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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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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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明轩眉绕掌,似要抓拿沙金鹏的右手腕寸关尺。沙金鹏哼了一声,见招破招,将计就计;左掌往下疾劈,右手一绕,反咬无明右手。也就是彼此的手刚刚挨着,无明疾右掌一收招,左掌又穿肘抓来。沙金鹏忙收回右掌,改招进捋;左掌竟很快地反挽住无明的右臂,立刻往外一拧,要教他左臂不能相救;再伸右腿一绊,逼住无明的下身。这样只轻轻一放,便可放倒无明。台下哗然道:“和尚输了!”

一言未毕,无明用“老僧摆袖”、“双环套月”一翻,夺出手来;立刻一栽身,胖矮身体似皮球般,滚落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沙金鹏竟倒退了两步。台下全没看清无明怎样破的招,怎样倒的地。无明和尚竟展开了地趟招。他全身骨碌碌一阵翻滚,肘、腰、臀、肩齐用力;双腿突伸,似夹剪一般,翻翻滚滚,剪到沙金鹏面前。沙金鹏内力外力混为一气的拳法,竟无用武之地。镖客至此嘘了一口气道:“明师傅一准赢了!”

沙金鹏毕竟是斫轮老手,纵没有制服地趟招的绝技,也会想法子护身防败。他忙收起自己娴熟的拳术,改用猴拳,弯腰探爪,来破无明飞登扫踹的腿法。沙金鹏身材很长,白须白发飘飘;这一改招,居然缩成一团,和青年人一样灵活。

两个人在台上骨骨碌碌,盘旋绕斗。地趟招不利于久战,飞豹子和子母神梭等见沙金鹏只有退闪,不能进攻,还盼望他能持久。哪晓得只走了十几招,沙金鹏连挨了好几腿。幸仗他长于救败,会打人,也善会挨打;纵被踢着,吃亏还不重。饶这样,这老头子已经恚怒。一世威名,想不到千里迢迢,跑到江北,败给秃头。他恨叫了一声,竟收起猴拳,改用潭腿,来和无明和尚硬拚。翻翻滚滚,苦斗二十余招。

当此之时,十二金钱俞剑平忙对智囊姜羽冲说:“两虎相争,必有一败。我看这位沙老师傅也是久已成名的英雄;我们家门之争,何必跟外人结怨。姜五哥,我打算上去,把他们劝开,你看好不好?”

姜羽冲道:“好倒是好,只怕你一登台,你那位令师兄立刻要跟你较量。你想立刻跟他比试比试么?”俞剑平道:“这个……”一时沉吟无语,台上无明和尚与沙金鹏迭见险招,愈斗愈烈。

俞剑平道:“不好!”刚要上前,陡见半趟长拳震辽东沙金鹏与无明和尚托地一跳,各往后一退。沙老的两个门徒如飞地跃上台来,把沙老扶住。沙老一声不响,面目变色。无明和尚滚成土球一般,敌手才退,便立刻挺身跃起,哈哈地怪笑了几声,拍手拂尘,刚说了一句:“承让!”竟又扑登地坐下了。两个人大概已经两败俱伤。

飞豹子怒吼一声,飞蹿上台把沙老一看。镖行这边见豹党连上去三四人,也忙得各不相问,连蹿上青松道人、夏氏双杰;俞剑平也随后跃上台去。飞豹子忙命人将沙老搀扶下台,慢慢搀遛;俞剑平也忙看无明和尚。

无明和尚已经立脚不牢,所幸年纪不甚老,又是童工,尚能镇得住;说道:“青师兄,俞镖头!咱们没输。”青松道人忙扶着他,暗问是否受了内伤,无明强支着说:“不碍,没伤。”但是一条腿瘸了。

沙金鹏的弟子个个怒喊:“和尚别走,我们还要请教请教你呢!”青松道人正搀着无明和尚下台,这几个弟子截住不让走。镖客道:“这是什么道理?公证人还不给说句话么?”

三江夜游神苏建明、夏建侯一齐向豹党证人发话。哑巴尚克朗涩着喉咙叫道:“别乱!朋友,还是按规矩来!”苏建明大声道:“沙老师,你快把你的门徒拦拦吧,这可满不像那回事了。”喊声未毕,沙金鹏的大弟子娄延庆和四师弟周金鹤,已经前扑到无明和尚的背后,截在无明和尚的面前,捻掌捋袖,就要下手,又似要圈住无明和尚不放。

青松道人双目一挑,喝道:“岂有此理?闪开!”一手搀无明,一手指敌,往前一上步。沙门大弟子娄延庆道:“别走!”把双拳一提,横身挡住了僧道。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青松道人叫了一声:“师兄,站住了!”双拳一错,立刻斜趋开道。娄延庆立刻虚掩一拳,往旁一窜,扑到无明身边。

无明和尚立不住脚,正摇摇欲倒,看敌拳已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单腿一跳,预备迎敌;青松道人早倏然抄过来。娄延庆回身一拳,青松一架;沙门四师弟周金鹤乘虚而至,猛地一扑,拳照无明打去。

镖客哗然。飞豹子勃然变色,忙叫:“周四哥,使不得!”如飞般奔来拦阻。情形吃紧,十二金钱俞剑平一股急劲,也飞跃过来,从侧面一冲,把周金鹤格开。周金鹤翻身一拳,俞剑平滑步微让,竟顺势一粘,把周金鹤的手臂托住。未容缓招改式,只往外一送,周金鹤不由斜退出数步。

俞剑平叫道:“对不住!我们要过招,请上台来,正正经经地……”“挨个比试”四字没说出口,背后冷冷应道:“对!挨着个来,俞镖头请这边来!”一股寒风袭到,其猛无比。

俞剑平大惊,未敢回头,霍地急往开处横身飞跃。后面果然是负怒寻仇的二师兄飞豹子,很快地掩来;手指上探,要提俞镖头的衣领。那边智囊姜羽冲、夏氏双杰,急忙奔来拦挡。俞剑平忙退步叫了一声:“师兄!”飞豹子傲然答道:“什么师兄!俞镖头,咱们也无须比十阵八阵,教朋友们比半天,当不了什么。还是我来请教!”

袁、俞双雄对面叫阵,自有镖客把无明和尚救回,同时豹党也叫回沙门弟子,把沙老搀入内殿,派人去救护。本是两败,沙金鹏独觉愧忿异常;无明和尚跛着一条腿,倒很得意。俞门五师傅跛子胡振业说道:“得了,明师傅跟我一样,成了单腿虎了!”无明和尚道:“那不见得。五师傅,你别说闲话了,快看看你们俞师兄吧,他跟豹子动手了。”跛子胡振业忙叫着九师弟肖振杰,一同奔到台前。

十二金钱俞剑平已被飞豹子逼上擂台。飞豹子因自己这边末几次连败三场,怒气甚盛,面对台下说:“刚才比了好几场,彼此都差不多。我姓袁的此刻不再教朋友替我拔闯了;我要亲自会会俞镖头。我的功夫自然不行,可是我本无心求胜,只是虚心求学。俞镖头,咱们比拳、比剑、比镖。你只要三样胜我两样,我就认小服低,立刻把镖银替你代寻回来。现在我要先请教俞镖头的……”稍稍一思索,说道:“比拳没意思,索性我请教俞镖头的剑法,剑里夹镖,你打我挨,倒直截了当。”(叶批:这俞某太拖泥带水了!)

子母神梭武胜文、尚克朗一齐说:“好!我们都想瞻仰瞻仰二位的兵刃和暗器。”俞剑平说:“这个……”赔笑对子母神梭说:“武庄主,刚才讲的是以武会友,十场为定。”

飞豹子大声道:“不错,我知道,我这是破例的。但是俞镖头,别位朋友就见一百场,也不如你我过三招干脆。你不必多说,我姓袁的千里迢迢奔来,为的是什么?俞镖头,请上!”又回头吆喝道:“喂,过来!”

袁门弟子熊季遂忙走上台;飞豹子立刻甩衣,露出一身短装,手里仍拿着那根铁杆烟袋。俞氏弟子左梦云也忙捧剑上来,要给师父递剑。跛子胡振业和肖国英守备嘀咕了一阵,胡跛子突然甩衣上台。俞夫人丁云秀此时立在台根,很着急地伫足望着台上。肖国英也追上戏台。

胡跛子跳上戏台,往袁、俞当中一站,喝道:“袁老二,你不用找俞师兄,俞师兄是山东太极门的掌门户老师,你一个跳出墙外的弟子,你不配点名挑将。喂!我们南北太极门的师傅们听着,凭他一个山洼子跳出来的人,敢来找太极俞?姓袁的,我胡老五陪你走一趟!你把我毁在台上,你再会我们俞老师。你现在不配!”亮出短剑来,跛着一条腿,看定飞豹子,枯黄的眼冒出火色。

俞剑平只道胡跛子仍要拚命,方要拦阻,肖国英拉了一把道:“三哥等等,你听听胡五哥的。”飞豹子往四面一看,冷笑道:“胡五爷,你要怎么样?你还要替人拔闯么?”

胡跛子冷笑道:“随便!你小子有种,你就扎死我。你没有种,五太爷可要扎死你!”

飞豹子鄙薄道:“我袁承烈还没学会充混混卖味拚命;我也不会跟残废人比武。胡五爷,请你把刀子收起来吧,不要比比划划地吓人。”

胡跛子连笑数声,翻身对台下说:“好!众位全听见了么?我们从前可是师兄弟,是他自己学不好本门武功,是他自己告退走的,他现在又找回本门来算帐。众位教徒弟、传功夫,可多留点神。我们丁老师是死了,我不该埋怨他,他实在是眼瞎心也瞎。他教出来的徒弟,临到末了,就起内讧,摘本门牌匾,还要毁他老师的门婿和爱徒。”

胡跛子当众宣布豹子的罪状;飞豹大怒,两人立刻动手。胡跛子一剑刺来,飞豹子将烟袋奋力一削,“叮当”一响,胡跛子身形打晃,咬牙挺剑,又攻上来。飞豹子毫不客气,铁烟管如骤雨急击雹,把胡跛子打得手忙脚乱。

俞剑平忍无可忍,叫道:“胡五弟闪开,我陪二哥走几招!二哥,小弟真真没法了!”绰剑遮在胡跛子面前。飞豹子往后一退,桀桀然大笑道:“好难求教的俞镖头,咱就来吧!”

双雄抵面,飞豹子把烟袋一指,突照俞剑平面门点去。俞剑平拟身仗剑,上盘不动,下盘微挪;连让三四招,方才还手。飞豹子挥动铁烟袋,当作宝剑,连走了二十余招,连换了玄女剑、六合剑、八仙剑、青萍剑、三才剑、白猿剑等六套剑法;避开太极剑,半招也没肯用。俞镖头谨守家法,展开太极剑十三字诀,粘、连、劈、闪、剁、戳、提、扑、速、耘、抹、撩、刺,依然是静以待动。两个人拚斗数十合,未分胜负。

(宫注:笔者整理《白羽全集》时,删掉上述三段,原因是内容与下章既重复,又有矛盾。现恢复原貌刊载出来,供欣赏。重复的原因是这段情节是原著第十四卷第七十章末尾,已出版。当白羽出版第十五卷时,对此内容不满意,又重写了;拟在再版时修订。但后来白羽厌烦武侠作,没有再修订。关于这一矛盾,叶洪生已看出来了,在下章开头有眉批。)

(叶批:按:杨派太极剑十三字诀为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与白羽所述互有异同。)

第五十一章

官兵骤围剿豹党丧胆

炮攻火云庄神梭倾巢

十二金钱俞剑平始诧终悟,已料透此中曲折,亟欲声说这官兵不是自己透信勾来的。但刀剑无眼,更不容他开口辩白,只得提剑自卫。镖行证人苏建明、夏建侯,忙横身来掩护。但证人手中都无兵刃。飞豹子诸人的钩剑、双钺、点穴镢、豹尾鞭,森如密林,迅如电火攻到。

俞剑平叫了一声:“师兄且慢!”“嗖”的一声,豹尾鞭突然先到;飞豹子同时抄后路,绕到俞剑平背后。俞夫人丁云秀看得清楚,救夫心切,忙飞身上台,劈面与飞豹子相遇;竟展开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横身截住飞豹子,锐声叫道:“师兄慢动手,我有话!”这时哪容说话?俞夫人忙道:“那官兵我们情实不知道,你师弟不是那样人。我敢保他。”

飞豹子冷笑道:“你敢保他,谁敢保武庄主的家?谁敢保官兵不来抄拿我!师妹闪开,对不起,我只冲他一人说话。”唰地一展剑,斜取俞剑平。丁云秀忙横身一遮。飞豹子不由轩眉,唰地又一展剑,照丁云秀头顶劈下。

丁云秀大怒道:“好!”忙一闪身,又一纵身,竟拖着长裙,动手斗豹。

但是飞豹子并非真砍,这么一晃,早收招改式;从斜刺里,仍冲俞剑平攻来。俞剑平亮剑招架,连叫:“师兄,师兄,你容我问一问!”镖行证人也喊:“武庄主、袁二爷!你请住手,这关系着武林义气。请你容我们查究一下,江湖上自有公道!”

台上台下乱成一团糟,哪里容得人分辩?但见人影乱窜乱叫。镖行群雄还在七言八语,互相询问,惟豹党先一步得知火云庄有警。豹党互相关照,一传两,两传三;由二老授意,决不任意寻殴,不与镖客瞎打;只火速结聚在一处,直冲戏台扑来。

豹党按理说应该逃走,他们竟不走;反要包围戏台,似跟俞镖头拚命。镖客不容他们登**斗一人,纷纷横身过来阻截,竟猜不透他们要以攻为退。黑鹰程岳、没影儿魏廉,首先大呼驰缓。老辈镖客仍想评理讯情,直等于妄想。见豹党都动了兵刃,也拔出兵器来,护友防身,只守不斗。只听东一处,西一处,一片声嚷:“别打,别打,怎的,怎的?”这一片空喊,却不邀而同,各有趋就;豹党聚在左,镖行聚在右。并因变出意外,人心难测。

这其间只有智囊姜羽冲、马氏双雄、夏氏三杰这些人,敢信官兵剿武宅,与俞剑平无干。但仍纳闷,不晓得官兵由何处得信。但是别的镖客,知俞不深,料事不透,也不免怦然动疑,以为俞、胡二镖头,“也许明面斗剑讨镖,暗中报官捕盗。”因此,虽乱到这样,仍有人互相打听。“怎的,怎的?”的探询声和“别打,别打!”的劝阻声,联成一片。

铁牌手胡孟刚一见此情,已知大事成空,讨镖绝望,瞪眼大嚷道:“这是岂有此理?我们凭什么勾结官兵?你们那是放屁!你们又想变卦耍赖!请问官兵在哪里?空口诬赖人,谁信!”把长衣一甩,把双铁牌举起,一直奔戏台来找飞豹子拚命;登时在台下被豹党许应麟截住,两人动手。

那飞豹子、子母神梭武胜文,把俞剑平围在破戏台上,各动了刀剑,把双方空着手的证人夹在当中。飞豹子口口声声逼俞一同下台,去到林边空场决一死战。飞豹子其实意在以攻为退,要借拚命,夺路一走;可也未尝不想临走时,把俞镖头伤了。子母神梭却真想拚命,如一团烈火,猛扑到俞剑平面前,将一对子母鸳鸯钺一展,欺身硬上。

这子母鸳鸯钺,是一对短兵刃,长不到一尺,形如牛角交叉,一柄两刃,一短一长。柄有把手,刃形如镰刀,运用起来,勾挑刺扎,满是进手招,用的是“一寸短,一寸强”的口诀,尤善剪人的兵刃。

(白羽按:“现在洵阳老武师张玉峰先生客居津门,即精此钺,张君年逾七旬,精神矍铄,擅形意八卦拳;其子母鸳鸯钺,得自董海川所传授。尝挟技游塞外,屡捕大盗、胡匪、赌徒。近曾下顾,指示掌学,以秘本拳经见示。羽本病夫,既学文不成,更不知武;其撰述说部,多由意构,拳经口诀,徒资点缀耳。而张君殷殷见教,顿开茅塞。张君以形意拳为专门,仍通各家拳学,言之源源本本,如金刚八节、六合、长拳,皆一一精熟。其内家太极拳,则得自邓云峰,形意拳得自李文豹,皆晚近名武师也。兵器擅双枪大戟,于鸳鸯钺尤具心得。至今年当耆艾,犹能舞动生风,都市少年不能及也。世之谈拳学内外功者,间存‘入主出奴’之见,语其精微,往往过矜神奇,或涉不经。如轻功一跃数丈,壁虎游墙功可倚墙悬立数小时,皆传言过甚,恐不近情。惟张君所言,武术所以强身,亦可御侮;都无神怪之谈,大抵平易近人情,合物理,此最难得。尝闻某武师未及四十年,乃能遍精各派秘要。某武师之出身,曾为大鹰攫于空中,又于深山为熊所攻,闻之皆令人咋舌。英雄斗志,古有是说;或画一鹰一熊相睨互斗,以为寓言耳,诚不意见于近世。”宫以仁按:“先父白羽在此后不久,即为张玉峰老武师撰写传记武侠小说《子午鸳鸯钺》;而张武师以后即再未临舍下,恐已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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