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钰大大咧咧的踩了上来，也不管脚下响声大作的木板，拉着如意的手四处逛了起来。
好在殿里的地板比外边好很多。两人兴致正浓，四处都看了看。
这宫殿不知荒废了多久，其中的装饰都不是现下的样子，胡钰显得很有研究的样子，扯着如意给她讲各种家具的式样来历。
如意听的云里雾里“钰儿，你很喜欢这些？”
胡钰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我是喜欢这些，可爹不准我去学，说是像个木匠，我便只好去学了武功……”
如意勾着胡钰的肩膀“没事，以后你来找我顽，咱们偷偷做些喜欢的事情。”
胡钰喜笑颜开地答应了。
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地逛到了宫殿深处。
常年不见阳光，这里莫名地弥漫着一股阴森之感。胡钰不由自主地低了声音，指着角落里一只脚凳对如意讲到“这种三脚雕花的黄梨木脚凳是前朝流行的样式，现在到处都流行四四方方的竹凳，真是……”
前面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如意被吓了一跳，拉住同样惊悚不已的胡钰，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呻吟声断断续续，仿佛主人实在压抑不住了才会发出一声……
两个人听的面红耳赤。
胡钰拉住转身想走的如意，小声道“走……去看看嘛……”
如意捂住她的嘴“你还没有成婚，这样的事情……你知不知羞的！”
说了陆子谦常说的话，如意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念起陆子谦来。
胡钰说了什么，如意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
再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第三十九章 丑事
如意已为人妇，听那声音便明白这是不知自哪里来的野鸳鸯在这里偷情。
胡钰兴奋地小脸红扑扑的，拉着如意一上一下透过门缝向屋里看去。
如意拗不过她，只好将眼睛凑上去。
一见之下，如意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烛光微弱，屋里的光景晦暗不明，可仔细辨认之下，还是能看出在破旧的草席之上纠缠的身影。
一旁的地上胡乱堆着两堆衣裳，金丝绣成的凤凰即便在这样微弱的光线里依然展翅欲飞，流水一样的裙摆散了一地，不复上次见到它时被人精心打理过的美丽。
是熙宁公主。
可是……
如意看着另一堆衣裳，越看心里便越慌张。
带着甲片和肩甲，甚至还有那制式统一的跨刀，如意在刚进华清苑时便见了无数次，正是站在路旁一排排侍卫的衣裳。
如意有些害怕起来，这样的丑事，被她和胡钰撞见，不被发现便罢，一旦公主知晓，怕是性命堪忧。
趴在上面的胡钰哆哆嗦嗦地收回脑袋，扯着如意的袖子小声道“怎……怎么办？”
她只是大大咧咧，却并不是个傻子，公主的裙子那样显眼……
如意扭头看了看四周。
阴森的宫殿还是死一样的寂静，屋子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消失不见。
胡钰见如意的样子“如意，咱们走吧？”说着摆了摆手，示意如意跟在她后面。
如意回过头，看见胡钰的手扬起，卡在喉咙的不字还没说出口，胡钰的手便重重地撞在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在安静的长廊里格外刺耳。
屋子里公主有些慌乱的声音传了出来“谁？！谁在外面？！”
如意也顾不得小心了，一把拉过胡钰，撒腿狂奔。
胡钰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两人脚下的地板一路乱响，如意听不清身后是否有人追了过来，只闷着头寻找出口。
见到阳光的一瞬间，两个人呼出一口气来。
胡钰擦擦汗“如意，对不住……我刚刚太不小心……”
如意有些头疼。胡钰单纯张扬的性格有些时候可爱，有些时候便很麻烦。
比如现在。
“钰儿，这件事情我们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要说，可晓得？”
胡钰摸了摸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然晓得。”
……
估摸着公主不会太快出来，如意和胡钰特意绕路去了另一个方向。
忍了一会，如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钰儿，熙宁公主她……和驸马夫妻不睦吗？”
胡钰点点头“我嫂子……就是二公主，和熙宁公主关系很好，那些年陛下宠爱三公主，甚至将其他几个皇子都比下去了，那真是就差星星没有摘下来。后来三公主说要自己选夫婿，陛下竟然准了，说起来，我爹爹便不准我自己挑，真是羡慕三公主……”
如意苦笑不得，提醒胡钰“然后呢？”
胡钰啊了一声，继续道“三公主常常换了衣裳出宫到处游玩，也不知怎地遇见了驸马，之后便请陛下下了旨嫁给了驸马爷，别人都说驸马爷一介草根书生，尚了公主真是有福气，可嫂子跟我说驸马爷根本不喜欢公主，甚至之前家中便有了婚约，因着陛下的旨意，不得不退了那姑娘的亲事，结果姑娘想不开，上吊自尽了，驸马每年到了那姑娘的忌日都会酩酊大醉……”
如意了然，强扭的瓜不甜，熙宁公主年少轻狂，以为自己可以仗着皇帝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可没有两情相悦的婚姻，注定要出问题。
“……驸马爷对熙宁公主冷言冷语，甚至喝醉了还会打人。之前三公主还会时不时去找我嫂子顽，可后来便再没来过，说来也有三四年了罢。”
怪不得熙宁公主的眉间总是一股郁色。
如意开口，刚想说什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方才在厅上喊话的太监尖利的声音传来“都给我找仔细点！见到人了请回正厅去！迟了仔细咱家扒了你们的皮！”
一群侍女唯唯诺诺地应了是，脚步分散开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晓得熙宁公主该是回来了。
于是没有等侍女找过来，如意便主动走了出去。
“公公这是在找什么？”
正指挥侍女们四处搜索的太监听见如意的声音，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如意一眼“这位是陆府的大少奶奶罢？公主有急事，要宣各位回正厅，您看……？”
胡钰也跟着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这样早便要散场了吗？我记得往年可比这晚许多。”
太监不动声色地扫了胡钰一眼，恭恭敬敬地垂下袖子道“杂家也不知晓，二位回去便知道了。”
……
如意和胡钰时间匆忙之下并没有走多远，因此到了正厅只有几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地猜测公主急招众人的原因。
如意坐在椅子上，紧张的手心冒汗。
能不能骗过公主，就看这一次了。
胡钰也同样紧张，松松垮垮的后背挺直起来“如意，咱们会被发现吗？”
如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等一下装作一直在那边说话就是，这么多人，向来总有四处闲逛的。”
胡钰答应下来，不再言语。
很快，满是疑问的众人被集中在厅上。
公主换了一身轻巧的衣裳，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淡淡扫了惴惴不安的夫人小姐们“诸位，急诏各位回来，扫了大家的雅兴，熙宁在这赔个不是。”
众人急忙起身推辞不敢。
熙宁公主拿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本宫只是想问一句，有谁，见到了九里香吗？”
如意和胡钰摸不着头脑，再看其他人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九里香……九里香……
胡钰突然想到了大片铺开的洁白的花朵，有些惊恐的看了公主一眼。
熙宁公主猛然转过头来，看到胡钰来不及掩藏的慌乱，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今日的赏花会就到这里吧。”
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起身回了后殿。
大家面面相觑，摸不到头绪。
黄云儿还想和如意说什么，被她一把推开。
现在哪里有时间理会黄云儿？
公主这个反应，究竟是发现了，还是没有？
第四十章 陆大姑娘
好端端的赏花会莫名其妙就结束了，还惹了一个大麻烦。
方才和胡钰散步之前，如意遣了春桃素儿出去买些点心，这会两个丫头一人一个食盒，有说有笑地站在马车附近等着如意。
胡钰将手里一直攥着的马鞭随手扔给侍女，一个翻身上了马，英姿飒爽的样子“如意，你不必太着急，我看公主应该甚么都没有发现，你且安心，我回去求求嫂嫂，一切有我。”
如意哭笑不得，可在京城她认识的人太少，算来算去竟只有唐芊芊，还有一个嫁过来不久的陆子月。
说到陆大姑娘，他们来了京城也有半月，也不见王府递了帖子来。
也许应该找个时间和陆子谦说一下。
如意有些走神，马上的胡钰有些着急，以为她还在担心这件事情，于是拉着缰绳晃悠到她身边，俯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我胡钰的朋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如意闻言抬起头，冲着胡钰笑了笑“我不担心的呀！钰儿这样厉害！”
胡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也不算……诺，那个讨厌鬼又来了，我要回家了，待我有时间，一定去找你顽！”
程毅招牌的花衣裳出现在墙角，想必也是刚刚被请出了华清苑，看见胡钰两个人，正一脸欣喜地走过来。
胡钰说什么做什么，一句话说完，一勒缰绳，马儿绝尘而去，扑了刚赶过来的程毅一身的尘土。
如意扑哧一声，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
程毅脸上灰扑扑的，鲜亮的衣裳也蒙上了尘土，听见如意的笑声，瞪着眼睛看着她，高声道“你笑什么？要不是看在你是胡姑娘的朋友，今天非得……”
“非得把我怎么着？就你……”如意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程毅一眼“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夫君幼时的伙伴，谁稀的搭理你？”
程毅暴跳如雷“谁和那书呆子是朋友？我呸！”
如意挑眉“想不想追钰儿？”
程毅看傻子一样“胡姑娘骑了马，我怎么追？”
如意“……”
忘记这里是古代了，如意吸口气“我说，想不想追求钰儿？”
程毅立马忘了生气，嘿嘿傻笑“那当然，胡姑娘貌美活泼……我自然……你有办法？”
如意转了身，挥手叫上两个丫鬟“春桃素儿我们走罢！”
两个丫鬟脆生生的应了，手脚利索的将食盒放好，给如意打了帘子。
程毅目瞪口呆地看着如意的马车缓缓启动，大声喊道“喂！喂！臭婆娘！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办……”
刚进了车子做好的如意打开车窗上的窗帘，回头对跟在后面的程毅大声道“就不告诉你！”
“你这个……不愧是和陆子谦一家…………”
“陆大少奶奶，你就……告诉我……”
“你……”
马车渐行渐远，程毅被甩在了后面，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如意靠在马车上，任由两个丫鬟给自己揉捏肩膀，舒了口气。
程毅这样一闹，如意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已成定局，如意便只好寄希望于胡钰。
只是不知道那个侍卫又是何许人。
……
如意本以为公主很快便要发动，可等了三日，陆子谦考完了试，宫中还是半点旨意也没有。
如意心里绷紧的弦慢慢松弛，挂心上了别的事情。
胡钰自从那日一别亦是没有消息，想必在家中被看管的很严。如意闲来无聊便给唐芊芊和陆子月都递了帖子。
唐芊芊的回帖很快便到了，大意是最近在学女红，不能出门。
而递给陆子月的帖子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想到那个温柔可亲的陆大姑娘，如意不由得有些担心，于是陆子谦风尘仆仆踏着夕阳赶回家里的时候，等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陆呆子，你晓得大妹妹最近怎么样了吗？为何递了帖子都不回？”
陆子谦看着如意焦急的脸，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头“这件事情稍后和你说，这许多天不见，怎地不问问我？”
如意翘起嘴角“我为何问你？你好好的考试，我有甚么担心的？”
陆子谦随着如意进了卧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足足三日未见，娘子不想为夫？”
如意替陆子谦褪下外袍，挂在一边“陆呆子，你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
话还没说完，陆子谦便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脸贴在如意的后颈上，深深吸了口气“如意，这几****很想你……”
如意红了脸，轻轻推了推陆子谦“你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外头还有丫鬟呢……你这刚回来，晚饭不吃了？”
陆子谦抱着她就往床边蹭“现在不饿……”
如意红着脸啐了他一口“三天没有洗澡了，臭。”
陆子谦有些尴尬的放开如意“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身上的确脏得很。”
如意扬声喊了几个丫鬟准备热水，一边坐在桌边与陆子谦聊天。
陆子谦几日不见如意，心痒得很，只是没有洗澡，的确是不能，只好灌了几杯凉茶，向如意说起陆子月来。
“大妹妹嫁给那王府，日子过得很不如意。那王家欺我陆府无人，大妹妹又孤零零的嫁过来，整日对她没有好脸色，王家公子又日日流连花丛，大妹妹她……”
如意听的皱眉“那王家是什么来头，明着欺负我们？”
陆子谦放下手中的杯子“王家不过是三品京兆尹而已，那公子还是个旁支，只不过最近京中的势头不好，我自书院里考试，日日都有人在说爹他……投了敌，怕也是因为这个影响了大妹妹。”
如意有些心疼的握住陆子谦的手“他们欺负你了？我都没欺负，谁敢说你？”
陆子谦拍了拍如意“这点程度的中伤我还是能忍的。来京城之后我便使了双全去王府问过，得知大妹妹已经怀孕了，正在养胎，你的帖子怕是也没有收到罢。”
如意讶然“怀孕了？大妹妹在那处处受气，怀了孕能养好胎吗？”
丫鬟没轻手轻脚的将热水抬进房里，陆子谦站起身来脱衣裳“我已经嘱咐双全送了人进去，想必大妹妹会好过些，只是嫁鸡随鸡……陆家也不好随意插手。”
如意默然，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时间去王府探望一下。
……
陆子谦沐浴完毕，两个人简单吃了些东西，陆子谦便和如意如此这般……
如意浑身汗津津的窝在陆子谦怀里，声音哽咽“你……甚么时候离开？”
陆子谦将抱住如意的手收紧些，哑着嗓子“该是就这几天，我会称病，往后的事便都靠娘子了……”
如意环住他的腰，心中难受，只好紧紧缠住陆子谦。
一夜无眠。
第四十一章 消失的绾姐儿
科考过后五天，京中有传言，陆大少爷考场失利，饱受打击，一病不起。
与其他有关陆家的流言一样，陆子谦的病情被夸大了无数倍，到最后，京里流传的版本便是陆大少爷卧病在床，面色蜡黄，不能自理。
新娶的娇妻日日以泪洗面，陆府闭门谢客。
……
是夜，陆子谦换上一身平头百姓常穿的粗布衣裳，拎着一个包裹，准备上路。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离别在即的时候，如意还是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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