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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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途-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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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不断,皇上对官员杀戮极狠,如果他把这幅画告发,那自己……李县丞仿佛看见自己被杀头时的情形,他骇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维正颤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立刻放了我父亲,再把三千贯钱还回来,我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李县丞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极不甘心地道:“钱我可以还你,但你父亲是张知县抓的,我也没有办法。”

“有没有办法是你的事,我就不相信你手中没有他的把柄,一句话,明天中午之前不放人,我就去凤阳告锦衣卫,连同你们的贪渎一并告发。”

李县丞脸色霎时惨白,李维正瞥了他一眼,又冷冷道:“当然,你们还可以把我杀掉,斩草除根,但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有所准备,画我已托给了可靠的人,只要我出事,执画之人就会立即上告,其中的利弊二叔自己好好衡量一下吧!只要不逼人太甚,咱们自然相安无事。”

李县丞沉思良久,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弊,如果李维正上告,不仅是影射之案,而且他们这些年的贪渎就将一一曝露,他们谁都活不了,若与张知县商量,张知县必然会主张杀了李维正,李维正死了他张知县当然无事,可自己的影射案怎么办?当然,锦衣卫或许不会把这幅画放在心上,可他敢冒这个险么?李县丞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他一咬牙,也罢,就把上次的钱分一点给张知县,实在不行就做些别的妥协,先了结此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至于这个李维正,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好吧!我一切都答应你,不过那幅画,你要还我。”

“二叔的画既然已经送我,又怎好再要回去,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幅画我可要作为传家之宝。”

……

(强烈说明,虽然老朱的文字狱官史中有记载,但明史是满清所修,此事存在争议,有人考证出徐一夔在建文帝时才死,老高这里引用仅仅是情节需要,大家只把它当野史看待好了,万万不能当真。)

卷一 卷进大案 第十一章 家厚养廉

次日一早,两眼熬得通红的李县丞便找到了张知县,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张知县最后同意再复核秋粮一案,很快便有了判决,李员外所缴秋粮总数不少,这几袋谷麸是用作围仓,与秋粮无关,近中午时,受了一天一夜苦的李员外终于被放了出来,作为安抚,县里又给了他一纸表彰:‘交粮大户’,而作为回报,李员外也须送几面锦旗,明镜高悬、青天在上之类云云,这件案子似乎就这么来时风雨、去时微云地结束了。

李维正的职务也没有任何变化,就仿佛此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当然,李维正也不会主动辞职,身在衙门里好歹还有些势力,回了乡就成为升斗小民,就算李县丞不报复,没准流氓地痞会跑来滋事,当然,他得差事而欠张知县的那份钱,李维正又找了一个机会补上,递上一个大大的红包,消除了最大的一个隐患,欢喜得张知县也送了一幅画给他,这才算圆满地解决了此事。

李维正派人给家里送了信,又让父亲在自己的住处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李维正给父亲雇了一辆马车,又带上李县丞退还的三千贯钱,但他还是不放心,便陪同父亲一起回了家。

“大郎,我怎么想也觉得不妥,这钱咱们还是送给李县丞,保以后李家的平安吧!”虽然李员外被放了,但他还是忧心了一夜,尽管儿子暂时能将李县丞制住,那将来呢!他极为担心将来李县丞会报复李家,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应把眼前的这三千贯钱还给李县丞。

李维正却浑不在意,他摆了摆手笑道:“父亲放心,李县丞贪婪愚蠢,他有把柄在我手中,谅他不敢妄动,再者,过了年孩儿就准备去京师发展,等我手中有了权势,他们这些宵小之辈讨好你还来不及呢!”

如果是几个月前儿子说这话,李员外必然是怜悯一笑,连区区县试都落榜五次,还想做官?但现在再听此话,李员外竟也生起一丝奢望,李家世世代代都为平民,只有自己祖父的曾祖父在宋时当了一个县尉,而且只当了一年,尽管如此,这位祖先却因此在族谱上得到了极高的地位,如果自己的儿子真当了官,那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会不会也……他脑海里闪过一幕情景,后世子孙们在修建宗祠时把他牌位做得特别大,高高的放在第一排:先祖厚根之灵,而他那位做过县尉的祖先灵牌则黯然地蹲在自己的旁边,不仅在家族史上,而且他在县里的地位也将天翻地覆,他又仿佛看见张知县、李县丞、杨主簿以及两位师爷站在自己马车前毕恭毕敬地施礼,好不爽快!

李员外做了几十年的草民,深知权势对于普通乡民意味着什么,虽然不知自己的儿子究竟做了什么,但仅半天功夫自己就获释了,知县大人还亲自颁发了‘交粮大户’的牌匾,他对儿子开始刮目相看,说不定他真能做官呢!想到这,他一阵激动,指着装钱的箱子道:“大郎,你好好去拼搏,爹爹一定会全力支持你,这三千贯钱就全部给你了。”

虽然父亲是激动得语无伦次,但李维正却用了心,将来他若进了官场,一个‘贪’字是绝对不能碰,那朱元璋的底线,可如果不贪那就得饿死,所以关键就在于自己的家底,如果家底殷实,也就不在乎那点俸禄了,父亲这边必须要有钱才行,想到这,他悄悄问父亲道:“父亲,咱们家到底有多少钱?”

家里有五百亩上田和六十亩林地他是知道的,他是想知道自己家里到底有多少积蓄,李员外看了看车外,便压低声音对儿子道:“在爹爹的床下埋有五只陶罐,里面有咱们祖祖辈辈攒下来的五千两黄金,另外爹爹这一辈子也攒下了两万贯宝钞,宝钞被你继娘掌管着,但黄金之事她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只能咱们父子知晓。”

李维正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老地主有浮财,家底竟然这么厚实,当真是不可貌相啊!难怪李县丞他们敢开口敲诈三千贯,看来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父亲存这么多宝钞做什么,现在贬值这么厉害,眼前就只值两百五十文,再过十几年,恐怕就是废纸一张了。

“父亲,宝钞要尽快想法换成银子,那玩意儿会越来越不值钱。”

李员外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只是我想着稍微反弹一点再换成银子,可是只见跌价,不见上涨,想换又有点不甘心,这次爹爹听你的,会尽快兑成银子。”

……

马车进了李家村,速度放慢了,村里昨天便得到了消息,老里长是被冤枉的,已经无罪释放了,家家户户都开了大门,男女老少笑脸相迎,“里长回来了。”

“里长受苦了。”

李员外连连拱手致谢,“让乡亲们惦记了,我一切很好,县太爷还表彰了我。”

……

一群孩子围着马车欢快地跟跑,马车停在府门前,李维正扶父亲下了马车,早等在门口的杨缨和哑妹等人都激动得满脸泪水,跑着迎了上来。

李维正见哑妹也是泪流满面,不由笑道:“我又没被抓起来,你哭什么?”

哑妹却哽咽着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默默地流着泪水,瘦弱的肩头颤栗不止,李维止轻轻抚摸她的肩膀,心中一阵感动,哑妹是两天不见自己,担惊害怕啊!

旁边的李员外却惊讶之极,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个小娘倒在儿子的怀中,杨缨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员外恍然大悟,他心中快慰之极,忍不住高声宣布道:“今天是腊八节,我们李家请客,架锅熬粥,乡亲们家家户户都有份。”

李维正这两个晚上为了父亲之事几乎都没有睡好,尤其是前晚他更是一夜未眠,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房间里哑妹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被褥,他甚至还来不及问哑妹的情况,便一头栽进了黑甜梦中。

哑妹细心地给了脱了鞋,除去外裳,拉被子给他盖上,她收拾了东西,便坐在旁边,手托着腮,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改变她命运的男子,把她从即将沉沦的边缘救了回来,虽然他们在一起还不到半个月,可是她却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里射入,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半个月的时间她明显变了很多,首先是长胖了不少,身体再不像从前那般瘦弱,身着一件绿色比甲,使身子显得修长而苗条,其次是脸上的菜色已经消失,皮肤变得白腻而富有弹性,她的脸型略略偏圆,眼睛大而明亮,鼻子和嘴唇乖巧可爱,长相十分甜美,此刻,她俨如一个大家闺秀般坐在那里,脸上在阳光的映射下透出一层红润的光泽,目光宁静。

她又想起了四年前不堪回首的一幕,那天父亲被杀了,整个家仿佛天塌下来一般,无数的士兵冲进他们家中翻箱倒柜,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母亲在绝望中上吊自杀,她的哥哥姐姐们被绳子捆绑着带走,不知所踪,整整一个多月,大屠杀的恐惧笼罩着京师上空,她因年幼被卖进了教坊,从父亲最疼爱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打杂伺候人的小丫鬟,不久,教坊也不敢收留她了,又把她转手卖给了一家豆腐坊,在那里她渡过了最悲惨的四年,沉重的活计,无休无止的打骂,饥饿和独孤整夜整夜陪伴着她,唯一关心她的就是那头和她一样命运悲惨的小毛驴,最后一场大火烧毁了豆腐坊,她和毛驴一起被卖了,辗转颠簸,就在她对前路已经绝望之时,命运之神却终于怜悯了她。

就是眼前这个男子,这个心地善良,改变了她命运的男子,此刻正沉沉地睡着,轻微打着鼾声,就有点象与她相依为命的那头小毛驴,哑妹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受到内心宁静,她愿意就这样永远地守侯在他身旁。

……

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李维正终于醒来,他翻身坐起,只觉浑身轻快,神清气爽之极,他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却发现眼前摆着一只托盘,里面饭菜齐备,正冒着腾腾热气,他正腹中饥饿,也不管其他,端起饭碗便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片刻,他吃完了饭,这才忽然想起什么,“哑妹!”他站起身左右寻找,很快从屋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哑妹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手上湿漉漉的,她做了一个洗衣的动作,指了指院外,表示自己在给他洗衣。

“我们出去走一走,我带你去看看元宝山的风景。”李维正忽然兴致高涨,拉着哑妹便向府外走去,哑妹口不能言,只好跟着他来到了原野里。

时值冬季,大地一片萧瑟,麦田的冬小麦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远方的小河已经结冰,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瑰丽的红光,再远方,一层白雾笼罩在元宝山上,远远看去,山体云雾缭绕,使得元宝山多了几分仙灵之气。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李维正兴致勃勃的问道。

哑妹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我很喜欢这里的宁静,夫人对我很好。”

“那明天我还要回县城,你就住在这里吧!”

哑妹却摇摇头,又写道:“你不是说去京城时再让我住在这里吗?”

“哦!我真是这样说的吗?”李维正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哑妹忽然狡黠一笑,又写道:“你的意思的是说,我可以和你一起进京吗?”

李维正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说过进京时再让你住在这里。”

哑妹慢慢垂下了头,她轻轻在泥土上写道:“你是讨厌和我在一起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李维正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道:“有一点你要记住了,你不是我的丫鬟,你是我的妹妹,知道吗?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之所以让你暂住在家里是担心我无法分心照顾你,怕你出事,只有把你放在老家,我才能放心地出去打拼,等我有了基础,我再把你接出来,你明白了吗?我绝没有讨厌你,相反,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轻松快乐,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李维正抬起头望着远方,想起了他的少年时代,是啊!那时他是多么无忧无虑,他却没有注意到,哑妹的头埋得更深了,想写两个字,可手被他握着,她脸上呈现出一片嫣红之色,却不知是不是被夕阳映照的缘故。

……

卷一 卷进大案 第十二章 酒楼偶遇

第二天一早,李维正带着哑妹重新返回了县城,哑妹自己回了家,李维正则回衙门销假,准备继续做他的城管队长,他刚到衙门,一名站班衙役便来告诉他,知县大人找他有事。

李维正换了公服便快步向三堂走去,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县衙里十分安静,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刚走到三堂门口,却迎面见马师爷走了出来,他看见了李维正便笑眯眯道:“李哥儿,要请客啊!”

虽然他不知道马师爷在父亲被抓一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从李县丞找到父亲说自己在卖奴之事中贪污钱款来看,这个马师爷也脱不了干系,不过呢,这些人个个老奸巨猾,极善于保护自己,一但做完婊子,就会立刻竖起牌坊,也无须和他们太较真了,李维正连忙拱手,笑容可掬道:“马师爷,这话怎么说呢,难道我有好事么?”

“暂时不说,你进去就知道了。”马师爷卖了个关子,呵呵一笑,迈着方步走了。

衙役进去替他禀报了,很快便出来道:“五哥,老爷叫你进去。”

“多谢了。”李维正一拱手,便快步走进了堂内,三堂是知县接待上级官员、商议政事和办公起居的地方,李维正第一次见张知县便在此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临淮县的父母官张知县正坐在桌子后细心地调配他的汤药,一个小丫鬟则站在他的背后轻轻地为他捶背。

“属下李维正参见知县大人!”李维正躬身施了一礼。

张知县瞥了他一眼,居然还耍小脾气不肯下跪,孺子倒也可教,他摆了摆手命丫鬟退下,他放下手中匙子,温和地笑问道:“令尊现在状态可好?”

“回禀大人,家父身体已经恢复了。”

“唉!这件事是县里处理草率了,误解了令尊,请你转告他,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张知县的语速很慢,声音也不大,须要集中精力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李维正连忙躬身道:“大人肯为家父平反,还赠送了牌匾,家父已经感激不尽,实在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没有想法就好。”张知县微微一笑,便转到了今天的正题上,“眼看到了新年,凤阳府为保证中都安全,特下令各县典史率精干衙役赴凤阳参与中都安全防范,秦典史也由此被临时借调到了凤阳,要正月十五后才能返回,所以我考虑这段时间就让你来暂替秦典史之职,替本县维护临淮的治安,你意下如何?”

李维正摸不透张知县的用意,他沉吟一下便问道:“我若暂替秦典史之职,那我现在的事情又由谁来接替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他们又安排了人来接替自己的事情,比如张县丞的亲侄子之类,那就意味着秦典史回来后,他李维正就该滚蛋了,可如果不是,那又另作他说。

张知县没有立即回答他,他慢慢走上前打量了一下李维正笑道:“昨天李县丞提出你身无功名,不宜再担任县里的吏职,并提议年后由他侄子来接替你的职务,本县很不以为然,本县认为你做得很好,临淮县每逢年底上面就会有人来检查治安,年年都被找出一大堆问题,但今天却一个问题也没有,本县还因此被知府夸赞,这多亏了你,所以本县决定,你只是兼替秦典史的职位,现在你手中的事情还是由你全权负责。”

说到这里,张知县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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