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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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清-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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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巧儿长得俊俏,原本不该去中安堡触这霉头,往常交钱粮,都是秦氏一个人去的。
  可是,昨天晚上,中安堡催粮催得急,不交的就关进铁笼子里,在外面冻一晚上。家里已经欠了中安堡二十两银子,家里就剩下些野菜,拿不出钱粮来。要是秦氏一个人去了中安堡,必定被关进铁笼子,她一个老太太哪里熬得了一晚上,必定是死在铁笼子里。
  赵巧儿xìng子烈,哪里能放着自己的老娘冻死在外面!就和秦氏一起去了中安堡,求金寿山高抬贵手。赵巧儿做了两手准备,在脸上抹上碳灰,遮掩容貌,然后趁秦氏没注意,在衣服里藏了一把剪刀。
  赵巧儿打定了和金寿山同归于尽的主意。
  那金寿山是个采花高手,一眼就看穿了赵巧儿脸上的碳灰,看出那碳灰下是个美人胚子,还是个黄花闺女,金寿山yín。心大发,二话没说,就把赵巧儿抢进了中安堡。
  金寿山是条sè中恶狼,命人把赵巧儿送进内室,也不顾大堂上祝寿的人群,跑进去就要求欢。
  赵巧儿眼见金寿山欺到身前,拔出剪刀就刺。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金寿山的对手,只划破了金寿山的脸皮,就被金寿山拿下。
  赵巧儿进了中安堡,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虽然被金寿山拿下,却是破口大骂,一心求死。那金寿山也觉晦气,兴致全无,痛打了赵巧儿一顿,命人把赵巧儿关进黑牢里,打算第二天就卖到城里窑子里去。
  金寿山哪想到,触了周宪章这个大霉头,掉了脑袋。
  赵巧儿在黑牢里第一次见到周宪章的时候,以为是金寿山的手下,要把她带出去卖到窑子里去,赵巧儿抵死不从,狠狠咬了周宪章一口。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情,证明周宪章不是坏人,还真是来救她的。
  不过,赵巧儿严重怀疑周宪章的动机!
  那周宪章口口声声说赵小满的结义兄弟,要给她当哥哥,给秦氏当儿子,这年头天上不会掉馅饼,天上掉下来的,往往是陷阱!
  当然,周宪章冒着生命危险,把她从金寿山的魔爪中救了出来,还杀了金寿山,这一切,赵巧儿看在眼里,不管周宪章真实动机如何,救命之恩总是真的,所以,赵巧儿对周宪章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态度不冷不热,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心里保持高度戒备。
  其他人都在睡大觉,院子里只有周宪章和赵巧儿两人。赵巧儿暗暗加紧了戒备。
  周宪章走到赵巧儿身边,摇头说道:“巧儿妹妹,你也是的,中安堡又不是个什么好地方,那金寿山也不是什么好鸟,你长得这么漂亮,别说是金寿山那个老sè鬼,就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见到你都要多看两眼,你跑到中安堡去,岂不是要自寻晦气。以后,这抛头露面的事,你就别干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周宪章说赵巧儿长得漂亮,纯粹是站在大哥的立场上教训妹妹。可赵巧儿听来,却是油嘴滑舌,占她便宜。
  赵巧儿暗暗握了握火钳,冷冷说道:“呆在家里?喝西北风啊!”
  周宪章点头:“巧儿妹妹说的也是,家里只有咱妈和妹妹你,这都怪我这个哥哥,没有常回家看看,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
  “这又不是你的家!”赵巧儿冷冷说道,心头暗暗火起,攥紧了火钳。周宪章口口声声“咱妈”,在赵巧儿听来,明明就是占她便宜,在村里,上门女婿才叫“咱妈”。
  周宪章有些尴尬:“呐,巧儿妹妹,以前呢,这的确不是我的家,现在不同了,我都叫了妈了……”
  赵巧儿腾地站了起来,剑眉倒竖。


 第216章 结拜

      周宪章在十九世纪的大清国举目无亲,虽然那晋亲如严父,可那晋那老头很是刻板,一见面就是之乎者也的,很是枯燥。如今,认了一个妈和一个妹妹,周宪章找到了家的感觉,也找到了亲人的感觉,沉浸在哥哥和妹妹拉家常的愉悦中,完全没注意到赵巧儿脸sè不对。
  炉灶下燃着秸秆,灶上一口铁锅,冒着热气。
  周宪章揭开了锅盖。
  里面是一锅黑乎乎的东西,周宪章从没见过。
  “这是什么?”周宪章问道。
  赵巧儿说道:“地菜窝窝。”
  地菜窝窝,其实就是野菜团子,而且,还不是什么好的野菜。冬天野菜早就没了,这点野菜,还是母女俩秋天时积存下来的,颜sè发黑,一股霉臭味。
  “这些rì子,你和咱妈就吃这个?”周宪章问道。
  赵巧儿沉着脸说道:“粮食都让金寿山抢走了,你是贵人,这东西你别吃!”
  周宪章心中大为愤怒,赵小满在为国捐躯,按二十一世纪的说法,他就是烈士,朝廷就是这样对待烈士的遗属,这让前方将士如何不寒心!
  “妈的!”周宪章骂道:“奉天城里当官的敢这样对待老子的老娘,巧儿妹妹,从今往后,你和咱妈的生活,老子全包了,你跟着我,老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披红挂绿,呐,给老子周宪章做妹妹,哪个狗rì的敢欺负你,老子把他一刀两断!”
  周宪章这话说的,要说也算是义正辞严,可赵巧儿怎么听着都像是金寿山的腔调,金寿山把她抓进中安堡的时候,也是满嘴的“穿金戴银”,这都是土匪强抢民女时的惯用语。所不同的是,周宪章说这话,是发自肺腑,土匪说这话,那就是要干坏事了。
  赵巧儿没见过好人说这种话,只见过金寿山。这周宪章虽然长得英俊,可是,说话作派和金寿山一模一样!
  一句话,这家伙没按好心!
  赵巧儿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举起滚烫的火钳,对着周宪章的脑门就要往下砸。
  周宪章的眼睛一直盯着锅里的野菜窝窝,没注意到赵巧儿突然翻脸,完全没有防备,这一火钳砸下来,虽然不至于把周宪章开了瓢,至少也能把他烫成了二郎神。
  忽听院门外人声吵杂。一群人冲进了院子。
  这些人穿着黑衣,带着黑毡帽,手里明火执仗,端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步枪,也有大刀长矛,个个凶神恶煞。
  来人正是中安堡的团丁。
  这伙团丁冲进院子,直扑灶台。
  周宪章眼见情势不对,一把把赵巧儿拉到自己的身后,顺势把赵巧儿手里的火钳夺了下来,横在胸前,厉声喝道:“冤有头债有主,杀金寿山的是老子,有本事冲老子来!”
  周宪章冲着团丁们喝斥完,又对赵巧儿说道:“巧儿妹妹,有哥哥在,不劳妹妹动火钳。”他还以为赵巧儿抡起火钳,是要和团丁们拼斗。
  却见团丁们冲到灶台前,根本不搭理周宪章,七手八脚把一铁锅的野菜窝窝端起来,一股脑倒在院墙边。
  周宪章大怒:“狗rì的,野菜也不让老子吃,老子……”
  却见团丁们端着铁锅,又回到了灶台上,架好铁锅,盛上水,两个团丁抬来一架风箱,呼哧呼哧拉了起来,一个团丁抱来一大堆柴火,往灶台下塞,另一个团丁冲着周宪章一伸手:“劳驾火钳用一下。”
  还没等周宪章说话,那团丁已经从周宪章手里抢过火钳,在炉灶里拨拉起来,火势旺盛,不一会,铁锅里热气腾腾。
  院门外又冲进了来几个团丁,抬着一架九层高的蒸笼来到灶台边,架在铁锅上,团丁们七手八脚往蒸笼里摆放大鱼大肉,什么猪肉炖粉条、红烧鲤鱼、清蒸甲鱼、四喜丸子、爆炒羊肉……不一而足,虽然比不上满汉全席,但在奉天乡村,那也是一顿了不得的大餐。
  园子里顿时芳香四溢,周宪章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喂喂,你们这是……”
  “劳驾让一让。”身后,两个团丁抬着一个大酒缸,那酒缸如同一个大水缸,足足装了五十斤酒。
  周宪章慌忙动了动身。
  背后又是一声:“劳驾站远一点。”
  三个团丁捧着锅碗瓢盆,从周宪章身边走过。
  周宪章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些团丁明摆着是要摆酒席。
  “喂喂,这是我妹妹家,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周宪章扯着一个团丁问道:“话又说回来了,就是要摆酒席,我妹妹家里也没有桌椅板凳。”
  “不劳费心,”团丁往门口一指:“都置办齐了,还请这位兄台松松手,小的正忙着呢。”
  周宪章松开手,抬头一看,一群团丁扛着桌椅板凳,从院门鱼贯而入,在园子里摆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摆了二十桌,一张最大的八仙桌,就摆在秦氏老太太的门口,桌边摆上了一把寿字黄杨木交椅,那交椅又大又重,三个团丁抬过来,累得气喘吁吁。
  这还没完,又有一群团丁抬着十几个樟木箱子进了院子,每个箱子上都是披红挂彩,在房檐下一字排开,团丁打开了箱子,只见箱子里全是绫罗绸缎、金银财宝,晃得人眼花缭乱。
  周宪章jǐng觉起来,看这些团丁的架势,像是娶亲。昨天晚上,赵巧儿被金寿山抢进了中安堡,好事没做成。莫非他们是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可是,金寿山明明已经死了,难道中安堡的二爷张作霖对赵巧儿有什么非分之想?
  周宪章大喝一声:“住手!巧儿是我妹妹……”
  就听门口传来一声爆喝:“赵巧儿是大哥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有妹妹在场,这事就好办了!”
  只见张作霖在众团丁的簇拥下,昂首阔步迈入院子,来到周宪章面前,冲着周宪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见大哥!拜见巧儿妹妹!”
  “张作霖,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周宪章慌忙问道。
  张作霖站起身来,也不搭理周宪章,冲着秦氏的房门叫道:“有请老太太!”说着,躬身站在房门前,模样极为恭敬。
  两个团丁答应一声,推开房门闯了进去,不一会,就把秦氏老太太架了出来,直接架到那张黄花梨交椅上,秦氏老太太刚刚睡醒,衣冠不整惊魂不定,张作霖拿起一件貂皮大衣,披在老太太身上,然后,转向赵巧儿:“请巧儿妹妹入座。”
  还没等赵巧儿反应过来,两个团丁架起赵巧儿,放到老太太身边的一张椅子上,顺手披上了一件大红sè的缎子棉袄。
  张作霖又是一声爆喝:“有请证人!”
  几个团丁冲进屋里,把姚喜、郭二杆、翠花三人架了出来,三个人明显都是从被窝里拖出来的,眼睛都还没睁开,翠花穿着蓝布小袄,姚喜和郭二杆却是光着膀子,被冷风一吹,浑身哆嗦,团丁们急忙给每人披上一件棉大衣。
  姚喜这才睁开了眼睛,看见一桌子美味佳肴,顿时口水滴答,伸手抓了一个鸡腿,就要往嘴里塞。只听张作霖一声大叫:“如此庄严神圣的场合,还请姚老弟放尊重些。”
  翠花一把抢过姚喜手里的鸡腿,喝道:“老太太都没吃,你着什么急!老太太,这是咂回事?”
  秦氏老太太则是一脸的惶恐,看看周宪章,又看看张作霖,手足无措。
  张作霖一把拉住周宪章的手,把周宪章拉到秦氏老太太面前,跪倒在地,冲着老太太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老太太在上,在下张作霖,仰慕周宪章大哥的人品已经很久了,昨rì一见,相见恨晚,立即产生了兄弟情深!周宪章大哥是您的干儿子,请老太太恩准我张作霖与他结为生死兄弟。我张作霖是个孤儿,周大哥叫您妈,我张作霖也叫您妈,从此之后,我就有妈了!”说着,冲着秦氏老太太大叫一声:“妈!”
  秦氏老太太脑子正在发懵,昨天晚上她还跪在中安堡的大门前哀求放了巧儿,今天早上,中安堡的二爷跪在她面前叫娘,这跨度实在是太大了。
  老太太张了张嘴,一声叹息:“哎……”
  “咱妈同意了!”张作霖大喜,拽住周宪章叫道:“周大哥,快跪下,咱们当着咱妈的面磕头结拜。”
  周宪章喝道:“张作霖,我妈啥时候同意了!”
  “刚才我叫妈,他老人家都答应了,在场各位证人都听见了!”张作霖说道。
  “放屁!”周宪章喝道:“我妈哪里答应你了,她老人家是叹气!”
  张作霖摇头说道:“大哥,这你就不厚道了。也罢,咱们让各位证人各位证人评一评,看看咱妈到底是叹气还是答应。各位证人,同意我妈是叹气的,请举手。”
  姚喜、郭二杆、翠花三人举起手来。
  张作霖转身一声爆喝:“同意我妈是答应我的,都给老子把手举起来!”
  满院子黑压压一群团丁举起手来,少说也有八十票。


 第217章 哭拳

      张作霖得意洋洋:“大哥,你看看,在场多数人都认定咱妈是答应,少数服从多数。大哥,母命难违啊,快给咱妈跪下,咱们这就举办隆重而庄严的结拜仪式,不要耽误时间了。”随即大叫一声:“奏乐!”
  院门外,一支八人乐队鱼贯而入,一支笛子,两支唢呐、三支二胡,一面大鼓,一面铜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院子外面,赵家庙的百姓蜂拥而至,把赵家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来看热闹。
  周宪章哭笑不得。当初在天津武备学堂,冯国璋身为朝廷命官,逼迫他结拜兄弟,采取的是暴力手段。而今天在赵家庙,张作霖这个土匪头子逼迫他结拜兄弟,却是采取极为文明的手段——走群众路线。
  那张作霖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带了一大群团丁做亲友团,而且置办了二十多桌酒席,场面搞得轰轰烈烈,看这架势,今天这个兄弟,是结拜定了。
  张作霖出身贫寒,孤身一人流落到赵家庙,给人当过学徒当过兽医,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极有见识。
  战争爆发以来,大清国与rì本在朝鲜打得天昏地暗,然而,大清国的普通百姓,尤其是下层农民,对于这场战争毫不在意,在他们看来,战争是一件极为遥远的事,没有人关心谁打赢了谁打输了,反正,输赢都是皇帝的事,谁赢谁输,老百姓不都得交粮嘛。
  然而,在赵家庙这个中国北方的小村子里,却有一个年青的农民密切关注着战争的进程。这个人就是张作霖!
  张作霖志向远大,在中安堡当了大团的二爷,可他知道,所谓大团,名义上是地方百姓的自卫组织,其实,就是一帮土匪。心肠好一点的大团兔子不吃窝边草,算是保境安民。像中安堡金寿山这样的大团,却是把窝边草啃得干干净净。这样的大团成不了气候,早晚,要么被官军消灭,要么被别人吞并,毫无出路可言。
  所以,张作霖身在中安堡,心里却没闲着,一直想着找条好的出路。当然,最好的出路就是被朝廷招安,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命官,手里有人有枪有诰命,那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张作霖自视甚高,招安是条好路子,不过,要招安,也得跟着一位英雄。就像当年的宋江,人家要跟着张叔夜,绝不跟着高太尉。
  放眼大清国,当官的没有几个能入得了张作霖的法眼,那些当官的要么是尸位素餐昏庸无能,要么是横征暴敛恶贯满盈。左宝贵、聂士成倒是有能力有cāo守的好官,可人家瞧不起他。张作霖又不甘心跟着庸官去害民。
  清rì战争爆发后,大清**队一败涂地。然而,在朝鲜,一个名叫周宪章的人,竟然逆势而为,率领一支残军,收复了朝鲜半壁江山。
  张作霖认定周宪章是一位英雄!跟着英雄,自然是前途远大!
  巧的是,这位英雄竟然出现在了中安堡,还救了他一命!
  这真是老天爷的恩赐!
  昨天晚上,周宪章杀了金寿山离开中安堡后,张作霖毫不费力就坐上了中安堡的头把交椅。
  金寿山原本就不得人心,部下早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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