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控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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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控大明-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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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荡虏军的辅兵不披甲也不配长柄武器,每人仅有一把尺八的匕首。和辅兵的军用制式武器比起来,成文华的这把短刀显得寒酸而又粗糙:约莫二尺四寸长短,比军用匕首长了一些,却比正式的军刀短小了很多。刀尖位置上有一个略大的弧度,以至于这把刀的重心非常靠前。看起来好像是八旗兵的重头砍刀,却又比重头砍刀的尺寸小了很多。这把刀连个最起码的护手都没有,仅仅只是在刀柄位置上为粗麻反复缠绕以方便掌握。

    这种样式的武器,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成文华这种身材矮小力量不足的少年量身打造。

    “你自己打的刀?”

    “阿爹帮我的打的。”

    脸上带着刀疤的丁老兵举着短刀呼呼虚劈了几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阿爹是个用刀的高手啊。”

    成文华笑了:“我阿爹是个铁匠,是打刀的高手,却从来不是用刀的高手。”

    “不是用刀的高手?”丁姓老兵也笑了:“我敢拿眼珠子和你打赌,你家阿爹一定杀过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成文华的面色一黯,小声说道:“流民,陕西过来的流民。”

    “哦。”

    仅仅只是发出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音节,丁姓老兵就不再言语。

    眼下这见鬼的世道,流民二字被赋予了太多的含义:从陕西而至扬州,颠沛流离,流民和盗贼之间,流民和流民之间,总的少不了流血冲突。甚至很多流民本身就有加入反贼的经历,为了争抢食物,为了自保,杀人见血实在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流民会和各处的盗贼厮杀,在很多时候,流民本身就是盗匪,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阿爹确实杀过人,不仅杀过盗匪,还杀过其他流民,要不然成文华一家又怎能在辗转千里的过程中依旧完好?

    为了求存,流民的迁徙绝非背井离乡的辗转那么简单,其中种种艰辛和凶险,只有流民自己最清楚。

    兵荒马乱的年月,无论是杀人还是被人,都是寻常之事、。

    和家人一起颠沛流离的日子让成文华毕生难忘,却又不愿意提起,连年纪幼小的他就曾经做过拦路抢劫的山贼,也曾经砍杀过其他流民,辗转来到扬州之后在渐渐安稳下来,以前的种种经历早已成为不堪回首的记忆。

    “丁老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老兵脸上的伤疤抖了一下,发出一阵阵难听的笑声:“以前么我是水鬼。”

第一百零五章小兵小兵(中)() 
水鬼是湖广一带的俗称,江南则称为**,山东一带叫做水串子。

    流民大多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偶尔做一些杀人见血的勾当,水鬼无疑要恶劣的多。同样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山贼土匪这种为人所憎的职业好歹还能自称是“绿林好汉”,水鬼却是最为人所不耻的“行业”连江湖同道都瞧不起他们。主要是因为水鬼们做事狠辣从不留余地,往往在抢掠之后还要凿沉船只湮灭证据,那些个遭遇水鬼的船东船伙就算是死了,也要沉尸水底永不见天日,这是最损阴德的事情。

    若是往日里,没有人愿意和水鬼坐在一起,免得招惹晦气。不过这个昔日的水鬼已经成了荡虏军的战兵,成文华也就不那么忌讳了,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道:“丁老哥啥时候加入的荡虏军?”

    “水鬼也不好做,官府缉拿的紧,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我侥幸逃了条性命,隐姓埋名辗转来到扬州,恰逢淮扬民练刚刚组建,我就加入了。”丁姓老兵若无其事的说道:“其实做水鬼和当兵都是一样,都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只不过当兵是为国杀敌,要光鲜体面的多。在定远一战当中,我也曾斩了几个流民哦,就是你这样的流民,有了些微末的功劳,举人受到称颂赞扬,实在是惬意的很,索性就老老实实当个战兵吧。”

    冲锋陷阵斩杀流民,如此沉重的话题,在成文华这个流民出身的小兵看来,实在是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眼下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老哥你连定远一战都参加过,是老前辈了哦,能不能和我说说东昌血战的情形?”成文华的脸上满是崇拜和敬仰。

    东昌血战,乃是荡虏军的前身淮扬民练的成名之战,和天下无敌的八旗战兵硬碰硬的打了近半个月,阵斩奴酋皇太极,早已轰穿天下,成为一种资本。每一个曾经参与过那次血战的士兵,哪一个不是如赵子龙般神勇的杀了个几进几出?每一个在东昌血战中存活下来的士兵,都成为荡虏军最宝贵的财富。

    但这个姓丁的老兵却不怎么在意,至少脸上没有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淡然中带着一种冷漠,毫不在意的说道:“打仗就是打仗,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脸上这道疤就是在东昌留下的,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老兵的淡然让心思热切的成文华无法理解。

    “其实当兵和当水鬼还是有区别的,以前我做水鬼的时候,若是打不过还可以跑,当了并之后,明明知道打不过也得打也得拼。只要军官的命令一下,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荡虏军军纪森然,命令一旦下达,必须无条件的坚决服从,哪怕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冲过去填平。要是敢后退半步,督战队的刀子也不是吃素的。

    “两军交战,不论对错不问缘由,后退者斩”,这条军纪绝非随口说说那么简单,而是用钢刀和鲜血作为保证的战场纪律!

    “阵前杀敌何等的英雄壮烈,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丁老哥这样的精锐战兵”

    老兵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茫然,歪着脑袋看了看年轻的成文华,脸上露出一种别人很难理解的复杂表情,喃喃的说道:“战场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根本就是拿命去拼”

    “丁老哥,你多有军功,应该积攒下不少家底了吧?”

    荡虏军奉行重奖重罚的治军方略,成文华父子做工匠都已经在扬州安了家,象丁老兵这种早就参与到荡虏军的披甲战兵,军饷更高一个等级,还有军功受赏的银钱,想来已经薄有积蓄,再当几年兵,也就可以安安稳稳的退役下去做个过富足的日子了。

    退役是荡虏军独有的制度,普通战兵入伍五年之后,即可申请退役,如有伤残或者的卓然的战功,服役的年限还可以提前。到时候就可以拿到一笔虽然不多却可以安身立命的银钱

    “我没有家底,也没有想过退役”老兵笑哈哈的一摊手:“我这个人从来就不会攒钱,也没有想过要攒,军饷和赏银一到手,就全都花销出去,至今依然两手空空,全部家底加在一起,都不会超过一缗钱,哈哈”

    荡虏军战兵多在军营之中,衣食用度全部由荡虏将军供给,每个月之后三日的假期,就算是想花钱也没有机会,怎么会攒不下家底呢?

    “哈哈,你还年轻,不懂的。在外边养女人,花销可不少。”

    原来,这位丁姓老兵在外边认识了一个烟花女子,早已把全部的卖命钱花在那青楼女子身上。

    “这丁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赚的都是血汗钱,怎能花销在那种烂女人的身上?凭你荡虏军战兵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只要好好的当几年兵,到时候娶个十几岁的黄花大姑娘,成家立业才是正经的道理”

    “我这一辈子做过的亏心事太多,两手血腥背着好几条人命官司,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就不想成家立业的事情了。快活一天算一天,就算是哪天战死沙场落个为国捐躯的名头就已经很知足了。”老兵的目光中满是无所谓的神态,把生死之事说的如此轻松:“我独自一人,上无父母中无兄弟,活着是单身死了就是绝户,虽然有些凄凉却也逍遥快活。若是真如你所言娶个黄花大姑娘回家,一旦战死岂不是害了人家?哈哈,不想那个,不想那个哦。”

    历朝历代的军队当中,地皮恶棍和背着人命官司的贼寇,都不在少数,荡虏军也不例外。一旦加入这个集体穿上皂色的衣袍,以前的种种就一笔勾销,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身份:荡虏军士卒。

    成文华还要说点什么,身后已传来哗啦哗啦的甲叶子碰撞之声,不必回头也可以知道是队官杨晋祝到了。

    杨晋祝是荡虏军中最年轻的队官之一,即便是在非战之时,也总是披着全套的甲胄,仿佛那一套细甲已经长在他的身上一般。

    “怎还不睡觉?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队官杨晋祝内穿甲胄,外罩荡虏军的制式皂色袍服,束腰皮带把腰身杀的细细,左臂上的那块红色布块表明了他的身份——荡虏军最中坚的队级军官。

    杨晋祝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神态之间有些沉闷,看起来好像是不知变通的迂腐之人,却是荡虏军中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之一。

    “报杨队官,我正在和兄弟们闲谈。”丁老兵挺身而起,“啪”的打了个军礼。

    杨晋祝回了个军礼,看了看这个丁姓老兵,又看了看辅兵成文华,神态略略的随和了一些:“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是。”

    对于杨晋祝,成文华颇有几分敬畏,据说这位年轻的队官曾在东昌血战中接连砍了几个真鞑子的脑袋,战功赫赫,深受荡虏将军器重,这一次是作为营官张三的副手出来的,只要能把协助东昌剿灭乱党的任务做的四平八稳,说不得还得升一升。若是成了营官,就是实打实的高层,可以真正参与到决策核心了。

    丁姓老兵返身钻进帐篷去休息,成文华看着杨晋祝渐渐远去的背影开始发呆

    把宿营地巡视一遍,又查看了岗哨之后,已是亥时初刻。回到营帐之后,才发现这支队伍的主官张三哥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坐着

    “张队官”杨晋祝抬手就是一个军礼。

    “别总是给我打军礼,”张三哥和随意的回了个平胸礼:“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个公事公办的性格,原本我的是点了孙立拄的名,可乙丑兄弟说你办事干练,是个可造之材,才专门让你做我的副手。”

    在队官这个级别当中,杨晋祝和孙立拄都是最年轻也最有前途的,但两个人却有很大的分别。

    杨晋祝这个人,完全是依靠自己在战场上的抢眼表现,一步步积功成为了队官,所以为人处事都依足了荡虏军的规矩,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那个孙立拄的功劳远远比不上他,却胜在出身好。

    孙立拄的父亲水生大哥曾经是最好和李乙丑一起北上贩运私盐的生死伙伴之一,只是运气不怎么好死在了东平。荡虏军的高层多把孙立拄当作是子侄一辈,尤其是周六斤和张三哥二人,平时对孙立拄多有照顾,哪怕是在孙立拄晋升成为队官的事情上,也有很明显的裙带关系。

    孙立拄虽然年轻,为人处事却比杨晋祝圆滑的多,嘴巴也甜,虽然年纪和李乙丑差不多,私下里总是喊荡虏军为“乙丑叔”。

    在选择副手的时候,张三哥当然会喜欢关系更加亲密的孙立拄,奈何这一次是荡虏将军李乙丑点了杨晋祝的名,他才有机会以队官的身份作为荡虏军创始人之一的张三哥的副手。

    虽然杨晋祝也听说过一些传闻,却没有想到张三哥张队官这么直白的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出来,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不知道如何作答。若是说感谢荡虏将军的栽培,岂不是在当面职责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任人唯亲”“徇私舞弊”之人?

第一百零六章小兵小兵(下)() 
“哈哈,哈哈,”张三哥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晓得你会是这幅表情,要说办事圆滑你还真的不如孙立拄那小子。不过呢,你却胜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有了你这个副手,我都不用操心什么了,乙丑兄弟没有看错你,哈哈”

    “不敢,不敢,职下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这几日来,行军安营,派遣哨探整顿军务,基本都是你在做,不敢说功劳吧,苦劳还是有的。”张三哥笑道:“临来的时候,乙丑兄弟和我们几个老家伙商议过了,只要东昌的事情安安稳稳的办下来,一个营官是跑不了的。到时候你我平级,应该不会再这么拘谨了吧。”

    所谓的平级,仅仅只是职务上的说法而已,就算有朝一日杨晋祝真的做了营官,也不可能和张三哥平级。作为荡虏军的创始人之一,张三哥又是最早跟随李乙丑的生死兄弟,就算没有队官这个职务,也算是老前辈,资历上比杨晋祝要高一大截。

    关于人事任命,尤其是高级营官的任命,就算是李乙丑已经有了腹稿,也不好提前公布出来。虽说现在提起这些有些不合适,可张三哥是荡虏将军的老兄弟了,随便说说也不大要紧或者说,这本身就是荡虏将军的意思,只不过是通过张三哥之口说出来而已。

    直接提拔一个队官,远远不如由他的顶头上司提拔起来更加有助于团队的凝聚力,关于这些用人之道还是苏子朋传授给李乙丑的呢。

    “我多谢张营官的栽培。”

    “哈哈,这句话可就言不由衷了,我可没有栽培过你什么。”张三哥笑呵呵的从贴身处摸出一张纸条:“荡虏将军令”

    杨晋祝马上挺身,“啪”的又是一个平胸军礼。

    “别打礼,就你我二人,行什么礼?”张三哥很随意的摆了摆手,把纸条交给他:“这本是乙丑兄弟给我的命令,既然你是我的副手,给你看看也无妨,方便以后做事,免得到时候出了纰漏”

    作为李乙丑的老兄弟,张三哥可以对荡虏将军的手令不怎么在意,杨晋祝却不能不在意。

    恭恭敬敬的接过纸条,看了之后满脸都是疑惑的表情:“这这是何意?”

    荡虏将军的手令之上只有一个非常简单非常直白的命令:贼不犯我我不犯贼。

    荡虏军受邀提兵北上,本就是为了扫荡反贼乱党,此次随行的人马当中,有一半多是曾经参加过东昌血战的骨干老兵,可以算得上熟门熟路。昔日曾把正面对阵精锐的八旗披甲战兵,甚至阵斩了皇太极,这次出兵对付分散在各地不知真假的反贼,自然可以横扫平推一鼓而下,绝对不会出现大的伤亡。

    哪怕是杨晋祝本人,也把这次到东昌助战理解成为一次借助实战练兵的机会,甚至早早就拟定好了预案,何地当守何地当供,派遣哪些队伍出击,都已经安排的周密翔实。想不到的是,荡虏将军本人的命令竟然是“贼不犯我我不犯贼”!

    “张营官,将军有没有细说?”

    杨晋祝实在无法理解这道命令的真实含义,只能求助张三哥。

    张三哥收回这道手令,凑到烛火之上点燃了,亲眼看着这张小小的字条慢慢的化为灰烬,用一种毫不在意的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乙丑兄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杨晋祝马上就迷糊了。

    提兵北上千里援鲁,战略部署却是如此的模糊不清,身为主官都不理解李乙丑的命令,还怎么执行?

    “什么怎么执行?自然是按照乙丑兄弟的命令来执行。等后续的兄弟们上来之后,自然会有更加明确的命令。”

    不是说只有这一千二百人的队伍么?怎么还有后续的队伍上来?

    张队官明显知道更多的详情,只是没有对杨晋祝提起而已。

    杨晋祝本想再问,嘴皮动了几下,却终于没有开口。

    看这个样子,北上援鲁并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军事行动,这件事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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