却了解得透彻,“只是怕到时西边没事了,东边危急。这点我倒不怎么担心,嚓科尔的构造精妙,用于守城绝对是顶好的材料,应该能撑到西边的回援。”辛没有用过嚓科尔城,也不敢把话说满了。
“一丝危险老夫也不能允许。”管忠很严肃地破灭了辛的天真,他是北疆大将军,承载着五十万手足的性命,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行。
辛很理解管忠说这番话的原因,可他实在拿不出筹码来保证东部的安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管忠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去城外的校场练兵了。辛现在依旧是北疆军的最高长官,且他自己也想着培养军中的威信,就跨了马,也去了。
管忠虽已年近古稀,却是面色红润,骨骼硬朗,就连嗓音也是空旷嘹亮,在偌大的校场上传响,伴着军士演练突刺的节奏有力地击着鼓,半天下来,竟然只是喘喘粗气,灌了几口白水,又上了将台。
辛看着管忠老当益壮的身体状况,与战士共奋斗同向前的精神,将士们那崇敬的神态深深地刻画进了辛的心底,自此刻起,辛真正认识到,要收服军人的心,必须达到两点,第一,能打败他,第二,能和他同生共死地拼搏。这为他日后的道路铲平了一些坎坷。
辛的确佩服管忠,老人家在湖刹什海那种穷苦地方待了数十年了,想当初,老晋王与管忠差了近十岁,体谅他忠心侍主,且年岁有点,想给他个简单些的差事,正巧有个肥缺,便与管忠商量,不想,管忠声泪俱下,半是埋怨半是心酸,他把老晋王看成知己,可老晋王却不了解他的志向,叫人如何不伤心!
中午歇息时,辛与管忠一唱一和地树立着威信,辛不顾身份,不理污秽,前前后后地帮着将士们端汤送菜,汁水晃出碗来,溅在手上、臂上,眼都不瞬,笑呵呵地与将士攀谈,和蔼地拍肩、握手。军士们喝着热乎乎的汤,吃着多添的肉,心中很是感激,刚开始时还有些拘束,不一会儿就打成了一片。
管忠意味深长地看了浑身脏兮兮的辛,他适应得很快,方法应用得也很快,收效似乎,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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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求收藏!】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在下午发生了,太子来到了兵营。
太子的排场很大,前前后后大概有三十人,簇拥着雍容的太子缓缓地移近了校场。太子踏着尊贵松懒的步伐上了将台,大袖一摆,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大椅中,堂堂皇皇的一大片。
台下的将士们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虽然站得笔挺肃然,可心中早已老大的不乐意,军队里和朝廷上是不一样的,摆着脸色给谁看呢!前面太子进来时就因为横向队列过宽,不得不搬开了平日里不动的栅栏,那几个好心的士兵还被太子的人说了一顿,太子就在一旁,可一句话也没道出口。
上面太子一个人慷慨激昂地说着那些个陈词滥调,扯直喉咙来喊,聒噪得像只夏日里的蝉,明明是大冬天的,不一会就额冒汗星;下面鸦雀无声,个个垂了脑袋,人也没蔫,就是没什么精神,枪拄得正,腿站得直,可就是松了一股劲儿,谁也没去听上面那个唾沫横飞的人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打盹、晒太阳。台上台下两重天,太子也感觉到了下面将士们情绪不高,眼见得自己的话被人直接忽视了,耳旁一吹就过,心下恼火,狠狠一眼瞪给了管忠。管忠正乐得自在,自己累了一个上午,恰巧有个机会放松放松,神游太虚去了。辛早就借着身子乏困的由头溜了。
太子把手中的皮鞭往桌上狠狠一拍,冷冽的眼神往下一扫,停在管忠身上,“管大将军!”
管忠知道他会有这么一手,背一挺,“是!殿下有何吩咐?”两鬓的灰白发丝迎风飘起,衬得整个人很是精神。
“管大将军,将士们似乎都乏了,您看是不是您来训训话?”太子长眉一挑,既不是挑衅,也不是威胁,却带了那么点恶意。
管忠丝毫不含糊,抬腿就上了将台,放开嗓子就喊,“台下的将士,站了许久也都累了,解散休息,一炷香后回来集合。”根本不管太子的愣神,在太子将手伸到他面前阻拦前,管忠就从衣袖里掏出了火石,“嚓”地点着了不知何时放到台上的香炉里的一炷红香,“解散!”直起身子来,看着下面的将士转转脚踝,不过几瞬,恰似群鸟离树,作了鸟兽散后,才回过头来,弓身揖礼,向太子请罪,口气硬朗正气,“殿下,将士们午前一直在操练,没有休息过,今天日头毒,臣怕他们熬受不住,让他们先去整修整修。殿下觉得呢?”
根本不是商量,先斩后奏,这个脾气就是管忠的借口吗?日头毒?冬季里的日头毒得到哪里去?分明是找借口开脱。太子只觉得心头上一把烧得旺盛的火灼得生疼,他的气只进不出,就快把他的皮给撑爆了。管忠说的有理没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管忠这分明是对自己不满,他堂堂一国储君,除了皇帝,哪个不奉承,哪个不巴结,这个管忠倒好,刚到嚓科尔就连给自己两个下马威。好,好,等着看,太子用仅存的理智把笑给挤了出来,“将军练兵有道,自然是听将军的。”
管忠原以为太子的脸色肯定是不好看极了,他连厚厚的脸皮也准备好了,就等着挨太子那被怒火点燃的利箭,嘿嘿,没想到,太子脸上那笑却是无比诚挚,连说话口气也是平淡无波,有抑有扬,平仄分明。管忠也镇静得很,“太子殿下客气了。”扭身踏到将台的另一侧,眺望着远处喝水横躺的士兵,余光盯着那炷一点点化成灰的香。
辛本就在帐中装睡,听到帐外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好奇大发,坐起身来,撩帘往外张望,只见兵士一个个都抢着喝水,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没命般的吸气,觉得奇怪,随手拦下一个拿碗舀水喝的小兵,笑着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辛在营中待了半日,这般锦衣绮袍的尊贵打扮,和这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样貌,军中人早就记下了,“哎呀,晋王爷啊,将军给了歇息时间,我们都得赶紧呢,一会还要回去练啊。”说着,挣开辛的手,急匆匆地走了。
辛听他说的那不明不白的状况,一头雾水,不是太子在训话吗?怎么成了管忠放了他们歇息呢?嗯?这里头有内情,定有好戏看,辛怀揣着孩童般恶作剧的心理悄悄地往将台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里,太子和陪同前来的人都没有什么异动;一炷香后,将士们全部点齐,没有一个缺的。
管忠横了一眼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的太子,他北疆军里下的命令,将士们绝对服从,说了一炷香就不会逾期。管忠提着鼻子,骄傲之色浮于面上,“太子殿下,请继续吧。”
“将军更熟悉军中的操习,还是将军来吧。”太子轻轻哼了一声,就像是鼻孔塞住了,通通气。
管忠听得清楚,暗骂几句粗话,偏头冲下面喊话,“众将士听令,刺杀演戏——排开阵势——”下面的兵士经过了一番休息,精神振奋,眼睛里都泛着灼灼的热光,看得管忠温暖自豪,太子咬牙切齿。兵士们哗啦一下扩散开去了,旁边突然冒出了十来人,抱着几捆木枪插到列阵中,那些木枪没有头,一端用棉布包着棉花,沾了石灰粉,一看就是专供演练用的。那十来人把这些道具直接扔在地上,转身就走,就近的兵士就争相扑了上去开始抢夺。这是北疆军的习惯,木枪有好坏之分,只有强者才能抢到好枪,战胜更多的人。
管忠招招手,“李副官,你看着,记着要点。”一个穿着副官服饰的人颔首答应,管忠看下面的人就要开始了,往侧方跨出一步,挡在太子面前,“殿下,您也这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不如先会嚓科尔吧,免得累坏了身子,这北边不比燕京,冷得很。”
“也好,本宫这也确实有些疲了。”太子很识趣地冲身后人摆手示意,皇帝曾对他说过,每个将军练兵的方式都有些许不同,而大多数都是不愿意自己的方法被别人窃取的。管忠能当着他的面下令开始操练,已经表明了他的忠心,不能太过,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管忠见太子如此通情达理反倒有些意外,几分高兴,几分忧虑,这个太子原则性大事上绝对没有问题,堪当大任,头脑清醒,恩怨分明,但又偏偏喜欢吃些小别扭,还爱攥着不放,这两点,一点适合皇帝,一点不适合皇帝,虽说是小毛病,可终究有碍大体。
太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像一只豹子下了台来,径直往轿子那儿走去。
辛隐在暗处,没人注意到他,除了,跟在太子身后的——马煜席。马煜席一下来就感到了一束冰封过的目光,一回头辛的影子就撞进了眼界。马煜席的目光很平淡地在辛的脸上打一个圈,就转到了别处。就那停留的一小会,马煜席仔细地打量了辛,这个男人犀利、果断,有着狼一样的野心,他是晋王,将来可能还会有所上升,在马煜席的眼里,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惜怜的男人。
辛也看到了马煜席,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自己人,可总觉得马煜席的眼神里含了一把刀,可对着自己的却是刀背。就以前和马煜席的接触,辛一直认为马煜席是个隐藏自我极其成功,并急欲被人认可看重的一个人,这样的人一旦确立了关系,必然会死心塌地,辛相信马煜席,也相信自己,马煜席是诚心诚意地跟着他的,那么,他眼中的恨又是为了哪般?辛琢磨不透。
太子终于又浩浩荡荡地回了嚓科尔,管忠把练兵的事交给李副官后再没有过问。辛暗暗记下了这个李副官,看来是管忠的心腹。
管忠与辛回了主帐,这是嚓科尔守卫军驻扎地,没有设立帅帐的习惯,最近西边战事爆发,想来总有高官来指导,便腾出一间较为宽敞的帐篷,重新布置,添桌添椅,笔墨纸砚,刀弓剑枪全都齐备了,就算作主帐了。
“你看到了,这太子和你一对比,那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管忠比辛大了一辈,平日里老呼尊称俩人都别扭,也就不讲这劳什子的规矩了。
辛很谦虚,“这多亏了老爷子给了提点,不然我这养尊处优的人哪里懂得同乐共苦啊。”辛在湖刹什海待了一段日子,管霄告诫他,军中是有官阶高低,但若非正式场合,还是你我相称的好,免得别人嫌你端架子,搞得军中风吹草动的不安生。辛初时尚不习惯,叫了两三天,反而感到这么平等相处更让人愉快,放得开,也就不想再改回来了。
管霄看着辛低下头,姿态很诚恳,十分满意,“你也是个聪明人,这次先让你看看,毕竟在军中与人相处和在朝中有着一定区别,你要会变化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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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求收藏!】
“是。”辛耐心地回答,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感神色来。就从方才将士们的反应,辛就明白了军中你没有军功就把姿态放低些,平易近人倒也能混得很好,可你要是仗着自己家世显赫,到这里来耀武扬威,趾高气昂地教训一遍,那你注定是无法融入到这个部队中的。
“西部的消息传到这里来就要很长时间,我们又都不在湖刹什海,这军情肯定会有所耽搁,所以万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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