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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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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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里塞满了麝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二章 初心之殇

  淑妃柳茗黛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该如何笑,如何才能笑得最是温婉,最是得体,所以但凡与她有过接触的人都会赞她性情好,人亲切,她知道该怎样伪装自己,恬淡的浅笑是她最好的面具。
  可今日,她面上却有了不该属于她的懊恼之色。
  映柳宫的灯火昏暗,她靠着撒花椅搭,全身却是紧绷着的。她指尖捏着一物,那是一个精巧的绒球,以锦缎缝成,原该是敏元公主那般大的孩子的玩具,可里面却满满塞着麝香。
  可巧的是,这只绒球是她女儿敏元的——或者说,只能是敏元的。因为景一宫的宫人都知道,敏元公主与曲滢关系甚密,几乎日日都要去平华堂玩耍,能进入曲滢寝殿的,只有这个孩子。
  淑妃意识到了,有人想要陷害她。
  曲滢难产而亡,在曲滢寝殿床下搜出了麝香,麝香来源于敏元公主——那么最后针对的,无疑是她。
  只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被陷害了。
  虽然是很俗套的办法,可的确能轻易让人不得翻身。若不是她派去搜宫的人抢先发现了这只绒球,那么她很有可能就地位不保甚至性命都要丢了。
  她狠狠掐住那个绒球,眉间的阴郁沉沉,方踏入大殿的敏元公主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妃,不犹被吓得驻足不敢上前。
  “敏元来了呀。”余光里瞥见了敏元小小的身影,她勉强舒展开眉头,朝这个孩子挥挥手,尽量用温柔的嗓音道:“来,到母妃这来。”
  敏元纵然只是孩子也能察觉到今日的母妃有些不对,诺诺上前,敛低了眉眼大气都不敢出。
  “敏元,告诉母妃,这个是你的么?”一个绒球被送到了她眼前,母妃的声音就响在她头顶,柔软的强调却隐隐透着凝肃。
  她看了看母妃的神色,怯怯点了点头,又飞快摇了摇头。
  淑妃皱起了眉,但在自己一直都宠爱的女儿面前还是和颜悦色的,“到底是不是呢?敏元是个好孩子,可不能对母妃撒谎呐。”
  敏元到底还只是个小孩,撅着嘴看了看自己的母妃,便什么都说了,“是敏元的,但、但敏元已经送给曲母妃肚子里的小娃娃了。”
  “哦?”淑妃不露痕迹的拧眉。
  敏元公主眨着一双童稚无辜的眼,“母妃告诉我,曲母妃肚子里的小娃娃还不能出来和我一块玩,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绒球,没有风筝,没有兔子泥偶,可怜极了。她说只要我把玩具丢到曲母妃床底下,曲母妃肚子里的小娃娃就可以在晚上偷偷钻出来玩了。”
  “母妃……”她有些想要咬牙切齿,“那个母妃?”她音色森凉如冰。
  敏元眨了眨眼睛,“就是母妃呀。”
  淑妃的眼眸冷了下去,柔若春日湖水的眼波瞬间冰封冻结,但她仍是笑着的,“好,敏元果然懂事。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嗯。”她点了点头,牵住宫人水玉伸过来的手,步伐轻快的走了出去。
  待到她的脚步彻底消失,淑妃终于按耐不住,猛地一挥袖,桌案上的青瓷茶壶被扫落在地摔成几瓣,声响刺耳。
  “娘娘息怒!”一旁侍奉的金儿慌忙跪下。
  柳淑妃深吸口气,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淡淡道:“起来罢。”
  “是。”
  淑妃瞥了她一眼,“你在发抖,本宫这样很可怕么?”
  金儿有些为难的答道:“娘娘素来温和,今日发怒,倒像变了个人似的,奴婢一时有些……”
  “素来温和……”淑妃缓缓摩挲着唇角,笑了笑,“金儿,你跟着我多久了。”
  金儿是淑妃自府邸中带来的贴身宫人,与淑妃相处的时日不可谓不长,闻言细细一算后答道:“回娘娘,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好漫长的岁月啊。这十五年来,本宫是不是一直都这样温和?”
  金儿想了想,颔首,“娘娘面相柔婉,让人见之亲切。”尽管她心里清楚,她的主子是怎样手段狠利的一个人。
  “赞本宫的人以为本宫贤良柔顺,恨本宫的人以为本宫心机深沉。总之,本宫就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端庄女子,是么?”她幽幽道:“端庄,就如同神龛上的观音像。本宫记得本宫当年被召入宫中为妃就因为太妃听人夸本宫端庄,像汉成帝的班婕妤,像唐太宗的长孙皇后。”她狠狠一掐手中绒球,“可本宫也会恨的啊。金儿,你还记不记得本宫最初进宫时是什么境遇?”
  “奴婢记得。”金儿垂首。那是最让人心胸郁结的一段岁月,当年她们主仆受过的屈辱,至今犹记。
  淑妃家世贫寒,所以后宫贵胄出身的妃嫔轻视于她;淑妃无貌,所以皇帝忽视于她。
  至今金儿仍可以回忆起进宫初有一日去向太妃请安,淑妃因为寒碜的着装而被太妃鄙夷被诸妃嘲弄,当时强忍着,回来后却压抑的在寝殿内哭泣。皇上那时年少孟浪的性情,最爱妖娆妩媚的美人儿,自然是不喜欢淑妃的,在太妃催促下好说歹说总算是翻了淑妃的牌子,淑妃第一次坐上承恩车时她们主仆都是欢喜极了,却不曾料殷谨繁竟故意和太妃赌气将她撂在泰昭殿一整夜,反倒是宠幸了映柳宫一位姿色尚好的宫人。
  那名宫人姓廖名缨娘,正是而今的廖良人。
  金儿知道淑妃最恨的人是谁,不是曾给她数次刁难的林贵妃,不是被视作劲敌的谢殊妃,不是宠冠后宫的柒贤妃,而是将她从少女的青涩年华中硬生生拽出来的廖良人。
  是这个女人给了她人生中第一次侮辱,让她从此便放弃了寻常女儿家对夫君的期许。
  “廖良人她……”金儿缓缓开口。
  “她胆敢挑战本宫。”淑妃攥着绒球的手一分分松开,眼眸锋利得如同淬了毒的箭,“卑贱之人。本宫这些年留着她的命已然是仁至义尽,既然她还敢心存异望,那休怪本宫。”
  是夜,淑妃将绒球呈交给了殷谨繁,很快便有种种证据证明这只绒球出自良人廖氏之手。于是很快,廖良人便被送进了慎刑司拷问。
  曲嫔之死的真相,似乎只差一点点就要水落石出。
  然而廖良人却出人意料的嘴硬,任慎刑司的嬷嬷怎么拷打都只说是冤枉的。
  既然她不招,这案子便接不了。殷谨繁忙于政事,后宫的风波他实在无心插手,索性全权交给了淑妃与绾绡。
  廖良人久不肯招,绾绡只好与淑妃亲自去慎刑司一问究竟。
  正月初的风很冷,绾绡披着厚厚的貂绒斗篷抱着狻猊紫铜手炉都犹自冷得瑟瑟发抖,而在阴森幽暗的慎刑司中,她看见廖良人是被泡在冷水之中的。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地窖,阴寒无比,她被浸泡在水中,而那水中甚至还有浮冰,可见其寒冷。在这样一个冬日,严寒无疑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廖良人只是弱质女流,怎受得住,早已昏了过去多亏几根铁链吊着否则早就溺死了。绾绡命人将她捞起了时她的面色是可怖的青紫,身上布满鞭伤。
  “你们慎刑司的手段可是愈发的好了。”不知廖良人此情此景是否是让绾绡想起了自己惨死在慎刑司的那些宫人,不阴不阳的来了这么一句,让慎刑司主管云姑姑笑容有些尴尬。
  云姑姑是淑妃的人,在这之前受了淑妃的吩咐好好“关照”廖良人的。淑妃淡淡瞥了她一眼,对绾绡道:“妹妹,咱们开始审问罢,可不要耽误了正事。”廖良人撑了这么多天不招供,委实让她有些意外。
  绾绡微微蹙起黛眉,“可她还昏着呢,惠娘。”她转头对着一个慎刑司的女官道:“可有法子让她醒来?”
  惠娘颔首,从袖中摸出了几根银针,向摊在地上的廖良人走去。
  银针刺穴,的确是让陷入昏迷中的犯人醒来的好法子。但不知今儿是怎么了,廖良人竟然始终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反倒是惠娘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绾绡原本是个沉稳之人,此刻却仿佛坐不住,不顾身份大步走了过去。
  然而在看到廖良人的那一刻,她也不犹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三章 劫难之始

  廖良人浑身抽搐双眼翻白,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要将自己生生掐死。
  她这般可怖的模样让绾绡都到吸口气险些跌倒,“快,快请太医——”
  太医很快便到了,来得是太医院近来的新秀杜太医,他仔细为廖良人检查过后朝着绾绡与淑妃重重一叩首,“启禀两位娘娘,廖良人她、她是中毒了!”
  “什么?”绾绡与淑妃皆是一愣。
  “廖氏是押在慎刑司的待罪之人,竟有人给她下毒?”绾绡拧起眉心,冷笑,“惠娘,本宫记得你们慎刑司逼供的法子虽说千奇百怪,可似乎从来没有给犯人下毒的先例罢?”
  惠娘惶恐跪下,“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等看管廖良人不利,这才让人趁机毒害良人。奴婢愿自己去慎刑司外跪十二个时辰以赎罪责。”说着便重重磕头,而后离去。
  “云姑姑,还需本宫多言么?你似乎也该去领罚了。”绾绡斜睨着一旁的老妇,“你是慎刑司主管,出了这样的疏忽,难道不更应该去领罚么?”
  淑妃在听闻廖良人被下毒的那一刻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自然清楚廖良人在未结案前无故死去意味着什么,匆匆将目光转向了云姑姑,她想要知道是不是这个手下的理解失误——她只吩咐她折磨廖良人,可没说要杀!
  云姑姑慌忙摇头,上前几步像是要给她传递什么信息,绾绡阴冷的命令便在此刻响起。
  “是。”她不得不行了一个礼,碎步出去同惠娘一起跪着。
  “娘娘……”杜太医有些为难的模样,“此地阴寒,恐不利于廖良人的救治。”
  “这……”绾绡似是有些为难的看着淑妃,“姐姐的意思是?”
  淑妃不动声色将所有情绪收敛好,“廖良人虽说是皇上亲口要关押的犯妇,可眼下性命垂危本宫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罢,不如现将廖良人移去……”她原想说廖良人曾经的居所映柳宫抹雪轩,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扼住,“本宫记得鲁美人所居的成康宫与这里相去甚近,不妨将廖良人移去那里好了。”她有种感觉,仿佛一张针对她的网正在撒开,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无关联的事,都是为了夺她的命。
  “那便听姐姐的好了。”绾绡毫不介意的说道。
  鲁美人在深宫中并不算什么出彩的角色,品阶不高,出身较低,不受宠爱,这些年来在中一直谨小慎微的活着,不敢得罪任何人。听闻淑妃与绾绡让她照顾廖良人的命令后,便全心全意的为廖良人操劳,就连煎药喂药都是亲力亲为不敢怠慢——然后她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在鲁美人很快便病到难以下榻的地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廖良人总算是醒来了,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救我——”第二句话是,“毒——”而后重新昏了过去。
  鲁美人在宫中活了这么些年,也不是傻子,这一场病来得突然她早就有所怀疑,听廖良人这么一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瞧瞧的请来太医再度为廖良人诊脉,果然廖良人的伤是好了,体内的毒却愈来愈重,再替她一诊脉,却发现原来她也中了同样的毒。
  “怎、怎么会这样!”鲁美人当即吓得打翻了茶盅,几乎要哭出来的抓住了太医这最后的救命稻草,“那还有救么,有救么!”
  “这……”为人儒雅医术超凡的韩敩韩太医却在此时犹豫,不敢回答她,最后只在鲁美人惶恐不安的眼神中回答了一句,“臣只善于医病,解毒非臣所长,鲁主子恕罪。”而后匆匆告退,只剩鲁美人孤独的在烛下独泣。
  “鲁妹妹……”床榻上虚弱的声音这样唤她,是昏迷后又醒了过来的廖良人。
  “什么事?”鲁美人对她的语气并不算好,她在后宫一向只求平安,此番劫难,显然便是眼前这个女子招来的,她焉能不恨。
  不同于别的女子,鲁美人自连阙三年被选入宫以来便没什么野心,甚至连获宠的期盼都不曾有,她唯一的愿望便是活着,如父母在她入宫前所叮嘱的那样好好活着,平安一世。
  可偏生,这样卑微的愿望也不能实现——这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女子因死亡的迫近而恐惧,在灯火下她的影子瑟瑟发抖。
  “鲁妹妹……”廖良人勉强坐起,看着她的眼眸中渐渐染上了几分类似悲悯的神色,“我……或许有法子救你。”她最后咬咬唇说道。
  “快说!”鲁美人急急奔到榻边急切的几乎要揪住她的衣襟。
  廖良人却又犹豫了许久,像是在下一个莫大的决心,待到鲁美人快要急哭时方缓缓道:“我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谁?” 
  “淑妃,柳淑妃。”
  “什么?”鲁美人骇得脸色青白,淑妃是后宫的主宰,这两个字意味着她必死无疑,死了还不会有人替她报仇,愣了好久才结结巴巴道:“她、她为何要害我……”
  廖良人幽幽的喟叹,“还是我害了你啊……鲁妹妹,我今日与你说的每一个字,你听后切莫外泄,否则非但救不了你,还会让你丧命!”
  鲁美人愣愣点了点头。
  廖良人于是道:“其实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故去的曲嫔说起。你也知道的,从前曲嫔与淑妃的关系并不十分好,后来曲嫔怀上了二殿下后愈发跋扈,惹得淑妃很不喜欢,于是,她便想要除掉她……”她说到这里觑了一眼鲁美人怔忡的神情,“她设计害死了曲嫔,为了撇清自己,还买通了我身边的婢女佳儿,让她去出手,将塞着麝香的绒球以我的名义交给了我的女儿敏元,再利用敏元去害曲嫔。后来她又顺理成章的将一切推到了我的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她!”鲁美人想起了廖良人才来成康宫时那一身的伤痕。
  “因为我的女儿呀……”她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淑妃以我的女儿威胁我,我不得不担下这个罪名,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平安一世……”
  平安一世,这多像她父母许下的心愿。鲁美人心头稍稍一动。
  “我愿意为了我的女儿去死,所以我宁愿受酷刑也不愿说出真相,我不招是因为我不想以一个罪人的身份死去,这样会牵连我的女儿,可淑妃显然不信我,所以她要下毒毒死我,即便到了成康宫也不愿放过我,甚至还牵连到了妹妹你。”她继续道:“你是无辜的,我,我不想连累你……这样罢,妹妹,待我死后,你去求淑妃,淑妃或许会给你解药,去求求她罢……”她攥住鲁美人的手絮絮道,许是因为体弱的缘故,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最后几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再度晕了过去。
  鲁美人辗转了半夜,天明后出了宫,但不是前往映柳宫,而是去了太妃的明悠宫。
  谨小慎微的人最是惜命,鲁美人当即跑到了明悠宫向太妃哭诉,说是有人要暗害她。可巧那几日太妃咳得利害,殷谨繁趁着偶尔的闲时来侍疾,便撞上了一路哭喊着救命的鲁美人。
  廖良人是个良善之辈,可鲁美人清楚,那看似温婉的淑妃绝对是个狠辣之辈,向她求情?这样愚蠢的法子也会只有廖良人这样的人才想得出。与其乞求淑妃,但不如鱼死网破换一线生机。
  她将在廖良人那听来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殷谨繁和太妃,同时不忘哭诉廖良人的可怜。
  此事自然引起了殷谨繁的震怒,当即召来了谢殊妃绾绡带着圣旨搜查映柳宫扣押淑妃,曾掌控内廷数年的淑妃娘娘,劫难自此而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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