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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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颜-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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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姑娘。”起身来,水莪也感觉到了许书颜的不对劲,不敢用手揉有些发酸的膝盖,只得乖乖垂首立在一边,等着训话。

章六十八 雕影

夜深人静,整个锦上园都已经上了灯,除了两三个打更巡逻的家丁,各房各院儿俱已悄声无息了。只有碧湖边拢烟阁的三楼顶还亮着灯烛,偶尔夜风从窗隙灌入,使得光团儿一闪一闪,更添一丝凉意。

书颜喝了水才觉得腹中暖了些,看着水莪立在一边,还算规矩,便淡淡的问:“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七了,过了年就十八。”水莪答了,却惊觉自己不该加了后面那一句。锦上园的规矩,丫鬟到了二十岁就要打发了配人,若得主子喜欢的最多留到二十二。水莪是一等丫鬟,可知道许书颜与自己并不亲,便心中一直想着等到了二十就出嫁。心底里“啐”了自己一口,侧眼悄悄打量了端坐的许书颜,见她神色如常,只盼没有听出来自己话中的急切才好。

“今夜专门让你上来,只因为心里搁了事儿,所以不得不问。”许书颜哪里会听不出水莪话里的恨嫁,侧眼瞧了瞧面前的这个丫鬟,不但身姿丰腴,还面若柳桃,再加上如花儿般大小的年纪,也难怪会动了春心。抿了抿唇,又接着道:“我找你来,是让你今儿个表表态,若是想嫁人了,明日我就让朱嬷嬷帮你找个家门清白又上进的抬过去。若是不想嫁人,那就暂时放放那些个花花心思,好好再服侍我两年,将来也会替你寻个好人家的。”

“奴婢不明白。”水莪真是有些糊涂了,听许书颜说话的语气又不像是在斥责自己,可这番话下来,不觉得背上又冒出了寒气,额上也泛了丝冷汗,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看水莪真像是不明白,许书颜又轻啜了一口温水:“又或者,你可以继续自持貌美,和三姑娘争心上人,和李居士争心上人。但不要在我这儿,出了拢烟阁,随你怎么闹,我都不管不问,你可愿意?”

“姑娘!”

水莪说话间“砰”地一下就双膝跪地。埋头就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梨花带雨地啜泣道:“姑娘可千万别赶奴婢走。若是被退回朱嬷嬷那儿。奴婢这一辈子可就完了!”说到此。咬咬牙。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水莪吸了吸鼻。又道:“奴婢答应姑娘。奴婢听姑娘地教诲。绝不再有那非分之想。也绝不再因为个人私心给姑娘添麻烦。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说完埋下头去。又猛地磕了起来。

许书颜知道水莪说地是心里话。想起朱嬷嬷刚来时交给自己地家规小册立。里面写得清清楚楚。

在祁家做丫鬟。若是跟着姑娘们。主子出嫁了可以随嫁。或者由主子做主指给稳妥地小厮。要是得了青眼地。说不定还能嫁于个富户做妾。但若是没满年岁就被主子嫌弃给退回管事嬷嬷那儿。可就是变相地“弃人”了。

什么是弃人?就是不合主子地心意。眼不见为净。运气好地会给些银钱赶出门。运气不好地。直接就买与人牙子处。将来又被别家买走。

且不说祁家里面做丫鬟是个美差。若被一家主子给弃了。别家地大户人家也不会买这样地丫头。人牙子为了不亏。便将这些被弃地丫头们买到烟花柳巷。自此沦落。无法翻身。

看到她吓得双腿不停颤着。许书颜忍住了扶起水莪地冲动。眼看着她一直磕得头上破皮。才出言让她停住。叹了口气。起身过去虚扶了她一下。书颜掏出手绢递过去:“擦擦吧。你若真有此决心。我便不再提遣你离开之事。晚了。我让芜兰回去休息了。你就在外面帮着守夜吧。门边有床褥子。自个儿拿好盖上。莫要凉了身子。”

“姑娘”先是硬,后又是软,水莪眼睛里止不住地往外滴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几乎染湿了许书颜递上的那张手绢。抽泣着深深福了个礼,这才乖乖地退了出去。

等门关上,许书颜才松了口气,觉着今夜一番话,想来水莪应该断了对画楼公子的念想罢。若再心怀侥幸,恐怕将来受的伤,心里的痛也就远不止如此了。

身为门客,却心比天高,那画楼公子一幅出尘无染的样儿,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丫鬟配了呢?许书颜不由得想,或许只有祁玉悠那样的娇人儿与其站在一起,才叫作般配吧!

可一个身份低微,一个将来要入宫为妃,虽然现在画楼公子对祁玉悠并无任何心思,但明显的,祁玉悠不会轻易放弃,到时候,怕是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吐气如兰,送走了水莪,书颜却有些睡不着了,想着明日或许就能知道女红功课的结果,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起身来到窗前,伸手扒开了闩子,轻轻推开,深吸了两口湿润的空气,才发现又开始下夜雨了。

此时的碧湖倒映着一轮朗月,丝丝黑云偶尔飘过,夹杂着淅淅沥沥的细碎小雨,风景竟是绝美凝神望着湖面发呆,书颜有些不忍心收回目光了,感叹着自己来着锦上园也没亏,至少能住在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只是思绪辗转飘远的许书颜并未发现,湖的对面,水阁书房的大门却是打开着的。一袭青袍的画楼正立在门口,抬眼瞧着拢烟阁三楼的那一点亮光所勾勒出来的佳人轮廓,心中一动,随手便扯过了一截一指长短,三指粗细的青竹节,从怀里取出一柄雕刀,拔了盖儿,就着月光动手刻了起来。

眼神几乎未曾离开过远处的人影,画楼下刀如飞,极为熟练,不多时,他便将青竹凑到唇边,一边吹,一边用指腹将竹子表面抹了干净,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后,才满意的将其收入了怀中。

对面的许书颜静立了一小会儿才觉得有了一丝困意,轻手拉了窗户关上,又吹熄了床头矮几上的灯烛,这才卧床而眠。

看到灯熄了,人影也散了,画楼本想也回去寝屋休息,却总忍不住心头的一丝悸动,转身出了书房,立在湖边。

四处望了望,便从怀里掏出了刚才刻的那个青竹筒,自言自语道:“你若被发现,就跟了新主人罢。否则,留你在身边也不过是个相思之物,始终祸害。”说罢,竟高举着刚刚才刻好的青竹筒,猛的往湖心中间一甩,下一刻,只听得“噗通”一声,可见是沉底了。

做完这一切,画楼又觉着自己此举有些好笑,但望着湖中央点点漾开的一圈圈涟漪,心里也随之不安起来,赶紧甩了甩头,一挥袖,然然而去。

卷三 VIP章节开始

章六十九 赏绣(一)

趁着怀里贵妃娘娘的旨意还热乎着呢,陈嬷嬷赶忙捧着那方装满小姐们女红功课的匣子往之砚书坊赶。只是端坐在颠簸的车撵上,脑子里去全是宫里主子娘娘们的话,一句也不得忘。

宫里的妃嫔平素里是很闲的。

皇帝年约五旬的年纪,却一直以来子息单薄。宫里的妃嫔们大多是进宫好几年都未曾怀上,渐渐地,大家也失了争宠的心思。好在祁贵妃有孕,妃嫔们才多了些谈资。

可嫉妒归嫉妒,羡慕归羡慕,倒也没人敢打那还未出世胎儿的主意。皇室本就子嗣稀少,若悄声无息地做了个干净还好,要是被发现,祖宗十八代的头怕是都不够砍的。所以宫里一众妃嫔们倒也相安无事,并没有玩儿那种寻常后宫里相互迫害的把戏。

祁贵妃怀孕前是主理后宫的头儿,又来因为身子越来越重,就将大任暂时卸给了淳妃。但每逢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得听贵妃娘娘的,比如今日。

清晨天刚擦亮,祁含烟不顾睡意惺忪就强打起精神起了。吩咐燕官去各宫传旨意,今儿个的请早安就放到御花园里,顺便一并“赏竹”,定夺宫中大宴的陪席名单。

祁含烟因为身子越来越重,也愈发的嗜睡了,这么一大早就打发宫女送信让众人去御花园请早安,自然会有人议论。

“所谓的赏绣不过也是个借口,值得贵妃娘娘如此么?”淳妃路上正好遇见林妃,林妃自是不解。

“你忘了,之砚书坊里一多半的小姐都是姓祁,或者与祁家有关的。她是人家的姑奶奶,自然要帮着照拂。这次大宴,不但皇上要出席,还有许多诰命夫人领了自己的儿子来。能得了陪宴的机会那还不是一等一的风光啊。”淳妃倒是看得透彻,一席话让林妃点了点头。

“所以这个时候贵妃娘娘得打起精神,不能到了嘴边的肉被人给叼了不是!”掩口笑着,林妃倒觉得祁含烟做人也难。

两人到了才发现祁含烟已经端坐在了御花园地凉亭中。略微凸起地腹部让人看着就羡慕。虽然较之以前丰腴了不少。却更加媚态天成。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给姐姐请安!”二妃齐齐欠身福礼。因为是妃位。倒也不用下跪。

“正眯着眼补眠呢。你们就来了。快起来落座吧。”祁含烟睁眼。扫了两人地表情。知道她们心里笑话自己怀着身子还来过问这些琐事儿:“每年五月地宫中大宴可浴佛节最要紧地事儿之一。不是个轻巧地。皇上素来虔诚。也重视和朝中亲眷们一年地这次会面。也是个亲民地好机会。所以挑来参加陪宴地人也得仔细了。万万不可马虎了去。”

“姐姐说地是。我们不是怕您劳累么。”林妃赶忙起身答了。

淳妃心里有些不屑。正好看到姚婕妤、陈贵人还有余贵人齐齐来了。干脆张口呼上一声:“喲。姐妹们都来了。”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三个美人儿齐齐半屈着膝福礼。

“燕官儿,赐座。”因为婕以下便是小主,在妃位以上的主子面前是没有资格坐下的,但祁含烟并未拿架,抬了抬手,吩咐一旁的宫女搬了凳子过来。

等热茶奉上,祁含烟才清了清嗓子,让燕官领陈嬷嬷进来,开始“赏竹”。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了,给各位娘娘们,小主们请安了。”陈嬷嬷也是一身宫装,只是袖口的裙脚上挑了殷红的边儿,再加上头上的一支赤色绢花,一看就是有品级的老宫女,在座

她都含笑点点头,态度颇为客气,纷纷叫了“起”。

“好了,你老人家面子大,莫要拘泥于那些个俗礼,赶快把小姐们的作品呈上才是正理儿。”祁含烟看着陈嬷嬷,虚晃着扶了她一把,却没赐座。毕竟她名义上还是个宫女,也不是在自己宫里,若是让她坐下有些不合规矩。

领了吩咐,陈嬷嬷捧了匣子走到凉亭中间的小矮几前放上去,又从腰上取出一把小指粗细的钥匙,挑开铜锁,这才打开了一一将绣品摆了出来,满满当当,竟铺了整整一个桌面。

“行了行了,那些不入眼的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拣些你看得过眼的,我们再挑挑就行了,这样看下去,得到什么时候啊。”祁含烟挥了挥手,示意陈嬷嬷不用一一呈上。

陈嬷嬷自然懂得主子之意,祁家姑娘表姑娘们的绣品自是不能落下,其余又挑了几个确实绣的好呈上,这才乖乖退到了一边儿。

“好了,这里面绣品也没署名儿,你们先挑挑看那个看得上眼,最后我再来把把关。”祁含烟心里有底,便故意这样说了,表面上看起来至少是公正不阿的。

“这荷包绣的好。”淳妃一眼就看到了祁玉冷所绣的东西,明晃晃的堆在一众锦绣里,让人一眼就能相中。

“回娘娘的话,这是祁家冷姑娘的绣品。”陈嬷嬷专门负责在一旁解答,恭敬的含了腰,又简单解释了一下荷包上的花样。

“怪不得能,看看这手工这阵脚”正说着,淳妃突然看出了什么,掩口一笑:“哟,看来冷姑娘是恨嫁了呢,算了算了,姐姐不如赶紧劝皇上收了她,免得其他人看到,又说闲话呢。”

“这话怎么说?”祁含烟也不急,冷眼瞅了陈嬷嬷,见她神色镇定,心里也稳住了:“淳妃向来爱开玩笑,荷包给我看看呢。”

“娘娘自己看吧,这西府海棠里暗抽了几根金线,隔远了看起来就像九龙壁上的那花样儿,这不是讨好皇上么!”淳妃抓住机会自然不会放开,又道:“若是将荷包换做金黄的底儿,倒也真适合皇上挂在身上用呢。”

等淳妃说完,祁含烟的脸色已经全变了:“陈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嬷嬷听祁贵妃唤了自己的名讳,知道惹主子生气了,赶紧过去伏在地上磕了个头:“或许是巧合罢了,淳妃娘娘心有皇上,所以看着花样就悟出来个九龙壁。可奴婢们都没发现这个金线竟会绕出个龙形呢。”

“陈嬷嬷,这话就说的,我心里有皇上,难道天下百姓心里就没皇上?”淳妃得了便宜,并不想继续追究下去,毕竟得罪了祁含烟也划不来:“人家心里有皇上又不是个丢脸的事儿,明年就要选秀了,到时候大大方方抬进来便好,姐姐你也莫要责怪她了。”

这话正好戳到祁含烟的短处,眉头一皱:“陈娟,回去你代我掌嘴玉冷二十,以儆效尤。”说完将那个绣得锦绣非荷包就那样一扔,直直落入了御花园的小水塘中,眼见着就沉了下去。

淳妃等人见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祁含烟此举倒了了不必要的麻烦,至少有人想要到皇上身边嚼舌也没了证据。



章七十 赏绣(二)

“你看那许书颜如何?”

结束了御花园的赏绣,祁含烟让陈嬷嬷跟了回寝宫,葱尖儿似的指头捏了盏碧玉瓷杯,懒懒得靠在贵妃侧塌上,话音里淡淡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毕竟御花园里的事儿让祁含烟丢了买面子不说,还差些担上了欺君之罪。要知道,虽然祁玉冷身为祁家女儿,不过也只是个平头老百姓,若是敢动用金线绣出龙形花纹,只稍有人在皇上或者御史面前吹吹风,就够自己受的了。

还好,除了祁玉冷,有一个人帮着祁家赢了一丝脸面回来,那就是许书颜所绣的红海子。

在一堆的花朵儿纹样中,那两串红滴滴果实绣品不但寓意非常,而且针脚密实,纹路平整,无论是哪方面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其余妃嫔们也张口说好,直道这姑娘可心,手艺也灵巧,若是进宫陪宴,定不会辱没了祁家。

看着祁含烟主动问起许书颜,陈嬷嬷也没耽搁,赶忙答道:“奴婢看那姑娘守礼,是个知道分寸的。”

“本分守礼?”祁含烟冷冷一笑,放下茶盏,却又捏了个荷包在手,上面两串红艳艳的果实很刺眼:“她倒是本分守礼,你呢?”

“什么也瞒不过娘娘。”陈嬷嬷起身磕了个头,老实交代:“红海子是奴婢让她绣的,只盼能讨了娘娘欢心,用这个来交换她顺手帮奴婢一个小忙。”

祁含烟却不说话了,只是仔细的看着那荷包。深浅不一的绿叶盈盈翠翠,下面错落有致的坠了两串红海子,明艳艳的看着就讨喜。那一片叶尖儿上还卧了个小瓢虫,同样殷红的颜色与果实相辉映,那振翅欲飞的样子,还真给整个荷包添了一丝灵气,不再觉着是个死物。

再瞧上一眼其他妃嫔们挑出来的绣品,一比,便有了高下。最后加上陈嬷嬷的巧言解释,说那海棠花儿虽好看,可光开花不结果也是不顶用的,只有等自己腹中的皇胎瓜熟落地,才能一举坐了那母仪天下的后位。

想到此,祁含烟面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书颜这姑娘心思伶俐,只可惜是个外姓儿的。不然,也总比一天到晚冷着脸的玉悠要讨人喜欢些。”

“娘娘疼姑娘们。特别是三姑娘。可她偏生这次又怄气。绣品倒是按时交了。可海棠花儿她偏配上个冬日雪景。让人心里不舒服。”陈嬷嬷也叹了口气。仗着自己也是半个长辈。不由得数落了两句。

“她这是在变着法儿让我理解她的心呢。”祁含烟闷哼一声,揉了揉额上的太阳穴:“可本家姑娘就剩她一个了。不抬了她进来。还能抬谁?玉冷玉晴又都是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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