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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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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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想了想,决定换个逼供的方式。

“你记忆里关于她印象最深刻的事?”

“关于她最惊恐的事?”

“她第一次向你求助是为什么事?”

“你为她做过的最亏心的事是什么?”

“她心里一直有什么样的想法?”

“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你怎么想?”

“她对皇帝,以及现在肚子里那个孩子,怎么想?”

“你最不赞同她的事是什么?”

“她让你觉得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她自己最得意的事是什么?”

很多问题,每个问题都单独一张纸,李秋容有时候答得很快,有时候却下笔踟躇,更多时候他甚至不想写,呈现出烦躁和抗拒的状态,让太史阑吓一跳,还以为人间刺失去效用。

那些李秋容即使在被迷惑状态,依旧下意识抗拒的问题,都必然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想起或面对的事,比如那个“你为她做过的最亏心的事”比如“关于她的最惊恐的事”。

这些问题回答时,李秋容大概处于混乱和清醒的拉锯战中,残存的清醒意识提醒他绝对不能回答,而人间刺强大的药力则在逼迫他必须回答,这使他的回答支离破碎,语无伦次,不多读几遍,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太史阑看懂了。

她一张纸一张纸看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看李秋容写下来,那些字眼也似一刀一刀刻在她心里,刀尖冰凉,带着杀气和血气,狠狠地从那些黑暗的往事里戳出来,刻在她眼前,她这么强大岿然至冷酷的人,也不禁一次又一次,激灵灵打寒噤。

李秋容写下的很多事,太可怕了。

皇宫……太可怕了。

受TVB狗血宫斗剧的教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宫是天下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太史阑不看宫斗剧也知道一二,历来有等级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是常理,可是当她穿越,当她真的面对宫廷里赤果果的黑暗和杀戮,她依旧觉得,小说或电视剧永远都是艺术加工,真实,才最可怕。

这些纸张,随便一张传出去,都会引起一个国家的动荡。

太史阑手按在纸边,问题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心中还有一个问题,盘旋不去,她却在犹豫。

太史阑一生很少犹豫,偶有犹豫,都是那些她认为婆婆妈妈的事。

比如,感情。

沙漏在飞快地漏着,时辰不早了。

太史阑瞟一眼屋外,感觉到头顶高来高去的风声,也不知道是容楚的哪些护卫还在悄悄保护她。

想到容楚,她抿了抿唇,有点恼怒……这混球,最近真的不理人了!

不就是有点误会他了么!

不就是心疼世涛么!

他让世涛做那危险的活,一次次在她眼皮底下受苦,还不许她心疼了?

她不知道他另有安排因此发怒,他傲娇个啥?

傲娇,傲娇,鼻孔朝天傲娇,傲娇你妹!

恼怒完了又觉得郁闷……哎,男人傲娇怎么办?

要哄吗?

她想了想,没想出具体的处理办法,这些事她还真没个范本来照着学,现代那一世那些爱情指南婚姻宝典她从来当个屁,鼠标滑过去也绝对会绕开。

每个人性格不同,处境不同,遇见的人和事不同,哪来的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宝典?

哎,要是大波在就好了,她倒是个情爱万事通,或者她该知道怎么对付男人的傲娇?

太史阑想了一下,摇摇头,不对,大波就算有办法,也肯定是那种投怀送抱轻薄调戏黄色笑话之类的玩意,还是不适合她。

她在这里忽然走神,脸上的表情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狰狞,李秋容呆呆坐在她对面,眼神定光。

好一会儿太史阑才收敛心神,鼻子里哼了一声,终于还是抽出一张纸。

“最后一个问题。”她道,“容楚和宗政惠……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问完她飞快地把纸一推,也不去看李秋容怎么写,倒是李秋容皱起眉,似乎有点犹豫,半晌才写完。

太史阑又磨蹭了一会,才拿过来一看,随即眉毛高高挑起,发了一阵呆,将那张纸一折,收进怀里。

剩下的写满要命信息的纸,她翻了翻,把一些最要紧的,根本不能被任何人能知道的都小心收起,只留了一张在外头。

然后她收回人间刺,拉开椅子,坐在李秋容对面,等。

大概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李秋容咳嗽一声,抬起头来,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清明里,还有几分疑惑。

中人间刺导致的思维短暂空白,一般人很难察觉,但是高手还是会有感觉的,比如容楚,比如李秋容。

他抬起眼,看见屋内烟气袅袅,太史阑姿态悠闲地坐在他对面,不由皱了皱眉,心里有种诡异而不安的感觉。

这种诡异的感觉,在他发现手腕上的伤口时,更加明显,他盯着那伤口,不明白这是什么时候造成的。

“你怎么在这里?”他想了一下,并没有询问伤口的事,道,“你刚才拿的那东西呢?”

“什么东西?”太史阑一脸平静。

李秋容斜眼瞄着她,森然道,“太史阑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敢杀你?”

“是。”太史阑毫不犹豫地答,顺手将一张纸哗啦啦在掌心翻着。

李秋容给她气得脖子一梗,青筋都爆了出来,抬手就要拍桌子,手还没抬起来,太史阑哗啦一下将纸一掀。

“刚才听李公公说了一个精彩的故事,怕自己忘记,我还请李公公记录了一遍,李公公要不要看看?”

她将纸平平推了出来。

李秋容头一低,看见上头宫廷秘辛,眼神一直,满头的汗哗啦一下浸了出来。

“这故事很有意思。”太史阑道,“我已经命人去刻版,收藏在我的密室里,不知道到时候誊印出来,会不会成为一本畅销书?”

“太史阑。”李秋容手指都在发抖,却仍然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呼吸,“咱家不明白你的意思。”

“公公不需要明白。”太史阑淡淡道,“我只是请公公看看这故事值得刻印么?”

“如果有人不怕死的话,或许可以。”李秋容垂下眼睛。

“匹夫一怒,血流三尺。”太史阑道,“公公是想效仿匹夫?不过你眼前也有一个匹夫。匹夫一怒,故事满城。还是情节曲折,人物鲜明的当朝皇家故事。”

“太史阑。”李秋容又沉默了好久,才一字字道,“你用的是什么手段?”

“公公想必知道的秘密太多,不吐不快,而我看起来比较值得信任,所以公公和我一见如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太史阑的表情像在探讨。

李秋容险些给这话气得翻白眼。

室内气氛沉默下来,李秋容阴沉着脸不说话,太史阑无聊地转着笔。

她就坐在李秋容对面,不遮不掩,李秋容盯着她,觉得自己有一万个机会顺手拍死她,拍死这个让太后烦心,也让自己郁闷的女人,可是一万次想来想去,依旧不能。

而且他也开始觉得恐惧……这个女人到底用什么办法,竟然从自己嘴里撬出了秘密?

行走宫闱多年的老太监,在那黑暗幽深宫廷中蹑足无声,见过太多秘密,参与过太多深潜的计划,如果不够嘴紧,不够忠诚,早已是金水井下白骨一堆。

他连梦话都不说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样青天白日下,敌人府邸中,最不可能的情境里,发生了最不可能的事。

他终于抬头,再次认认真真看了太史阑一眼。

第267章 魔鬼教育(1)

就这个平凡的女人,一次次令太后惊讶,生气。别人不知道,他知道那些夜里,宗政太后强撑着回宫之后,多少次半夜发狂,赤足而起,将身边可以摔的东西统统摔碎,再站在锦绣华毯之中,披发痛哭。

那些深浓的夜里,宫女都远远避开,只有他陪着她,看尽她的燥郁与泪水。

他曾不以为然,以为这女人不过运气好,以为她不过是仗着容楚相助,然而今日,他忽然觉得,也许她,真的是宗政太后最大的敌人。

她给他的不可掌握感,恐惧感,不确定感,这王朝里只有容楚曾经让他感受过。

晋国公府里一场无声较量,让他噩梦了好几天。

如今这个女子,让他仿佛看见另一个容楚。

“说吧……”他最终疲倦地吐出口长气,下死眼盯了太史阑一眼,“你要什么?”

“我知道你对她很忠诚,要你放弃她或者背叛她,你会先不顾一切杀了我,再自杀。”太史阑唇角一抹讥讽的笑意。

李秋容默然,再次在心底承认,这个死女人,还具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没什么要求,你回去。”太史阑淡淡道,“终生不得主动做对容楚,也不得对我下手。否则你写下的这些故事,立刻就会传遍南齐。”

太史阑有把握他会答应,李秋容对宗政惠呵护备至,宁可自己死也不会愿意让她陷入危境,所以她提个不算太过分,老李能做到的要求。

太史阑可不想逼死老李,因为李秋容不怕死,却会怕宗政惠没人保护,为了宗政惠的安全,他会忍辱求生。

而她握住太后身边人的把柄,将来用处才会更大。

“好。”果然李秋容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随即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迈过门槛时,他微微一个踉跄。

高手是不会被绊跌的,皇宫第一高手,终于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惊慌。

太史阑坐在案前,转着笔,唇边笑意冷冷。

过了一会她拍拍手,对窗外道:“叫你主子别走了,没事了,老李回家了。”

又过了一会她站起来,皱皱鼻子,咕哝道:“做了好事不留名那是傻叉,雷锋还晓得写在日记里。”

她觉得当然不要做个傻叉,所以应该去找容楚,好好表功。

所以她就去找了。

容楚就住在昭阳府的后院,一个人占一个院子,经过他的院子要先过一个竹林,太史阑还没走近,就看见一身轻衣的容楚,面对竹林,负手而立。

夕阳光影如碎金,他一动不动的修长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萧瑟。

太史阑放慢脚步,想了想,打了个手势。

四面响起簌簌的声音,护卫们都悄然散去。

那人影一动不动,似乎毫无察觉,太史阑挑了挑眉毛,心想装吧,傲娇地装吧!

她放轻手脚走过去,走到他背后。站定。

角落里有人静静伫立,似笑非笑,等着瞧她的下一步动作。

太史阑又犹豫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抱住那负手而立的人的腰。

角落里有人“唰”一下跳起来,眼睛瞪大,露出后悔莫及神情。

“容楚。”太史阑又犹豫一下,才搂紧了他,感觉到男子身体僵硬,她叹息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

角落里有人捶胸吐血……啊啊啊我错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早知道她会这么主动,就不该将错就错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了……啊我错了!时间可以倒流吗!

“你气性真大。”太史阑脸贴着他的背,叹息着道,“死硬着等我道歉?嗯哼,那我就……”

她忽然觉得后脑一凉,眼前一晕,随即软软倒了下去。

她一倒,那被她抱住的男子也赶紧转过身来,一张脸乍看像容楚,仔细看却不是。

容楚则站在太史阑身后,一手接住他,一边瞪住那倒霉又好运的替身,怒道:“还站在这里干嘛?”

替身赶紧躬身离开,心里大呼委屈……不是你要我站在这竹林前装萧瑟装委屈的嘛!

容楚左右瞧瞧,没人,赶紧站回刚才那替身站的位置,把太史阑搁在背上,想了想,先从太史阑袖子里掏出人间刺,银白的刺尖轻轻刺了刺她的后颈,又将人间刺塞回她袖子,然后才一反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太史阑顿了顿,有点茫然地睁开眼睛。

她睁开眼,面对的就是容楚的背,一切还和刚才一样,竹林翠叶斑驳,黄昏光影深深,容楚背对她无限萧瑟,她下定决心,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

一切如常。

可是似乎却有什么不对劲。

她皱起眉,仔细思索,觉得好像是自己把想说的话忘记了。

这种情况很诡异,因为她思维向来敏捷,很少会忘记该说的话。

她忘记了,容楚却不肯让她忘记,好容易偷梁换柱抢回了这个宝贵机会,如何肯放弃,他微微半侧身,反手揽住了太史阑,却又及时幽幽长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提醒了太史阑,不禁皱起眉,道:“容楚,真不知道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太史。”容楚默然一会,才道,“我不高兴的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不高兴。”

这话有点绕口,但太史阑立即明白了,贴着他的背摇摇头,“你觉得我误会了你,是吧?嗯,我确实欠你一个道歉,对不……”

她的脸蹭在他的背上,摇头时便荡漾出起伏和弧度,他的心也因此悠悠地荡着,唇边忍不住露出笑意,却又强自按捺住……难得的机会,难得的温柔的太史阑,且再多体味一刻,别太早惊破。

他转身,一抬手按住了她的唇,摇头,“别,我不是要听你道歉,男人也永远不必要求自己喜欢的女人对自己道歉。”

他一转身,两人的姿势便变成了互相搂着,太史阑有点不自在,想避开,容楚却抓住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腰上,两肘一夹,一副不许她逃开的姿势。

太史阑挣扎不掉,只好垂眼看他腰带,容楚低笑声响在她头顶,下巴摩挲着她的发,彼此都觉得痒痒的。

“不是要道歉,也不是生你气。”他靠着她头顶,慢慢道,“只是在想,太史,你藐视很多东西,但也看重很多东西。唯独感情,我不确定在你心中到底重量几分。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在乎但也有更多在乎,你在乎的,你会不顾一切地努力争取,但我担心,感情……不在你在乎的范围内。”

太史阑沉默了一下,头顶上,容楚在用下巴轻轻摩擦她的额,他最近微微长出了点青青的胡茬,擦在她额头上时,微痒,伴随着他芝兰青桂的香气,这是个干净而丰富的男人,每个动作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很难想象这么高贵的人,也会患得患失,问这样少年般的问题。

上位者予取予求,随心所欲,女人如衣服,隔了夜就要抛却,否则便要被同样地位的名流取笑。

在这个世界的名流的观念里,冲冠一怒为红颜固然是佳话,也只能用来点缀茶余饭后做个谈资,真要有谁为女人辗转反侧,那是一种自轻身价。

只有容楚。

只有容楚对她。

那是独属于他的珍视。

她有些好笑,有些温暖,开始觉得,今天的主动其实也没那么难,男人啊,有时候真的还没女人懂得自信。

“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她闭上眼,道,“我为世涛的事和你发怒,说了重话,你从未见过我这样,所以你觉得,我是不是因为身世的原因,过于渴望亲情,而对感情,反而没那么热切。”

容楚笑,轻轻道:“我最欢喜你的一点就透,知我心意。”

“亲情和感情是两回事,我不会混淆。”太史阑摇摇头,“容楚,我冷淡,但不代表我拒绝。我向往亲情,也同样向往……爱情。”

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两人都似起了小小的震动,他开始微笑,而她眼神有点发直,想着这两个字的份量,忽然觉得有点心紧。

“想听见你这句话,可真不容易。”半晌容楚叹息着道,“太史,我还希望,你向往的,是我……”

太史阑不说话,手指在他腰带上捏啊捏……想套话?没门。就不告诉你。

“现在不说也无妨。”心情大好的容楚眉开眼笑地道,“只要你不对世涛啊还有谁啊的向往便行了。”

“和世涛有什么关系,真不知道你叽歪什么。”太史阑有点鄙视地道,“他是我弟弟,爱护心疼弟弟,你想哪去了?”

容楚摸摸鼻子……不是我想哪去而是世涛弟弟会想哪去,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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