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峰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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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峰双星-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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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崇用手抚摸韩玉珊颈颊,冷笑道:“自然是返期无定,倘若不遇上沈少侠,施展华陀医技,你二叔只怕要埋骨绝壑,永无见面之日了。”
  韩玉珊听出韩崇语气不对,倏抬螓首,瞧出韩崇目中威芒毕露,心中一颤,幽幽笑道:“二叔,你老人家语焉不详,侄女儿一点都不懂嘛!”
  韩崇沉声道:“姗儿,瞧二叔的腿还是原来的腿么?”
  韩玉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已知韩崇说些什么。
  大惊之下,一瞥韩祟双腿,股臼以下果然肤色有别,接缝处显露出一圈红线,不言而知确是换续了双腿。
  她星眸中闪出迷惑之色,道:“二叔,你在锁云崖下有多久了。”
  韩崇冷着面目道:“刖足坠崖之日算起,已是二百七十六天,九月有奇。”
  韩玉珊惊愕睁大星眼,道:“那么他呢?”说时手往沈谦一指。
  “昨日。”韩祟语声森寒而沉。
  韩玉珊更是疑云不解,指着沈谦问道:“他怎么知道二叔在这绝壑之内?”
  韩崇本想说出郗鸿之事,忖思权衡之下,觉此刻说出大非相宜,存心撮合这一桩美满良缘,又行忍住。
  他淡淡一笑道:“世事本无定,因果难分明,你萍水相遇沈少侠,难道你事先会知道么 ?”
  韩玉珊面色红红地,道:“二叔,你老人家不用说,侄女儿已知是谁所为,不过我爹与二叔情若兄弟,推心置腹,未必……”
  陡地,韩崇放声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怨愤,森厉激动,真说不出这是笑,抑或是哭。
  韩玉珊被韩崇这一突然举动,惊得不知所措,吓得一张脸纸白的望着沈谦。
  沈谦知韩崇抑郁太久,这绝壑之内苟延九月,境遇之痛苦,非亲身经历之人无法体会得出。
  何况,两足又被刖除,自问已无生还之日猝庆更苏,其心情喜怒愤怨可想而知,他只有用安慰的眼光示意韩玉珊。
  韩崇笑声一定,对韩玉珊说道:“不提起你爹则还罢了,我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挫骨扬灰方清心头之恨。”
  韩玉珊只听得心寒内颤,从韩崇神包悲愤与语气怨毒来看,并非短短时期可结怨得如此之深。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应该他俩往昔相处如冰炭,怎么自己一丝均未察觉,不禁骇异不已。
  只听韩崇又沉声道:“你爹真是韩广耀么?你又真姓韩么?我忍积在胸於今且是十六年了。”
  这话无异是浇韩玉珊一身冷水,韩玉珊玉容煞白,寒傈震颤。
  沈谦忙道:“二叔暂息心头之念,将事细敍从头,小侄等自是感恩不浅。”
  韩崇闻言怒容渐平,长叹了一声道:“你们且择乾处席地而坐,我若不从头说起,你们到今日还不知道自己身世来历呢!
  尤其是珊儿,认贼作父,错全在於我,但一误不可再误,每一思起往事,衷心负疚难安。”
  沈谦遂将昨日留置在此的酒食取出,以供食用,腹中也真是饥饿了。
  韩玉珊似受惊的小鸟般依偎在沈谦身旁,沈谦拿起一个馒头夹着一块卤牛肉递在姑娘手中,低声道:“姑娘请用。”
  韩玉珊低鬟一笑,谢了一声,接过慢慢嚼食。
  韩祟饮了一口酒后,双眼仰凝崖顶。
  须臾,突从他目中淌出两滴晶莹泪珠,叹息一声道:“世事烟云如过眼,沧海桑田情可哀,回溯前尘宛如一梦黄梁,不过弹指间事,历历在目,依然犹新。
  当年黑煞双星崛起江湖,不过数年,就声名大震,威慑宇内,其势焰之大,席卷武林,衡情论理,自是应该放手一为。
  当然,其间需经过一番艰苦过程,成败之局各占一半,就是老朽,也要放手而为,但他们并没有如此做。”
  沈谦诧道:“他们为什么不做,这不啻自相矛盾。”
  韩崇点点头道:“大凡朋友相交,君子以仁,可全始全终,小人以利,必凶终隙末。黑煞双星老大曹敬武虽心高气傲,但不失仁恕忠厚,凡事三思而后行,匡九思却阴险狠毒,屠戮异己时心辣手黑,连根拔除,两人为此时起龃龉。
  匡九思处心积虑,为祸武林,便欲大举,曹敬武力主慎重,九大门派实力末可小视,何况封剑归隐一些高手均还活在人世,一着差,全盘皆输,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挣得如今基业,不要为一时轻躁,落得个冰清瓦解。
  虽然将匡九思阻止,但匡九思对曹敬武大为的不满,渐至积不相容,俨然冰炭,互相对立。
  数年之中,发生数十次火拼之事,倾轧暗杀,无日无之,匡九思隐在幕后主持,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曹敬武拿他无计可施。
  因此箕豆相煎,自顾不暇,焉能雄图武林,江湖传说黑煞门销声匿迹,就是此故。
  老朽少年时受曹敬武救命大恩,盛德之余自愿追随曹敬武,但不受任何拘束,仅暗中效力不得明遣,所以匡九思几乎不知有老朽这人。”
  说着,又饮了一口酒,将二块卤肉塞入口中大声咀嚼咽下后,目含深意望了沈谦韩玉珊两人一眼。
  接着,慨叹道:“在曹敬武手下与老朽一般暗中效力之人不仅是老朽,还有三人,一是沈秉苍,一是黎庸,两人都不在世上,仅有一位‘赤壁瞽叟’还留在世间。”
  沈谦听得沈秉苍三字不禁心神大震,面色疾变,星目中泛出赤红,泪珠直欲滴下来。
  韩祟凄然一笑道:“沈秉苍就是沈贤侄先人,珊儿之父即为黎庸……”
  韩玉珊惊呼一声,道:“二叔,这话当真?你老人家为何不告知侄女?”
  韩崇暂避不作答,只接着说下去:“最后曹敬武与匡九思互相倾轧一变为凶搏明斗,这场激斗,曹敬武党羽折伤十有其九。
  本人亦被匡九思诡厉剑掌负伤三处,情势危殆,老朽四人乔装蒙面,拼死救出曹敬武逃奔山外而去。
  曹敬武临行之际虽留下狠语,他日必覆灭匡九思一门取而代之,但其实心灰意冷,绝意江湖。
  於是黎庸、沈秉苍告别了分手而去,只剩下老朽与赤壁瞽叟护持曹敬武潜迹大别。
  我等三人虽定居大别,但每年中需离山外出数月,各行各事。
  一日,曹敬武带来一孙南平少年,为人机诈深沉,险诈善变,最初八九年表现得温厚端谨,深藏不露,老朽也为之瞒过,孙南平就是韩广耀……”
  韩崇语气甚是森沉,抑扬顿挫,异常有力,气氛浓重。
  沈谦与韩玉珊两人,直觉心头如受重压,几乎喘不过气来,四道眼神直注在韩崇的脸上。
  韩崇微叹了声道:“曹敬武对孙南平视作衣钵传人,一身卓绝武功都授於他,不想种下武林祸根,曹敬武当然始料不及,就是他一条性命也断送在孙南平手上。”
  沈谦惊诧道:“曹敬武是孙南平所害死么?二叔怎不……”
  韩崇忽面现念恨之色,摇手阻止沈谦说下去。
  他接着道:“老朽怎不替曹敬武复仇是么?无奈老朽在外,返山时曹敬武已埋骨二月,老朽虽然动疑,但孙南平一丝破绽不露,不抓着真凭实据,岂可武断於他……”
  说此略一沉吟,接道:“就是孙南平来大别的一年后,老朽出外访沈秉苍黎庸二人,其时二人俱已娶妻生子。
  黎庸告诉老朽,日来发现有武林人物神秘异常似窥探於他。
  老朽衡理判断,发觉事情不妙,必然匡九思犹不放过曹敬武,打听下落行踪,必侦出黎南是当年护着曹敬武逃出的四人之一。
  沈秉苍所居距黎庸仅数十里之遥,老朽立时赶去沈秉苍家中,邀沈秉苍相劝黎庸,老朽赶返大别,邀来曹敬武赤壁叟孙南平。
  待老朽赶至黎家,黎庸全家已身遭惨死,只留下姗儿一人,沈秉苍怀抱着珊儿浴血苦拼,身中二十三支黑煞毒钉,已告不支。
  匡九思手下见曹敬武赶来,唿哨星散,沈秉苍将珊儿付与曹敬武,自知无药可治踉跄奔返家中。
  老朽一路赶去,沈秉苍返家留下遗言,即口喷黑血气绝身死。”
  这时,沈谦韩玉珊两人簌簌流泪,哽咽不胜。
  韩祟见状叹息一声道:“老朽欲将沈贤侄带去习艺,并代访一位名师,日后可报大仇,怎奈令堂固执不允,说是秉苍兄生前嘱咐过令堂,严禁贤侄习武,老朽无法可想,便护送令堂与贤侄抵杭城四达镖局离去。
  既然令堂不准贤侄报仇,故老朽立下重誓非代报此仇不可,今日老朽一身武学成就,末始不是誓言所激。
  此后两年,曹敬武在大别山中偶获佛门前辈留下的一柄莲瓣金粟降魔杵,老朽亦在六韶无意得手一匣武林绝学秘谱。
  曹敬武则孜孜不倦於降魔件用法求解,老朽亦不闻不问,隐在另处勤修武学。
  五年后,老朽学成七八,返归曹敬武所居,曹敬武已死去两月,珊儿亦拜在孙南平膝下为女。
  老朽不禁目瞪口呆,曹敬武方进入中年,身体奇健,遽而作古,怎不令老朽起疑,哭奠曹敬武庐墓后,老朽衰经带孝相伴茔前四十九日。
  虽百般侦查死因,交口一致急病身亡,老朽虽是不信,但也无可奈何。”说着,不禁长长叹息一声。
  韩崇又道:“老朽屡次欲与珊儿说明身世,均被孙南平婉言所拒,他说不欲珊儿一个弱质女子卷入恩怨是非中,江湖风险,不宜女人涉身其内。
  他立誓代珊儿向匡九思报血海大仇,继而又逼老朽在他未将黑煞一门歼除之前,不得泄露珊儿的身世。
  老朽忖明利害,觉孙南平之话不无道理,一则他强调秉承曹敬武遗忘,必需谋定而行,再说珊儿身世委实凄惨,其母及一双兄姐均被匪徒以重手法震破颅骨惨毙,如非沈秉苍抱住珊儿,黎门已遭根除,是以老朽才答应下来。”
  说时,目含深意笔了韩玉珊一眼,道:“沈秉苍如非抱住你,动手拼搏难免分心,也不至於身中二十三支黑煞毒钉毙命……”
  第三十五章
  黎玉珊这时哭得泪入儿似的。
  闻言知道自己这条性命是沈谦之父拼死救出的,更觉沈谦在自己的生命中异常重要不可或失。
  沈谦道:“老前辈武功卓绝,已臻神化,怎会被孙南平所害?”
  韩崇一闻此言,发须根根猬张,目中怒光逼射,冷笑道:“咎在老朽一时不明,愚不可及,这话说来甚长,自老朽对孙南平立下重誓,不泄露珊儿身世秘密后,孙南平屡与老朽谈及曹敬武时即痛哭流涕。
  他说是师恩天高地厚,临终念念不忘未能歼灭匡九思等人,未竟之志悉付托与他,深感任钜道艰,如临深渊,如履薄水,曹敬武遗言‘莲瓣金粟降魔杵’佛门至宝,威力绝伦,在末参透‘降魔杵’奥蕴之前,决不能妄逞意气,向匡九思寻仇。
  所以,恳求老朽助其安内并策划一切,他可专注寻取‘降魔杵’奥秘,老朽见他意诚言挚,不似作伪,是以也勉允了下来。
  自此以后,老朽一面勤练武学,一面策划安内,孙南平遂将珊儿另居一处,私自传授她的武功。
  这一来,与孙南平前言不符,老朽为此责问,孙南平则推称珊儿性喜学武,强磨着他指点,他无法拒绝。
  老朽亲自询问珊儿,珊儿天真无邪,又童心未泯,自承是她磨着孙南平教的。
  老朽自无话说,但老朽也深爱珊儿,每次见面时必指点几手诡妙无穷武功。
  老朽所传授珊儿的武功,俱是老朽无意在滇荒六诏得来一匣秘笈参悟得来,此事任谁都不知,老朽也严嘱姗儿不得露出。
  不知何时,孙南平见珊儿的手法有异,问出是老朽所传授,虽然表面上不说,其实心内大为畏忌。
  孙南平几乎是对老朽越来越恭敬,言无不信,听无不从,老朽也谬托自己,尽吐胸中才学策划一切。
  要知六诏所得秘笈为前辈高人所遗,天文地理,奇门术数,六韬三略无所不包,于是更遭孙南平之忌,如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快。
  一晃又是数年,孙南平自觉羽毛渐丰,行事无不展用其极,诛戮异己,手辣心黑,向老朽推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何况匡九思又是极厉害的魔头,他若不如此做,多年心血将废于一旦,遑论竟承曹敬武遗志。
  老朽自是语塞,其后孙南平越发变本加厉,竟以珊儿美色,惑煽郗鸿屠戮大别诸友,更有其他发指之事。
  老朽忍无可忍,在这锁云崖上严诃斥责。
  孙南平自承过错,连声自责,那知竟趁老朽不防时,由后一刀挥来。
  老朽惊觉跃起闪避,可是仍被他锋利刀锋砍断两腿,接着又是一片强猛劲风推至,遂被撞飞坠向锁云崖下。”
  说着哈哈一笑,豪情顿发道:“人算不如天算,孙南平虽意毒心狠,岂能逆天行事,如诸葛孔明之能,拜星赐寿依然为魏延搅败,可见天命可畏,人终不能逆天。”
  前因后果俱已说明,黎玉珊泪痕渐收,幽怨无比说道:“二叔,您老人家打算把我……”
  爹字尚未出口,倏又忍住,改口道:“把孙南平怎样?”
  韩崇知道他们父女之情深厚,孙南平又惯于做作,珊儿此话是不舍孙南平在自己手中送命,心念电转,考虑如何回答。
  他乃足智多谋之人,心计之高与孙南平堪称一时瑜亮,弹指之间已想好说词。
  他故作杀机毕露,冷笑道:“你二叔出得这绝壑,即赶上黄山,谅孙南平也难逃我掌下,非将他刖手断足,再点上九阴搜魂绝毒手法,让他受尽酸心蚀骨无边痛苦,慢慢折磨而死,方消你二叔心头之恨。”
  黎玉珊间言急得花容失色,珠泪潸然,幽幽说道:“二叔,你爱珊儿么?”
  韩崇眼中一亮,呵呵大笑道:“黎庸沈秉苍二兄当年与我趣味相投,情若手足,爱屋及乌,他们子女亦是我子女一般,何能不爱,珊儿,你知二叔最喜爱的就是你么?”
  黎玉珊小嘴一噘,道:“二叔,你老人家最疼珊儿,可否答应珊儿一个请求么?”一付小儿女撒娇神态,逗人怜爱。
  韩崇不禁一怔,道:“你可是想与孙南平求情?”
  黎玉珊凄然一笑,道:“二叔料事如神,侄女心急当然瞒不过你老人家,他举措乖谬,侄女也不以为然,但对侄女总有一番抚育之恩,侄女总不能眼见他在二叔手下送命。”
  韩崇目蕴怒光,冷笑道:“我定会不让你眼见就是。”
  黎玉珊闻言大急道:“珊儿就是不亲眼目睹,耳闻也是不忍,二叔,你忍心让珊儿伤心么?”
  韩崇沉吟良久,方长叹一声道:“好,我应允你不伤他就是……”
  黎玉珊不禁大喜。
  忽见韩崇语声一沉,道:“不过你也要应允我两个条件作为交换。”
  此言一出,黎玉珊不禁呆住,见韩崇脸色甚为严肃,料不是说笑,答道:“珊儿最听二叔的话,只要二叔不伤他性命,珊儿件件依从。”
  韩崇道:“好,我要你与沈贤侄成婚,生下子女,接替黎门香烟。”
  黎玉珊心中虽是千肯万肯,却不料韩崇竟会此时此地提出,女儿家总是矜持害羞,不禁两朵红云飞上娇靥,低垂粉颈,不声不语。
  沈谦也不禁俊脸通红,张嘴欲言,韩崇忙使了一个眼色,沈谦溜到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韩崇见珊儿如此神情,心中当然明白就理,故作不解沉声道:“你不中意么?沈贤侄像貌人品,那一点不好……”
  黎玉珊急得跺足,娇嗔道:“二叔,你……你这是怎么啦?”
  韩崇呵呵笑道:“你答应了是么?要知沈贤侄命里多妻,你过门后不可捻酸吃醋,易犯小性。”
  黎玉珊娇嗔道:“二叔,你老人家就是口没遮拦,少说点好不好嘛!”
  韩崇面色倏又一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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