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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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9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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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与之相对应的外六军,虽然理论上而言兵力要多出倍数,但实际上除了特别的将领之外,有的不过是只存旗号,甚至无一卒可用。

    大概是为了体现出自己对内六军的新人重视,又或者只是想追缅自己旧年与士卒同宿共战、金戈铁马、波澜壮阔的岁月,自入冬开始,羯主石虎便不时巡视内六军,有的时候便也直接入宿军营之内。

    剧变发生之前,国中群臣对此都不甚在意。随着新年大典距离越来越近,有人期望能够在大典上得有更大收获,有人则不愿意获得太过醒目的官爵。无论意图为何,在信都尚算平静的表面之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暗室之谋,合纵连横,党同伐异,每个人都在为了达成自己的意图而努力。

    至于主上出巡内六军,最近这段时间时有发生,也谈不上是什么稀奇罕见的事情,关注者自然不多。而消息传来之后,大凡有资格在第一时间得悉此事的羯国臣子,几乎人人自危!

    信都乃是重军云集的羯国统治核心,可谓是目下羯国大本营所在,不啻于常人信步庭中,却遭天降横祸。于是所有得讯之人无论手头有无重要事务,究竟在忙些什么,俱都第一时间冲向主上遇刺的龙腾军营。

    当众人在抵达龙腾军营之后,却发现营垒内外早已经被严密封锁,营防早被先一步闻讯赶来的中军将士所控制,不准任何人进入营中。

    一时间,位于信都城池东南侧的龙腾军营外已是人满为患,那些闻讯赶来的羯国权贵们俱都聚集在此,因有中军将士强阻,没有人能够进入营中,也不知刺杀具体经过,甚至不知主上目下究竟是生是死。

    “我等俱为主上肱骨臣属,惊闻恶讯,为何不准入内问安拱从?”

    人群最前方,与中军守卒据理力争的乃是中书侍郎赵庶,在其身盼也聚集着一众文臣,一个个裂目怒视那些悍勇凶横的中军贲士。

    他们这些文臣,日常都在三殿聚集办公,因是得讯也早,第一时间便奔赴此处,可是当他们到来的时候,军营已经被封锁,任何人都不能出入。有人还要硬闯入内,却被守营的将卒棍棒殴打出来,不乏人因此受伤。

    除了这些文臣之外,那些各自统军防戍城池各边的将领们也都纷纷赶来,甚至就连城外外六军将领也都尽可能抽身至此。

    相对于那些惶恐焦躁、站在最前方试图要冲入进去的文臣们,这些武将反应没有那么激烈,各人身后都有数量不等的部曲拱卫。就连主上都遭受伏击刺杀,可见目下信都绝不安全,这些武将们或是性情嚣张跋扈,但对自身的安全问题却不会怠慢。

    他们虽然没有急于上前哄闹,但也都停驻近畔,须臾不离,也不乏后来者向先抵达此处的同僚询问详情,但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清楚惊变的经过。

    文臣的吵闹与武将的克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那些骄横跋扈的武将们突然之间转了性,变得谦恭起来。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武将群体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复杂氛围,惊悸之外不乏疑窦,乃至于彼此相疑。

    虽然营地被彻底封锁起来,在场众人完全不知刺杀详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信都作为羯国目下的大本营所在,虽然内外几十万大军是有一些夸大,但是这么多的耳目交织,也完全可以确定不会有成规模的晋军奸细潜入城中。

    特别主上遇刺之处正在内六军军营中,更加可以确定不会有心怀叵测的外人能够靠近主上。既然不是外敌入寇,那么自然可以确定此事必为内贼所为!

    一旦确定了这一情况,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内贼究竟是何人?意图是什么?又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的接近主上?

    结合国中近日随着新年大典渐渐逼近,信都局面看似平稳实则暗潮涌动,特别是一些有关西面的军情风传,俱都让人有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

    相对于那些几乎没有兵权在手的文臣们,这些武将各自本身便有着更加强烈的诉求并危机感,哪怕是再狂妄凶横之人,此刻也都不敢恣意出头,避免过于引人注意。

    但是不敢出头,并不意味着他们对此就没有了好奇。事实上,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急切想知内情种种。不过眼下中军控制现场,一副六亲不认,随时都要亮出屠刀的架势,也实在让人不敢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羯国目下的军伍编制中,内六军中的中军绝对是主上第一心腹部伍。其军将主便由主上目下诸子之中最年长的武邑王石鉴担任,军中将校兵长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悍勇宿将,甚至不乏追从年久的潜邸故人,而兵众也都是百里挑一、敢于冲锋陷阵的精兵之选。

    中军唯奉主上命令,余者众将无论权位多高、全都没有权力调度其军,而对主上的忠心也是无可置疑。这样的军伍防守营地,哪怕是其他十二军将主至此,也不敢犯禁冲营。

    而主上遇刺的龙腾军,在内六军中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本身并不以战斗力著称,但组成此军的兵众将领们,俱都是国中权贵子弟,也就是在场这些群臣的家中子侄。

    这一次主上遇刺,之所以如此牵动人心,哪怕是许多已经久不显迹人前的引退官员俱都仓皇至此,就是因为刺杀所发生的这个地点实在太紧要!

    如果主上是在别的地方遇刺,诚然同样会令国中人心震荡,但对于一些早已经淡出时局的人而言,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特别是随着国势江河日下,以几乎难挽的势头衰败下来,而羯主石虎又远远谈不上是一个仁义君主,目下的信都并不乏人已经早存投降晋国的想法,这样的人若是听说石虎遇刺的消息,说不定心中还会有窃喜念头。

    可是羯主却在龙腾军中遇刺,这就让局面变得无比复杂。

    晋军攻势凶猛,为了整编抵抗晋军攻势的大军,羯国可以说是穷兵黩武、尽发丁壮。而跟随羯主迁至信都的这些官宦权贵人家们,自然也不能免,他们的子弟也被征发入军,哪怕门内并无成年子息,也要于族亲近支择一丁男入军,以取共襄国难之意。

    换言之,若主上今次遇刺与龙腾军有关,则国中一众权贵无一能够免于事外!无论在势又或不在势。特别目下营中丝毫消息都没有传出,自然人人自危,各自心中都积郁着一股等待被审判宰割的煎熬!

    随着时间的推移,闻讯赶至此处的羯国人士越来越多。而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除了已经进入营地的中军将士之外,负责城防的车骑府兵众在封锁城池四门之后,也继续向此增兵。

    到最后,龙腾军大营外已是人满为患。假使此时突有一路晋军杀至此处,将在场人众一网擒获,那么所谓的羯国也将再不复存!

    营外人心焦灼,营内氛围同样沉重压抑到了极点。

    在龙腾军营内中央几座大帐,也是中军将士重点防守所在,其中最中间那座大帐周围,更是内外环守足足两千甲士,将士林立于此,比肩接踵,几乎风雨不透。而这里正是羯主石虎遇刺之后御驾暂停所在,由武邑王石鉴亲自率兵防守于此。

    而在这座大帐两侧各有一处营帐,同样各有近千中军卒众防守,其中西侧营地收押着近百名龙腾军将校兵长,东侧营帐则是一众随驾人员。

    相对于外间的肃杀压抑,东侧大营内气氛要稍显轻松一些,二十多名羯国文武臣子聚集于此,虽然一个个脸上也都不乏心有余悸的惊慌、忧恐之色,但也并不像被阻隔在营地外的那些人一样完全乱了方寸,还不乏人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低声谈论。

    张豺正在这二十多人当中,他并没有加入到同僚们的谈论中去,一个人独坐于帐内一角,双眼微微闭起,仿佛入定假寐,脸色也平静得近乎木然。但若是掀开他面前桌案,看一眼放在膝上的两个拳头,便会发现拳心中冷汗直涌,几乎已经浸透了下袍!

    刺杀事件发生后,主上被禁卫拱从退入大帐中,而他们一众人便也被驱赶到了此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此处营帐仿佛被人世遗忘一般,全无消息的出入。而越是如此,张豺越感觉得到危险已经如泰山一般逼临他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轰然落下,将他碾压得粉身碎骨!

    一直到了掌灯之后,大帐外才传来一些骚动声,有十几名将士鱼贯入内,将餐食送入帐中。听到这些声响,张豺才缓缓睁开了眼,仿佛刚刚由假寐中苏醒过来,不着痕迹的将湿漉漉的掌心于膝窝下擦干净,起身上前选择餐食,来回踱步良久,他才站在一份鱼羹前,抬手示意那兵卒将菜品送到他的案前。

    “夜深霜寒,家人未必能关紧门户,可惜不能归家训令。”

    张豺归席后蓦地伸手一探,趁着兵士俯身布菜之际,突然将一枚腰间玉玦塞入那兵士手心,同时抬眼望向对方,视线先是凌厉、继而变得沉重,最后却透出一股浓厚的乞求。

    那兵士随手一勾,手心玉玦便落入袖囊中,继而便撤下送菜的漆器,迈着平稳的步伐与其他兵士一同撤出了营帐。

1441 朕不负卿() 
随着夜幕降临,羯主石虎目下所居营帐内外已是灯火通明。白天里内外警戒非但没有松懈,反而又加强几分。

    此处虽然士伍攒聚,但却少有声响发出,哪怕是职事所在,不得不出出入入的将士,都极力将脚步放到最轻。纵然有什么军令传达,也多耳语相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座营帐乃是龙腾军中军大帐所在,从外面看去不过只是规模稍显宏大的一处营帐,但在营帐之下的内里,却有一座坚石砌成、前后三间的阁室。哪怕是石虎最为亲信的中军将士,也只能停留在营帐内的空间,石室内则只有羯主一人,甚至就连中军将主石鉴,眼下也只是谨守石室外听命。

    祖青是一名中军军主,目下也全副武装默立于厅室之外。不同于其他问询赶来拱卫的中军将士,他从昨日主上离开禁苑之后便统兵拱卫,对于发生在龙腾军营的刺杀,自然也是亲眼见证。

    至于这场所谓的刺杀,不过只是主上石虎在将要离开龙腾军营之际,营内某处突然窜起浓烟。作为跟随石虎身畔的禁卫将领,祖青还未就此作出什么判断,部下中便有人呼喝遭遇刺杀,而后一群军士便闹哄哄的拱卫主上返回此处。

    之后祖青又奉命前往起火地点警戒巡察,发现仅仅只是一处马厩中存放马料的仓储失火。当他到达的时候,火势也已经被控制住。而后便又接到主上的军令,要将异变附近所有龙腾军将士监押控制起来。

    当忙完这些,再返回此处的时候,祖青才发现中军主力早已至此,而且已经完全控制住了龙腾军营,而这一场意外也被定性成为针对主上的一次刺杀。

    一直到目前为止,祖青都还没有见到主上石虎,即便有什么军令传达,也都由将主武邑王石鉴转述。

    此刻祖青心内同样忐忑无比,心内对这一次**充满疑窦并惶恐。

    首先可以确定这是一场有预谋、人为制造的意外,军营之中难免意外,但若是发生在主上石虎巡察途中,且造成非常恶劣影响,那龙腾军这些将领兵长纯粹是活腻了。

    而且,营中所发生的这场意外,哪怕是祖青亲历经过,也完全找不到有丝毫针对石虎安全的迹象,为何就笃言认定乃是针对石虎的一次刺杀?

    还有,中军主力赶来实在太快了,快的违背常理。虽然内六军驻地都在信都城中,但是中军所在禁苑距离龙腾军驻地也有数里,而祖青仅仅只是前往查探马厩并顺势控制住马厩附近龙腾军将士,前后耗时甚至不足一刻钟,返回时中军已经控制了这一处营地。

    如此迅速、异乎常理的反应,只能说明中军主事者早已经知道龙腾军营内将有意外发生,而且随时都在等待意外的发生。换言之这场意外,只会是人为操控的一个手段。而中军的调度唯奉主上一人命令,那么这一次**背后操控者自然只会是主上石虎了。

    此刻祖青心中最大的惶恐,那就是他同样乃是中军将领,可是对于这件事由头到尾都不知情!既不知主上为何策划这一次的**,又不知意图何在,更不知负责具体执行的是何人。

    一无所知,由此便带来极大的惶恐,若非此刻身在悍卒环绕的营帐中,只怕早被心中的恐惧折磨得将要爆发出来!

    如此煎熬不知持续多久,一名随驾宫人悄无声息自帐内石室中行出,向着武邑王石鉴耳语一番,石鉴一边倾听一边微微颔首,同时视线不断在帐内中军诸将身上巡弋而过。

    宫人传达完命令后便又悄无声息的退入石室,而石鉴则率领身后十数名中军士卒阔步行出大帐。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石鉴才匆匆返回,在行过帐内众人时,一股很明显的血腥气息自石鉴身上弥漫开来,令得帐内人众更加心悸不已。

    石鉴直接进入了室中,又过片刻便再次行出,面无表情的点了在场几名将领的名字,示意他们入内,其中就包括祖青。

    祖青等人听到命令,心中不免又是一震,不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只要能够见到主上,这样令人几欲抓狂的折磨总能告一段落。

    石室中同样灯火通明,最外面一间乃是二十多名体态魁梧、各持凶兵的羯卒。待到祖青等人行入进来,便被勒令交出佩刀、佩剑等武器,同时有人上前仔细搜身,然后才被依次放入其中。

    这些士卒们动作不乏粗暴,态度也非常的不客气。若是换了另一个时间,祖青等中军将领们自然不会忍耐,可是现在这种局面看来,很明显室内这些人较之他们还要更得主上信任,自然也都不敢有什么异动。

    接受检查的同时,被唤入的将领们依次进入更内里的石室,祖青则排在第三个进入其中。

    他迈步行入石室后,昏暗的视线顿时令他视野陷入黑暗中,又过片刻才勉强恢复些许视力,模糊看到屏风后有一人影端坐,当即跪拜道:“末将祖青,参见主上!”

    “青奴啊,好!你没有辜负朕的信任,上前听命。”

    屏风后传来羯主石虎稍显疲惫沙哑的声音,祖青闻言后便小心翼翼膝行上前,刚刚绕过屏风,便见主上石虎正双眼灼灼望着他,眸中既有一丝欣慰,又闪烁着凶恶目光,整个人仿佛一头负伤的凶兽随时将要反扑,令人更加心悸。

    不待祖青开口,石虎便又冷声道:“国中有奸人,将要加害朕。青奴,敢不敢领旨锄奸?”

    听到这话后,祖青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当即叩拜道:“锄奸本分,岂敢无胆!”

    听到祖青的回答,石虎却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却殊少欢快,阴狠之余更有几分萧索:“当年那几个奸邪,也如青奴一般敬拜座前,誓言为朕效忠效死……”

    祖青闻言后,本就被冷汗浸透的内衫再次变得潮湿起来,他头颅猛叩于地面上,凝声道:“末将生死,在乎主上一念。若得信,虽死犹生,若得疑,虽生犹死。惟乞一刃,肝胆忠义剖献君前!”

    “哈,我若不信你,你不会再见到朕。”

    石虎垂首嘀咕一声,继而不乏感慨道:“朕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的忠勇。天下万物,唯忠勇者能与国共享!骠骑、武卫、龙骧、龙腾,你想典哪一军?”

    祖青听到这话后,心头更是巨震。他虽然对主上意图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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