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来吧。”松开许书颜的腰带,取出一个指肚大小由整块象牙雕作的精巧鼻烟壶,画楼仔细端详了一下,才递给瑾沛,又回头将腰带给书颜系好。
打开轻嗅,一股极淡的龙脑香味儿混合着清凉的薄荷味道灌入鼻端,瑾沛蹙眉:“这里面可是加了冰片?”
“应该是的。”画楼略想了想,点头道:“此物乃藩国进宫,父皇前日里才赏下来的,说是提神效用极佳。听本王的宫女说,书颜一早起来怕她宿醉未醒,御前失仪,这才专程取了给她提神用。”
“这就难怪了。”瑾沛恍然大悟,将鼻烟壶关上,递给了画楼:“冰片性苦微寒,一般皆用于闭证神昏。然冰片性偏寒凉,为凉开之品,宜用治热病神昏、暑热卒厥。偏偏郡主是因为宿醉后风邪侵体,寒气蔓延至头颅,这才忽冷忽热,迷糊不清。此等寒邪,又以寒凉冰片刺激,难怪会让她这么快就彻底昏迷不醒。”
“那怎么办?”画楼一听竟是这鼻烟壶惹的祸,也不管这是御赐之物,又是象牙雕刻,极为精贵,想也不想就随手丢开了,
“无妨,只需用温性草药祛除寒毒即可,但切忌不能让郡主再受寒了。”瑾沛瞥了一眼被画楼随意丢弃的鼻烟壶,疑惑他即便是书颜的义兄,也不至于如此关切吧,不由地有些疑惑了。
画楼听瑾沛之意,似乎许书颜的病症并不难治,大松了口气:“等会午膳父皇要召见,如此,她怕是不能过去了。”
“也不尽然。”瑾沛取过针灸匣在手:“这是郡主册封以来第一次蒙皇上召见,若是称病不到,总是有些不妥,臣这就让药童煎药,同时施以针灸,不出半个时辰郡主一定能转醒。到时候,王爷就能带着她准时赴宴了。”
“果真?”画楼有些高兴地拍拍瑾沛地肩头:“父皇果然说的没错,你医术如此精湛,真是让人另眼相看。书颜就拜托你了,快些替她施针吧。”
“王爷不妨在一旁稍坐,臣让人进来奉茶。”看了一眼画楼额间的冷汗,瑾沛也不好提醒,只转身出门,让药童奉茶过来。
知道许书颜一会儿就能苏醒,画楼过去坐在诊室一角的广椅上,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额上背上竟都是汗,此时门被瑾沛一开,冷风灌入,不由得打了个冷噤。怕许书颜再吹凉风,赶紧拉过薄被替她盖上,也不顾自己一身已是冷汗微凉。
刚出了诊室,瑾沛就看到一个宫女面色焦急地在那儿徘徊,仔细一看,想起她是祁含烟的贴身宫女。
见瑾沛出来,燕官赶忙迎了上去,福礼道:“大人,郡主到底怎么了,奴婢先前看到王爷抱了她进来,如今可醒过来了?奴婢能进去看看么?”
想着太医院全是男子,有个宫女能帮忙也好,瑾沛点点头:“如此正好,你是宫女,也能帮衬些。等下你去找前院的刘医士,准备些热水,等会让针灸后由你给郡主擦擦身子。再准备些热茶糕点,等会让郡主醒了伺候她服下。”
“是,奴婢这就去。”燕官得了吩咐,赶紧提起裙角就出去了,一点儿也没耽搁。
章二百零七 娇言
太医院诊室内异常安静,只有许书颜舒缓沉沉呼吸声。
经过瑾沛施针,显然寒潮已退,许书颜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睫羽微微颤着,眼看就要醒来。
“王爷,郡主就要醒了,您可以过来陪着她了。”瑾沛退开两步,收拾好针灸匣子,把榻前的位置让给了画楼。
“要醒了么?”画楼丢下茶盏,两三步便踱了过去,仍旧面色焦急。
“差不多了,最多半炷香内郡主便能醒来。”瑾沛对自己的医术颇有自信,也把过脉,许书颜如今已无大概,就等身体恢复知觉。
终于放心下来,画楼正捂住了书颜楼在薄被外的手背,却听到诊室外燕官欣喜地叫了声“二爷”。皱眉,一转头果然看到祁渊推门而进,面色无比焦灼担忧,画楼只好立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祁渊来不及答话,一把冲过去捉住了许书颜的柔荑,紧紧握住,“书颜她怎么了!她人才刚刚到你王府两三日罢了,为何会病的如此厉害。”
画楼扫了一眼祁渊的手,也不想解释什么:“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未曾好好照顾她。”
“郡主风邪入脑,所以有些昏厥不醒,等会儿就会好了。”瑾沛见状,只好出面劝阻,只说是许书颜染了寒邪侵体,有些神智不清罢了,并未透露昨夜宿醉之事。希望能尽量减少些误会。
画楼心中有愧,也不想与其争辩,只说先去紫宜殿给父皇请安,稍后再过来探望书颜,又吩咐燕官记得等书颜转醒过来通报一声,这才先行离去了。
祁渊心中虽然又急又气,却也知道不该责怪画楼,见他一言不发地离开,有些后悔刚才说的重话。但眼前的许书颜一张惨白小脸让他心如刀割,除了埋怨他没有好好照顾书颜,也怨自己没有每日叫水清去打听越王府的情况,连心上人病的如此严重都不知道。
一炷香后,许书颜身上的寒意也渐渐褪去了,双目紧闭,只觉得面上潮热也几乎散开了。先前头疼欲裂的感觉已经不再那样明显,耳边听见有人在叫唤自己的名字,几近艰难的,终于睁开了眼。
“书颜!你醒了!”
未曾想,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竟是祁渊,许书颜虚弱地浮起一抹如醉浅笑在唇角:“二爷,您怎么来了王府。”
见许书颜苏醒,祁渊不知该高兴还是心疼,只好放软了话音:“傻瓜,这是太医院。”
祁渊来的也真巧,正好今日庸王招他到疏影阁对弈,哪知刚到皇宫就听说越王一大早就抱着病重的郡主直闯太医院。因为担心书颜,祁渊哪里还有心思和庸王对弈,只让内侍自己回去禀告庸王,匆匆转了方向赶过来。
“郡主,这里并非王府,而是太医院。”瑾沛见许书颜醒了,也松了口气,过去替她把脉,见脉象逐渐平稳,点了点头:“再休息片刻就能下床行走了,只是得小心,千万别再吹了冷风。这深秋的寒气比之隆冬还要阴寒,不可小视。”
许书颜冲瑾沛感激地笑笑,知道自己多半是因为宿醉,加上早上受了寒才突然晕倒的。环眼一圈发现画楼并未在诊室里面,正想问,却感到一只手被祁渊双掌交握紧紧抓着,忍不住又红霞浮面:“二爷,劳烦你给我斟杯茶,口渴。”
祁渊不疑有他,放开手过去斟茶倒水,却因为太过慌乱差些烫到手。正好此时燕官儿端了药碗和糕点热茶进来,赶紧放下了托盘:“二爷小心,让奴婢来伺候郡主吧。”
“也罢。”让燕官去斟茶,祁渊抬眼看了看瑾沛,拉了他到一边:“你老实告诉我,书颜到底怎么了,单单是染了风寒却也不至于昏倒。”
看了一眼许书颜,见她眨了眨眼,瑾沛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笑道:“二爷误会,风寒种类繁多,郡主染得就是极为阴寒那种,昏厥也是此症最大的表征。虽然来得猛,只要好生调理,注意保暖,不久便可痊愈。”
“果真?”祁渊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但瑾沛都这样解释了,便没有再过追问,过去拿起药碗,想要喂许书颜喝药。
燕官见祁渊过来了,掏出手绢替许书颜擦了擦唇角,只好拿了茶盏退到一边。
“书颜,趁热把药喝了。”祁渊把脚凳搬到床头,舀起汤药轻轻放在嘴边吹冷了些,“小心烫口,若是嫌得苦了,我让燕官拿些蜜饯过来。”
“奴婢这就去拿。”燕官是极会看人脸色的,知道许书颜和祁渊自册封之日起都不怎么能见面了,起身来给瑾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退出了诊室。
屋里飘着淡淡的药香,书颜也没拒绝,乖乖地让祁渊给自己喂药。见他小心翼翼,眼中掩不住的心疼,虽然全身还是无力,却觉得心头一股暖意上涌,精神也好了许多。
祁渊喂了一会儿,汤药便见底,随手放在一边,掏出绢帕替她擦着唇边残留的药渍,心疼道:“你也是,才刚离开就生病了,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书颜知道祁渊关心自己,莞尔一笑:“难不成你还担心王爷会虐待我不成。”
“就怕他日日忙于朝中政事,是个不会照顾人的,把你单独丢在偌大的王府。”祁渊叹了叹,语气里全是担忧。
“王爷倒是每日早出晚归,见面的机会极少。但府里除了他便是我最大,虽然冷清了些,好歹没有锦上园那么多口舌是非,安安静静,我不知道过的多惬意呢。”许书颜故意如此说,也是想让祁渊不那么担心。
被许书颜的笑容惹得心中一动,祁渊不禁揽过了她的肩头,轻拥在胸前,轻声道:“那你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嫁给我,可得替我生个大胖小子的,不养好怎么行。”
书颜憋着一口气推开了祁渊,佯装愠怒,杏眼瞪住他:“去,谁给你生儿子,不害臊!”
“管你愿不愿意,今生今世,我是认定你了。”祁渊厚着脸皮,又笑着将许书颜揽入了怀中。
感觉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书颜从未感觉如此安心,也不挣扎了,只静静将脸颊贴在祁渊的胸前,汲取着片刻宝贵的宁静。
章二百零八 御宴(一)
有了祁渊的温柔陪伴,许书颜好的愈发快了,不但喝了满满一大碗药汤,还吃了不少燕官送来的糕点,肚子饱饱的,力气也恢复了些。
眼看着庸王派人来催了好多次,祁渊不得已只好先去一趟疏影楼,让瑾沛好好看着她,又吩咐燕官找到比翼,再从王府里拿了件稍厚些的紫缎流韵宫裳来给给她换上。
燕官眼见四处无人,比翼又跟着瑾沛去了药房领药,关上诊室的门,来到许书颜面前:“郡主,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许书颜虽然对于燕官会留下来照顾自己有些意外,但看着她神情恳切也不像是祁含烟专门遣过来的内线,想着她避开人群定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只好点了点头,让她过来:“什么话,但说无妨。”
“奴婢伺候贵妃娘娘这些年,其实也知道娘娘的心思的。”燕官提及了祁含烟也在许书颜的意料之中,只听她缓缓道:“虽然娘娘没同意让祁二爷纳您为嫡妻,但好歹如今您已是贵为郡主,将来得了皇上指婚,绝别放在心上了,好么?”
“燕官,人不犯我,我便也不会犯人,更何况是贵妃娘娘。名分上她是我的三姑奶奶,虽然没有血缘,但好歹待我不薄。只是涉及我这一辈子的幸福,却不能轻易让步,你也要理解。”许书颜吐气如兰,她又何曾想过违背祁含烟的意愿。她说不准是将来的皇后,和她作对,自己得不了任何好处。
“其实,娘娘心里只是太过看重祁家的地位和将来,她心里放着责任,也是无奈之举。”燕官欲言又止,却始终还是没有将钱嬷嬷派了宫女与祁含烟密会之事告诉许书颜。
书颜看着句句燕官真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也说了,将来大家相安无事便好,我也会敬娘娘是长辈是贵妃,但如今我身份已是郡主,到时候撕破脸,她同样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也希望娘娘莫要在有其他心思了。”
娘娘的其他的心思燕官没敢再说下去,只是暗暗担心祁含烟会不会不顾一切再次插手祁渊的婚事。但这些话又不敢告诉许书颜,只好默默地点头,退下去了。
正午,紫宜殿。
许书颜和画楼立在殿门口,等着皇帝召见。
看着身侧的女子,透白的肌肤透出隐隐红晕。虽然病容未退,但双眸沉稳,精神显然已是大好了。画楼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可撑得住?”
“就是身子软软的,其他没什么。”有感画楼的体贴,许书颜冲他暖暖一笑:“若真是御前失仪,大哥可要替妹子说说好话。”
被许书颜的好心情所动,画楼也释然地一笑:“你若丢了本王的脸,可别说是本王的义妹。”
“好,我一定和越王划清界限,不耽误您的前程就好。”书颜掩住唇角,眉眼弯弯,笑得异常灿烂,鬓旁一朵紫色玉兰映着一身紫缎华服,娇如玉。在正午薄薄暖阳的照射下,愈发显得清丽动人,让人无法挪开眼。
“二弟,你和郡主说什么,笑的如此开心。”
正当二人说笑着,远远听得一声朗然问候,转头一看,竟是一袭褚青锦袍的庸王踱步而来,大冷的天还摇着一把纸扇,显得潇洒不羁,笑意古怪。
“大哥,你见过书颜么?”画楼见了庸王有些高兴,过去和他打了招呼,领了他来到许书颜的面前。
想想或许这个庸王不太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宫扮作宫女之事,许书颜落落大方地行了礼:“书颜见过庸王殿下。”
“你便是父皇钦封的宜德郡主吧,果然是个气质出尘的别样女子,难怪祁二对你死心塌的。”庸王眼神扫过许书颜的脸,其实早已从祁渊嘴里知道她便是当初竹林里那个冒失宫女,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亏得二弟求父皇封你为郡主,不然,祁二不知还要烦我多久才罢休。”
“怎么,二爷他?”许书颜不太明白。
“他想让本王去求父皇,让本王收你为义妹的,没想来二弟却主动担了过去,如此甚好。父皇什么都迁就二弟,本王要是去说这事儿,多半就成不了的。”摇摇头,庸王感慨地拍拍画楼的肩头,眼底流过一丝黯然的表情,虽是转瞬即逝,却也让许书颜不经意间瞥见了。
“走吧,父皇设宴,可不能让他老人家久等。”庸王扫过许书颜一眼,一挥袖,直直越过两人而去,步子迈得极大,一副潇洒落落的模样。
许书颜喃喃自语道:“庸王殿下看起来,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画楼似乎不太同意书颜的说法,苦笑道:“我这个大哥,有时候连我都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平日里他为人随性,孤傲无理,就只爱和祁渊赖在一块儿对弈闲谈,外人都说他是个笑面虎,冷眼狼,你却一眼看出他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也不知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至少他够真诚。”许书颜是凭直觉罢了。这个庸王说话做事毫无遮掩估计,但刚才眼神中流露出的表情却有些让人奇怪。外界传言他对皇位不感兴趣,可他面对画楼一闪而过的黯然表情,应该是有原因的,既然他不愿意做皇帝,又为什么会介意画楼的去留呢?
“走吧,你若觉得皇兄为人不错,改日我请他过来饮宴就是。总归你如今是我的义妹,也算是皇兄的妹子了,有了他做靠山,祁家人才会更加老实些。”画楼一叹,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许书颜的腰肢,想扶着她一起进去。
感到腰上传来的温度,书颜先是浑身一僵,愣了片刻便提起裙角快步走进去,不想和画楼靠的太近,免得再生波澜。
手上一空,画楼也回过了神来,看着许书颜急急而去的背影,有些后悔的将手掌收回了广袖之中,不着痕迹地叹出一口气,这才跟了上去。
章二百零九 御宴(二)
皇帝的御宴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许书颜虽然没问,却也知道祁含烟【原文柳如烟,不过柳如烟怎么会和皇帝扯上关系,某人改】必定是会到场,到时候免不了会有些许的尴尬,所以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好提提神。
不过进了紫宜殿才发现,陪着皇帝的并非是祁含烟,而是淳妃。
一身雪里红的洋绉宫裳,裙角绣了几只嬉戏翻飞的金鱼儿,外罩一件油绿色的比甲,腰间勒着玉片锦带,通身气派不说,还透着股子小女人的妩媚娇弱,倚在皇帝身边,淳妃满眼都是欢喜的笑容,也逗得皇帝眉开眼笑。
等画楼给皇帝请了安,许书颜这才福礼道:“参见皇上,淳妃娘娘。”
淳妃上下打量了许书颜一番,知道她曾是祁家四姑娘,却并不介意,起身来拉了她到身边坐下,极亲热地道:“~,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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