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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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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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道:“那么,你叫我来,是要我打开这扇门──”

健一道:“先再让他试试,等他不行了,我再委婉地请你出手!”

我斜睨著那扇门,心中在想,这样普通的锁,让我来的话,我看只要十秒钟就够了!我想不等开锁专家来就出手,但正当我在这样想的时候,一个半秃的中年人,提看一只皮袋,已经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就是那位开锁专家。

他一进来,连看也不向我和健一看一眼,就直趋那扇门前,放下了皮袋,将皮袋打开。皮袋可能使用有年,显得相当残旧,打开之后,里面有著超过一百种以上的各种各样开锁的工具。

那些开锁的工具,全部十分整齐地排列著。我算得是开锁的行家,可是这个皮袋中的工具,我粗粗看了一眼,至少也有二三十种,我叫不出名称,不明白它们的用途。

在皮袋的内面一层,还有一行烫金的字,字迹已经剥落,但是还可以认得出来,那一行字是:“天下没有打不开的锁”。

这是一句十分自负的话,但从皮袋中的工具来看,这句话倒也不像是空头大话。

开锁专家先从工具中拣了一枝细长的铁签,签身柔软有弹性,一端有一个小恥子。照我看来,这样的一件工具,足够打开这具门锁有余了。

这种普通的门锁,使用的无非是普通的弹珠结构。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将其中的一粒或数粒弹珠按动了的话,锁就可以打开了。

开锁专家将铁签伸进了锁孔,小心转动著,我听到了轻微的“格格”声,这证明专家的手法熟练而快捷,专家的神情也充满了自信,去转动门柄,可是,门柄仍然不动,门还是锁著。

专家的面肉跳动了一下,换了一支扁平形状,两边都有很多长短不同的锯齿形突起的小铁枝,伸进锁孔去,转动著,锁的内部,发出“格格”的声响,他一手持小铁枝转动,一手试图旋转门柄,又不果。

他又取出一枝非常细,但是相当坚硬的铁丝来,也插进了锁孔之中,配合那小铁枝,一起转动著。

接下来,他又换了好几种工具,他面肉的抽动,愈来愈甚,额上也开始渗出汗珠。

看著他动用了那么多工具,还是未能将这个普通的门锁弄开,我也不禁呆住了!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以他这种熟练的手法,一具再坚固的保险箱也可以打开来了!

他既然打不开,就算由我来动手,也一样打不开。这时候,自他开始工作,已经将近半小时了,我忍不住道:“健一,锁弄不开,将门硬撞开来算了!”

我这个提议,最实用,最直接,可是我话说到一半,健一就急急向我打手势,不让我说下去,我不知道原因,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我的话才一出口,开锁专家本来蹲著,这时,霍然而起,以极其凶狠的目光凝视著我,好像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接著,他就用嘶哑的声音吼叫起来:“谁敢这样说?”

他一面说,一面挥著手,又叫道:“我一定要将这锁打开来,这是我的责任!”

当开锁专家这样叫嚷的时候,健一的神情也十分庄严,可是我却只觉得滑稽,我耸了耸肩,转向健一:“好,请他继续开锁,开锁的目的,不过是想进入这间房间,我从窗子爬进去!”

开锁专家不断眨著眼,我要破门而入,伤害了他的自尊,他想和我拚命,但是我破窗而入的话,就和他没有关系,他无法反对!

健一也看出了这一点,他竭力忍著笑,拍著自己的头:“真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开锁专家愤然,不再理我们,继续用他稀奇古怪的开锁工具,努力开锁。我和健一出了客厅的大玻璃门,来到露台上。向左看,就是我们想要进去的那间房间的窗子。

窗子紧闭著,在窗子后面,是厚厚的深紫色的丝绒帷帘,看不到窗内的任何东西,从露台要攀到那房间的窗子,距离不过两公尺,极其容易,一个业余小偷也可以做得到。

这时,有一两个探员也上了来,其中一个走出露台来,看到我们在商量著由窗子进房间去,自告奋勇:“我来!”

这是一件任何动作矫捷的人都可以胜任的事,我和健一都没有意见。而这位探员,对于破窗而入这种事,相当在行,他先用一块布,浸了水,摺好,咬在口中,然后攀出了露台,站在建筑物外的突出部分,向窗子移动。虽然窗子在十一楼,离地很高,可是建筑物的外墙上有很多突出点,不但可供踏足,也可以用手攀住它们,安全绝对不成问题。

大约三分钟之后,那探员就来到了窗前,他一手抓住了一条水管,一手自口中取下摺好的湿布来,将之贴在玻璃上,然后,用手向湿布拍下去。

这样,不但可以轻而易举地拍碎玻璃,而且也可以不使玻璃碎片四下飞溅,伤及途人。他拍碎了玻璃,将湿布摺叠了一下,抛回露台来,然后,手自玻璃的破洞中伸进去,去打开窗子。

我和健一,在和他相距不足两公尺处的露台上看著他,对他的一切动作,都看得极其清楚。事后在回忆中,也可以毫无遗漏地回忆出每一个细节来。

那探员在第一次伸手进玻璃洞之际,不小心,手掌边缘在碎玻璃上擦了一下,刮破了一点,伤口流了极少的血。他缩回手来,将伤口处放在口中吮吸,接著,他又伸进手去,这一次,他成功了,他打开了窗子,窗子向外打开。

那时,风不算大,但是在窗子一打开之后,也足以吹动窗后深紫色的窗帘。

那探员一手抓住了窗子中间的支柱,一脚踏上了窗台,向我们挥著手,作了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身子一转,向窗子中跃进去。

探员在向前跃出之际,身子是撞向窗帘的,他这时有这样的动作,或许是心中故意在仿效某些电影中的动作。那个探员还十分年轻,年轻人往往会在刻板的工作中玩些花巧的,以增加其趣味性。

但当时,这探员是不是真的这样想,却永远也无法得到证实了!

【第三部:窗后的一堵墙和看到了自己】

在调查石野探员死因的法庭上,作供的共有七个人,这七个人如下:

卫斯理、健一、途人A、B、C,大厦对面的住户──一位正在天台晒衣服的主妇,以及那开锁专家。

开锁专家的证供最简单,因为他当时正致力于开锁。他的证供是:“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下惨叫声,我不知发生甚么事,叫声好像在露台上传来,我在致力工作的时候,不很留意外界的情形,我连忙冲出去,看到健一警官和卫先生在露台上,他们两人呆若木懇{@样地站著,张大著口,瞪著眼,望著一扇打开了的窗子。”

庭上问:“这时,你有没有看到石野探员?”

开锁专家答:“没有,只看到健一警官和卫先生。要从窗子中爬进去,是卫先生的提议。”

而健一的证供,和我的证供,完全一样,因为当时,我们同在一起,同样看著石野探员,发生在石野探员身上的事,一起投入我们的视线,当然不会有甚么不同。

健一的证供是:“石野探员以一个看来相当夸张的动作,一手抓住两扇窗中间的铝质支柱,身子旋转著,向窗内转去,他为甚么要这样做?看来只是一种表示动作矫健的动作。我在那一刹那间所想到的只是,他用这样的动作进窗子去,他的身体,会将挂在窗后的窗帘,撞得跌下来。”

我当时也曾有过同样的想法,但不认为那有甚么重要。

健一继续道:“可是,他的身子旋转著,碰在窗帘上,窗帘的质地是深紫色的丝绒,他的身子照理应该跌进窗去,但是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响,在窗帘的后面,好像是甚么硬物一样,阻住了他跌进去,不但阻住了他的去势,而且将他反弹了出来。在那一刹那间,他握住窗子支柱的手松开,于是,石野探员整个人就──”

健一作供到这里,难过得说不下去。

在对面天台上晒衣物的那位主妇说得更具体,对面那幢大厦有十五层高,她看到的情形,居高临下。

她这样说:“我听到一下惨叫声,立即探头向下望去,看到有一个人从对面大厦跌了下来,他迅速向下跌去,当他在向下跌去之际,双手舞动著,像是想抓住甚么,可是根本没有可以供他抓的东西,他就这样一直向下跌著,直到跌在地上。”

路人A、B、C的供述相同,他们是在石野探员坠地之际,恰好经过那里的人,他们之中的一个,距离石野坠地之处,不过半公尺,险些没有被石野探员压个正著。

他们一致说并没有注意到叫声,但突然之际,看到有人自天而降,坠跌在他们的身前,一坠地上立时一动不动,其中,途人B是一个医科大学的学生上立时俯身看视,发现跌下来的人,已经死亡!

庭上又转问我和健一:“当时你们采取了甚么行动?”

健一苦涩地道:“我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我和卫斯理先生,都不是反应迟钝的人,可是发生的一切,实在太意外,当石野探员突然向下跌下去之际,我们甚么也无法做,只是眼睁睁地看他跌下去,一点也不能做甚么,一点也不能做甚么……”

健一讲到这里,又有点哽咽,说不下去。

石野探员年纪还很轻,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作为上司的健一,自然伤心不已。

我补充道:“是的,由于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我们无法挽救石野探员的性命。这纯粹是意外,健一警官不必因此内咎。”

主审法官的年纪很轻,他问整个事件中的关键:“那么,究竟是甚么导致石野探员非但不是跃进窗子,而被反弹出来的?”

健一答道:“是一堵墙。”

当石野探员突然跌下去之际,我和健一两人惊呆到了极点,实在不知做甚么才好,因为一切太突然了,所以我们只是呆若木鸡地站著,甚至不及去看石野探员跌下去之后的情形,不必看,没有人可以在十一楼跌下去而幸免。

我和健一只是目瞪口呆地望著打开了的窗子,窗子后面是窗帘,窗帘还在飘动著,窗帘的后面是甚么,还看不到。

我和健一由于惊呆太甚,所以并没有发出呼叫声来,直到开锁专家奔了出来,我们两人才一起叫了起来,我伸手指著窗子,喉咙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健一大叫一声,冲进了屋子之中,直冲出了那个住宅单位,我知道:他一定是下去省视跌下去的石野。

我还是注视著那窗子,开锁专家在我的身边,不断地道:“甚么事?发生了甚么事?”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我只知道探员跌了下去。这时,街上已经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我向下看去,看到有许多人奔过来,也看到石野躺在地上,有一个人(途人B)正蹲在石野探员的身边。

有许多辆汽车,因为交通的阻塞而停了下来。停在后面的车子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正在使劲地按著喇叭。

我也看到健一直冲出去,推开了阻住他去路的人,来到了石野的身边,蹲了下来。直到这时,我才想起了一件事,叫道:“天!快去召救伤车!”

救伤车甚么时候来,我已经记不清了。事实上,早来或迟来,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当时我叫了一下,开锁专家奔回去,我则毫不考虑地跨出了露台的栏杆,向那扇打开了的窗子攀去。

在我攀向那窗子之际,我听到惊呼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我不理会,很快地来到窗前,用手抓住了窗子中间的铝质支柱,但我却并没有旋转身子向内撞去,我只是伸手向窗帘抓去,抓住了窗帘,用力一扯,将一整幅窗帘扯了下来。

窗帘一扯下,我就看到了那堵墙。

那是一堵墙,毫无疑问是一堵墙,虽然它竖立在它绝不该竖立的地方,然而那毫无疑问是一堵墙。

墙就在窗子的后面,窗和墙之间,除了可以容纳一幅窗帘之外,也无法容下别的东西,石野探员旋转身子,一心以为可以连人带窗帘,一起跌进房间之中去,可是结果,却重重撞在墙上,所以发生了惨剧。

当我看到窗帘后面竟然是一幅墙,我的骛呆,绝不亚于刚才突然之间看到石野探员下坠。我转头,向街下大叫道:“健一,你看看窗后是甚么!一堵墙!”

我不知道健一当时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叫声,而我只是不断地叫著:“一堵墙!一堵墙!”

墙用砖砌成,所用的砖,是一种褐黄色的耐热砖,砌得十分整齐。墙当然是在房间中砌的,因为在窗和墙之间,根本没有空间可以容砌砖的人站立。

用砖砌墙,一定要用水泥将砖一块一块联结起来,由于砌墙的人在墙的另一面,所以砖缝中的水泥,在我看到的这一边,就呈现不规则,这是因为砌好墙之后,不能再修葺整齐之故。整堵墙给人的感觉,极其结实。

在扯下了所有窗帘之后,可以发现,整幅墙和房间的一边,同样大小也就是说,这幅墙,是依著房间一边而砌起来的,作用是甚么?是遮住窗子?

一幅墙,用来遮住窗子,这好像是十分不合逻辑的事。

但是如今的情形,却的确是这样。

我的第一个冲动,是用力踢著这堵墙,想将墙踢出一个洞来,看看墙后面究竟有些甚么东西,想弄明白好好的一间房间,为甚么要劳师动众,来砌上这样的一堵墙。

但是墙砌得很结实,我踢了好多下,并没有将之踢开。

我踢不开墙,并不表示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将墙弄开一个洞。事实上,那极其容易,在救伤车载走了石野探员,我和健一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之际,健一就弄来了一具风镐。

通上电流,我腰际结上安全带,扣在窗子中间的铝质支柱上,举起了沉重的风镐,按下掣,风镐开始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达达”声,镐尖很快就刺进了砖墙之中。

这时,开锁专家也停止了工作,露台上站了很多人。

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健一手提著强力的照明灯,照著我工作。

风镐不停震动,很快,砖层下落,被风镐钻松了的砖头,一块一块跌进房间,或落在窗、墙之间的狭小空间。

不到十分钟,已经弄掉了很多砖,墙上出现了一个六十公分见方的空洞。我向健一作了一个手势,健一立时将强力的照明灯对准了那个空洞,我将身子略侧了一侧,由那个破洞之中,向内看去。

在那一刹那间,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在那间房间中看到怪诞不可思议的事。因为打不开的门锁,一堵不明用途的墙,都已经够怪异的了,那么,隐藏在门后、墙后的事物,岂不是应该更怪异才对?

强力的亮光自墙洞中射进去,我就在墙洞中,向内张望,房间并不是很大,我立时可以看清房间中的情形。

我已经说过,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房间中有再怪异的东西,也吓不倒我。

可是,就在我一看到房间中的情形之后,我还是呆住了。

我不知自己的惊呆到了何等程度,只觉得自己几乎已丧失了一切知觉,血向头上涌来,耳际发出“嗡嗡”声,在那种血液澎湃奔腾“嗡嗡”声中,我依稀听到了健一的呼叫声,健一在叫著我的名字,可是他的叫声,听来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想,我对他的叫声,也完全没有反应。

“是的,卫君对我的叫声,一点反应也没有。当时在露台上的不只我一个人,人人都被卫君脸上那种惊骇绝伦的神情吓呆了。”健一后来形容当时的情形:“尤其是我,我深知卫若的为人和他的经历,无论他看到了甚么,他都不应该这样惊骇。”

强力的照明灯持在健一的手中,对准被风镐弄开的墙洞,光从墙洞中射进去,我就在墙洞之旁,光源不可避免地也照到了我的脸上,使得人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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