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兮若多留心一下,毕竟再好的男人也是有需求的……
兮若莫名的相信雪歌,瞧着袖姑也不像那种人,倒没往心里去,不想午饭前捧着绣样回家,竟瞧见小花蹲在袖姑的房间外探头探脑,兮若眯眼看它,小花感觉到了兮若的目光后,扭身向她这头跑来,兮若心存怀疑,抱起小花向袖姑房间走去,走到半道竟听见袖姑断续的抽泣声:“原先生,奴家——无以为报……”
这话她先前听袖姑说过相似的,不过此时听来,直觉反应下一句便是‘以身相许’,手脚不觉虚软,缓步靠近,站在这个角度,一眼便瞧见袖姑小鸟依人的缩在雪歌怀中,兮若顿觉头皮一炸,她没冲进去,反倒向门外跑去,心乱作一团,边跑边絮叨着:“袖姑是我要救下的,我没有怀疑他们,我很相信原辰,原辰不是那种人,我真的相信他……”
从来不知自己方向感这般好,待到抬头才发现站在镇西头的一间石郎中认罪后才出现的药铺里,瞧见站在柜台后的山羊胡子老先生,想也不想脱口道:“掌柜的,来半斤砒霜。”
正在分装药材的掌柜一听,手抖了一下,转身看着他并不认识的兮若,皱眉道:“这位夫人,您要……”
第一百四十四章 禽兽不如
老先生耷拉着的嘴角抽了抽,已在心底将兮若认定为坏了脑壳子的女人,不过看她衣着打扮,也不好硬轰出去,陪着笑脸道:“实在汗颜,鄙铺将将开张,难免有不周之处,砒霜还没到货,夫人还是去别处看看罢!”
兮若鼓着腮帮子斜睨着老先生,将他看得很是心虚,表情尴尬僵硬,兮若这才笑眯眯的上前两步,隔着柜台小声道:“好吧,我不买砒霜了,那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让男人变成禽兽的药?”
老先生愣了愣,重复道:“让男人变禽兽?”
门外刚好有一个头戴毡帽的中年猎人扛着几个野兔路经此地,听见老先生的疑问,好奇侧目,竟瞧见了兮若,呆在原地。
兮若倒也不在意老先生的惊愕,点头道:“对对,就是那种传说中给男人吃了后,能让男人变得禽兽不如的药,比种马什么的还畜生的那种,你们这里有吧?给我来半斤。”
老先生终于听明白了兮若的意思,伸头看了看兮若隆起的大肚子,少顷面红耳赤道:“你个小娘子,长得如花似玉,怎么满肚子坏水?”
那厢,雪歌知道兮若回来又走了,不过一直缄默不语的袖姑终于鼓起勇气来找他问挂在廷昭脖子上的玉佩哪里去了,他了解兮若,倒也没追出去。
从他偷偷收了玉佩后就在等袖姑开口,那块凤佩本为南国太子的信物,就如他们北夷王子的双龙佩一样,当年南国太子忤逆犯上,传说流放途中醉酒溺毙,可尸身一直没找到,张方碧放出的消息是太子被鱼虾抢食,私下却派人打捞凤佩,未果。
袖姑气色一天差过一天,自知时日无多,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把廷昭托孤给兮若夫妻绝对不会有错,她以凤佩当话题切入点,雪歌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言廷昭和凤佩的主人面相十分相似,他和凤佩的主人是旧识,故交的子嗣他自然会照拂,但是要知道故交人在何方。
听了雪歌的疑问,袖姑当时就给他跪下了,泪流满面的陈述廷昭的爹爹当真死了,她本是一代名妓,当初坐画舫出游,救了廷昭的爹爹,他们有过一段幸福的日子,可廷昭的爹爹一直担着心事,且当年溺水伤了肺腑,她想治好他的病,可出了风月场所,她这种女人还能干什么,瞒着他回归风尘,他得知后吐血昏厥,她吓得再也不敢去赚那种钱,却不曾想,一直洁身自好的她终因那几次糊涂,饱尝苦果,虽然不再出入风月,却染了秽病,连累了腹中的骨肉,也促发了他向死亡迈进的脚步。
他终究还是丢下他们母子走了,她知道廷昭的爹爹不是寻常人,却怕勾出他的伤心事,一直没敢问他,后来就再也没机会问了,廷昭爹爹死之前才告诉她,廷昭是姓凤的,这是南国国姓,她隐约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是以带着廷昭往更偏僻的地方躲,廷昭本是她的希望,可他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她求过、争过、努力过,可当初得罪了求欢的恩客,他们处处挤兑她这个身染重疾的弱女子,让她心力交瘁,兮若猜的不错,如果那晚不救下他们母子二人,她已经打算抱着廷昭投了永安河,因为当初廷昭的父亲的骨灰就洒在了永安河下游,他说此生无法回归故里,听说永安河最后能和故乡的河汇聚在一起,也算是归根了,她要带着廷昭去找他……
活着总是艰难的,雪歌知道太子终究还是惦念着自己的家国天下,廷昭廷昭,到底还是希望朝廷可以给他昭雪,那个本性敦厚的太子,若逢太平盛世,想来许能成一代明君,可惜,他错生了时代。
兮若瞧见的那一眼是他让袖姑起身,可袖姑身子虚弱,又跪得久了些,突然起身受不住,跌进他怀中,他并未抱她,即便她跌倒了,他连伸手扶她一把的意思也没有。
其实背过兮若,他还是个无心冷情的人,袖姑这等悲惨的境遇勾不起他半分同情,他会等袖姑坦白,只是想知道太子到底是生是死,对于廷昭是凤华雄名正言顺的嫡孙他也不很在意,若赵香容没有子嗣,廷昭可以是颗十分好用的棋子,不过赵香容即将临盆,张方碧也言称怀有身孕,也不差廷昭这一颗棋子了,廷昭——还是留给兮若解闷吧。
以他的本事,让袖姑再多活几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看得出袖姑的心病大过实病,而且他想把廷昭留给兮若,多带一个女人在身边,总嫌麻烦,是以他应了会好好抚养廷昭长大,也告诉袖姑凤佩确实在他这里,他不会贪廷昭的凤佩,这点她大可放心。
袖姑脸上现出了笑,她真的很美,凤家的男人一向心高气傲,太子看上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太差了,袖姑笑起来有出污泥不染的纯净,不过在雪歌眼中,袖姑的笑容之于他和平常人无甚区别,他冷淡的告诉袖姑说自己还有事,袖姑听得明白他话里的谢客,盈盈施礼后便退下了。
雪歌心中惦着兮若,心中想着她可能去的地方,也才走到门边,便瞧见一个十三四岁做小厮打扮的少年冲了进来,这个少年他认得,前几天少年的爹病了,就是他给下的方子,少年爹服了几位药就好了,少年对他十分感激,不过诊病的钱还欠着呢。
少年进门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不等雪歌说话,少年便开了口:“原、原先生,原夫人,夫人她……”
雪歌想说自己要忙,听见少年提到兮若,稳住身子,温文道:“慢些说,内子怎么了?”
少年连连拍打着胸口,紧张道:“夫人,夫人去镇西头才开的那间药铺去买砒霜了,夫人说,说要毒、毒杀亲夫。”
雪歌:……
少年气息渐稳,觉得自己的话很是不妥,想了想又解释了几句:“原夫人大概是生了气,口不择言的,不能当真的,谁家女人要谋害亲夫不都是悄悄的,不会进了药铺就直接告诉掌柜的说自己要毒杀亲夫的,原先生,刚才小的、小的说错话了。”
雪歌儒雅的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小哥提醒。”
少年搔着头,不好意思道:“小的只是偶然看见原夫人,又听见她那样说就急忙跑来了。”
听说兮若要毒杀他,雪歌有些哭笑不得,暗道这个傻女人,等她回来看他怎么收拾她,不过得知了她的行踪,他倒也不急着去寻她了,送了少年出门,雪歌到了铺子外,打算关门去把兮若找回来,恰好头戴毡帽的猎人坐着马车赶来,看似十分焦急,雪歌也记得这个猎人,前几天他内人病了,也是雪歌给开得方子,已经好转了,钱也付清了,这般焦急,不知所为何故。
那猎人老远瞧见雪歌站在铺子门口,跳下马车,付了车钱,回身抱起搁在车上的布包和几只野兔,打发了马车,快速向雪歌跑来,老远喊道:“原先生。”
雪歌露出习惯性的笑,轻道:“陆大哥,这般匆忙,可是嫂夫人……”
猎人急忙摆手,“我那婆娘气色从来没这么好过,昨天还下地给我洗衣服了呢,我今天本来就是特意过来感谢原先生的,不过半道偶见原夫人,这才又雇车回去了,我一直藏着这两个东西,曾想过要给原先生的,后来觉得不妥,不曾想还真对原先生有帮助。”
猎人的话含糊不清,雪歌暗自揣摩他这话里的意思,猎人热络的将雪歌拉进了铺子,关了门回身将手中的布包塞给雪歌,神秘兮兮道:“这里面大的那根是极品,从正值壮年的鹿王身上取下来的,对原先生肯定有用。”
雪歌觉得猎人这话很有些暧昧的味道,解开布包,打开里面狭长的木盒,盒子里赫然摆着一长一短两根东西,雪歌倏地眯起了颜色略浅的眸子,声调无波无澜道:“这是鹿鞭?”
猎人呵呵的笑:“原先生习医,对此物应该不陌生的,那我就不多解释了。”
雪歌垂了眉目,声音浅淡道:“内子去那间药铺买这东西了?”
猎人呆了呆,随即惊奇道:“原先生果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出来是原夫人要的,不过原夫人要买的不是鹿鞭,她要买半斤春药,那种东西治不了根的。”
雪歌眼角抽了抽,喃喃道:“半斤,她当喂种马呢!”
猎人更惊诧道:“原先生和原夫人果真是夫妻,说的话都这么像,原夫人说要买能让男人变得禽兽不如的药,比种马什么的还畜生的那种……”
不等猎人将话说完,雪歌已经冲出了铺子,猎人在后面叫喊,雪歌头也不回道:“陆大哥先回吧,将那东西卖了给嫂夫人买些补品。”
先前兮若要买砒霜他不急,可随即又要买春药,还打算一下来半斤,她当买点心呢!要让他变得禽兽不如?如果再不去阻止她,过了今天,不知他明天还能不能出得了门,那个疯女人,当真要他变禽兽给她看是么,他真变了禽兽,她这条小命就没了,肚子都那么大了,还惦记着这些,以后他不决不让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蠢女人,他今天不收拾她,就不是轩辕尘羽!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同床共枕
挽了妇人髻,穿了百姓衣,隐在熙攘人海中,他还是能在第一眼便将她找见,这个让他露出真心笑颜,也令他头痛的笨女人!
卸了南国公主的担子,被他宠得愈发胆大妄为,看看谁家娘子像她这般,堂而皇之去给自己的夫君买春药,可是看她表情无辜的站在药铺子门口,巴巴着望着药铺的门板,他竟气不起来了,她当真是他的冤家,时常叫他恨得牙痒痒,却在发狠要将她炖了后,愈发顺着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缓步向她走去。
雪歌眼中早无他物,兮若也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在雪歌迈步走近的同时偏过头来,视线穿过人群,紧紧的锁住了他,平凡的样貌,麻衣常服,可站在人群中,却脱凡出尘,他静默不语,行将之处,无论认识不认识他的不明真相围观群众皆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畅通无阻的来到大张旗鼓买药祸害自家夫君的女人身边。
他已经站在她眼前,她才想起自己是生气的,别过头去不看他,愤愤道:“你来了我也不怕你。”
雪歌莞尔,贴着她轻声道:“看来你还没笨到无药可救,至少还知道自己犯错了。”
兮若转过头恨恨的瞪着雪歌,磨着牙道:“三心二意的男人最讨厌了,你才笨呢,笨到无可救药。”
雪歌不理会她的叫骂,声音较之方才高了许多,看似一心一意的对着她,道:“乖,跟为夫回去,你该吃药了,不然又要犯病了。”
兮若愣了愣,重复道:“吃药,吃什么药?”
雪歌摇头叹息:“为夫知道那桩事叫你受了刺激,可为夫解释了许多回了,为夫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为夫不都顺你的意思搬到远离她的小镇子上来了么,听话,回去吃药,再吃二副,你就不会胡思乱想,寝食不安了。”
兮若明白了雪歌的意思,磨牙道:“卑鄙。”
雪歌面上笑得温柔似水,眼中倏地闪过一抹警告,看得兮若不由自主打了个颤,垂了头小声道:“好女不跟恶男斗。”
说罢乖乖的由着雪歌牵起她的手并肩走出人群。
先前将兮若赶出药铺的老掌柜听说兮若的夫君来了,出来看情况,听雪歌那一番话,捋着胡须得意洋洋的对身边的小伙计说:“老夫就说那夫人是脑子有病的,怎么样!”
小伙计抬头看了一眼雪歌,惊道:“咦,那不是原先生么?”
老掌柜听了伙计的话,停下捋胡子的动作,啧啧有声,“他就是原先生,竟这样年轻就有如此能耐,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娶了个娘子漂亮是漂亮,就是脑子有问题,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出人中龙凤来。”
小伙计偏头看着老掌柜,撇嘴道:“人家原先生刚刚说过了,他家夫人不过是受了刺激才变成那样的,也不是天生的,方才掌柜的还不是说不过人家原夫人才把人家赶出去了,啧啧,病了说话都这么厉害,见地比那些吃的盐比她吃得饭还多的老人家还广,我看啊,她肚子里那个没准生出来就能翻看四书五经呢!”
先前老掌柜说不过兮若,最后甩出了那么一句关于盐和饭重话将兮若轰出了药铺子,这会儿被小伙计拿话堵了回来,老掌柜的脸色十分难看,瞪着小伙计怒声道:“今天晚上不把刚刚进来的药材归类放好就别睡觉。”
小伙计一逞口舌之快后,听见老掌柜的恶声恶气,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点头哈腰的陪着不是,尾随着老掌柜进门了,围观群众见没什么稀奇的,也渐渐散去了,不多时半个镇子都知道镇东才搬来的原先生的夫人长得像天仙一样,可惜是个脑子有病的,而且尤其善妒,原先生当真是个好人,对着这样的夫人,还柔声细语的哄着,简直是好男人的典范——比当今母仪天下的张皇后还典范!
兮若被雪歌扯着手腕带回房间,顺手将窝在床上的小花扔了出去,关门落闩,回身看着已缩进床里,拉着棉被将自己围了个严实,只余一双清澈的大眼偷偷看着他的兮若,快走几步,俯身伸手撑在床上,与兮若平视,淡色的眸子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慢悠悠、轻飘飘道:“我卑鄙?”
兮若将被子更外上拉了拉,柔声道:“不会不会,夫君最光明磊落了。”
雪歌又道:“我笨到无可救药?”
兮若依旧赔笑道:“不会不会,夫君最精明睿智了。”
雪歌还道:“我三心二意?”
兮若笑眯眯,“不会不会,夫君最痴情专一了。”
雪歌勉强坚持着凛冽,一字一顿道:“你打算让我变禽兽,变不成禽兽就毒死我?”
兮若终究垮了脸,瘪瘪嘴,拉高被子蒙住眼睛,受了莫大的委屈般讷讷道:“谁叫你都不陪着我困觉,不抱我却抱别人。”
他先前信誓旦旦一定要教训她来着,如今见她这副模样,暗叹:罢了,是不是轩辕尘羽又能如何,轩辕尘羽二十年前已经被北夷王后丢给凤华雄,被凤华雄喂了饥兽,这世上早就没有北夷二王子的存在了,雪歌也死了,如今他是她的原辰,宠她到无法无天,即便她将天捅漏了,豁了命也会替她撑着的、无可救药的傻男人。
总是一再退让,是夜,到底被她搂住胳膊强行留在了她床上,他的身子太凉,好在穿了北辰宫从外族寻来的特制袍衣,面上看着只是寻常的白色衬袍,薄滑软垂,实际十分隔凉,目光温柔的看着枕着他胳膊睡得香甜的兮若,不觉温柔的笑,他想自己大概也是有这样的心思吧,不然不会特别要求了这质地的衬袍,更不会天天将它穿在身上,伸手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目,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