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伤情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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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伤情箭-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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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他又无精打采的坐向石阶上,双手抱着头,悠悠忽忽的道:“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小媚的麻烦刚捅出来,跟着就接上这么一桩要命的灾祸,难怪好几天了,我老是左眼皮子跳个不停,莫不成,哦,我们‘北斗七星会’的劫数到了?”


  冷哼一声,曹又难道:“少胡扯,我看老三和老六的横死,多半与小媚脱不了关系!”

  黑暗中,沙人贵的神色先是一怔,他倒吸一口凉气,说话有些混浊起来:“二哥,你这样论断,得有根据才行,小媚的那几下子,我们全都心里有数,若是讲机灵巧黠,她是不差,但谈到武功,别说她一个对付不了三哥老六两个,连一挑一也扛不下来,凭她的本事,又如何能杀得三哥同老六,更杀得这么凄惨法?”


  曹又难阴冷的道:“老四,机灵巧黠,一样可以用来杀人,症结只在于如何安排而已,况且你不该忘记,小媚在外面有朋友,相当够份量的朋友,小媚手段高,她会设法使她这批朋友为她出力,甚或卖命!”

  沙人贵迟疑的道:“我也知道她在外面有朋友,‘瑞昌县’牢房的把戏、山神庙的突然脱逃,全由她的朋友暗地帮忙,不过,她也有功力强到能够击杀三哥与老六的朋友?”

  曹又难沉沉的道:“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小媚那一套颇不简单,其狠毒狡诈之处,恐怕要超过你我的想像,老四,如若我猜得不错,恐怕还会有情况——”

  沙人贵反应过敏的立刻向周遭巡搜,却又不住的摇着脑袋;

  “二哥,我实在想不通,小媚不但聪明,更聪明得出了奇,假如我是她,逃出性命已属万幸,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决不会傻到调回头来冒险报复,因为这是寻死的事,一个弄不巧,阎王殿上就得再去应卯——”

  曹又难道:“所以你才不是小媚,她的想法和你大相径庭,她存的是什么心思,谁都不容易猜透,老大早就说过,这娘们像一条毒极了的毒蛇,表面纹采斑斓,艳丽夺目,实际上却是最要命的东西!”

  默然片歇,沙人贵涩涩的道:“我还是不认为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有这么厉害的帮手,二哥,你不妨往别处想想,我们‘北斗七星会’这些年来,杀人无算,结的仇更多,会不会是别的仇家摸了进来抽冷了下毒手?”


  曹又难的语调又干又冷:“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小媚的事件与老三老六的死凑得太巧,我仍然怀疑是小媚在其中搞鬼,直觉上,我不以为另有他人……”

  沙人贵道:“不管是怎么一个内情,等老大和鬼狐狸回来,好歹就能把它归理清楚。”

  冷森的一笑,曹又难道:“假如事情是小媚干的,不须等到老大和老五回来,我们很快即可知晓!”

  怔了怔,沙人贵疑惑的道:“此话怎说?”

  曹又难微微扬起面孔,而脸上的表情一片肃煞,透着一股隐隐的暗青:“如果是小媚下的毒手,她的目的决不止以狙杀老三老六两人为满足,而是将整个‘北斗七星会’的成员完全当作对象,换句话说,就是要通通消灭我们,现在她已成功的谋害了老三老六,跟着来的,约莫就是你我及老大老五了!”


  不禁自背脊上冒升一缕寒意,沙人贵强忍住那个哆嗦,惊悸不已的道:“二哥,你说得未免过于可怕了,小媚哪来这等的狠劲与这等的胆识?

  我们同她相处多年,却也不曾发觉她有如此歹毒法,横想竖想,她都不像你推测的这么冷酷嚣狂曹又难缓缓的道:“不需争辩,老四,我讲得对不对,马上就会由事实来证明,当然,我但愿我的判断是错了,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沙人贵呐呐的问:“你的意思,二哥,小媚很可能就在附近伺伏着?”

  曹又难颔首道:“不错,这时候,说不定她正在倾听我们交谈,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再也坐不住了,沙人贵霍的站起身来,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向左近转动,手亦按住了插在后腰板带上的家伙,模样已是如临大敌。

  曹又难镇定的道:“你看不见她的,老四,她会挑拣一个非常适当又隐密的地方匿藏,那个地方可以清楚的监视我们,而且,必定在最得利的攻击位置之内!”

  艰辛的咽一口唾沫,沙人贵苦笑着道:

  “这算怎么一码事?玩这等杀人的把戏,原是我们的专长,如今却叫人家玩起我们来了,那玩的人又曾属于我们之中的一员……他娘,这不是在打混仗么?”

  曹又难道:“人一出世,就开始了打混仗的里程,这其中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生活嘛,本来便是一连串无休止的争斗,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

  沙人贵还没有来得及表示什么,谢青枫就来了——他从对面斜坡的棱线之后飞腾而起,拔高九尺左右,划过一道极其优美的半弧,落脚点就正好在曹又难与沙人贵的头顶,流程顺畅,毫不拖泥带水。

  他来得非常之快,快得像闪电、像幻觉,当他的猎物举眼看到了他,他已经到达攻击距离之内,于是,他决无迟疑的出手,“铁砧”暴斩,光似凝雪飞霜。

  沙人贵的动作也相当迅捷,侧身、拧腰、翻腕,“狼牙飞棒”笔直捣出;

  曹又难亦斜跃四尺,两只又粗又厚,仿若蒲扇似的巨灵之掌双抛合聚,夹攻来敌。

  “铁砧”微沉猝扬,“当”的一声,震开了沙人贵的“狼牙飞棒”,火星迸溅中,刃口已迎向曹又难那一双沉厚的手掌。

  曹又难号称“断掌”,练的是“断碑掌”的功夫,掌力雄猛坚实,足以横击牡牛,但是,到底仍为一双肉掌,和谢青枫的“铁砧”硬碰不得,锋口迎到,他弓腰曲背,人朝下坠,然而,他却赫然发觉,“铁砧”的走势竟已到达他预定落脚的方位!


  双臂立振,曹又难奋力再起,时机上已稍慢半分,“铁砧”闪过,他的左小腿肚“呱”声绽裂一道血槽,所幸没把一整条腿赔上。

  当曹又难踉跄落地,几乎不分先后,沙人贵再度飞挥出的“狼牙飞棒”

  又被磕开,他脚步不稳,堪堪打了一个半旋,“铁砧”已照头劈下!

  怪叫如泣,沙人贵拼命滚仰,寒芒过处,脑袋是保住了,却被刃角带去一块巴掌大小的头皮——一时间,他竟不觉得疼痛。

  猛回身,曹又难嘶声大叫:“且慢!”

  谢青枫竖刀胸前,刃光闪泛,恍若秋水,他静静的望着曹又难,不出一声。

  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谢青枫,曹又难干涩的开口道:“朋友,‘青枫红叶’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青枫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牙面的瓷光在黑夜中微微泛映,仿佛他是有意炫展着自己这一口好牙:“问得很好,曹又难,因为我就是‘青枫红叶’,‘青枫结叶’也就是我。”

  脸上的神色立刻灰暗下来,曹又难感到丹田松沉,口唇干燥,脑子里的思路也一下子变乱了;他嘴巴翕动了一会,才沙哑的道:“那么,谢青枫……你是为了小媚而来?”

  谢青枫道:“是为了她。”

  曹又难的面孔又灰了一层,他吃力的道:“你和她,竟有这么深的交情?”

  谢青枫笑着道:“正有这么深的交情,男女相处在一起,变化微妙而奇异,可惜贵‘北斗七星会’的各位全都蒙在鼓里,不知小媚之外,尚有我谢某人的一段渊源存在,所以,各位的境况就艰难了。”

  眸瞳里漾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悚栗神情,曹又难仍在强持镇静:“我们的两个兄弟——胡双月和山大彪,是你下的毒手?”

  一仰头,谢青枫不悦的道:“我是以一对二,正面拼杀,如同现在的情形一样,这能叫下毒手?怪只怪他们学艺不精,运道欠佳,混江湖选错了行当,偏偏挑上这要命的营生!”

  曹又难的目光不觉转到地下的两具尸体上,顷刻间的感受,不知是悲愤抑或怯惧?他望一眼那边满头满脸是血的沙人贵,意识沮丧极了:“谢青枫,‘瑞昌县’牢房与山神庙的事,大概也都是你干的?”

  谢青枫道:“当然,为了小媚,不得不辛苦点,一事不烦二主,嗯?”

  沙人贵抹了一手的血,恨恨地往裤管上擦去,咬牙切齿的叫骂起来:“姓谢的,老子们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向来是河井水互不相犯,只为了一个臭娘们,你他娘就冲着‘北斗七星会’下这等的毒手,闯道混世有你这样混法的?”


  眼角微瞄沙人贵,谢青枫这次却没有愠恼,他不紧不慢的道:“杀人只要有理由,不必有仇怨,沙人贵,就像你们各位,双手染血,杀人无计,莫非也都为了与人有仇有怨?”

  沙人贵咆哮着:“我们杀人的理由是为了吃饭,你呢?你他娘又有什么鸟的个理由?”

  谢青枫淡然道:“我的理由是因为小媚,沙人贵,你们要杀小媚,我就只好对不住你们,而且,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必须使它有个终结,虎头蛇尾是不对的,如今,我正在进行终结的过程。”

  又抹了一把淌在腮颊上的鲜血,沙人贵掂了掂手中的“狼牙飞棒”,大声吼叫:“娘的个皮,口口声声小媚小媚,正是恋奸情热,一对奸夫淫妇,小媚现在何处?叫她滚出来,自己赖躲着不敢伸头,尽把事情朝别人身上推,算不得够种够胆!”


  谢青枫竟然笑了:“沙人贵,你真是个粗胚,不折不扣的粗胚,斗杀对决,也该讲究点气氛情调,嚣叫谩骂,不觉得太煞风景么?”

  狠狠一跺脚,沙人贵大吼:“我要你把紫凌烟那贱货叫出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会怎么给她气氛、给她情调,这个狠心毒妇,看我能不能活剥了她!”

  谢青枫道:“放心,沙人贵,她会露面的,她一定会露面,问题在于只怕你活剥不了她,等她出现,就如同恶魔索命,必将活杀于你!”

  沙人贵口沫横飞的怪叫:“让我们试试,谢青枫,让我们试试!”

  谢青枫的“铁砧”轻轻摆动,森寒的芒焰亦在隐泛冷眼,他平静的道:

  “自然要试,沙人贵,无须等小媚来试,我们就可以先试,确实的说,早已经开始试了,现在要做的,只是接续下去而已!”

  曹又难低哑的插进来道:“谢青枫,你的主意,难道没有更改的余地?你一定要豁到底?”

  摇摇头,谢青枫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必须有个终结,不应该虎头蛇尾;曹又难,砸烂了摊子,就要收拾干净,否则,烂摊子留下来会增加许多麻烦,你说是么?”

  深深吸了口气,曹又难的表情十分痛苦:“也罢,是你逼得我们毫无选择,唯有以死相拼!”

  谢青枫眉梢子扬起:“记得你先前说过,生活本身便是一连串永无休止的争斗,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曹又难,你说得相当透彻,可见你也和我一样,早已洞悉了人生的无奈,没有错,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


  一声暴叫出自沙人贵嘴里:“老子就斗你这狗娘养的!”

  随着他的叫嚷,“轰”声破空之响传来,“狼牙飞棒”的棒头已脱柄射出,锥尖闪映于夜色之中,活像一张利齿森森的巨吻!

  谢青枫略往后仰,“铁砧”横起,飞棒却突兀变化了它原来的路线,一晃之下跳击向谢青枫的中盘,于是,“铁砧”猝然切落,“呛啷”一声撞震,飞棒已经斜砸在地,捣得泥沙四扬!

  就在这时,谢青枫听到一阵细碎的衣袂飘风之声响起,响声不是接近,却是远去,他蓦地回首,乖乖,那曹又难,“北斗七星会”的二大爷“断掌”

  曹又难,居然临阵退缩,脚底抹油,抛下他的兄弟不管,独自逃之夭夭了!

  曹又难玩的这一手,不但谢青枫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外,连他的老伙计沙人贵也不禁目瞪口呆,瞧着曹又难亡命飞跑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这竟是事实!

  谢青枫耸耸肩,提高了嗓音道:“小媚,你不要现身,暗里缀着姓曹的,踩明他的窝身处再来通知我,记得切勿轻举妄动;姓曹的是往山上逃,应该会在左近留足,我不走远,就在那破山神庙里等你……”

  “叮”的一颗小石头丢到谢青枫脚前,表示紫凌烟已经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了,掷石之举意同回应。

  沙人贵忙循着小石丢来的方向探头探脑,而夜色深沉,却是任什么端倪也不曾察觉!

  谢青枫慢条斯理的道:“她是从北边院墙走的,沙人贵,可惜你没有看见她那身段儿多利落!”

  沙人贵虎吼着道:“现在看得见、看不见都没关系,姓谢的,你已自行露底,揭明了要到山神庙与那贱人会合,你们且等着‘北斗七星会’的兄弟来抄窝吧!”

  不由低唱一声,谢青枫道:“一般而言,道上的杀手组合,除了强有力的行动条件外,亦该具有高度的思考能力、近乎艺术化的任务安排,但看到你们,实在令我失望!沙人贵,就凭‘北斗七星会’这样一个粗制滥造的团体,居然也能在江湖上立足多年,并且挣到颇大的名声,说起来,不是笑说么?”


  沙人贵愤怒的道:“我们流血卖命,辛苦打下的江山,哪一桩、哪一样是笑话?”

  伸手点了点沙人贵,谢青枫安详的道:“就以你来打比吧,沙人贵,一点头脑也没有,你不想想,我当着你的面前明明白白的和小媚约妥见面之处,意思便是根本不怕你知道——”

  沙人贵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他厉声道:“为什么不怕我知道?你以为我们兄弟便奈何不了你?”

  谢青枫笑道:“这倒也不尽然,之所以不怕你知道的原因,只在于你不可能再把消息传递出去,沙人贵,我眼中看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又何必在乎死人听到些什么呢?”

  牙齿挫磨得“咯”“咯”有声,沙人贵额暴粗筋,双目凸瞪,吁吁吸着气:“谢青枫,你也未免嚣张得过份了——”

  谢青枫望着曹又难逃走的方向,淡淡的道:“我不是嚣张,仅是表达一点自信,以及叙述一件事实,沙人贵,你还不觉得你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么?没有情感基础、没有道义观念,甚至连最起码的同心协力这一项都做不到;就在眼前,正乃生死关头,你那位二拜兄却撇下你独自逃之夭夭,而兄弟不能共患难、手足悭连福祸,你们之间,尚有什么希望可言?所以,我不但把你看成一个死人,那些未死的,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包管喘不多久啦!”


  到了这等关头,沙人贵犹不松口,恁凭打落门牙和血吞:“好叫你得知,姓谢的,我曹二哥决非临阵畏缩,他是求援去了,‘北斗七星会’的兄弟向来肝胆相照、同生共死,没有一个孬种!”

  谢青枫好整以暇的道:“真是这样么?沙人贵,曹又难去何处求援,又求谁来援?再说,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便求得援兵,怕也来不及了。”

  沙人贵不由语结,支吾了好一会,才脸红脖子粗的叫嚷着道:“谢青枫,你休要小觑了我,不及时?怎么叫不及时?你以为我撑不到那个辰光?”

  谢青枫道:“你一定撑不到,沙人贵,你会死得很快,快到出乎你的预料!”

  猛的拌手振腕,斜插在泥地中的飞棒“呼”声扬起,“锵”的一响接回握柄之上,沙人贵像是突然间横了心,不但不朝后退,反而一步一步逼近谢青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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