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
“妖……妖怪……”看见那双眼睛后,林涵钰只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公主殿下这就不对了,方才你不是还想同我这妖怪为伍?”
“你……你要做什么……即不与我联手……又为何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此地……!”
“微臣也什么也不做,只是在这里等着公主出逃,然后……再将你送回去罢了。”
赵明河笑,而后拔出腰间的佩剑,与已经执剑护住林涵钰的岳遥面对面。
岳遥对于赵明河的认知全部来自于表面。就他这几日的观察来看,赵明河不过是来自灵犀带有特殊血液的娇柔少君罢了。她看上去虽生的妖冶,却也是带着温暖和光辉的,怎料到了夜里,却变了个人似的,仿若化身鬼魅。
“朝将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让路吧。”岳遥道。
“怎么会井水不犯河水?”哪只赵明河根本不领情道。“是你的井水犯了我的河水,我可是很苦恼的。”
“朝将军,谁人不知当初谨言攻打灵犀带兵出征的人就是当今圣上。你可好,吃里爬外,不顾灵犀蒙受的耻辱,反倒是被陛下好吃好喝的给收买了?”
赵明河冷下眼眸,不再说话。
岳遥见状,继续道。
“还是因为陛下的容颜?咱们的陛下确实是美丽绝伦,当下朝中的大臣多半爱慕于她的眉目,这也是她持政篡权的一大手段,莫非,您也是中了美人计?”
“闭嘴。”
“陛下可是对你很好?可是表现出很担忧你?可是要与你同床共枕?”
“我让你闭嘴!!!”
几乎是在一瞬间,刀影缭乱,林涵钰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
然后,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道了。
赵明河回到延年宫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她冷着一双眼睛,走在黑暗里,呼吸还是不稳。一想到方才岳遥说的话,她的心就痛,不明缘由的疼痛。然而,就在她要推门进屋的时候,脚步却停了。
屋子里有人。
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屋子里的人,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刺客了罢。
一想到刺客,赵明河的唇角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意。
她想这刺客来的正好,现下,那一腔的愤怒和疼痛正愁无处发泄。
在门口停顿半响,赵明河终于是推了门走了进去。她像往常一样走着,实则却是在探寻刺客的位置。她就这样不动声色的走到那个刺客身边,抄起剑就猛地挥过去。那刺客显然没想到赵明河会出招,只得以极快的速度侧身,险险躲过一剑。然还没有喘息的时间,赵明河锋利的剑锋就朝着他身下的空挡横扫而来。
铛!的一声,他回击,二人的剑刃很快就纠缠在一起。狭小的空间刹那凌乱不堪,似是已经不堪二人的重负。那刺客见状,破窗而出,赵明河紧随其后,根本不给他逃跑的空隙。
然而赵明河也很快发现,此人的剑法伶俐卓绝,就像……似曾相识。
刹那晃神间,赵明河手中的剑已经被那人挑出手心,远远扎在不远的地面上。
“你输了。”那人道。
你输了。
你输了……
遥远的灵犀,清冷的圆月下,那人也是以一样的手法挑出自己手中的剑,然后居高临下道。
你……
输了……
“为什么……我总是赢不了……?”赵明河问,一双眼睛却盈着泪。
“因为朕是皇帝……是……”那人回答。却还没等说完,就被赵明河一把拉倒在怀中。她就这样靠在她的心口,感觉她的肩头在微微颤动。
“你哭了。”林辉夜道。
“你……让我抱你一会。”赵明河感觉怎么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抱着林辉夜的手指颤抖又心疼。“就让我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林辉夜没在说什么,任由赵明河将自己抱着,好像要融进身体里去似的。
“怎么了……是谁让你哭……”好一会儿,林辉夜才问。她伸手,轻轻揽着赵明河的腰,语气平稳,却透着淡淡的愠怒。“告诉朕。”
“是你……是你……是你……”赵明河大哭着道。“林辉夜……是你!!!”
“不哭……”本是愠怒的林辉夜在听到赵明河的话语后,声音也温软了起来。“是朕不好。”
然而,这样并不能止住赵明河哭泣的声音,反而让她越发的忍耐不住。
寂静的月色下,林辉夜再也没有声音,她只将手覆盖在赵明河的脑后,一下一下的顺着她乌黑的长发,好像捧着世界上最后的珍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赵明河脸上,把她从梦中唤醒。梦里,她似乎梦见自己在抱着林辉夜哭,哭的满面泪痕……?
思路好像在看见林辉夜那放大的睡颜时被阻断。
赵明河当即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梦醒。然而……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林辉夜还在……而且还睁开了眼睛,正在望着自己。
“陛……陛下……早上好……”赵明河嘴角抽抽,笑得很不自然。
“早。”林辉夜答,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赵明河被林辉夜火热的视线盯的脸红,默默的在被子里拱了一圈,用后脑勺对着林辉夜。半响,林辉夜才道。
“为何用后脑对着朕?莫非昨夜,朕安抚你后脑的发丝,让你很是喜欢?”
“……”赵明河觉得如果自己能冒烟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一定是熟透了。“陛下……为何会在这里?”
“因为昨夜有个人大哭着抱着朕,不让朕走。”
赵明河只觉得自己好羞耻,已经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勇气,倒是林辉夜接着道。
“昨夜,你可是又把朕当成了你亏欠的那个人?”
赵明河蜷在被子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知道,所以学着她的样子安慰你。”
“多谢……陛下。”
“她真的是你所亏欠之人?”林辉夜盯着赵明河从被子里露出的一小截肩膀道。“为何你好似全天整夜,都在想她?”
“……”
“朕乃一国之君。”林辉夜如此说着,便从床上坐起来,赵明河回头看她,就见她一头乌发正挂在肩头,一层薄薄的亵衣更显慵懒的意味。“莫要再将朕当做他人的替代品。”
“嗯。”
“在看什么?”林辉夜也侧目看赵明河,吩咐道。“还不替朕更衣。”
“……”
被林辉夜搪塞了一早晨,赵明河也清醒了。她接了林辉夜的命令,赶忙从床上翻起来替林辉夜更衣,只是……
“陛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明河看着林辉夜被乱丢一地的衣裳,心里咚咚的跳。
“你以为呢?”林辉夜微微挑起眉梢,用眼角斜睨她。
“没……没什么……”赵明河不再问,手下系衣服的动作更加麻利起来。待林辉夜的衣衫穿好,她却还是只着一件里衣。林辉夜就直直站在原地,撑开手,看赵明河为自己理好衣襟,终于又道。
“朝卿。”
“恩?”赵明河抬目看她。
“你好矮。”
“……”因为我弓着身子在给你系腰带好吗……
由于翌日便要出征,所以林辉夜休了早朝,原意下午再召集各位大臣开会。两人在屋内忙活了一阵子,用过午膳后,赵明河便陪同林辉夜去了御书房。
路上的时候,林辉夜问。
“昨夜你去哪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陛下昨夜为何去微臣那里?为何还蒙面?”
林辉夜停下脚步,侧目看她。
赵明河:“……”
半响后,赵明河交代:“昨夜我把想要出逃的涵钰公主送回了盈春殿,还将陛下的御前暗卫首领打成重伤,命盈春殿的暗卫加强警戒。不过,微臣觉得,陛下是该换一个首领了,不如就微臣来当吧。您看如何?”
林辉夜不说话,就看赵明河嘴角那有些张扬的笑意,终而也笑了。
赵明河极少看见林辉夜笑,只觉得心里开了朵花,然后那花便绵延盛开,变成了花海。
第十章 :启程()
林辉夜议事的时候一向是非常细致的,这点赵明河上辈子就已经知道。只是她却从来没有如此细致的看过林辉夜议事的模样,如今一看,竟舍不得移开视线。那人虽就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却也让人有种高高在上的错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笼在她身上,衬得她的眸瞳更加睿智明亮。
曾经那冗长无聊的会议,此刻在赵明河看来,却不过一瞬。
虽是两世,但却是同一个人呢。
赵明河笑。
只是……这一世……自己……仿若更加清晰的……认识了林辉夜。
退去那些仇恨和使命……
自己那满心的情感就再也禁锢不住……就这样全部蜿蜒开来……
却……已经晚了。
她……已不记得自己,已……不再爱自己。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明河想,这一世,她在她的身边。
会议一直延续到深夜,赵明河为林辉夜出谋划策布置兵力,竟根本停不下来。她喜欢凝视着林辉夜的眼睛,仿佛从中能找到同样的回应,她布的每一兵每一卒林辉夜都吃得透参得清,她就像一条柔软的河水,总是能跟得上自己的速度。
赵明河从未感觉到如此的踏实安定,仿佛残缺的半边魂魄已然完整,仿佛这便是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夜深了,该安排的,朕方才已经全部说了。众卿家请回罢。”就在大家疲惫不堪的时候,林辉夜发话了。
那些个大臣一个个表过衷心和忧心后,便退场了。
混乱的场面过后,书房里只留下了三个人。
林辉夜,赵明河,卫青。
赵明河望卫青,就见那个人男人依旧安静内敛的站在床边,静待林辉夜发话。赵明河也不知自己这一世是怎么了,落下个盯着人看的毛病,她总想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双手去确认……这些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一场黄粱美梦。
“都准备好了?”林辉夜侧目,问卫青。
“一切已准备妥当。”卫青回望她,温和道。“一切只欠东风。”
“好。”林辉夜伸出手,掌心向上,赵明河同卫青很默契的将手落在林辉夜的掌中,三人凝结起来。
夜静谧,唯有林辉夜不可违抗的命令响在耳边。
她说。
“这一回,朕只要成功,不许失败。”
然本该是万物安眠的时刻,却有人睡不着。
锐王的王府亮着灯,门口还停着博王的马车。
“皓兮,明日林辉夜就要走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博望林修泽一面在地上踱步,一面不依不饶的看着锐王林皓兮。
“辉夜已托书信来,说她离开的这些日子,朝政暂由我替她把持。”林皓兮倒是不怎么急,轻轻抿一口茶道。“我明日便会进宫。”
“替她把持?你不觉得好笑吗?那皇位……本就是你的!”一听到这个,林修泽更气了。“她凭什么……凭什么如此命令你。”
“修泽。”仿佛已经听了无数遍,林皓兮望过来道。“按照你的说法,那皇位本就是大哥的。”
“大哥……?大哥仁厚有余智谋不足,如何当得起皇帝。”林修泽冷笑道。“你又跟他一样么……?!”
“辉夜执政以来,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你就这样宠她……”听到这话,林修泽似是泄了气。他转过身,背对林皓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一起?你只需要回答,跟,或者不跟便好。”
“修泽!”
“不肯是罢?”林修泽本是要走了,这才回头看林皓兮一眼道。“你做不来的事情,我替你做。”
“你不要去招惹林辉夜,可好?”林皓兮深知自己这弟弟的,只要他觉得是对的,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我真的担心你。”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林辉夜?”林修泽反口就问。
林皓兮没有说话,只是满目复杂的看着他,看着林修泽的眼睛。
林修泽笑,转身走了。
林皓兮走到门口,目送林修泽离开。他就这样站着,听着马车走远的声音出神,不自觉天已经亮了。
出发的那日天气甚好,赵明河穿戴好铠甲,骑着战马依旧立于队伍的最前。来自天际的风迎面而来,将她面容轻抚,她回头望着高高的城墙凝神,那里……什么也没有。
还记得,上一世的自己每一次都是这样出征的,而林辉夜总会穿着她那明黄的龙袍守在那里,望着自己离去,又守着自己归来。
“看什么,走了。”就在赵明河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忽有个声音自自己耳边响起,赵明河回头,正看见一袭戎装的林辉夜。
“……”
“朕不在上面,在你身边。”林辉夜望着赵明河呆住的模样,心情更加好了,笑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赵明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在胸膛里,一点也不安分。
“除了朕,还有谁会站在上面?”
“……”
“难不成,又是那个你所亏欠之人?”林辉夜眉梢微挑,用眼角看赵明河。
“出……出发!”赵明河策马,向前,号令道。
林辉夜见她策马的背影,也笑,跟了上去。
“陛下……为什么不坐马车?”一行人渐渐离开皇宫,浩浩荡荡的走在龙翼街上,赵明河侧目问。“骑马时间久了,胯下会痛的。”
“你又为何在意朕的胯下是否会痛?”林辉夜似笑非笑的侧望赵明河。
“……”
“朝卿。”见赵明河不说话,林辉夜倒是来了说话的性质,问道。“你的胯下是否会痛?如何处理?”
“……”
……
林辉夜同赵明河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准确的说是林辉夜就这样一直自言自语着,赵明河倒也听得习惯。只是在路过人群的时候,她却发现林辉夜忽然不说话了。
赵明河顺着林辉夜的目光望去,就见一个草房的顶上,站着一个少女,她衣衫褴褛,神色却充满期待。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与自己有几分神似。
是……兮子……?
赵明河忽觉的心脏在刹那间被刺痛了一下,这个……是林辉夜上一世娶进门的妃子……
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林辉夜……方才是看见了她么?
“朝卿,在看什么?”就在赵明河胡思乱想的时候,林辉夜问。
“看……”赵明河刚想指出那个女孩的所在,却发现队伍已经走出很远,女孩早已被淹没在人海里,便用手指指着上空笑道。“天。”
“……”
夜里,兮子正守着年迈重病的母亲伤神,却听门被人敲响,便试探的问道。
“谁?”
“恭喜兮子姑娘,陛下在人海中发现了你,特命杂家将此物奉上,还望姑娘开门。”门外的嗓音尖细,兮子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但是听到陛下二字,她便还是开了门。
只这一开门,却将这姑娘吓坏了。
本是漆黑的夜,却被火光照的透亮。为首的那个人穿着宫廷里的衣服,本是男人,却似极了女人。兮子想,方才便是他在同自己说话么?
“兮子姑娘,你娘亲可是病了?杂家带了宫里最好的御医为你娘治病。”那人用尖细的嗓子道,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