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反穿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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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反穿手札-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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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含光上回坐车那还是从医院回慈幼局的时候了,那坐的还是又高又大的公车,头一次接触这样比较玲珑小巧的私车,难免左顾右盼,伸手想要摸汽车香水,可手指动了一动,觉杨老师眼角余光正瞥着她,又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然地把手给收回去了:虽然她现在什么也不是了,但到底还算是总督家的女儿,就是见着了新鲜物事,也不能这么大惊小怪的……

    杨老师却很宽厚,他含笑说,“很少坐车吧?以后就习惯了,坐车不要盯着香水,多看看窗外,不然一会晕车呢。”

    又问李含光,“去过你们李局管家里吗?”

    李含光摇了摇头,杨老师说,“你们李局管家比较有底蕴,住的房子好。她丈夫是谁你知道吗?”

    含光承认她对李局管近乎一无所知。

    杨老师就给她科普,“你们李局管嫁的就是桂花奶业的董事长。”

    含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杨老师有点吃惊了。“你没喝过桂花牛奶?桂花飘,牛奶香……”

    含光现在可以肯定杨老师家境也不差了,她咳嗽了一下,尽量藏住笑意,很自然地告诉杨老师,“老师,我们早上都喝小米粥配馒头,有白面馒头都很好了。桂花牛奶多少钱一瓶啊?”

    “……四块多吧。”杨老师一脸震惊,半晌才喃喃了一句。

    他看着李含光的眼神,就又充满了一种新的疑虑:连牛奶都喝不起的慈幼局,是怎么培养出李含光这么一个书法小天才的?

    过了一会,杨老师的思绪从自己的事业上忽然又转到了李含光的生活上,他想到了李含光的那句话:有白面馒头都很好了。

    这么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平时就喝点小米粥,吃点杂面馒头……这也太惨了。杨老师要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简直眼圈都要红了,他在心里暗下决心:就是为了李含光,也非得把自己的想法贯彻出来不可。要是桂太太不愿意配合的话,少不得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杨老师,听见李含光问他,“老师,你是不是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啊?”

    杨老师模模糊糊地就回答,“嗯,第一年。”

    回答完了,好像觉得刚才李含光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他狐疑地扫了李含光一眼,却又什么都没看出来。

    西安府老城区不是很大,不多会车就开到了目的地,杨老师让李含光先下车,他自己把车开去停了,回来就见李含光站在巷子里左顾右盼,见到他便好奇地问,“老师,这里原来是不是将军府啊?”

    “你怎么知道呢?”杨老师领着李含光上前摁门铃。

    这还不简单?所谓文东武西,以钟鼓楼为中轴线两边的话,西安府官衙也就是省政府肯定是在中轴线上的,刚才他们开车经过的时候含光已经现了提督衙门的后世之身——西安府大礼堂。大礼堂坐北朝南,左侧也就是城西面最大的衙门肯定就是将军府了,在她那个时代,西北战事频繁,将军衙门不可能规模太小的,而且必定是常设衙门。再说,看看门钉、石狮子、门当什么的,还有李局管夫家的姓氏,多少也能猜出来这是哪儿了。——在她那个时代,桂家可是牢牢地把持着西北军事,西安府里桂家人住的宅子,规模又这么大品级这么高,不是将军府是哪儿呢?

    “……我瞎猜的。”含光吞下了一肚子的话,忍辱负重地说。

    “挺会猜的嘛。”杨老师摸了摸含光的头,“进去吧,运气好的话,咱们还能混一顿桂家家宴吃。”

    见小女孩瞪大眼望着自己,他哈哈一笑,“没事,运气不好混不到饭的话,老师就带你去下馆子。”

    好容易遇到这么个书法的好苗子,他是真心起了要收徒的念头,杨老师现在对李含光充满了同情心和保护欲,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李含光体验一下正常的孩童生活。起码,得让她尝一瓶桂花牛奶才算是对得起杨老师现在正隐隐作痛的良心——要知道,从小到大,杨老师的牛奶就根本没断过顿的,他是从来也没想过世上还有人连牛奶都没有尝过一口。

    而他万般同情的李含光,现在正左顾右盼地打量着院子里的陈设,看了半天,她暗地里撇了撇嘴:虽然这时代科技进步了,可审美却真是不敢恭维。屏风摆在门前,那是因为以前大门常开所以遮掩一下院子,现在大门都不常开了,还摆个屏风,本身就挺多此一举了。却还非得要选个大理石山水红木框屏风……也真是够庸俗的了。

    在心底狠狠地鄙视着将军府的品味,含光对杨老师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尽量雀跃道,“好啊好啊,有好东西吃喽。”

    杨老师看在眼里,心底又是一痛:可怜这孩子,毕竟是没吃过几顿好的……

    他也冲李含光很和蔼、很轻柔地笑了笑,两个人于是就这么和谐地向着迎出门外的李局管走了过去。

杨老师的良心(下)() 
含光前世出身名门,她父亲虽然是江南总督,但老家却在西北。在她那个时代,和把持了西北军事的桂家,也是相互交映的名门世族。既然有同乡之谊,她对桂家的情况,也是比较了解的——在她骤然去世之前,她的七妹,还正和桂家的宗子议亲呢。含光也是多少听说过这个鬼面将军的名声的,只是自她穿越以来,要烦恼的事实在多不胜数,而特定时代的几个特定人物,要追寻其下落,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终究不论昔年际遇如何,他们都早化作了尘土,再深究又有何意义?含光试着努力了一把,却也没在身边得到过什么线索和信息,便将此事束之高阁了。

    不想,今日却是走到了桂家旧宅,更是影影绰绰地觉这两周来也见惯了的杨老师,身份也没那么简单,含光一时也是有些说不出口的古怪感觉。仿似前世的幻影,又重叠到了今生。虽然眼看着的是站在门口的李局管,但她眼前浮现的,却是数百年前,这将军府内车水马龙、衣香鬓影的奢遮场面。

    那时候的桂宅,又岂是如此容易进的?纵有人带着,女子轻易也不能从正门进,更遑论如此站在二门外迎客了。走在这条青石甬道上的,多数都是朱紫之辈,他们面上虽然表情各异,对宅子的主人,却往往都带着盛大的笑容……

    “小生见过李局管。”杨老师对李局管拱了拱手,他的表情要比和含光说话时慎重一些,谈吐也更有古意了。“初次见面,多承修文牵线了。在下杨毓连,家父是学政厅高等教育处处长杨讳启文。”

    李局管笑了,“早听修文说过了,这个辈分也不知道怎么论,说起来我和令尊也是见过的,都是平辈。可这么一来,你和修文又是错了辈了。”

    杨老师忙说,“各论各的,各论各的。局管和我父亲是同僚,我当以长辈视之。”

    以李局管的随意来看,她的确是把杨老师看作小辈,杨老师做出这样的态度,是很合适的。他虽然一团天真浪漫,但这时却说得上是谈吐有度。含光心里多少有数了——继良海善庆,大英启毓流,从排行上来看,这一位应该是西北杨家的十几世孙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进宝信中学执教,而是落入了慈恩小学中。

    “还叫什么局管啊?”李局管冲含光随意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招呼过了。“叫李阿姨吧——说起来,你父亲也是够避嫌的了,你好歹也是国子监的高材生,怎么连宝信中学都不让你进,要把你到慈恩小学?”

    杨老师的笑容有点苦,“年轻人总是要吃点苦,锻炼一下的。”

    虽然宅邸外表,也许和两百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内部却已经是十分现代化了。含光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几处灯饰,恰到好处地给庭院提供了光源,夜色中灯火处处,很容易能看得出来,这处巨大的桂家宅邸,内部还是住满了人口。

    含光也算是藉由于元正接触了一下这时代的平民百姓,由于不再种地的关系,儿女数目多寡,好像已经不太重要,再加上房价走高,多一个儿子就要多筹措一处房产,平民百姓们多数都是生育两个就到极限了。在如今这种四口之家比较盛行的社会环境里,大家大族的底蕴,倒是越容易显示得出来了。就是李局管,在慈幼局里穿得和一般的妇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上衫下裤的工作服,可在自己家里就算是露出真面目了。一袭袄裙半新不旧,看着怪家常的,可含光扫了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是织金云纹蟒缎的一套料子。在她那个时代,不是有品级的命妇,还不能穿着这个。

    她忽然觉得李局管实在也很有意思,身为如此衣食无忧的贵妇,却是试图在慈幼局里和低等管事仆妇们周旋,而且看其态度,进展还不是很顺利的样子。这好像不是她理解中一般贵妇的行事逻辑。

    “年轻时候多吃点苦也是好的。”李局管自然不会留意含光了,一边和杨老师随口寒暄,一边把他们带上了一条偏路,从宅子的中轴线判断,这里应该是府里左翼的一间偏院,位置不差,但却不是中轴线上的左正院——李局管一家很可能不是元帅府里的话事人,甚至都不能说是很有分量的住户。正院属于家主居住,左、右院子,一般都是给嫡长子、嫡次子居住的,起码在含光那个时代是如此。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以含光对世事的理解来说的话,她也无法接受一届商人住在将军府的正院里。杨老师的父亲都是学政厅里的处长了——据她理解,起码也是正七品、正六品的曹官,他的做派也不过如此,李局管从派头上来说比杨老师还奢遮,架子也比杨老师还大,她背后肯定是有比一个桂花奶业更牢固的靠山吧。

    哎,这些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含光到底还是收敛了八卦的心思,自嘲地一笑——她父亲昔年是天下一品不假,可现在的她,别说正六品、正七品的官员了,连个吏员都要仰望的,还有什么资格去了解这么上层的游戏?遇到杨老师,都已经是她的运气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一个宽敞的小院子,院子里几间屋都亮了灯火,隐约还能听见孩童的说话的声气——听起来,李局管的孩子年纪和含光也差不多。不过她并没有引介孩子们给杨老师认识的意思,而是直接把他们带进了客厅。

    稍事寒暄以后,李含光被赐予一个苹果抱着啃,早有些迫不及待的杨老师一欠身,道出了来意。“李阿姨接手慈幼局也有三年多了,这三年来,慈幼局的改变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和从前比,那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含光微微一惊:难道以前还能更差?

    李局管不动声色,“其实也不能说是我管得好,那几年打仗,的确物价也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杨老师又稚嫩吹捧李局管几句,遂道,“就是慈幼局的孩子学习成绩都只是平平——毕竟是条件有限,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小侄今日,是觉了含光这株好书法苗子,也不忍心她就这么埋没下去了,所以特地来和阿姨商量一下含光以后的教育问题。”

    翻译:你接手慈幼局三年,还没有什么成绩出来。正好我也需要一点成果方便日后提拔,现在李含光书法天分群,你我二人不如合作栽培,等她得奖,两人都有政绩,实在一双两好,是桩合算的买卖。

    比起她前世见识的那些太太小姐,只懂得拐一个弯说话的杨老师简直就是在讲大白话。连含光都不必动脑子也可直接理解清楚,李局管自然也不会误会他的意思,她面色一动,略带惊异又颇富深意地看了含光一眼。“哦?我倒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过人的天赋呢。”

    杨老师做事也很直接,他请李局管端出文房四宝。“含光,你默写一下《圣教序碑》给李阿姨看看。”

    李局管家的文房四宝就更高端洋气上档次了,洒金宣纸、古端砚、散着松烟味道的老墨已用残了一半,可见李局管是时常用它写字的,再加上一筒大小不一的湖州笔……

    见猎心喜,用着屎一样的烂笔写了好几天字的含光也是有些技痒,挥毫写了几个字,李局管面上已是闪过惊容。她次正眼打量李含光,“你这一手字——哪里学来的?”

    含光背诵已想好的答案,“暑假里经常去碑林玩耍,听别的游客说,《圣教序碑》是千古名碑,再加上保存得最完好,就时常过去观览,回去试着写了几遍,渐渐地好像也学会了这样的写法。”

    李局管对慈幼局的规矩还是很了解的,她捉住了李含光话里的小辫子。“局里无事不是不准外出的吗?你怎么能经常去碑林玩耍?”

    含光祭出于元正。“我算学作业不会做,嬷嬷许我去找同巷子的于元正补习,做完作业以后……不愿立时回去,就经常走到碑林逛逛。”

    碑林距离慈幼局和慈恩小学都不算远,再加上开方游览,暑假里也是游人如织,李含光会过去趁热闹十分正常。李局管也是语塞了:说不定人家就是有这样的天分呢?只是以前都没被允许去碑林赏玩书法,所以一直都是明珠蒙尘。

    “你以前的书法作业——”她望了杨老师一眼。

    杨老师忙道,“比较中规中矩,也许是那时候还小,还没开窍!”

    李局管啊了一声,这下也释然了,“说不定!她暑假里出了个意外——”

    到底是还有点耿耿于怀,扫过李含光的眼神颇有些锋锐,“都说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很多人都是出了一桩事以后这就忽然开窍的——还懂得去请教功课,说不定就是开在这学习上了。”

    “这样的例子很多啊!”杨老师也亢奋起来了。“阿姨你看了新闻没有,鲁国一个少女,确诊忧郁症的……”

    含光没有搭理杨老师嘴里跑的马儿,对自己通过了李局管这一关也没什么欣喜之情——这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若她所料不差,杨老师多少是有点想给她造势的念头,能放出自己这颗新星,对他的名声也是有很大帮助的。此事需要李局管的配合,所以他才直接登门拜访,李局管和杨老师都是很想在任上做出点成绩的人,自己在书法上出成绩,符合了两人共同的利益。这里头就算是有什么疑点,她的本事是真的,李局管又何必去寻根究底和自己的政绩过不去?

    原本还在想着如何于绘画上合情合理地出点成绩,书法不过是铺垫的一步,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居然遇到了杨老师这样的贵人,第一步就把以后的路都给铺平了。桂树中学看来已经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她能考到水平线上,几项加分赛的结果乃至被杨老师运作出的名气,都能保证她踏入这所一流中学。若是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也许这名气还能护佑着她走到大学,也是说不定的事。毕竟,从中学入学试的模式来看,大学入学试,只怕也是实力和名气缺一不可的……

    然而含光却还没有细想此点的意思,她现在主要还在犹豫一件事:要不要再提起暑假溺水意外的事。

    和她想得不一样,水池之浅,已经排除了任何意外的因素。除了被人蓄意摁进水里以外,她没有别的溺水昏迷理由。李局管想必是深悉此点,才不愿放弃追查此事,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都要第二次在她跟前重提这件事。若含光没有看错,以她名门小姐的傲气来说,这算是很执着的表现了。

    李慈恩已经表示自己没有害她的意图,也的确博取到了含光的信任,那么李永宁自然而然就进入了她的视野,她有这个力气,看起来也许也有这个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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