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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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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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造成这个局面也非沈哲子一人之功,皇帝的配合才发挥了最大作用。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皇帝确实愿意选他为婿,想想以前对这位老丈人诸多调侃腹诽,实在不当人子,以后不能那么做了。

    但既然皇帝敢这么做,则意味着最起码性命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沈哲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唯有一鼓作气,将那些阻碍他阖家团圆、家庭和睦的第三者、第四者统统扫出局外

    听到老爹这么抱怨,沈哲子呵呵一笑:“眼下局势日渐明朗,父亲再留都已无必要。会稽夏税将要起运,儿迎娶公主后也要归乡全礼,父亲此时归乡,正合时宜。”

    沈充听到沈哲子这话,心虽有愁绪,但还是忍不住笑斥他一声,旋即又叹息道:“时下这个局势,我怎么放心将你一人留于都啊。”

    “向年入都,形势较此仍劣,儿亦能安然踏过,眼前些许纷扰,又算什么”

    沈哲子确是自信满满,此前他所担心的,是自家对于皇帝的想法只是猜测当,并没有得到证实,因此事态会如何发展,一直在模棱两可之间。现在皇帝已经表态,他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眼下由于皇帝本身的处境便已经堪忧,他的表态并不能取一锤定音的效果。但这份支持,对沈哲子而言却极为珍贵,有了这份支持,他便有了坚持留到最后的理由和依据,不必再担心途会被宗正筛取掉,亦或迫于物议非难而自己退下来。

    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剩下要做的,是把琅琊王氏和丹阳张氏一一踢出局外。他甚至不能忍受这两家同样再留到最后,与他站在一起接受点评挑选。

    “你们不屑跟老子并列,老子更不屑跟你们并列我们翁婿一家亲,岂容你们这群杂鱼作祟”

    皇帝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对自己予以支持,这份信任不可谓不厚重,因此沈哲子心内对皇帝的好感也是激增。因为这不吝于在用最后的政治生命托了他一把,假使沈哲子最终还是不能娶到公主,可想而知皇帝所面对的会是怎样内外失和、下离心的局面

    单凭这一份厚恩,他要认真考虑以后要如何弄权,把几个小舅子从孤家寡人的宿命解救出来,这未尝不是一种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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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9 义士报恩() 
0149 义士报恩

    时下人情交际的风气,沈哲子较受不了是送别。   w w wnbsp;。  。 c o m他能够接受的画面是道旁拱手,挥手而别,江湖虽远,后会有期。

    时下的风气却是太墨迹,一场送别宴从午到傍晚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想想待会儿天黑不便路,老爹再回城住一晚,第二天出城继续送别一次,也是蛮尴尬。

    于是他索性自己先回城去,不再留在那里浪费时间。

    时下形势虽然渐趋明朗,但要再进一步却也尤为困难。沈哲子自有必娶公主的理由和依据,其他两家何尝不是如此?不说琅琊王氏,单单丹阳张氏对于成为帝戚的渴望和需要便沈家还要热切得多。

    仔细算起来,沈哲子算娶不到公主,其实沈家也足以自强自立,只是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而已。可是对于丹阳张氏而言,这个问题却关乎到整个家族的存亡断续。

    侨门南来,江东高门政治失势是一个大势,丹阳张氏也不能免除。其家地处京畿要害之地,政治的失势便直接影响到乡土实资的损失。朝廷于丹阳郡裂土侨置琅琊郡县,便不吝于在其家身下刀子。

    相对于其他地处吴会的高门,丹阳张氏根本没有退避的余地,只能深刻介入到变幻莫测的时局,才能争取一片家业立足的空间。若能成为帝戚,不只政治和名望的收获,整个家族的生存空间都将得到极大改善。

    所以,当皇帝表态帝婿属意沈家时,泰山羊氏亦因顾忌物议而退去,丹阳张氏却仍在坚持。

    同为南人世家,丹阳张氏的优势并不逊于沈家,甚至还犹有过之。门第清望,张氏远非沈家能,至今张辏缘H蔚ぱ艨ふ蚣胰创游奕说H握啊

    在时下,正官又名大宗师,一个家族有没有人担任过州郡正官,简直是区别高门与次等门户的硬性指标。这与当下势位完全无关,哪怕时下枢政局实际掌控者庾亮,他若贸然出任一郡正,都会被物议攻讦不止。

    沈哲子最乐观的估计是,如果能在他有生之年,为沈家争取一个正官,那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了。

    原本一场帝婿竞选,渐渐转为南北政治对冲,不独对沈家有利,对张家同样有利,甚至张家所获得的利益沈家还要大得多。因为相对于新出的沈家,张家无疑更得南人民望,而且不乏高门支持,连庾亮都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对张家的支持。

    所以,要除掉张家这个竞争对手,反而要琅琊王氏更为棘手一些。

    沈哲子回家之后不久,纪友便来拜访,进门后将一个尺余见方的木匣递给了沈哲子,神情颇多抑郁:“你要的东西。”

    沈哲子打开木匣,便看到里面装满纸轴卷宗,随手拿出一卷一览,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历年来丹阳张氏与乡民之间的冲突或是犯禁之举。譬如私设市门、私修水埭、违规荫庇等等,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罪状,但积毁销骨,如此大量的错失,一一交付有司去查证的话,这过程便足以将一个清望高门名声毁成渣滓。

    这些乡土罪状之实,若非经年邻而居,旁人又去哪里搜罗。所以沈哲子明知张家底子不干净,却苦于无从下手,只能求助同居丹阳的纪家帮忙搜集一下。

    “多谢学,今次若能成事,学当居首功来日我夫妻必当奉酒以谢。”

    有了这样一个有力工具,沈哲子心情不错,便笑着对纪友开个玩笑。

    纪友却无多少欣喜,坐在沈哲子对面神情寡欢道:“我知维周你向来坐言起行,不容失败。但做这许多事,值得吗?皇女贵则贵矣,终究难攀,非小民良配。那位公主,你连见都不曾见过,既不知其相貌,又不闻其脾性,维周你心内难道无彷徨?”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微微错愕,旋即便有感于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失职。这种谴责古代盲婚哑嫁陋习的言语,居然由一个土著用来教育自己这个穿越者,真是不应该啊。

    不过话说回来,沈哲子从开始动念决定娶公主,一直是将之当做一个政治目标予以挑战,公主的相貌脾性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假使公主这两项都不出色,但沈哲子最起码政治意图达到了,这也是他应该承担的代价,又有什么可彷徨的?

    不过再看纪友郁郁寡欢的样子,沈哲子略加思忖,便明白这家伙为何如此。他老师纪瞻去世已经两年有余,再过月余,纪友服丧期便满了,人生将要开始新篇章。这家伙大概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因而心情有些忐忑。

    纪友今年已经十八岁,丧服一除,便意味着婚娶、出仕这些人生大事将要接踵而至,这对年轻人的心态调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算不考虑他老师纪瞻的因素,几年相处下来,沈哲子与纪友也算是私交甚笃,此时见纪友郁郁寡欢,便笑问道:“学心内可有何打算?”

    纪友听到这话后,便忍不住长叹一声:“我不愿效世家膏粱平流进取,虚窃名爵,又不知该仰何自立于世,担当家业。维周,你素有智计谋略,不知可有以教我?”

    听到纪友这么说,沈哲子倒是颇有感触。他家在这年代,虽然也算勉强列入高门,但豪武之风却仍浓烈。严格说起来,他在这年代唯一真正接触过的清望高门子弟便是纪友了。纪友眼下这状态,倒可以称得是这个时代士族子弟的一点特征。

    这一类人生来享有特权,衣食无忧,教育优越,也不欠缺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激情,对于时弊有着自己的认知,不乏坚持和操守。但却并无超出这个时代的眼光和格局,没有革除时弊的勇气和能力,那一点无处寄托的坚持和操守无从依托,便渐渐消磨殆尽,最终与世道同流合污。

    纪友向沈哲子请教,沈哲子自己却还在摸索前行,并不知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是否正确,又能给他指点什么迷津。沉默半晌后,也只是说道:“事从缓急,生而于世,总有不可推却之事要担当。先拣此一二事,做出些许成果,彷徨应去,格局自成。”

    纪友听到这话后,神色更苦:“眼下我最应担当之事便是婚配,族长者近来多论此事,可我眼下委实没有这种兴致。唉,与你谈论这些,你也不明,我还是寻沈二郎一醉解愁去”

    原来这家伙还是为情所困,沈哲子对其背影竖起一个指,旋即视线又落在那满满一匣子的丹阳张氏罪证。

    第二天午后,沈哲子在家接待了丹阳郡府长史张兰。

    张兰并不知沈家为何邀请他来,进门后便满脸虚假笑容,说道:“郡府诸事忙碌,竟不知士居兄已经离都。不曾拨冗相送,真是愧对良友。”

    “长史勤于任事,心系国计,岂敢强邀以致因私废公。”

    沈哲子亦是满脸虚假笑容,实在是时下的舆论和两家的关系,彼此之间便不容半点真诚存在。

    彼此落座,张兰便笑吟吟打量着沈哲子:“士居兄此时离都,贤侄你独留京,若有困惑难决之事,千万不要客气。我与士居兄旧谊深厚,绝不会袖手旁观。”

    沈哲子心内一哂,嘴还在客气:“多谢长史回护,我家与都亦颇多尊长故旧,倒也谈不独留京。今日邀请长史过府,所为还是一桩前事,冒昧相询,不知郡府对于早先突袭晚辈那人,追查可有眉目?”

    听到这话,张兰神情便有些不自然,干笑两声旋即才说道:“唉,说到此事,确为郡府失职,至今仍无头绪。既然贤侄你又言此事,我倒想请问,不知贤侄可有一二内情相告?”

    这话说的有几分不客气,差直斥沈哲子纵走凶徒如今又来问贼踪,简直不知所谓

    沈哲子倒不以为意,闻言后只是笑道:“郡府做事自有方略,小民岂敢置喙。不过长史既然言到内情,我这里确有一桩内情相告。”

    说着,他于席轻敲案几,过不多久,便有一名仆从将木匣子奉,摆在张兰案头。张兰见状神色便是一,下意识望向沈哲子。

    “这一方木匣,乃是今早凭空出现在我家偏庭之,原本方附以血,言到偿谢旧日义释之恩。只是那血实在有碍观瞻,已被家人焚之。至于这匣内之物,则更是触目惊心。家父已离都,我亦不敢专据独裁,因而请长史前来一观。”

    沈哲子笑语道。

    张兰听到这里,神情更有几分凝重,小心将那木匣打开,取出一份纸轴一览,神色顿时一凛。他下意识抬头看看沈哲子,却见对方只是微笑,并不流露心内想法。

    “此匣内卷宗极多,长史是要在此细览,还是归府详读?”沈哲子适时问一句。

    张兰嘴角微微一抽,旋即挤出一个生硬笑容:“哈哈,这些卷宗一望可知便是伪造污蔑,何必细览。不过,贤侄所言此为凶徒送来,此事当真?”

    沈哲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血留言确实如此,但我家人也不曾见过那人踪迹。究竟是否属实,还要靠郡府搜查。”

    张兰心内暗恨,面却不好流露什么不满,还要多谢沈哲子告知此事,又说道:“此匣物事涉那凶徒,我要带回郡府取证,不知尊府是否还有存留?”

    沈哲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那人居心何在,名为报恩却为此等恶事如今心内已是深悔前日将之纵走,惟愿郡府能及早将人缉拿归案。”

    眼看满满一匣子自家罪状,张兰哪还能淡定居此为客,当即便起身告辞。沈哲子将之送出府门,眼见张兰了车,突然又开口道:“突然记起一事,我家尚有一礼赠与陆府二公,眼下却是无暇拜会。便请长史顺路转送,有劳了。”

    张兰此时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小事,眼见沈家人将一个锦盒塞进他车厢,然后便疾令车夫驱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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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0 竖子陷我() 
0150 竖子陷我

    建康城南长干里,因靠秦淮水道,贯通东西,连接南北,乃是建康城最繁华所在。 丹阳张氏祖宅便位于此,因此地士庶杂居,人员杂芜,因而张家大宅颇有些超出规制的建筑规格,乃是先帝特旨允许,可见张氏在国朝所享之尊崇地位。

    张兰的牛车过门直趋庭,待下车后他疾问几名侍立庭前的门生:“我大兄可在家?”

    得到肯定回答后,张兰便捧着那个木匣急匆匆行向张辏谠荷幔谐黾覆胶笥址愿酪蝗说溃骸俺的谏杏幸唤鹾校徊⑷±础!

    张辏Т耸闭谛√爰该隹托郎鸵环鳎耸且幻绞砍终榷校袂轫б猓颂魅唬奈瘛K档秸庖环骼蠢辔蛔な拢耸钦抨'近来颇为得意之事。

    近来他休沐在家,闲极而出门游逛,偶在小长干大市一肆发现这一幅画作,由其笔触格调当即便觉不俗。待将这画作买来,与一众同好丹青之道的友人闲而欣赏观摩,渐渐推断出这一幅画作应为画圣卫协所作《高士图》其一幅,不知因何流传于外,竟被张辏Щ垩鬯叮梢桓稍踊跆粞〕隼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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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公之画法,形准而意壮,笔巧而神清。诸位观此衣带,似有乘风而舞荡,气贯而形盈之感,这正是卫画的妙趣之所在啊”

    张辏е缸呕髟尢静灰眩肀呒该趴臀蘼凼欠窳炻缘玫秸饣髅畲λ冢挤追椎阃犯胶停僭拚抨'几句识鉴之能,于是便宾主尽欢。

    或是近来听到此类赞赏太多,张辏У挂膊⒉还谛老玻皇切τ锏溃骸拔矣帜挠惺裁椿垩郏还鞘抖喽选9鄞宋阑睿狡涫Σ懿恍烁檬窃跹木钪剩豢上Р苁险婕>伲两褚参拊狄还邸!

    江左善画者,卫协虽称画圣,然举世公认仍列于其师曹不兴之下。曹不兴之画号称吴八绝,侨门南渡之初,王廙被北人举为江左画第一,常遭吴人讥讽那是不曾见过曹不兴画作,妄自尊大而已。因而雅好画者,皆以能观曹不兴画作为人生幸事。

    其一名宾客下意识道:“我倒曾有幸见过曹氏真迹,乃是一尊卧石之虎,观之遍体生寒,令人不敢细览,确为画极致。”

    听到这话,张辏酥虏唤笤觯ξ实溃骸安恢未晒鄣茫俊

    “便是曹氏故里,吴兴沈氏堂。曹沈前代素有联姻,因而曹氏……”

    那宾客讲到这里,话音蓦地一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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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候,张兰疾行步入厅,到了张辏砬岸锛妇洌抨'脸色蓦地便阴郁下来,对几名宾客摆摆手,说道:“今日尽兴,诸位各自归去吧。”

    待众人依次离开,张辏Р糯蚩爬挤畹哪歉瞿鞠唬渚碜诓莶莘匆槐椋袂橐娣⒗淝澹辽溃骸澳巧蚣易咏擦耸裁矗俊

    张兰便将先前在沈家彼此交谈内容再复述一遍,神色忡忡道:“大兄,你觉得这沈家子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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