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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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8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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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闵也眼见羯国宦途之起伏无定,不要说他这样一个后起之秀,号称主上潜邸第一名将的麻秋又如何?稍有失意,动辄训斥打骂,只因为没有自己的班底力量,只是主上手中随时可弃的一枚棋子而已。

    念及自己处境,石闵又忍不住想起年龄、资历都与他类似的李农。李农同样出身乞活,但却不同于石闵早已经断了联络,始终是乞活军中坚战将,其所出身的上白乞活在整个乞活军残余体系中都势力最大。

    这样的人,主上对其确是提防有加,不会引作心腹,但也不敢随意折辱打骂。就在此前不久,为了安抚北调的乞活军能够稳镇幽州兼攻并州,主上还将李农任命为司空,位居三公,已经是石闵远远不及。

    随着越发英壮,石闵不是没有想要重拾与乞活军情谊的打算,也将之当作自己关键时刻可以倚用的一股力量。但乞活军最是闭塞、排外,早年中原大战覆灭的石堪同样出身乞活,但却有别于广宗的乞活残部,乞活军坐视其人被南人穷攻生擒都不作援助。

    至于石闵这种脱离年久的乞活血脉再想获得认可,则更是难上加难。

    眼下石遵的提议,给石闵展示了一个新的可能,但他还是有些举棋不定,只是叹息道:“镇抚方略,怕是主上已有定计……”

    “但总还没有面授机宜吧?棘奴若是觉得不可擅用君命之外,我也开府在即,不妨择其精勇暂寄我的府下,之后咱们则祸福共当,携手阔进。疾风骤雨,唯根深叶茂能活啊,良机短暂,错过不候。”

    石闵听到这话,双肩微微一颤,又过片刻之后,才翻身而起拜于石遵座前,凝声道:“幸得殿下不弃……”

    “你是我家养壮儿,我与你性命都可托付,这些小事,又算什么。日后大道阔行,才是你我都应瞩望的!”

    石遵也离席而起,仍是态度亲昵,两臂环抱石闵将之搀扶起来。

    。

1349 以命搏生() 
奋武军选择在邺地北侧暂驻待援,之后斥候搜索郊野,便发现了一处已经半是废弃的戍堡。这戍堡傍丘而建,也有水渠绕行而过,倒省却了郊野露宿的危险和再筑营舍的辛苦。

    往年邺地也是羯国当之无愧的核心之际,其地与襄国之间并不乏此类旧年建筑的遗迹,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并没有太严重的破坏,只是羯主石虎近年来更重冀北并边塞事务,才多数弃之不用,往往被一些流人或者是盗匪所占据。

    奋武军所探知到的这座戍堡正属此列,当斥候发现此地的时候,内中居民自然也被惊扰,乃是一个规模在四五百人之间的群体。一俟察觉奋武斥候靠近,当即便有百余壮力越墙而出,各持器杖,神色警惕的打量过来。

    奋武军斥候们也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直接道明要征用此处。对方经过一小段时间的混乱后,居然有两名中年人行出,远远抱拳表示希望能够见一见这一路王师将主。

    当然就算他们没有这请求,沈云也很快至此,这两个中年人应该是此处流人首领,待到沈云到来后,各陈身世,并表示愿意为王师提供帮助。

    邺地周边的流人们对王师其实并不怎么排斥,这自然得益于枋头的谢艾数年以来的经营,虽然并没有完全占据住邺地,但在此境经营渗透也都极深。

    这两个流人头目态度如此,沈云倒也不感到意外,派遣兵众入内查探一番,戍堡规模不算太大,堪堪容纳两千余众,除了外面这百数流民壮力之外,里面还居住着数量差不多的老幼之众。

    河北地境多流人,而想要甄别流人究竟是盗匪还是寻常难民也很简单,只需要看人员构成,只要多是壮力聚集,那多半是匪寇无疑了。当然这也不怎么准确,许多的难民其实往往也兼职盗匪,颠沛流离、民不聊生,为了活下去而已,又能有多高的道德水准?

    等待大部向此转移之际,沈云便与那两个流民头目聊了一番,询问一下邺地当下状况如何。那两个流人头目也相当配合,知无不言,但他们也很难接触到什么机密,只是知道邺南地区又起波澜,枋头王师重兵集陈。

    他们所以了解这些,还是因为旬日之前,驻守邺地的羯将麻秋再次派兵扫荡境域,征募流人壮力以襄军用,他们好险才躲过去。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里,邺北倒没有太多羯骑出没。

    对于这一点,沈云倒也并不意外。今次这场战事,开始本就在羯国一方,先是冀南大军集结,之后石宣偷袭础x。麻秋作为邺地的镇守大将,虽然没有直往冀南待战,但也必须要做好侧翼的防守工作,预防枋头发难。

    而且早在沈牧回攻枋头之前,便与谢艾传信约是会师邺地,算算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沈云都在羯国腹心的襄国绕了一圈返回来,枋头的谢艾不可能没有举动。所以眼下的邺地有对峙局势,并不出奇。

    说话间,后路那庞大队伍也向此缓缓而来。在看到如此庞大阵势后,那两个流人头目一时间也颇有瞠目结舌,继而不乏警惕的望向沈云等人,仔细凝望着他们身上的武装器杖,战战兢兢道:“你、你们究竟是南面王师,还、还是国中增援?”

    听到对方将自己等人误会为羯国增援邺地的人马,沈云也是不禁莞尔,笑语道:“我等自是南面王师确凿无疑,只是刚刚攻掠羯都襄国经此归师。”

    那两人虽然也明白他们还不配被对方虚言欺诈,但脸上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沈云不再理会他们,先命人将那些财货并重要的俘虏送入戍堡中,单单这些,便几乎将不大的戍堡完全塞满。之后还有一部分牛马畜力,则交由刘度等一路追随的襄国乡户们统率部曲、依傍坞壁进行看管,更外围才是几千追随而来的民众。

    将近两万人马之众,直接将戍堡所在这一处谷口塞得满满当当,显得十分局促。但这么多人众集合在一起,多多少少能够略给人以彼此慰藉。

    奋武将士并没有入驻此中,他们还要随时待战,因此便在人群最外围露天而居,只有兵尉徐无病被沈云安排率领百数兵卒,于戍堡内部看守那些重要的羯国俘虏并财货。

    他们在此入驻未久,很快便有敌踪出现,其实早在此前的行进过程中,奋武军便逐杀数量不少的羯国斥候。邺地与襄国之间,虽然地势开阔广袤,但如此大规模的部伍行动,速度又绝对谈不上快,自然也难瞒得住邺地的麻秋。

    更何况,只怕此际襄国的那些追兵们早已经与邺地的麻秋取得了联系,详情以告,以期将他们剿杀于途。

    这一次的敌人不再是零零散散的几百人众,而是足足上千骑兵卒众。他们也根本无需再作探查,一俟出现于郊野中,便直接循着轨迹向此扑杀而来。

    “杀敌罢。”

    沈云也不多说,提刀上马,之后便有五百奋武卒众跟随而出,直向对阵冲杀而去,令左右两翼也分出三百余奋武军众,三路并驰,要将敌军局限于正当中一路。

    骑兵对阵冲杀中,这样的配合其实谈不上好,骑兵本身便是离合之众,最重要的便是依仗机动力缠斗游杀,这种摆明阵仗正面冲杀太笨了。

    但战术是一方面,实际又是另一方面,奋武军一路南撤的过程中,可以说每天都在与追兵纠缠对战,多的时候每天甚至要有十余起战斗。虽然敌众规模都不算多,但如此频密的战斗,对人力、马力的消耗实在太惊人!

    最开始沈云也是采取游骑常规战法,但渐渐就发现如此一来,即便人还能维持,马力损耗实在太大。虽然此前攻下襄国一处马营,得有充足的马力替换,但一路行来,马匹没有足料饲食,再加上还要杀马充饥,损耗也十分的严重。

    所以在经过两日后,沈云便不再与敌人纠缠游斗,直来直去的冲杀,直接杀到敌人胆寒!如此一来,奋武将士们的伤亡也是陡增,过去这几天时间里,便有五百多名将士性命永久的留在了河北的土地上。

    五百多人的伤亡,这对奋武军而言绝对是伤筋动骨的损失了,甚至完全不逊于一场旗鼓相当、激烈大战的消耗。此前于河南迎战羯国同样精锐的龙骧军,奋武军都没有这么大的损失,由此也可见一路行来的辛苦,蚁多咬死象,这规程一路,才是奋武将士在襄国斩功而归后真正需要付出代价的地方。

    敌方兵众眼见奋武军摆出如此冲势,也是不免愣了一愣,那敌将自然不愿意与奋武军正面对冲,于是便喝令兵众稍作斜行,直冲对方起跑稍晚的左翼,仍是打算侧面游击。

    但奋武将士并不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同样迅速调整,不过两矢之隙,便直接撞在了一起!而最初进行交战的奋武战卒,甚至都谈不上与敌人有什么械斗角力,投矛甩手射空之后,直接挥刀人马合一撞入了敌军军阵中。如此巨大冲势下,完全无需别的搏杀技艺,马匹直接就是颈断骨折。

    而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中,马上骑士自然也难幸免,冲在最前方几十人,能够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如此悍不畏死的以命冲杀,能够给敌军造成多少伤亡还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给人心带来的那种震撼!

    这一路出现敌军,自然就是邺地的守军,他们常年与枋头晋军对峙,自然也是羯国主力精锐,兼有以逸待劳的便利,所以在开战伊始,对奋武军这一路跋涉远行的疲惫之军也是不乏小觑。

    但如此游骑对冲,仿佛一柄重锤直接当头砸上,很快羯军军阵便因此而崩散开来,他们只是作为前锋试探,又是主场作战,实在犯不上如此直接的以命相搏,自然遵循本能的暂作退让、稍避锋芒。

    两军交战,论及兵力反是奋武军还要落在下风。可是当下的战场上,奋武军三路兵众却如三柄标枪直接扎入敌军躯干中,顿时血花四溅!

    游骑自有离合之利,即便军阵一时间崩溃,对于经验纯熟的骑兵队伍而言,也能在高速的运动当中再次完成聚集。可是此刻,奋武将士却完全不给他们再作集结的机会,直冲正面,衔尾于后,不求活命,惟求杀敌!

    这一场战斗,持续时间并不长,甚至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邺地敌军已经消失不见。

    而就在这么短的战斗时间内,最起码有五六百人马抛尸在此,至于奋武将士们虽然伤亡算轻,但也有将近两百人伤亡不定。甚至就连将主沈云都在之后的追击中因马力衰竭直接被甩飞出去,半卧土丘之内,胫骨伤损,一直等到将士打扫战场时,才被人搀扶上马返回。

    “收好那些袍泽遗骸,他们远袭敌国、直捣贼巢,如今以命搏生,是大壮烈。日后归葬诰园,该享盛大哀荣!”

    饶是以将生死目作寻常,但沈云仍是不乏哀伤。但眼下的他,真的不敢拍着胸口保证将所有将士俱都完好无损带回枋头,途穷之际,唯以穷厉孤胆、壮烈舍生,才有可能活得下去。游弋求存,只会死得更多。

    。

1350 围而不杀() 
如今的邺地,早已经不负旧年身为羯国腹心乃至于南都的繁荣与风光。

    过往数年,此境羯军与枋头的晋军王师展开旷日持久的对峙,双方在这一片土地上大大小小战斗已经不可胜数,可以说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双方将士所抛撒的鲜血。

    而这场高强度的战斗中,任何一个稍具战略价值的据点都会成为双方不断争夺的目标,到最后,谁也不能得手、或者即便是得手也难长期据有,只能毁于战火之中。

    所以眼下的邺地,并没有一个足可称道的强大要塞,甚至于就连原本的邺城,也早已成为一片废地。就连那始建于曹魏时期的三台,也遭到了不可挽回的打击与毁灭。

    从这一点而言,双方对峙看似相持不下,其实还是枋头的王师占据着上风。最起码王师还拥有枋头这样一个据点,当然这也是因为枋头的谢艾本身便是一个方面全才,战略才能高超之余还有着不俗的经营才干。

    除此之外,王师在水路方面有着绝对的优势,可以通过黄河源源不断的给予枋头支持。

    至于羯国的麻秋,也不可言之无能,随着羯主石虎经营策略偏重北方河朔,麻秋便很少能够得到国中大规模的援助,很多时候都要陷入孤军作战的窘迫。

    但就算是这样,其人仍然能够在邺地经营起一道尚算稳固的防线,不让枋头王师可以肆无忌惮驰骋于河北,言之乃是羯国南面柱石都不为过。当然这也是因为此前几年王师主力经营西线,黄河中下游攻伐战略基本陷于半停滞的状态。

    南槊北盾,这是时流对谢艾与麻秋这南北双方各自阵营中重将的称许。尽管这种形喻也并不太为人所接纳,特别是在河南人看来,麻秋不过羯主石虎一个豪壮家奴而已,根本不配与谢艾这种允文允武的大才国士相提并论。

    而河北方面,也不乏人觉得麻秋这些年独掌重军,可以说是除了主上石虎之外,整个河北统率常规作战部队最多的大将,可是过往数年时间里,非但不能将晋军枋头据点拔除,就连邺地都防守得捉襟见肘,绝对是有养敌自重的嫌疑。

    诸多时论讽议,麻秋也有耳闻,他虽然不能说出你行你上之类言辞,但心中也多存怨。谢艾此人,只有真正与之对峙起来,才会深刻认识到这是一个多么难缠的对手,稳重之余又极富奇谋,小心防备或能保证没有大错,可一旦有所疏忽,则必会被其人把握住机会狠咬上一口。

    国中余者或只见到麻秋大权在握,可以说是国中仅次于主上石虎的边镇重将的风光,但麻秋自己却知,他镇守邺地以来,能够寝卧安然直至天亮的日子,过往数年中甚至不足十指之数!

    要知道早年的麻秋,也是主上石虎麾下一员攻伐锐盛的悍将,常以虎狼之臣自诩,如张豺之流同样以悍武著称的重将,都不被其放在眼中,觉得对方不过广拥部众唯一可夸而已。

    可是在镇守邺地之后,麻秋的锐气却很快便被消磨殆尽,以至于年过四十未久,须发已经尽是灰白,竟然已经有了浓厚的迟暮老态,可见过往数年过得绝不轻松。

    被麻秋派往邺北阻截试探晋军南来之众的骑兵部队,在被奋武将士悍不畏死冲杀败逃后,自然返回邺地大本营报讯,麻秋得知战况之后,不免既惊且疑。

    “敌部虽是南国劲旅,但既然已经远行奔劳、将疲兵弱,何以伤亡仍然如此惨重?”

    麻秋虽是喝问败退的部将,但视线却不乏狐疑的瞥向同样居坐帐中的襄国来使,怀疑对方仍有细节还未陈明。

    襄国使者石木卑,乃是襄城公石涉归的儿子,他除了奉命急告麻秋阻截晋军之外,沿途也组织部众进行过几次袭击。

    他倒没有察觉到麻秋的不满与狐疑,反而隐有几分不满,皱眉道:“我部除报讯之外,沿途也有几场狙杀,虽是互有胜负,但也斩杀敌卒不少。特别后路行程,敌卒早已疲不能战,军众追踪窥望尚且不能远逐,何以到了邺城这大军重囤所在,交战反而不能得优?”

    听到石木卑言中还在质疑邺地军队的战斗力,麻秋心中更加不悦,冷哼一声道:“行军对阵,虚虚实实,若敌部果能寻常可破,不至于直破襄国,满载荣归。”

    石木卑闻言不免一滞,刚待要张口发声,却察觉到帐内气氛多有肃杀,不独麻秋脸色阴冷,其余邺地诸将望向他的眼神也多有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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