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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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钩-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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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收礼的汉子并没伸手去接,接着问道:“就是你送的?”

金笛解元道:“是咱们七个人送的!”

那收礼汉子斜睨了他一眼,嘿然道:“朋友不像是本地人吧?你们哪里来的?”

金笛解元看他脸色不善,自然是嫌礼薄了,心头也没好看,冷声道:“朋友专司收礼,把礼收下就好,管我们哪里来的?”

那收礼汉子脸色倏沉,冷笑道:“朋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姜兆祥没待金笛解元开口,大声道:“你这话问的奇怪,咱们送来寿礼,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那收礼汉子睬也没睬,哼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好,识相点,快些走,别在这里罗嗦。”

伸手一推,把寿联锦盒,朝窗外推来。

这下,金笛解元火了,怒喝道:“怎么?你不收?”

那收礼汉子冷笑道:“叫你们走,还是客气的,赵府是什么所在,容你们这些不张眼的混混,想来骗吃骗……”

“喝”字还汉有出口,只觉那只放寿联的纸盒,压在他手背上,登时重逾千斤,口中忍不住“啊”出声来。

金笛解元大声喝道:“好个奴才,你才是不长眼睛的东西,大爷寿礼送少了是不是?”

他手中锦盒没放,那收礼汉子一只左手就像被纸盒吸住了,收也收不回去,压得他连腰都弯了下去,胀红着脸,口中只是“啊”“啊”连声。

直等金笛解元话声一落,锦盒方自一松,那汉子连人带凳一个元宝翘,“碰”地往后翻了出去。

这下,惊动了屋里所有的人,大家都抬头朝那收礼的汉子看去。

那收礼的汉子在地上打了个滚,一跃而起,一张脸胀得色若猪肝,恼羞成怒戟指着金笛解元,大骂道:“好个狗娘养的龟孙子,老子非教训你不可。”

大家直到此时,才知道他仰天跌了一跤,是窗外金笛解元使的手法。

那收礼汉子随着骂声,怒匆匆的转身朝门口冲来。

这五间打通的房舍,分作两个部门,一边是收礼处,另一边是来宾接待处,安排来宾食宿。

屋中,除了临窗的长案上,坐着八九个人,还有六七个人在里面清点寿礼,同样忙的不可开支。

但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东看看,西看看,好像什么都管,却什么都不管。

这人个子高大,头戴一顶四方的油豆腐帽,身穿一件簇新宽大夹袍,一张晦气色的四方扁脸,眼角下垂,卷起大袖子,满脸堆着奸笑。

他,就是好好先生赵槐林的宝贝儿子无肠公子赵复初手下一狗一猴中的“恶狗”陈康和。

说起陈康和,虽是土混混出身,手底下还有两手,人也不恶,只是太奸。

大家原叫他油豆腐帽,后来拍上了无肠公子赵复初,一副走狗模样,正好赵复初手下另一个混混出身的跟班徐永燮,外号剥皮猴。

剥皮猴?猴子纵然剥了一层皮,还是猴子,不是人也。

就这样,江湖上人人都说无肠公子赵复初手下,有一猴一狗。

狗,就是指的陈康和,但叫他“走狗”,未免太露骨了,不太好听,于是改叫他恶狗。恶狗者,仍然是走狗也。

但陈康和听了这个外号,不但毫不生气,却反而沾沾自喜,回去骄其妻妾,也摇头摆尾的在无肠公子面前谄笑着说:“江湖朋友,最近又替小的起了个浑号,叫做恶狗,说小的是公子手下一条得力的忠狗。”

陈康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主子面前,摇头摆尾,在穷人面前,就凶猛如虎。

这种人本来在江湖上多得数不清,只是陈康和、徐永燮拍上了无肠公子赵复初,就抖了起来。大江南北,有谁不知这一猴一狗的?

赵府今年寿庆,恶狗陈康和,就担当了这收礼处和来宾接待处的总管。

陈康和外号且叫“恶狗”,但他为人却是胆小如鼠,处处怕得罪人。

其实,得罪人,也并不怕,怕的只是好好先生为人正直,得罪了人,万一把自己劣迹传到好好先生耳朵里去,他就非被撵出去不可。

这时陈康和正在大而化之的东看西看,大过其总管瘾,忽见那收礼汉子指着窗外,破口大骂,朝门口冲去,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须知这几天送礼来的人,不是各门各派中人,就是各地武林的知名人物,黑白两道的大豪。

再起码也是各地镖局中人,就算本人不到,来的也是门人子弟,和赵府有渊源人和的,这些人,对他陈康和来说,可说一个也得罪不起,冲撞不得,心头一惊,急忙拦着那收礼汉子,问道:“赵如虎,你和谁在吵架?”

收礼汉子一见总管问话,慌忙站住,气鼓鼓的道:“回总管,就是那小子,七个人合送一付寿联,分明是打秋风来的,还敢在这里撒野,小的非出去教训教训他不可。”

恶狗陈康和随着他乎指处,目光朝窗口一瞥,他虽是混混出身,但能混到今天,多少有点眼光,他这一瞧,便看出站在窗口的金笛解元、姜兆祥两人气宇不凡,不像是没来头的人物?立时沉下脸来,说道:“老太爷大庆的日子,送礼来的朋友,都是奉府的嘉宾,你怎好得罪远道来的宾客,还不快随我出去,跟人家陪礼?”一面低声道:“你随我出去,咱们先去摸摸他海底,再作道理。”

说完,一丢大袖,当先跨出门来,满脸堆笑,朝金笛解元、姜兆祥两人,拱拱手道:“二位请了,兄弟陈康和,接待不周,手下人如有开罪之处,务望二位多多海涵带过。”

他在拱手之际,一眼看到金笛解元腰间挂着一支金笛,他只觉江湖上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但又想不起谁来。

金笛解元还未开口,姜兆祥愤然道:“朋友你是什么人?”

陈康和陪笑道:“兄弟是过里收礼处的总管。”

姜兆样道:“那就好,我要请教,好好先生七五大寿,有没有规定要送什么寿礼?”

陈康和尴尬的笑道:“二位千万请看兄弟薄面,这是误会。”

金笛解元朗笑—声,用手中锦盒,朝四面一指说道:“窗门口还有不少朋友亲眼目睹,这明明是嫌咱们礼薄,你们既然不收,咱们也不用非送不可。”

陈康和急得连连拱手,说道:“二位老哥,是替赵老太爷祝寿来的,犯不着记小人的过,老太爷一年一度,原是为了和亲朋好友叙叙,送不送礼,都无关紧要,只要人到了就好。这几天,兄弟事情多了些,照顾不周,实是兄弟疏忽之罪,来,来,东西交给兄弟就好,二位上姓大名,如何称呼?兄弟好教他们录上礼薄。”

金笛解元一来是恶狗陈康和连番陪话,二来这份差使,是绝情仙子的主意,自己若是退了回去,绝情仙子准说自己无用。心念一动,也就把手中寿联锦盒递了过去,口中却冷冷说道:“咱们名字,全写在上面了,大总管自己瞧瞻吧!”

陈康和外号“恶狗”,平日就有欺善怕恶的狗脾气,他听金笛解元口气不小,愈发断定他是大有来头的人。口中喏喏连声,双手接过寿联,立即吩咐身后那个收礼汉子,打开锦盒取出寿联,帮他摊了开来。

他当然不是要看联句,也不是欣赏金笛解元的书法,但当他一眼看到七人并列的姓名,忍不住惊“啊”一声,双手抱拳,朝金笛解元连连作揖道:“二位是和杨大侠一路的,啊,啊……”

他口中啊啊连声,好像突然之间,又想起什么来了,再往七人名字上望一眼,连连躬身点头,陪笑道:“兄弟真是万分抱歉,该死,该死,你老哥就是大名鼎鼎的文解元,兄弟竟会认不出来。”

他这一笑;四方扁脸上,挤出许多疙瘩,使人越看越奸。

金笛解元听他一连陪罪,人和人之间,总有几分情面,这就含笑道:“陈总管好说,咱们到得赣州,方知赵前辈七五大庆,一时来不及准备寿礼,只好临时写了一副寿联送来,聊表敬意。”

陈康和陪笑道:“岂敢,岂敢,杨大侠、文解元能够贲临,已是赵府的光宠,这份礼,太名贵了,哈哈太名贵了。”

他把寿联交给窗口另一个收礼汉子,录上礼簿,一面拱手问道:“不知杨大侠几位,现在何处落脚?”

金笛解元自然听得出来,恶狗陈康和虽然把自己和杨继功并提,但只要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以杨继功为主。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一面答道:“杨兄他们,就在门外。”

陈康和突然好像听到皇帝御驾亲临一般,口中不觉“啊”了一声,举手连连敲着后脑道:“该死,该死,兄弟真是该死,杨大侠几位贲临敝府,兄弟竟然如此慢客。”

迅快回过头去,朝跟在身后的收礼汉子喝道:“都是你,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文解元,差点连杨大侠都得罪了,还不快进去禀告公子,就说白鹤门的青鹤杨大侠,和金笛解元文大侠一行七人,赶来赣州。是替老太爷祝寿来的,快请公子出来迎接。”

那收礼汉子答应一声,转身往里奔去。

陈康和一脸陪笑,朝金笛解元拱拱手道:“有劳文解元,可否带兄弟先去见见杨大侠几位?”

金笛解元微微一笑道:“陈总管好说。”

陈康和让他和姜兆祥走在前面,自己两人跟在身后,一面说道:“兄弟职司接待宾客,杨大侠、文解元贸临,是敝府的贵宾,兄弟自当趋候。”

说话之时,三人已经跨上赵府大门,走下石阶,就看到杨继功、谢少安等人,远远站在右首四五丈外。

奇绝情仙子没待他们走近,就冲着金笛解元埋怨道:“你们怎么去了这许多时间,人家脚都站酸了。”

书金笛解元朝身后的陈康和一指,说道:“这位是赵府的陈总管,他听说杨兄来了,特地出来迎接的。”

杨继功听的大奇,自己并不认识赵府的这位总管,但他还是迎前一步,拱手道:“陈总管请了,在下杨继功,怎敢有劳总管迎迓?”

陈康和听说这个穿青衫的就是青鹤杨继功,慌忙躬身过来,连连打拱作揖,清脸堆笑的道:“杨大侠名满武林,兄弟该死,迎接来迟,实在失敬之至,还望杨大侠恕罪。”

杨继功连说:“不敢。”

冰儿像小鸟般站在谢少安身边,瞧着陈康和,轻笑道:“大哥,我想起来了,这人就是那个口齿不清的矮胖子赵复初的跟班,对不?”

她话声说的不低,陈康和转过脸来,又朝谢少安拱手作揖,陪笑道:“是,是,谢公子,咱们在庐山见过,兄弟陈康和,是咱们公子手下哼哈二将,江湖上却替兄弟起了个外号,叫做恶狗。”

冰儿咭的笑道:“什么外号不好取,要取恶狗这样的外号?”

陈康和道:“姑娘这就不知道了,狗有什么不好?它能尽忠职守,对主人最是忠心耿耿……”说到这里,目光一抬,立即垂手说道:“我家公子出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果见赵府大门中,急步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一个身材矮胖,尖顶圆脸,八字浓眉,双目如线,大蒜鼻、厚嘴唇,一脸土相的,正是无肠公子赵复初。

江湖上称他无肠公子者,说他只会坐享乃父余荫,是个毫无心肝的花花公子而已!

无肠公子身后,紧跟着一个中等身材,脸型瘦削的中年汉子,则是和陈康和并称一猴一狗的剥皮猴徐永燮。

无肠公子赵复初生得又矮又胖,从石阶上摇摇摆摆的走下来,就像滚下来的一般。

陈康和没等赵复初走近,立即摇头摆尾迎了上去,然后又引着赵复初走到众人面前,他身材高大,这回尽量的弯下身子,伸手朝杨继功一指,谄笑道:“公子,这位就是名满武林,近来轰传江湖的杨大侠。”

赵复初眯着两条眼缝含笑拱手,吃吃的道:“兄弟赵……赵复初,久……久仰……杨……杨大侠盛……盛名,心……心仪……仪得很……杨……杨大侠诸……位贲……贲临,真……真是…一蓬毕生……生辉,兄…兄弟有……有失远……远迎,还……还望……勿……勿罪。”

他在人前越是想说的快,越是口吃,这几句话,就化了好大的力气。

这回,大家心头都暗暗“哦”了一声!

他们之所以如此看重杨继功,原来是近日来正盛传着杨继功一剑削断飞天神魔袖里金剑,是目前江湖上最轰动的一件大事。

杨继功慌忙拱手还礼,说道:“赵兄好说,兄弟如何敢当。”

赵复初兴奋的道:“杨……杨大侠到到了赣州,就……就是敝舍嘉……嘉宾……兄……兄弟代……代表家……家父,敬……敬致欢……欢迎之忱。”他转过身,又朝谢少安拱拱手笑道:“谢……谢兄也……也来了,欢……欢迎,欢迎。”

杨继功道:“原来二位早就认识了。”

谢少安微微一笑道:“兄弟和赵兄曾在庐山见过。”

赵复初连连陪笑道:“是,是,兄……兄弟和谢……谢兄一见……如如故。”

杨继功接着又替金笛解元、姜兆祥、绝情仙子、冰儿、李玫等人一一引见。

冰儿抿抿嘴,笑道:“我们见过。”

她这一笑,有如百合乍放,娇艳动人。

赵复初看得几乎呆了,傻笑道:“是,是,冰儿姑娘,兄……兄弟……也认识。”一面又朝众人一一拱手,口中连说:“幸……幸会,大……大家快请里……里面奉……奉茶。”

说完,连连抬手肃客。

杨继功谦让的道:“谢兄、文兄请先。”

谢少安道:“我们自己人何用客气,杨兄先走不是一样么?”

金笛解元道:“谢兄说的是,杨兄不用再和我们客气了。”

绝情仙子披披嘴道:“你们男人家,就是不干脆,走—步路,也推来椎去,推上半天,还站着不动。”

杨继功因主人已在肃客,也就不再客气,当先举步朝阶上走去。一行人由无肠公子赵复初、剥皮猴徐永燮、恶狗陈康和三人陪同,进入大门,就向右转弯。经过收礼处,折入一道腰门,穿行长廊,进入东花厅,分宾主落座。

两名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谢少安堪堪落坐就觉得胸中一阵翻动,张了张口,似欲作呕,赶忙缓缓吸了口气,硬行忍了下去。心中暗暗觉得惊奇,但一时只当是腹中饥饿之故。

赵复初满脸堆笑,说道:“诸……诸位请……请用茶。”他回过头去,朝剥皮猴徐永燮道:“永……永燮……杨……杨大侠几……几位难……难得光临,你……你要他……他们吩……吩咐厨房。立……立即整……整治一桌酒席,送……送到花厅里来。”

徐永燮躬身道:“属下立即吩咐下去。”

说完,转身朝厅外行去。

杨继功方一坐下,也突觉一阵头昏目眩,他和谢少安同样想法,只道自己肚子饿了,暗暗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抱拳道:“赵兄如此款待,兄弟等人,如何敢当?”

赵复初好像甚是好客,闻言豁然大笑道:“杨……杨大侠名……名满武林,兄………兄弟平日请……请也请不到,难……难得诸……诸位光临,这……这是兄……兄弟的荣……荣幸,自……自当……稍稍尽地主之谊。”接着又朝谢少安拱拱手道:“兄……兄弟前……前在庐山,实……实是受人所……所骗,谢……谢兄幸……幸勿介意才……才好。” 

谢少安淡然笑道:“事情已经过去,赵兄还提它则甚?”

正说之间,只见四名青衣使女已在厅下摆上酒席,一齐躬身道:“公子请贵宾入席了。”

无肠公子赵复初起身肃客,说道:“水……水酒粗肴,不……不成敬意,诸位请……请。”

杨继功不安的道:“兄弟等人到了赣州,才知适逢赵老前辈七五大庆,咱们来的仓促,实在不成敬意,反蒙赵兄如此款待,愈觉汗颜无地。”

赵复初道:“诸……诸位远来,这是,替……替诸位洗……洗尘接……接风的,大……大家不用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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