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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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舞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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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有一些事物,必须以封闭的形式呈现。有一些话,必须以夸张的方式说出。这是潘向东作为男人,最明白的事。他也许是故意切断电源,在一片漆黑中,进入某一种虚拟的世界。
  潘向东在黑暗中,侃侃而谈。他的声音在塑造一种形象。那是一种慷慨激昂、英雄就义似的形象。虽然这样的形象,并不能打动凯瑞。但其情绪宣染的氛围,还是能感染她。她觉得潘向东能把历史课本中枯燥乏味的史实,讲成一个个活生生的故事。这是一种本领。这本领改变了她对历史课的看法。她有了想与他探讨一些什么的兴趣。可他忽然转过身来拥抱了她。
  “我爱你。”潘向东说。
  “这不可能”凯瑞挣扎着推开他。
  潘向东却动作麻利地解开凯瑞的衣服。他抚摸她具有雕塑一般的Ru房,然后又迅速地把她按倒在床上,将手伸进了她的内裤。疼痛,她第一次感到那地方的疼痛。她知道在疼痛中,她已成为一个女人。
  “你要替我保守秘密?不然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潘向东事后说。
  凯瑞没有作声。但她知道这是惯于偷情的男人声音。这声音很卑鄙。难道最佳效果就是保守秘密吗?
  这是不是一种强Jian?凯瑞没有哭。她想起大一时,课堂上一个男生塞给她一张我爱你的条子,那条子她一看就哭了。她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侵犯。她哭着冲出了教室。其实那真不算什么事儿,男性都喜欢说我爱你。
  那时候,凯瑞在漆黑中看着潘向东。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看见了他那颗心。那颗心在保守秘密的时候,没有绞架。世界上也许有许多事情,都需要保守秘密。但像他们这样的秘密,凯瑞不知道该保守,还是该告发?
  
世界与内心3(1)
凯瑞后来没有把她与潘向东发生的事,告诉男朋友余叶。凯瑞当时选择了保守秘密。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让余叶的心灵受到打击。所以当她来到余叶身边时,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当然,她把这些写进了日记。记下了潘向东使她成为女人的一幕,也记下了她当时所有的感觉和局部的疼痛。凯瑞把自己交给了日记,日记是那晚罪恶的见证。所以,她离开潘向东踏上开往北京的列车时,就想掩饰自己,遗忘自己,让自己平静地回到原来的精神状态之中。
  于是,凯瑞有意识地想些别的东西。比如数学、比如钢铁、比如金钱。它们是理性的,又是严肃的。只有理性和严肃,才是人类的希望。由巴尔扎克、莎士比亚煽动起来的那种金钱情绪,将被一种理性取代。金钱曾经使人类四分五裂,但它最终使人类联合起来。凯瑞想没有金钱的人仇恨金钱,没有思想的人仇恨思想。仇恨是渴望拥有,是无能为力。
  凯瑞胡思乱想着,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到达北京了。北京是祖国的首都,首都文化具有历史、哲学和游侠式的浪漫激|情。具有一种东方式智慧,对世界作出超验的直觉判断。东方神秘主义、道家文化、儒教佛教等等,只是它的细枝末节而已。它本身的文化模式具有久远的历史,给人类不断补充一些激|情和智慧,对人类是有帮助的。当然智慧包容了温情和爱,包容了理性和力量。凯瑞的精神停泊在这样一种文化意识里,她认为这就是理想境界。
  余叶出生于北京。北京的胡同,就是他从小生长的环境。他小时候住在菜市口附近的教佳胡同里。他的父母仍然住在那里。胡同是一个真正北京人的命运。他诞生于斯,也终老于斯。但对余叶来说,却只是一个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梦。一个他儿时玩弹球、打弹弓和交换烟纸的场所。然而,只要凯瑞与他谈北京,他严然就是一副老北京的架势。他会说我们胡同附近,从前住过袁世海、马连良,还有大名鼎鼎的京剧老板梅兰芳。那架势,仿佛这些名人与他都是亲戚。
  凯瑞在北京,余叶要带她去“美味斋”吃有名的水煎包。他说从前著名的京剧琴师杨宝森的弟弟杨宝忠,常去那里吃早点。于是凯瑞就跟着余叶去“美味斋”吃水煎包。原来水煎包,如同她家乡的葱煎包差不多。它们同样都具有某种明亮的色泽。凯瑞想,余叶喜欢“水煎包”,也许“水煎包”只是一个象征。象征他童年居住的胡同,象征菜市口电影院里某部对他印象深刻的电影,象征胡同口某个摊位上的吆喝声。这便是余叶记忆深处的一个秘密,或者说是一个梦境。
  余叶18岁离开北京服兵役。他曾是20军某团部的一名战士。曾经去过一次印度###,亚热带丛林湿呼呼的空气,烈日下直冒白气的棕榈叶,以及战场上的枪林弹雨。记忆中的恐怖,战友倏然倒下的尸体。越南,一个令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国度。战争、疾病、欺凌和掠夺,使世界陷入痛苦的呼喊中。余叶一直收藏着战地拍摄的照片,那是历史的见证。
  凯瑞看过余叶这些珍贵照片后,心里增添了许多爱意。她想也许就是他的这些照片,她才最后嫁给了他。不过,凯瑞嫁给他的时候,他早已退伍到凯瑞从小生长的这座城市的某个图书馆工作了。他喜欢江南胜于北京,尤其生活在这座风景秀丽的城市,点点滴滴都如诗如画。
  凯瑞与余叶,是在余叶工作的图书馆认识的。那天凯瑞在一长排一长排的书架前,寻找一本格特鲁德—斯泰因的《三个女人》。凯瑞对这个女作家,曾经办过的艺术沙龙很感兴趣。她知道斯泰因1903年从美国移居巴黎,一直到二战前夕的1938年,位于卢森堡公园西边的弗勒吕斯街(Rue de Fleurus)27号,就是一代代富于激|情、有反叛意识与想象力的画家及作家的精神乐园。画家毕加索、马蒂斯、塞尚,以及作家乔伊斯、菲茨杰拉德、海明威等,都是这个沙龙的常客,二十世纪文化史上的顶尖人物。
  凯瑞在书架上找得头晕目眩。下午的阳光已经从窗前移开,书架前一对情侣似乎已离去多时。透过书架前的玻璃门,凯瑞看见坐在工作台前的男子,此刻正朝她走来。“你找什么书?需要我帮忙吗?”凯瑞说:“谢谢!我找格特鲁德—斯泰因的《三个女人》”。男子很快从书架上抽出了这本书。凯瑞惊讶他对书籍存放位置的熟悉,仿佛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你所要的书。凯瑞流露出了敬佩的目光,离开图书馆时凯瑞给他留下了地址。
  几天后,凯瑞在中文系的个人信箱里,收到了署名余叶的来信。信是由毛笔写在宣纸上的。凯瑞一看便知道,那是古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字体。王羲之有《兰亭》与《圣教》。《兰亭》用的是圆笔,一圆到底,《圣教》用的是方笔,一方到底。无论哪一种,都是百代书法之楷模。
  凯瑞喜欢余叶的书法,她没来得及回信,又去了余叶所在图书馆。图书馆仿佛成了凯瑞那些天的日常等待。或者说是一种隐秘的思绪,伴着渴望与心跳。
  图书馆是安静的。它是很多人心里的一个象征,也是人们艰苦阅读和随意抒写的一个缩影。古往今来形形色色的记事,在静默中簇拥着,成为图书馆的日常情景。余叶工作在此情景中,就像置身在一处心智的迷宫,一处美不胜收的福地。
  
世界与内心3(2)
凯瑞这次到图书馆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她内心,仿佛莫名其妙地滋生出,对这个图书馆男子的眷恋之情。她依然到一排排书架前找书,表情显得很认真很专注,而目光时不时地飘到工作台前的男子身上。好几次他们四目相对,又闪电般的互相逃离。然后,双方都沉浸在甜蜜的遐思之中。凯瑞的脸,因此而满面羞红。余叶却是比她老成一些,目光触碰之后,心灵的火花使他对这个少女感到无比向往。他朝她微笑了一下,望着她从书架中走出来坐到阅览大厅的书桌前。
  凯瑞这时候的脸,已由羞红回复到白皙抑或是苍白。她的眼睑有点儿发黑,略显倦意。她是音乐爱好者,喜欢红色并有火一样的激|情,当然也有冷若冰霜的一面。余叶远远地注视着她,她看上去宁静、温和,嘴唇凌角分明很是性感。余叶暗暗喜欢着。静静地听她翻动每一张书页,那书页的声响如同窗外香樟树梢摇动的声音。
  夜晚闭馆前,零零落落的脚步声,以及匆忙起身时带动椅子的碰撞声,是阅览厅宁静一天之后的告别。凯瑞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告别声中,与余叶开始恋情的。在这之前,凯瑞不常去图书馆。因为她父亲有丰富的藏书,她或者她的父亲,都没有把所有的藏书读完。很多簇新的书,连翻都没有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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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而时间本身是无限的。
  凯瑞15岁之前,不懂此道。那时候她读的书,多半是《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还有《十万个为什么?》等,15岁之后她为自己搜罗的精神食粮,有:《古丽亚的道路》、《战争与和平》、《红与黑》、《罪与罚》,还有20册插图本《金瓶梅》等。《金瓶梅》是父亲从不示人的藏书。凯瑞总是趁父亲不在家时潜入书房,犹如越过壁垒森严的城堡,抵达这书本上的Xing爱之门。然后用手抚摸那些象形文字,感受如诗般的爱与心灵的激荡。
  现在,凯瑞在过去是父亲书房的卧室里,躺在床上回忆着似水年华。她的思想如鸟般高高飞翔,飞翔到一个永不匮乏的境界之中。在那里,没有价值可以与之相匹敌。这是她多年来的生活习惯和思考方式。她已经真正懂得孤独的力量,其实就是来自心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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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与内心4(1)
夜晚从机场出来,坐在民航班车上一路是灯光幽暗的。凯瑞的姨妈,从香港来到这个严重电力不足的城市。她感叹这里像个小渔村的夜晚。这倒说得比较贴切。不过,星星点点的灯火,也有一种朦胧的美。
  凯瑞的姨妈在香港大学做教授。香港的教授是全世界薪水最高的。他们生活优裕、地位高,似乎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然而过于优裕的生活,也会影响进取心和研究的动力。这位教了几十年古典文学的教授,每次见到凯瑞都要谈及古人的养身之道与人生经验。她的干巴巴、酸溜溜的教诲,与她肥胖的外表一样营养过剩。然而她的嗓音却是肺活量充沛,如叮当的有轨电车。只是作为女人,她还没有过婚姻。虽然谈过几个男友,也与男人同居过,可一论及女人的秘密,她便立刻羞涩得如同舞台上的修女。
  那时候,凯瑞还没有结婚。她看见凯瑞的男朋友余叶,便赞扬他“一表人材”。她所谓的一表人材,不过就是余叶的高个子和英俊帅气的外貌。然而,她也会挑剔余叶不足的地方。她笑嘻嘻地说余叶这个人鼻子太尖太薄,耳坠太小太硬,将来不会有什么钱。幸好余叶不是江南男人的小肚心肠,北方人大大咧咧,不在乎凯瑞姨妈如何评价。当然在同事们面前,他会吹嘘:“我一表人材,英俊帅气,哪一个女孩子看见我会不喜欢?”
  凯瑞对余叶的自夸自擂,不以为然。凯瑞风姿绰约,有足够的自信。她鹅蛋脸儿,皮肤很白,身材也苗条,就是有点黑眼圈。黑眼圈倒使她看上去,显得深刻有内容。许多时候,他们两个人走在马路上,回头率很高。有些陌生人还会问:“你们是歌舞团的演员吗?”凯瑞听到这样的问话,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然而比起母亲,凯瑞觉得略逊一筹。
  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位很时尚的女性。她烫着长波浪,穿着高跟尖头皮鞋。西装与旗袍,都是她出席会议与听评弹时的行头。男性追随者络绎不绝。婚前往事浪漫而富有戏剧性。已经与人订婚的母亲,却被老谋深算的父亲,以一出评弹剧本将其俘虏。她的婚后再无浪漫可言,犹如一帧褪了色的照片,让岁月隐隐地泛着黄晕。而且,还承担着历史给她带来的精神压力和生活压力。谁让她的丈夫在那个时代,被定性为“历史反革命和现行反革命”呢?
  那个时候,母亲是坚韧的,有支撑的。遭受的岐视、欺凌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不过,家里的天气总是阴霾的。抄家之后,房子一间间地让出来,4个人挤在一个房间。父亲就在天井里找人搭了3间披房,砖头搭高的,青盖瓦顶。一间房只能放一张床一只桌子。凯瑞睡觉搭的是竹踏床,稻草做垫被。当时许多人家抄家抄光了家里的东西,都用稻草做垫被。3间披儿房,冬天很冷。母亲用纸揉皱了去塞屋顶边的漏洞。到了夏天,只感到屋里太阳很大,热得可以晒出油,但人的心里却很冷。
  那个时候,凯瑞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她胆子很小,像只小老鼠。欺负的人太多,连小孩也欺负他们。有个男孩向她母亲扔石头,凯瑞一反常态地说:“你再扔,我砍你。”
  他说:“你敢!”
  凯瑞说:“我不敢?”跑到家里拎起菜刀,冲到那个男孩面前,“我不敢?!”凯瑞说。
  男孩看了看凯瑞,撒腿就逃。凯瑞虽然战胜了他,却仍然有很强的自卑感。那个时候父亲关在里面“隔离审查”,每个礼拜都是凯瑞去送换洗衣服和饭菜。
  看着里面的人叫父亲出来,他们不叫名字的,叫“嘿——,你出来!”送进去的衣服,他们都要双手揉一下,饭菜也要捣一下,怕有什么纸条送进去。那时候凯瑞很小,看着他们,也不说话。他们就说:“这个小丫头蛮能干的,这么远的路怎么走过来的?”
  那路确实很远,乘车要花去1角。那时的1角很值钱的。为了省下这1角钱,长长的路,凯瑞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拎着饭菜,小小的人就这么懵里懵懂地走过来了。
  生存在这种环境里,人就特别敏感。一个小女孩,接受的不是自己心愿的,是别人强加予的。那些小孩、邻居的歧视,承受的也许就比同辈甚至父辈还多。小孩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敏感的心灵常常感到窒息。
  凯瑞知道一家人中,母亲承受的歧视和欺凌最重。有一天下午,母亲哭了。她从窗口探出头去,望望天空,然后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天啊,什么时候会亮呀?”
  母亲以为屋子里没有人,可是偏偏让凯瑞看到了。凯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母亲,心里很难过。
  与凯瑞坚韧的母亲相比,她的父系的一支大多是些公子哥儿,酒囊饭袋。当然也有像父亲那样的书呆子和艺术家。他们学问都不错,却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属怀才不遇这一类。
  父亲的一个弟弟,是一位失败的画家。凯瑞叫他:可可叔父。可可叔父画下的几百幅画,至今推销不出去。前些天凯瑞听说有一位画院的朋友,想把可可叔父的一些画,推销给纽约画商。凯瑞很高兴,第二天就赶去朋友家。一路上,还为九泉之下的可可叔父高兴。无论如何总算有人赏识他的画,他该可以暝目了吧?
  然而,事实并非凯瑞想象的那样。朋友说画商看了可可叔父的油画,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朋友很难过。朋友停了一会儿说,难道你可可叔父的画,真的是鬼画符一个子儿也不值吗?
   
世界与内心4(2)
凯瑞虽不懂油画,但她想可可叔父也许就像梵高那样,要隔着一个世纪才被人发现认可,并视他的油画为杰作珍宝呢!凯瑞这样想,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安慰。因为凯瑞也搞艺术,深知不被认可的痛苦。所以,她认为可可叔父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真正的艺术家命运总是多舛而坎坷的。
  “你干嘛画这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呢?”小时候,凯瑞常听父亲劝可可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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