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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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7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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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道理,徐阶一定会为了避免将来的冲突,而选择这次和沈默做个了结,并将自己,或者自己和李chūn芳保下来……只有自己和李chūn芳这种势单力孤好控制的学生,才是他最合适的人……这一点上,张居正倒没什么抵触,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说高尚点,叫‘为了延续自己的施政方向’,换了他也一样会这样做。

    最后张居正得出结论,这次徐阶一定会出头,并保住自己……为什么没有李chūn芳,是因保自己是单保一个,保他却要一保两个,其难易不言而喻。以张居正对徐老师的了解,肯定会选择较容易的方案,而将李chūn芳当成道具使用。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徐阶的能力。想通之后,张居正终于松开了手掌,今后该如何应对,此刻已了然于胸了。

    虽然接连遭受打击,但他仍然对自己不失信心……这次输得再惨,他也认为是因为实力不济,非战之过:‘拙言,希望你这次能赢,这样我才有赢你的机会……’一个疯狂地想法在张居正脑海中盘旋而起,一经生成,便呈燎原之势、不可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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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那个被他念叨的沈拙言,正可怜的端着瓷碗,捏鼻子灌那黑乎乎的yào汤。虽然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大明人,但他还是受不了这种**的口味。

    “大夫都说了,我这是心火淤在喉咙,吐出血来就好了,”见那沈明臣和王寅,像防贼一样盯着自己,沈默可怜兮兮道:“在后院娘们看着喝也就罢了,你们就别bī俺啦。”

    “主公身系千秋,为大业计,也需健康长寿,绝不能马虎!”沈明臣板着脸道,但眼里分明满是幸灾乐祸。

    “不错,您就喝吧。”王寅也笑道:“堂堂阁老竟怕喝yào,传出去怎么见人。”

    “我不活了……”沈默郁闷的捏着鼻子,将那碗里的yào汤,仰头灌到肚子里,脸sè顿时煞白,然后转黄,再转红,好半天才恢复过来道:“听说那人也在家养病,不知会不会也喝这玩意儿。”心说要是他也怕苦,那该是多解气的一件事啊。

    “徐阁老怕不怕苦不知道。”沈明臣摇头笑道:“不过姓张的现在该是够苦的……据说徐阁老把他拒之mén外,在外面求告了半晌,愣是没进去,倒成了丧家之犬。”

    “他自己有家,算什么丧家之犬。”王寅对沈明臣这种,总被仇恨冲昏头脑,很是不爽,冷冷道:“徐阶是在熬鹰,这你都看不出……”

第八一三章 神剑出鞘(上)

    第八一三章神剑出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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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在山东的刑虐案,极大触动了京城官员的敏感神经,这种肆无忌惮的暴行逆施,当然会被视为对上文官政治的极大挑战……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文官政治的特点,便是以不消灭对手身体和人格底线的一种政治斗争,这是存在于所有文官心中的美好期望,所以他们憎恨特务政治、厌恶廷杖、对不把大臣当人的嘉靖皇帝、毫无底线的严阁老更是绝无好评。

    所以借着徐阁老上台后,提出的‘三还’东风,文官们又开始大力鼓吹所谓的‘君子政治’,不遗余力的捍卫自己的游戏规则,甚至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其醒目标志便是作为文官先锋队的科道言官,为了捍卫所谓的‘道义和信念’,以大无畏的疯狗jīng神,专治各种不服。

    然而文官政治、言官强势的前提,是各方都遵守游戏规则,尤其是强权一方,不能因为输不起,而使用各种暴力来迫使别人屈服……因为一旦有人这样做了,所谓君子政治,也就丧失了前提和基础,沦为奢想和空谈。

    而胡宗宪被刑讯bī供致死,正是一件极度挑战文官底线的恶**件,只是因为都察院也牵扯其中,且扮演了不光彩的角sè,是以在事情没有定论,尤其是内阁没有表态之前,部堂大员们都刻意的低调处理,不许下属对此阐发议论,更不准他们上本言事。

    这就是案发后十多天,民间和衙mén里都沸反盈天,但正式的公文和奏章中,却鲜见提及此事的内因所在……

    转折点出现在永定mén下,当胡宗宪的灵柩打开,百官第一次真切看到了,他那惨不忍睹的遗体。传言和文牍描述一万遍,也远远不如真见一次,造成的冲击力大。对那些仍相信真理和正义的年青官员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不给逝者讨回公道、将凶手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有什么正义可谈?

    而对于久经宦海、神经麻木的官员来说,胡宗宪的凄惨下场,也足以让他们升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情心……只是碍于上峰的压力、不便公开为胡宗宪喊冤罢了。

    如果说昨夜之前,朝中百官、尤其是部堂大员们,还是以观望、克制为主,只有一些愣头青,准备上书要求严查此案的话,那么昨夜发生在刑部大牢的‘被自杀案’,就彻底的坚定了百官的立场……无法无天的暴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完全把规矩践踏成泥,如果再不团结起来、坚决抵制的话,那么将来有人遇到无法克服的难关时,必然会毫不客气的动用暴力、通过毁灭对手ròu体来消除麻烦。如此一来,大明的政治氛围必然迅速恶化,朝中衮衮诸公,说不定哪天,就不明不白被对手取了xìng命……

    刑部大牢案发后的第二天,国子监祭酒徐渭以实名写就檄文,明其弟子张贴在京城大街xiǎo巷,十八衙mén的照壁纸上,声讨某些野心家肆无忌惮的暴行,号召百官共同抵制强权暴力,还胡宗宪一个公道,还民众一个真相,更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这篇檄文一出,立刻引起强烈反响,各部官员纷纷上书附议,要求彻查此案,揪出元凶大恶、绝不能姑息养jiān,只拿几个喽啰搪塞舆论。一时间群情汹汹,奏本雪片般地飞到通政司,再转往内阁……仅仅一天时间,便有百余份奏章,堆在了李chūn芳和张居正的案头。

    看着那一份份言辞锋利、本本诛心的奏本,李chūn芳和张居正这个后悔啊,早知如此,就抢在陈以勤前头告假了,就算在家里闭mén等死,也比现在内阁中如坐针毡要强得多……现在内阁只剩下他们俩,想告假都不可能了,只能在这儿强忍着jīng神折磨,一本本的阅看下去。

    “全都中邪了”在票拟了几十本后,张居正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把手里那本条陈往桌上一摔,怒道:“把一个贪污受贿通倭矫诏的胡宗宪当成亲爹了呼天抢地、如丧考妣啊说没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三岁孩童都不信”

    李chūn芳没有他那种愤怒,低头看着那些条陈,反而喃喃道:“舆情汹汹,不严查不足以平民愤。”

    “你是昏头了吧”张居正瞪眼道:“自个寻死,别拉着旁人”

    “戒怒戒怒……”李chūn芳讪讪道:“我就事论事而已,百官正在火头上,这时候和他们对着干,无异引火上身啊。”

    “嗯……”张居正压住怒气,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怎么个查法,派谁去查,查到什么程度?可别引火烧身,就追悔莫及了。”

    “这不是我们可以置酌的,”李chūn芳道:“还是立即请元翁示下吧,至晚下午就得送司礼监了,劳烦太岳走一趟吧……”

    “嗯……”张居正看着李chūn芳,心中恼火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刚吃了闭mén羹吗?’刚想下意识的回绝,但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见到徐阶的好机会,便点头应下道:“好吧。”于是起身道:“我这就去。”

    “如此甚好。”李chūn芳微笑道:“代我向元翁问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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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走就走,半个时辰后,张居正已经回到了昨日被拒之mén外。

    “抱歉阁老,老夫人今天还是不许我家相爷见客。”那mén子心说,这位恢复得够快的,还以为得过两天才能再来呢。

    “这次是有紧急公务要面陈阁老,”张居正正sè道:“请务必通禀一声,以免耽误大事。”

    听他这样说,那mén子岂敢拿乔,赶紧应下,请他mén房里喝茶等待,自个急匆匆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他拿着个信封出来,双手奉给张居正道:“这是我家相爷给阁老的。”

    张居正面无表情的接过来,chōu出其中的信纸展开,便看到上面只有两个字‘海瑞’,确实是徐阶的亲笔。

    显然徐阶已早有了决断,张居正不得不承认,这是极为老道的一手,上‘天下第一疏’之后,海瑞的名声之盛,天下无出其右。其在民间,已经化身为与包拯一样的青天大老爷,被百姓立生祠供奉。即使在官场,许多人视他为疯子、傻子,但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大明还有良心,那就是海瑞这颗心,如果世上还有正义,那就是海瑞这个人。让这样一个正义与良心的化身,负责审理此案,自然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然而海瑞真是孤臣完人?张居正不以为然,虽然他的《与沈拙言绝jiāo书》天下皆知,但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岂是一封书信,几行文字可以撇清的?只要海瑞在断案时出手过重……对于那个二杆子来说,这几乎是一定的……就可以让言官参他别有用心,再把沈默拉进来一起批斗。这样一来,此案xìng质立变,舆论也不会再一边倒,就有可能如其他惊天大案一般,大事化xiǎo、不了了之了……

    看似用个无可争议的人选,却能让沈默惹上一身sāo,不能再一味扮演苦情角sè,博取大众的同情。徐阶这算盘打得确实jīng。但张居正在佩服之余,更为徐阶又一次将自己拒之mén外而伤神……难道师相竟有别的打算?却要我自生自灭了?饶是他心志坚定,但在回去的路上,还是不禁开始胡思luàn想起来。

    回到内阁,把那字条给李chūn芳一看,李chūn芳也说好,便票拟出来,立刻送司礼监了……倒不是两人不想直接送呈隆庆,实在是皇帝最近竟不见外臣,宫外已经有不少说法了。不过两人都通过各自的渠道,知道其中的真相,但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谁还有心思去替皇帝辟谣?

    不到两个时辰,司礼监便送回了批红,可见隆庆虽然不lù面,但依然密切关注此事。

    “皇上准了。”李chūn芳看一眼,道:“明日便让那个海瑞来一趟,我们和他谈一谈。”

    “嗯。”张居正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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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准了。”沈明臣轻声道:“大理寺卿杨豫树主审,少卿海瑞陪审,因为刑部和都察院都要避嫌,这已经是最高规格了。”

    “这是故意的,庙大菩萨xiǎo,谁都能chā嘴,我们的人却要避嫌,这次杨博想要足不沾水、坐收渔利,是不可能了。”王寅淡淡道。

    沈默依旧在艰难的喝yào,好费劲才喝下一半,趁机休息下道:“不必跟他客气,这老不休趁火打劫,哪能便宜了他。”

    “呵呵。”王寅感觉沈默有些不大一样了,似乎原先那种条条框框全都打破了一般,不过至少现在是好事,便也不废话,道:“需要给海大人带个话吗?”

    “没用的,他只按自个那套办。”沈默摇头苦笑道:“不过他们把海刚峰想得简单了,这次怕是要失算了。”

    “既然大人对他有信心,那就先看看再说。”王寅轻声道:“学生以为,徐阶用海瑞,还是在传递一个信号。”

    “是。”沈默点点头道:“他这是在告诉我们,接下来,按原先那套来玩。”

    “也忒无耻了吧。”沈明臣差点蹦起来道:“哦,他们想用歪招就用,不想用便也不让别人用,真以为xiǎo孩过家酒呢”

    “别jī动,”王寅淡淡道:“大人自有定计。”

    这话让沈默神情一滞,他能听出王寅有埋怨的意思,顿一顿,轻叹一声道:“先生不要多想,我对你们向来是坦诚的。只是有些闲棋,在你们来之前多年便已经落子,因为一直没用,也就没有提起。”

    见沈默丝毫不隐瞒,王寅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道:“大人误会了。这一次从头到尾的谋划,都出自大人的手笔,学生作壁上观,已是目眩神mí,大呼酣畅。只是这一局大战已经到了中盘,还不知您的底牌,心里实在痒得很。”

    “我告诉你就是。”沈默微笑道。

    “还是不要了吧,我喜欢自己用猜得。”王寅却摇头笑道:“说了就无趣了。”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沈默看看他,恍然道。

    “呵呵,也是大人给了提示,”王寅捻须笑道:“不然我也万万猜不到。”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沈明臣一头雾水道:“就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不可说,不可说。”两人一起摇头道。

    “关键时刻就看出远近来了,要是君房在,肯定告诉我了……”沈明臣信口说一句,但声音越来越低沉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吗?”余寅自从上月离去至今未归,但有一封信送来,给他的至jiāo好友沈明臣,信上说,他造了孽,已经无颜再面对昔日好友,便辞去沈府西席,云游四方去了,勿牵勿挂。

    如果不是沈明臣对余寅了解到骨子里,知道那封信确实出自他的手笔,且写得时候并未受任何胁迫,他简直要以为,是沈默杀人灭口了……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信了余寅的说辞,怕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其中。只是这种事,实在是问不得。

    “你放心,他很好,”看他牵肠挂肚的样子,沈默心下不忍,轻声道:“将来肯定还有相见的那天。”

    “嗯。”沈明臣点点头,勉强一笑——

    分割——

    今天来岳父家,只能出来网吧发一章了,明天回去就好了。还有就是,徐渭那篇檄文,因为手头没有参考资料,只能待回去后,再借某人的口说出来,总之不会这么算了的。

第八一三章 神剑出鞘(中)

    鼓打三更,月挂中天,夜凉如水。除了那些烟花柳巷还在酒醉红帷、弦歌不绝,京城的大街xiǎo巷,已是一片寂静、廖无人迹。偶尔一两声犬吠,透过参差不齐的屋脊,在夜空中远远dàng开,更显得此刻静谧无比。

    在位于木匠胡同的一处狭xiǎo院落内,却立着个五十多岁,身材不高的消瘦男子,他轻轻叹息着举头望天,浮云掩月月穿浮云,幽邃的夜空变幻不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左右为难、举棋不定。

    他正是大理寺少卿海瑞海刚峰,虽然已是正四品的高官,但他仍住在原来的陋巷蜗居之中,而且更加孤独寡言……人们只道那次上书让海瑞名利双收,却不知《治安疏》对他造成的巨大伤害,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从心理上说,嘉靖死了,他却活着,虽然这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但‘不忠不孝、无君无父’的沉重枷锁,使他长久的艰于呼吸,难于展颜,若非老母在堂,膝下无后,他怕是早就三尺白绫、一抔黄土,给嘉靖陪葬去了。

    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大改变,老母年迈,回到琼州老家后便大病一场,如今虽已痊愈,却不可能再万里奔bō来北京团聚。而他的妻子,更因为当初担惊受怕,旅途奔bō,一到琼州就早产一nv婴,便撒手人寰了。

    接连的打击,让海瑞十分的悲痛,几次上疏请求回家奉养老母、抚育,然而徐阶才把他当做正面典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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