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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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剑瘦马-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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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小保忙道:“七指姥姥古老前辈非但慧面佛心,而且技拟天神,如今高龄已逾百岁,修为近两甲子,只怕天下已无人能敌。崔前辈这套掌法虽与古氏秘学相似,但细审起来,仍有若干小异之处。依在下这点粗浅之见看来,这正有些像刁家寨的蛇形剑法与师门灵蛇剑法,乍看相同,实则各具慧心,各有所长,说穿了,大可不必相互忌恨窥测。正如前辈所说,天下武功,本出于一源,纵经许多年分途钻,最终异逢而同旧,却是免不了的。若说自己想到的东西,别人也想出来,便责人剽窃偷学,也就未免自视太高了,在下这些话,尽皆出自肺腑,前辈不要误会才好。”
               崔易禄哈哈大笑,道:“看你不出,小孩儿家,倒知道这么许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的确难得。我那意思,不过想有暇之时,到碧灵宫去寻那七指姥姥切磋切磋,看看彼此所创,还有什么破绽没有?如果说到偷学秘技,她年纪比我大上好几倍,论起来只有我偷她的,她是决不致反来偷学我的啦!”言罢,两人忍不住都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候,傅小保对他可以说又有了一层新了解,暗忖此人貌虽丑陋,行事纵也有些古怪,但心地却甚是善良,豪迈爽朗,古道热肠,倒是个不多的武林异人。
               谈谈说说,不一会酒菜都搬进房来,两人入席,随意吃喝起来,经过一场架,彼此似乎反倒亲近了许多。傅小保也了无拘求,大家平起平坐,如像兄弟一般。
               席间,傅小保又提起“铁臂神枪”蒲兆丰和“金面佛”罗文炳邀约助拳的事,崔易禄道:“不妥,刁家寨近日忙着喜事,或许不致立刻便和他们翻脸动手。咱们饭后只管畅睡一天,傍晚动身,夜半之前,准能赶到大寨,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没多一会,酒足饭饱,傅小保告辞回房,掩了房门,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没多久,便自呼呼入睡。待他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申刻早过,连忙一古碌爬起身来,略作浴洗,匆匆赶到崔易禄房前,敲了半晌门,里面却声息俱无,他心中笑道:真的竟如此好睡?轻轻推开房门,探头一看,房中并无崔易禄的人影。
               傅小保讶然忖道:莫非他并未入睡休息,却到哪儿去了呢?于是,转身又匆匆来到前厅,寻着掌柜一问,掌柜的答道:“崔相公在一个时辰前,便独自匆忙外出,临行时留下话来,说他不久便回来,请公子在店里休息着等等他,不要轻易离店。”
               傅小保大感诧异,暗想他独自往哪里去呢?莫非发现了什么异样不成?便又追问道:“他在这附近,可有什么相识友人没有?你见他外出之际,是随意模样?还是行色匆匆?”
               掌柜的迷着一双迷惑的眼睛,想了片刻,道:“咦,公子这一问,小的倒觉得果然有些奇怪了。崔相公也是十余天前才到此地,一来就住在小店,并未见他有什么要好朋友往来,午后外出的时候,又的确形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于。傅公子,小的看你可要去寻寻他,别是刁家寨又有什么能手来了,崔相公虽然了得,孤身一人,不要吃亏才好。”
               傅小保一听大急,三脚两步奔回卧房,慌慌张张将锈剑缅刀暗器革囊一一配带身上,掉头又奔到店门口,急问掌柜,知道崔易禄系独自向东出镇,忙道:“我这就去寻他,倘若他稍等返店,你就说我不久便返,请他务必在店里候我,不要再离开了。”话才说完,便自如飞般向东拔足便追。
               晃眼出了镇,傅小保停步张望,但见极目尽是一片荒野,空旷沉寂,何曾有半个人影?
               他不禁心急如焚,心想这么大一片荒山,无境无止,又不知道他向哪条路去的,却叫人从何处寻起呢?
               正在着急,无意间一抬头,望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座虽不太高,却挺立在旷野中的小山。山顶有几株大树,冲天并列而生,宛似雄鸡头上的鸡冠,假如站在树尖,周围数十里地,可以尽收眼底。他遂也不再犹豫,急忙伏腰吸气,快如箭矢般向那小山上奔去。
               他此时心中存着一种不祥之感,总认为崔易禄这样匆匆外出,甚久不归,必然是发现了刁家寨有高人掩至,是以蹑踪而出。至于这么久未见返店,则一定是孤身中了人家埋伏,这时候只怕已经岌岌可危了。他虽然知道崔易禄武功卓绝,已在自己之上,但无论如何也难压抑心中那股惶急之情,放开大步,风驰电奔地向那小山上疾扑。小山本不甚远,吃他一阵飞奔,哪消顷刻,便到了山下。
               他甚至连脚下一步也没有停,仅只抬头向山上望了一眼,一低头,便急急登山,小山上原没有路径,他索性施展轻身功夫,飞石越树向上狂奔。
               待他一脚抢到山顶,触目处使他险些失声惊呼出来,万没想到那山顶一块大石上,正盘膝坐着一个人,无巧不巧,竟然正是崔易禄。
               崔易禄端坐石上,双目紧合,两手互握太极,掌心向上,呼吸急迫沉重,额上滚着豆粒大一颗颗汗珠,对于傅小保抢登山顶,又似知觉,又似不知,但端坐的身子,却丝毫也没动过。
               傅小保可就更加迷惑了,看这情形,也不知道他是在打坐演练一种功夫呢?或是受了内伤,正在行功自疗伤势?处在这种情形之下,无论是属于哪一种可能,傅小保都不能对他稍作打搅。他紧张而不安的游目向四下里望望,山上山下,一片宁静,既无动静,也没有人影,那沉寂的气氛,处处与石上闭目跌坐的崔易禄透着极端的不调和。傅小保又仔细察看地面,除了人少许凌乱的足印之外,看不见一点血迹或异样。
               这可把他难住了,若说是练功吧,似乎没有必要特地跑到这么远的山顶上来,同时,神情也不致有痛苦形象。但若说是与人拼斗而负了重伤,那些强敌又怎会没声没息自动退走,而且走得没有一点败退的痕迹?他不由得怔在一旁,既不能轻率离开再往左近勘察敌踪,又无法开口问问崔易禄本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谜底,仅有崔易禄自己才知道,傅小保无法,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守候一旁,等侯他行功完毕之后再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崔易禄额上汗水渐收,但双眼仍然紧闭未开,傅小保百无聊赖,便蹲在地上仔细察看些凌乱的足印。
               经他聚精会神一一审视,发觉这些足印仅只有两个人的,一种印大而宽,显然是属于崔易禄的,而另一种,却纤小玲珑,长不足三寸,分明竟是女人留下的莲鞋痕印。傅小保陡吃一惊,连忙抬头望了崔易禄一眼,心下骇然忖道:似他这种丑陋之人,莫非还会跟什么女子在这旷野荒山上幽会不成?
               他方在百思不得其解,石块上的崔易禄已经缓缓睁开双眼,傅小保见他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迟钝,全然不似先前神光激射的样儿,心中不禁一怔。
               崔易禄自从睁开眼来,一直凝神注视着博小保,未曾稍稍一瞬,不言不语,就像突然面对一个极其陌生的人,久之久之,跟中却蓄满了盈盈泪水。
               傅小保先见他痴痴注视,因为不知他究竟真正复原了没有?及至忽见他热泪盈眶,这才一惊,连忙抢步上前,急急问道:“崔前辈,你可是受了伤吗?要不要在下替你略效微劳?
               助你疗抑内暗伤势?“
               崔易禄缓缓地摇摇头,双目一闭,那眼中热泪,扑簌簌滚落在胸前。但他似乎在强自振作自己,突然又用力睁开双眼,眼中已隐约恢复了先前的闪耀神光,冷冷问道:“你来这里的时候,可见着什么人从附近离去吗?”
               傅小保忙扭头向四下看看,道:“没有呀!在下来到这儿,就只见前辈一人正在打坐行功,在下不明就里,所以未敢惊动。”
               崔易禄似乎松了一口气,勉强地笑笑,道:“这样最好,想来她已经真的离去了,唔!
               这样最好。“
               傅小保不解,又道:“莫非有什么人在这里和前辈过招动手吗?他……。”他本意要问:“他是不是一个女人?”但话到喉边,又突觉这乃是人家隐私,似乎不便出口,忙又咽了回去。
               崔易禄点点头,道:“不错,是有一个人在这儿与我动手,并且趁我不备,下手伤了我的内腑……。”
               傅小保忙问:“是谁?可是刁家寨来的人吗?”
               崔易禄并没立即回答他的问话,先沉吟片刻,然后点头道:“唔!大约正是刁家寨的人。”
               傅小保想想刁家寨中,只有刁淑娴一个女人武功最强,但他又明明知道,凭刁淑娴的功力,崔易禄纵在不备的时候,也决不致便能伤得了他,而且,还伤得这么重!但是,除了刁淑娴之外,他实在又想不起尚有哪一个女人,能有如此深厚功力?非但功力深厚,还得有这份机智、这份关系,不声不响地将崔易禄引到这旷野中来下手?这一大堆疑问,压得他简直有些进不过气来,忍不住又问:“刁家寨中,不知何人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前辈可认识他?”
               崔易禄缓缓说道:“反正有那么一个人,而那人却是你纵然见到,也不会跟他动手的,至于这人是谁?你就不必再事追问了。”
               傅小保心念疾转,冲口而出,叫道:“哦!是刁人……”
               他本以为必然是刁人杰亲自来到,但一想刁人杰分明是男人,何来这纤小足印?才说得一半,忙又住口。
               崔易禄忽然哈哈一笑,口中喃喃自语道:“哼!管她是谁呢?她虽然下手伤了我,但也一样被我一掌震伤了内腑,料想她在短期之内,必然再不会前来骚搅,咱们何必去理会她。”
               说到这里,他陡地精神一振,一挺身,从石上跃立起来,抬头望天,发出一声响亮而凄厉的哈哈笑声,笑声才落,猛一低头,向傅小保叱道:“走,咱们回去换装吧!时间已经不早,别耽误了咱们原定的计划。”说罢,当先纵身拔起三丈,拧腰缩腿,直向山下飞落而下。
               傅小保被他这种瞬息变幻的情景弄得如坠五里雾中,怀着满腹鬼胎,只得也跟在后面,急急落下小山,仍向大竹河客栈奔去……。
               第二十三章 旧地重游
               回到客栈,已是一日又尽的黄昏了,崔易禄吩咐掌柜从速备办晚餐,匆匆用毕,便进房取出一套女用衫裙,另有一盒脂粉,要替傅小保开始换装打扮。
               傅小保看看那些娘儿们使用的东西,从内心深处发出一种羞涩之感,腼腆说道:“前辈中伏负伤,不知还能跋涉奔波,出手对敌不能?要是伤势未愈……”
               他本能的有一种临事退却的心理,虽然知道改扮女装业已势在必行,却总盼能推拖一刻,也是好的。
               崔易禄笑道:“不碍事,我自觉内腑依旧平静,伤势早愈,何况你我换装潜往,未见得便会真的动手,快些吧,别婆婆妈妈的耽误时间了。”
               傅小保无奈,只得木然坐下,任由崔易禄替他在脸上涂脂抹粉,勾眉点唇。说来也怪,那崔易禄看起来粗鲁丑陋,却对这种女孩儿化装技俩,纯熟无比。两只手掌滑腻柔嫩,在傅小保脸蛋上一阵揉弄,不消一会,已将他打扮成一个千娇百媚的美貌女郎。
               他顺手取了一面镜子,递给傅小保,站起身来笑道:“嗯!你自己再照照有什么破绽没有?立刻换上女装,我也去换装去。”说罢,便转入自己卧室去了。
               傅小保一手执着菱镜,凑在脸上一照,我的天,他真要连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来,镜中映现的,竟然半分也不似自己本来面目,但只见黛眉含媚,樱唇现俏,居然活脱脱成了个绝色女郎。
               他堂堂昂藏丈夫,如今被扮成了女娇娥,心里那份羞惭,真非笔墨所能形容,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两朵红霞,刹进浮涌两腮,镜中丽人,倒反显得份外娇美艳丽。
               要不是为了酬报师门重恩,他怎会委曲求全接受这种折辱人的主意?望望镜中人影,想想恩师际遇,他忍不住心头一酸,滚落两滴委屈的泪水,泪水顺腮而下,在那涂脂抹粉的面颊上划了两道浅浅泪痕。他喟然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换上女装,但却再也没有勇气拿起镜子来审视一下了。
               片刻之后,崔易禄从房中缓缓踱了出来,傅小保遽然抬头,不觉眼前一亮。原来那崔易禄除了面庞丑恶无法修变,仗着身材纤小,这一换上女装,竟然出落得娉婷婀娜,甚是撩人。
               假如将丑脸遮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个丑绝人寰的男人。
               傅小保见他学作女儿忸怩行路,维妙维肖,一时只觉心中闷气全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道:“前辈这样装扮,即使没有金牌,相信刁家寨的人也万万看不出你的本来面目,这一点,晚辈万难及得。”
               崔易禄故意掏出一条丝绢,掩住檀口,娇声道:“傅公子休得取笑,奴家心里又何尝不忐忑难安呢?常言道:”学做和尚学撞钟。‘事到如今,叫奴家也无法可想呢!“
               这几句娘娘腔调,听起来珠润玉圆,莺声呖呖,果然像煞了女孩儿,傅小保又想笑,又心惊,说道:“前辈真是绝技,非但姿态酷似,连声音也能改变过来,端的叫人好生佩服。”
               崔易禄突然又改换了粗声,笑道:“小伙子,别尽吃豆腐了,时间不早,要去就得快些。”
               两人相互检视一番,已无破绽,傅小保担心锈剑太过招眼,因此仅仅携了缅刀。崔易禄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悄悄越墙出店,一前一后,向大巴山疾奔。
               出得大竹河镇甸,天际一片澄蓝,柔风习习,明月如水,二人都不禁精神一振,崔易禄笑道:“这等月朗星稀,大好夜景,只可惜咱们不能踏月漫步,仔细领略,却匆匆赶去抡刀弄剑,拼死觅活,人生在世,也未免太由不得自己了。”
               傅小保听了这话,也不禁感触良多,叹道:“前辈这话甚对,一个人匆匆数十寒暑,又能有多少足遣愁怀的明月之夜呢?只可惜往往连这么一点洗涤尘事的机会,有时也无法把握享受,可见人生一世,是难逃既定的命运安排的。”
               崔易禄嘴唇牵动,似在偷偷窃笑,但转瞬却又一皱眉头,沉声说道:“时光不早,咱们紧赶一程,不要到得过晚,天明之后,就不好下手啦!”
               说着,轻扬罗袖,身法陡地加快了一倍多,捷如脱兔,向前飞驰。
               傅小保记起他昨夜小觑自己脚程的事,心里不忿,暗地一咬牙,提足真气,迈步就追。
               谁知任他施展了全力,崔易禄却似绝未使劲,但始终保持超越他一两丈距离,傅小保把吃奶的气力全用出来,依旧赶他不上,不由骇然忖道:难怪他昨夜那等小看我,果然轻功远在我之上,这么看起来,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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