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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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玉连环-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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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气得咬牙切齿,但“十一姊”似乎别有用心,竟不在意,仍然含笑道:“咱们姊妹并无恶意,这是因为大师父开始就对咱们不客气呀!”

  花和尚道:“要怎样才算客气?你们妇道人家,占用我和尚的禅房脱得赤精条条地,不嫌沾了菩萨,临走又想拿走我和尚的防身宝剑,难不成和尚还该向你们叩头诵经?”

  桑琼听得一惊,心忖道:“这和尚例会冒名顶替,飞龙剑分明是我的,竟变成他的防身宝剑了。

  心里暗笑,人却隐身暗处不声不响,倒要看看他们能纠缠出什么结果?

  那“十一姊”脸色微变,道:“大师父说这柄剑是你的?

  和尚道:“怎么不是,不单这柄剑,这座庙也是我住持,你们烘衣服的火,也是我和尚生的……”

  “十一姊”扬手一指墙边,道:‘那匹马,也是大师父的?”

  和尚看也没看,应声道:“当然是,反正这儿的东西,不是你们的,一定就是我和尚的,再没有别人。”

  “十一姊”道:“大师父刚才到何处去?”

  和尚道:“镇下沽酒,村中购鸡,我和尚口渴腹饥,难道不能去弄些吃的?”

  ‘十一姊”笑道:“能!怎么不能。我只奇怪左近都是荒山,并无村镇,大师父怎不骑了坐骑去?”

  花和尚道:“我和尚不爱骑马,总不犯法吧?”

  “十一姊”点点头,道:“虽不犯法,却有些不符情理。”

  花和尚道:“怎样不符情理?”

  “十一姊”笑道:“大师父不喜骑马,为什么将马匹上妥鞍辔?更把它系在院子里淋雨?”

  花和尚一怔,不期为之语塞,呆了一呆,才强辞道:‘那是我和尚嫌鞍辔和马匹脏了,特意系在院中洗上一洗……”

  “十一姊”吃吃而笑,道:“原来大师父也怕脏?这么说;大师父自己也是在雨中洗过身子,才生一火盆,在房中烘烤湿衣了?”

  花和尚道:“正是这样……”话未毕,低头一看身上脏衣,情知说漏了嘴,连忙就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又咬一块鸡肉,藉咀咽住了下面的话。

  这情形,如何瞒得过“十一姊”那双俏眼,当下冷冷一笑,回顾“小妹”道:“我原顾忌怕识破伤了同路人,谁知果然是个冒认神剑的家伙,枉费许多口舌。”

  “小妹”怒目道:“我早就看穿这秃驴是存心诓诈,咱们动手吧!

  “十一姊”点点头道:“贼秃驴冒雨而来,身无滴水,可能武功不俗,你要仔细些。”

  “小妹”应了一声,剑花疾抖,欺身而上。

  那和尚连忙倒退数步,沉声喝道:“慢着,你们敢情是要打架?”

  “小妹”冷哼道:“算你猜对了一半,咱们不但要打架,还要砍下你这贼秃的秃头才罢。”

  说着,纤臂猛探,手起一剑经向和尚分心刺到。

  那和尚脚下一滑,踉跄斜冲两三步,恰好将剑招避开,怪叫道:“反了!反了!窃财外带杀人,这还有王法吗?”

  叫声中,身形东歪西倒,忽左忽右,那“小妹”一连三剑攻出,竟被他从容避开。

  “十一姊”眼中异彩连闪,沉声道:“贼秃果非庸才,小妹,咱们联手对付他!”一探双臂,肩后两桶长剑同时出鞘。

  和尚叫道:“要以多为胜么?来来来!我和尚舍了这条命,也不能叫你们看扁了中原武林人物,你们是三眼魔母座下第几钗?报上名来。”

  十一姊目光暴射,冷笑道:“贼秃,你也知道咱们的来历?”

  和尚笑道:“金丝带,红罗衫,此调不弹已十年,只是当年没见过你们这两张嫩脸蛋罢了!”

  “十一姊”柳眉双挑,杀机毕露,晒道:“既是老朋友,咱们姊妹不愿相瞒,我姊妹是圣母座下新增十一,十二两钗,我叫阴雪珠,她叫阴美珠。”

  “小妹”阴美珠接口道:“可惜你虽然知道了咱们名字,却没有机会活着替咱们传名扬威了,秃驴,纳命来吧!

  声落招动,三柄剑联手合壁,剑幕顿盛,寒芒如海潮般汹涌,刹眼间,已将和尚罩在一片森森剑气之中。

  二女剑术颇为诡异辛辣,从功力看,年轻的阴美珠似乎略胜过阴雪珠一筹,但阴美珠单独出手时,和尚犹能从容应付趋避,如今加入了阴雪珠,威力竟倏增一陪不止,但见寒芒交织豪光耀眼,已看不清和尚的人影。

  桑琼看得热血沸腾,却不知是否该出手助那和尚一臂之力,如以同为中原武林一份子的立场,他义不容辞应该帮助和尚,然而,那和尚相貌狎琐,又冒认是神剑之主,居心来历,件件如谜,在没有弄清楚和尚底细之前,又怎能贸然相助?

  心念连转,正自迟疑,但闻那和尚怪叫道“小妖女杀法厉害,我和尚要吃不消了,伙计们大家动手呀!”

  二女闻声暗惊,只当和尚果有帮手,剑势稍缓,双双扭头叫顾,却不料和尚藉机猛拂双袖,人已冲出剑幕,拾着一双破鞋,踢踢踢踢向外便跑,一面跑,一面嘟嚷道:“乖乖!好人做不得,我和尚在桥命,人家却在瞧热闹,省点心吧,还是喝酒吃肉是止经…,”

  别看他脚下一双破鞋,身法竟快得难以描述,话声出口,人还在内院房檐下,说到后来。业已奔出庙外二十余丈,遥遥向破庙前门而去。

  二女那肯放松,各自挺剑紧追了下去。

  桑琼连忙飘身落地,匆匆将内衣底胯穿妥,心想道:“这和尚语含深意,好像在责怪我袖手旁观,我得跟下去看看。”

  主意一定,刚跨出明间,忽闻一阵破鞋响,和尚从前殿绕奔回来。

  和尚在前,二女在后,流星赶月般由前门穿房而过,那和尚口里仍在嚷道:“闪开!闪开!刀剑无情,怕死的躲远一些,别沾上血腥!”

  桑琼闻声退回卧房,目注三条人影从近处掠过,二女咬牙切齿疾追,那和尚却十分从容,一面跑一面还在啃鸡腿,喝老酒,身法如行云流水,丝毫不顾缓慢。

  由此看来,和尚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异人。

  想到这里,心念忽动,飞忖道:“莫非他故意引开两名妖女,是要我…·”

  一念末已,和尚又从庙前兜了个圈子再度奔回,经过卧房门前的时候,沉声道:“小伙子,存心要和尚难看吗?马鞍后面小包袱里的绢册和药瓶,赶快搜一搜,那东西太重要……”

  语声未毕,人影已匆匆掠过,后两句话,竟是以“传音人密”的玄功发出。

  桑琼听得心神微震,眼前红影一敛,两名妖女忽然双双在后院中停了下来。

  但闻阴雪珠低声道:“小妹,别追了,这贼秃径自绕庙而逃,只怕另有诡计。”

  阴美珠道:“咱们一直未让他逃出目光之外,谅他纵有诡计,也难施展,这一次,咱们分头截堵,用金钗聘他……”

  二女停步不追,那和尚也在庙外站住不再奔逃,闻言笑接道:“小心肝,我和尚跟你无怨无仇,你那钗淬过剧毒,又有机关,中人无救,千万别闹着玩儿!

  阴美珠戳指怒骂道:“是人物,你就接姑娘一支金钗,像这般狗也似的逃命,不怕丢尽你们中原武林的脸面?”

  和尚摇头笑道:“面子重要,性命更重要,我和尚承认接不住,宁可丢脸,也不能丢命,说句良心话,我和尚虽也沾些晕酒,还没讨过媳妇,教我死,我可不能甘心瞑目。”

  阴美珠低声道:“十一姊,你替我掠阵,贼秃再跑,就迎头截住他,咱们今天非宰他不罢手。”

  说着,纤腰一伏,向墙外射去。

  和尚哈哈一笑,道:“宁可是这样好,外跑两圈不要紧,动暗器可不够意思!破鞋响动,又跑了开去。

  这一次,阴雪珠果然横剑不动,只由阴美珠一人追赶。

  那和尚也作怪,见阴雪珠按剑不追,便不再绕庙奔逃,仅在庙后一片空地兜着圈子,嘻笑如故,好像存心逗那阴美珠玩儿。

  阴美珠银牙猛挫,暗暗从腰间丝带上摘下一支金质飞钗,突然振臂疾扬,那金钗脱手化作一缕金光,直向和尚后背心射去。

  和尚洒步如常,似乎毫未查党。

  桑琼从窗隙中望见,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于是,急忙束气如丝,也用“传音入密”

  之法喝道:“留神暗器!”

  那和尚倏忽停步,扬头问道:“在哪里——”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才出口,金钗已射至近身三尺之内,突然“哦”地一声爆裂开来,大蓬金色碎屑四散飞射,周围丈余范围内,尽被金光笼罩。

  和尚一声惊呼,抛掉鸡腿,掷去酒葫芦,双手抱头一连翻了两三个筋斗。

  桑琼心头一沉,闭目不忍猝睹……

  半响,耳际突然传来一声娇叱:“贼秃!那里逃!

  叱声中,又听见那“踢踢蹋蹋”破鞋拖地的声音,渐去渐远桑琼骇然张目,不觉一怔,原来那和尚一袭破烂僧衣背上,满嵌着金光闪闪的飞铳碎屑,但却并没有受伤倒毙,正迈步如飞向荒野中奔去。

  而阴美珠手中那俩“飞龙剑”,不知何时已到了和尚肋下,连鞘带剑,全被和尚挟持而去,两名妖女正随尾疾追不舍。

  桑琼这才恍然领悟过来,敢情那和尚是诈作伤在飞钗之下,诱使阴美珠近身,然后出其不意,夺去飞龙剑……

  他说不出是惊是喜?当下不再怠慢,闪身进人前面神殿,依照和尚的话,解下马鞍后的包袱。

  两匹马鞍后有一只小包袱,桑琼匆匆拆开,果然在其中一中包袱中找到一本细绢小册,另一只包袱中搜到一只淡绿色的药

  瓶。

  这两件东西,各用一个黄绿小囊盛着,收藏得十分严密,桑琼也未细看绢册和药瓶内是些什么,一股脑全塞进自己怀里,便奔向后院下坐马,飞身而上。

  待跨蹬马背,才迟疑起来,心忖道:“和尚带走了我的飞龙剑,却叫我搜取这两件东西,可是,他并没有跟我约妥见面的地方,难道我就带了这两件东西上路不成?”

  其实,他至今尚未弄清和尚的来历,飞龙剑被和尚取去,委实也有些放心不下,略一沉吟,便催马循着和尚所去方向,一路跟踪f下去。

  好在大雨初过,地上泥土潮湿,尚有足迹可寻。

  行约数里,找到一座密林外,那破鞋脚印竞是笔直进人林中去了。

  桑琼猜想那和尚必是欲藉这座林子摆脱阴山二女,不便跟进林子,于是,只得策马绕林而行,希望能找到那和尚是从什么地方离开这座密林的?

  岂料绕林一匝,竟毫无遗迹印可得,…··

  这座林子宽约百余文,占地并不算大,但说来奇怪,只见人林足印,却不见出林的踪迹,侧耳倾听,林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有打斗激战的声音。

  桑琼逡巡良久,疑心大起,便将马匹藏在一处隐密的大石后面,自己则赤手拳缓步向林中走去。

  林内树丛茂密,初人时还可见到一点光亮,进入五支后,已成一片漆黑,伸手难辨五指。

  桑琼技高胆大,蹑足提气缓缓而人,走到十丈左右,突然觉得这密林十分怪异,当下连忙停步凝神倾听。

  密林中寂然如死,既无省鸟之声,甚至听不到虫蚁移动的音响,脚下腐叶厚约数寸,触鼻但闻一股阴暗潮霉气味,其中隐隐还夹着一丝腥膻之气。

  这样一座密林,显然透着凶险。

  桑琼直停了盏茶之久,才壮胆继续移动脚步,又行十余丈,突然听见左侧林间,传来一阵“嗡嗡”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许多蚊纳小虫聚集一处所激起的振翼声响。

  桑琼身形轻折,缓步循声走去,只觉那声音越近,腥膻之气也越浓,惊悸间,眼前霍地开朗,竟来到一片广约丈许的空地之前,更看到一幅令人毛发惊立的景象。

  所谓“空地”,不过是一处林木较稀的所在,丝丝光亮透叶而下,视线顿感清晰,但见一株高大的树干上,凌空悬着一具尸体,正自迎风转动不已。

  尸体裸无寸缕,但浑身上下都聚满着一种硕大的蚁状飞虫,重重叠叠,何止千万,正拼命地啃食着死尸,树下腥污斑斑,尸上血肉模糊,有些地方肌肉已被飞蚁吃尽,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和大大小小的血窟隆。

  那死尸是被一条长藤高吊在树枝上,此时面目已无法分辨,从身材体形推断,可能是一个男人,而且,在距离大树不远的地方,还插着一柄单刀,因而又可猜测,死者更是一名武林人物。

  但,这人是被谁悬吊在密林中?为什么死后全身赤裸,如此凄惨的饱啖飞蚁之腹呢?

  桑琼看得头皮发麻,心中又是惊疑,又觉不忍,暗忖道:此人若是自缢而死,断不会卸尽衣衫,苦是被人杀死,那下手的也未免太残忍了,纵有深仇大恨,人都死了,又何苦暴弃尸体任那虫蚁啃咬?我虽不识死者为谁,既然撞见,好歹要替他掘个土坑掩埋残尸,以免他死后还要受此凌辱。

  想到这里,一提真气,飞身掠近大树,遥遥弹出一指,击向那悬尸的长藤。

  “蓬”然一声,长藤应指而断,那血肉模糊的尸体,直挺挺掉落地上。

  桑琼目光扫过,却发现那悬尸的大树树身上,被人削去大片树皮,用鲜血涂着四个大字。

  ‘入林者戒”!

  这四个字,登时激起桑琼满腔怒火。

  但他剑眉甫挑,那成千累万的飞蚁,已经舍了死尸,向他飞扑而至。

  桑琼顿将满肚子怒火,尽都发泄在这群食人飞蚁身上,双掌交挥,真力狂卷,一阵猛打怒劈……

  正在这时候,密林深处忽然扬起一缕笛声。

  可也怪,那千千万万食人飞蚁一听到笛声,立即展翅循声飞去,霎眼间,消失得一只不剩。

  这无异说明,飞蚁竟是由人家豢养,而那引笛招蚁的人,必然是杀人暴尸的元凶。

  桑琼怒火上冲,厉声向笛音来处叱道:“何物鬼魁?怎不现身出来,躲在林中逞凶弄鬼,算什么人物?”

  一连骂了数逾,林中竟毫无回音。

  桑琼怒犹未消,重重哼了一声,自语又道:“待我掩埋了死尸,我倒偏要搜遍这座树林,看看谁能把我也吊在树上……”

  谁知这次语声虽低,却引来了回音,只听一个沙哑冰冷的口音接道:“你若不惧万蚁钻心之苦,就请来试试!”语声来处,却在身后不远。

  桑琼猛地旋身,喝道:“朋友,是人物请站出来,何须藏头露尾?”

  那沙哑的声音只冷笑两声,并未回答,但笑声已经不在原处,仍由桑琼背后传来。

  以桑琼现在的功力,十丈内蚁行虫闹亦难脱出耳目,那沙哑的声音竟在瞬间变换了方向,居然未被查觉,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除非那隐藏林中的不仅一个人,而且都是身具上乘武功的顶尖高手。

  桑琼微一皱眉,警觉暗生,于是,不再分神作那无谓的斗口,功凝双臂,猛然两掌齐出,向地上拍去。

  掌力飞撞地面,“蓬”地一声,登时将泥地击成一个深达五尺的大坑。

  桑琼并不俯身弯腰,仅探掌向死尸一收一放,竟用“虚空摄物”之法,将尸体移人坑中,展袖交拂两拂,泥土飞移,坑洞立平。

  刚掩毕尸体,那沙哑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道:“年纪轻轻有此功力,确属不易,但若凭这点修为,便以为无敌天下,那就大错而特错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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