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 第23部分

　　　　“太好了！我查查去哪儿买，到时候告诉你！”张沐远又一次自告奋勇去解决这出行之前的所有research，因为只要何佳念和他一起，那么做多少准备，多少功课，他都甘之如饴。

　　　　“哦好。”何佳念又一次浅浅地笑了。她发现自己，自从和张沐远在一起，在许多事上都被张沐远照顾得很好，不只是一些劳力上的帮忙，在情绪上，张沐远也事事都迁就她。这让她慢慢开始相信，自己的重要性，在一个人那里，是真实而可信的。当然这也带来了烦恼，在照镜子的时候，何佳念发现自己最近的笑纹都深了。

　　　　这天，他俩一起去自习室写完作业，张沐远就带着何佳念来到附近的商场。这里的泳衣专柜才开不久，人少而货品新，冷气也开得很足。

　　　　“啊找到了，在那儿呢！”张沐远指指远处五颜六色的一个海洋主题的区域。

　　　　“哦。”何佳念有点不好意思，她跟着张沐远走了两步，突然明白，这就是她犹豫要不要同意去游泳的原因。她是很保守的人，而穿泳衣，是否太暴露了些。可她又明白，这个年代似乎已经不是封建社会，大街上一到夏天，姑娘们穿得比游泳池边也多不了多少，这好像不能算个理由，所以她没能跟张沐远说。总之，她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我们分头挑啊？”张沐远看到泳衣按男女分成了两个区域，所以这样建议。

　　　　“哦好。”何佳念呆呆地点头，然后迈向了女生区。

　　　　可她的眼神是空的，她好像看向了那些泳衣，其实并没有真的看进去。她只觉得件件都是好看的，可又件件都有点短。可不是嘛，商场里卖的泳衣必然是短的。长的那都得是专业的鲨鱼皮。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张沐远却率先挑好，然后拿着那条蓝色带水波纹图案的小泳裤，一蹦一跳地就过来了。

　　　　“你看！我挑好的，好看吧？”张沐远你这是还得要人表扬吗？

　　　　“嗯，挺好看的。”何佳念笑着点点头。

　　　　“你的呢？你要买哪件？”张沐远的大眼睛眨了眨，等着看何佳念的战利品。

　　　　“我我还没挑好。”何佳念小声地嗫嚅。

　　　　“我帮你挑！”张沐远挑自己的挑得开心，又要来帮何佳念。

　　　　“不不用。”何佳念没法解释自己的犹豫，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没事，我挑男装女装都有经验，我妈有时还让我帮着挑呢。”张沐远热心得没心没肺。

　　　　“我你过来我跟你说。”何佳念是在拖不下去了。

　　　　“嗯？”张沐远低下头，把耳朵凑到何佳念嘴边。

　　　　“我我觉得这些泳衣都太，太短了。。”何佳念越说越小声。

　　　　“啊？！哦。。”张沐远本来觉得耳朵痒痒的有点不好意思，听清楚何佳念说的，他才真的开始脸红。

　　　　是自己的错！他怎么没想到这些呢？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总去游泳，所以他根本没觉得这算什么事儿。可何佳念不一样，她那么内向又害羞，她能答应自己去游泳可能已经用了很大的勇气了，现在这泳衣，他一定要帮她挑好才行！

　　　　“没事，交给我。”张沐远的眼神只用了一秒，又恢复了那种淡然的温柔。

　　　　“啊？”何佳念有点难以置信，但对于张沐远她总愿意相信。

　　　　“阿姨，这里有没有适合大一点儿童的泳衣啊？”张沐远找到泳衣区尽头整理货品的阿姨。

　　　　“有啊，转过去背面就是。”

　　　　“谢谢阿姨。”

　　　　张沐远带着何佳念绕到女士区的后面，果然，连体的，带长半裙的泳衣统统聚集在此。

　　　　“都是小朋友的。诶，我看这件最好。”张沐远并没有对着何佳念说，他似乎自言自语似的。其实，他不是专制，他是顾着何佳念的面子，何佳念不好意思挑，他来帮忙代劳就好。

　　　　张沐远拿了一件皇家蓝的半裙泳衣，荷叶裙极长，快要到达膝盖，而上半身还带了半袖，唯有肩头带两个小小的圆滑的露肩设计。这其实是童装，但何佳念不算太高，所以大码对于她来说，刚刚合适。这件可以说是整个区域最保守的几件之一了，但张沐远拿这件，还是有一点点小心机，因为在这裙子最下面一圈儿有淡蓝色的小翻边儿，呵呵呵，刚刚好呼应了某人手里拿着的那件水波纹不是。唉，看在他为何佳念尽力挑选的份儿上，就原谅他这点小心思吧。

　　　　“阿姨，开这两件吧。”张沐远抱着两件泳衣来到收款台。

　　　　“不不，分开结。”何佳念脸红着半天没说话了，听到这个，她才突然醒过来。这不是平时的饮料零食什么的，她觉得不能让张沐远花钱。

　　　　“哈哈，不要，我妹跟我这儿还客气呢。”销售阿姨离得很近，所以张沐远称呼她为妹妹，也是很知道如何保护何佳念的脆弱。

　　　　而且他知道，何佳念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跟他争辩自己不是妹妹，而是，而是女朋友。哈哈哈，他倒有点儿想听她争辩，亲口说自己是女朋友。想想就觉得有点甜呢。

　　　　果然，何佳念默默地站到了一旁。这小丫头，脸皮最薄了。张沐远看着他，宠溺地一笑，眼神清润而有光泽。

　　　　出来之后，张沐远把装有何佳念泳衣的袋子塞到她手里。

　　　　“我给你钱。”何佳念说着就要掏钱包。

　　　　“不要。”张沐远拒绝得干脆。

　　　　“我不能花你的钱。”何佳念也是理由很充分。

　　　　“那有什么不能的，这是我的压岁钱，我有权利支配。再说，以后你也不花我的钱啊？永远不花吗？十年之后也不花？”张沐远开玩笑呢，却一下子把朦胧的未来勾勒清晰。

　　　　“我”何佳念的脸全红了，她明白张沐远指的是什么时期，是啊，如果是十年之后，二十七岁的他们，大概应该已经她反驳不了，她哪里忍心反驳。

　　　　“其实，我挺不好意思的。我老游泳了，所以我没想到你不常去，不太习惯。你要是不愿意去也没事，这泳衣就算我赔礼道歉好不好？”张沐远突然认真的语调，让何佳念更加心生不忍。

　　　　“也不是，我确实是不常游，但我其实挺喜欢漂在水里的。而且你选的泳衣挺好的，穿这个我就敢去了。”何佳念鼓起勇气，去接受那些，在她原来的生活里，本来不常踏足的领域。因为有张沐远，她才有这些勇气。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好几张票呢，你要是喜欢，咱们暑假还可以多去几次！”张沐远听到何佳念这么说，眼睛都亮了，要知道除了篮球，游泳就是他最喜欢的运动了，因为在泳池里，他常常觉得自己像一条飞鱼，无忧无虑。

　　　　“哦，我去游一次，再说？”何佳念不敢就这么答应他，对陌生的地方，她还是有点胆怯。

　　　　“嗯！”张沐远答应得开心。

　　　　就这样，有晚霞为披风，以夏风当纱罗，又一次到了骑车分别的路口，两个人相视一笑，眼中有团团的红云。

第54章　小鲸鱼（二）（）　
游泳馆门口，张沐远早早就到了，等着何佳念，那个他这周虽然每天都在图书馆见，但却依然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不一会儿，带着上午清爽的风，小仙女翩然而至。张沐远自然喜笑颜开。

　　　　可没高兴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何佳念之前对于游泳这件事情的担心不是没来由的，自己如今换好泳裤之后，不敢从男更衣室走出去了！！他觉得浑身都别扭，在游泳馆从未有过的羞涩一次袭来，像是江面上突然升烟波浩渺。

　　　　何佳念其实也不好意思出去，但她那天回家洗过泳衣之后换上，就发现，张沐远为她想的真的妥帖。这件泳衣完全不会把女孩初现的曲线勾勒明显，相反，设计重点只在可爱和俏皮，尤其让何佳念这个瘦瘦的小女孩穿上，只像一条小小的有好看小尾巴的热带鱼。所以她在更衣室里再三鼓励了自己几次，也就认真踏了出去。

　　　　刚才说好在泳池入口等的，可现在张沐远一等不来二等还是不来，何佳念有点担心，但她自己的手机早就锁到了储物柜里，而且她总不可能跑到男更衣室里寻一寻吧？只有一个等了。来来往往的人们，虽然目光并没有落在何佳念身上，但她孤零零站在门口，还是穿着泳衣，感受无论如何也是不好过的。

　　　　半晌，我们的张沐远同学披着一条大浴巾，姗姗来迟。见到何佳念眉头轻锁而双手抱着，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迟到给她带来的不适。在心里责怪了自己好几遍，张沐远没说二话，就直接把浴巾给何佳念披了上去。

　　　　“对不起，我太慢了，冷吧站这儿？”张沐远的关心是真的，但他迟到的理由是假的。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害羞不敢出来了，这太有损他的光辉形象了。

　　　　“嗯，就是人太多了。你没事吧？”何佳念刚刚微微有了的那么一点小委屈，被张沐远的到来冲散了，她也不怪他，她只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很怕落单。

　　　　“没事。我下次一定快点儿。”张沐远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两句，才稍稍平复。

　　　　啊，眼前是清澈而摇摇晃晃的泳池！

　　　　“先泼点水在身上，省得着凉。”张沐远带头往身上撩水。

　　　　何佳念也跟着照做了两下，但还是动作幅度很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终归不太好意思。

　　　　“我先飞快游两圈热热身啊！”张沐远其实也没那么好意思，他正琢磨着赶紧用水藏好自己。

　　　　“嗯，我在浅水区这边。”

　　　　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儿，张沐远刚才还扭扭捏捏浑身不得劲儿，现在一入了水，就立刻欢脱起来。

　　　　他从浅水区游到深水区，从深水区又游回来。几个来回，完全不觉得疲累。

　　　　何佳念没有深水证，所以她每游半程就只能返回。

　　　　在又一个半程时，张沐远也恰好游回来。何佳念刚一抬头换气，就看张沐远一个鲤鱼打挺儿，从水底“嗖”地往上一跃，“噗”喷出了一片水珠来。

　　　　“哈哈哈，你在这儿呢！我们一起游回去啊！”张沐远游得开心，偶遇何佳念更是开心。

　　　　“张沐远，不许往我这儿吐水！”何佳念游半天才游过来，这个张沐远让自己门口站了半天就算了，一进泳池又把她一撂，自己游得飞快。虽然泳池人不少，但她还是觉得又冷又有点怕，所以此时多少有点嗔怪。

　　　　“啊！我错了！我应该这样排水才对！”说着这傻孩子竟然把泳帽一摘，猛地晃起头来。

　　　　哗啦啦！呆站着的何佳念无端又被溅了一脸水！

　　　　“张沐远！你！”

　　　　“来追我啊！看谁先游回去啊！”张沐远一个翻身又回到了水里，回去之前，还不忘伸出手指，朝何佳念勾了一勾。

　　　　“你有本事别游那么快！我这就过去！”何佳念要被气晕了，她此刻只想马上抓住张沐远。

　　　　可奋力游了半天，眼前还是一片水茫茫，何佳念有点岔气，但她不肯认输，她要捉住这条乱喷水的鲸鱼。

　　　　张沐远呢，早早游到了终点，然后一个跳跃就坐到了刚刚放浴巾的岸上。看着还在水里坚持的何佳念，他又有点心疼又觉得她这样用尽全力的样子很好笑。所以他就这么坐在那儿，笑笑地看着她。

　　　　终于！何佳念完成了航程！她呼掉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像美人鱼被浪花冲上岸的那一瞬间一样，猛地从水下探出了头。

　　　　“终于追上你了！”何佳念模糊地看到张沐远不断在踢水花，没多想，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用以站稳把自己的泳帽摘下来倒水。

　　　　中长的碎发，早已浸透了冰蓝的池水，此刻混了消毒水和一种未知的幽香，何佳念像一朵刚刚经历夏雨的荷花，露珠就那样晶莹而润泽地在玉盘之上，恋恋不舍般徘徊。

　　　　张沐远完全看傻了。他定定地愣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他从未想过，天使的模样，但今天之后，他再不必想象。他已牢牢握在天使手中。

　　　　“你干嘛？”何佳念发现张沐远的眼神完全不似平常般温和而略有闪躲，反而直直的像被谁勾了魂儿一般。

　　　　“我。。没事。。”张沐远下意识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自己这样真是太丢人了。

　　　　“还是你赢了。”何佳念想起刚刚两人不算比赛的比赛。

　　　　“不不。。那个，你还是把我抓住了不是。。”张沐远此时显得语无伦次。

　　　　“啊！不好意思。。”何佳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握着人家的脚腕儿，吓得赶紧松了手。

　　　　“哈哈没事。我们玩儿泼水啊？”张沐远重获手脚的自由之后显然回血不少，想起要跟何佳念玩儿了。

　　　　“别，这么多人，多不好，再泼着别人。”何佳念下意识地看看周围，可惜理由不太充分，快中午了，大家走得差不多了。

　　　　“没人！”张沐远说着就已经往何佳念身上撩水了！

　　　　“你今天！”何佳念觉得张沐远怎么跟小狗似的，消停一会儿马上就要找点儿事儿啵楞啵楞你。所以她也开始反击了。

　　　　几轮过后，何佳念战败。可却是张沐远先停了手。因为他发现，正午的阳光从游泳馆碧蓝的半透明顶棚照进来，何佳念湿漉漉的头发，和她白皙细腻的皮肤，对自己的冲击太大，他无法拒绝这一室馨香，竟自有想要怀抱一切的冲动。

　　　　“不打了。算你赢吧。”张沐远努力定定神，低下头看着何佳念说。

　　　　“算我赢？”

　　　　“就你赢了，念念赢了。”张沐远的声音里好像也透进了温柔的池水。

　　　　“你说什么？”何佳念听他这么叫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咱们换衣服吃饭去啊？”张沐远又一次跳出了水面。

　　　　“好。”何佳念本来想爬旁边的梯子，可张沐远伸手来拽她，她犹豫了一秒，抿抿嘴，握住了那只手。

　　　　然而洗过澡换好衣服，并未让张沐远的心神平静太多。因为何佳念身上又添了一种有轻微茉莉和白茶的新的发香，神思缥缈，张沐远需要最强烈的镇静。

　　　　“走啊！”何佳念换上了一条白裙，宽松但却飘逸。

　　　　“噢好！走走。。”张沐远只是机械地跟着何佳念身后，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何佳念？我能问你件事吗？”他终于想到一件可以分散此刻精力的大事。

　　　　“啊？你说。”

　　　　“从今天开始，我能叫你念念吗？”

　　　　“嗯？嗯。。”何佳念想起刚刚他突然叫自己的那声，心口有一点回甜。

　　　　“真好，终于可以叫了。你知道吗？我羡慕卜爱文羡慕了两年了，可我越想说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我发现我还不如我初中时候胆大了。”

　　　　“你初中时候怎么了？”

　　　　“你忘了吗？我当时怕你毕业了找不着了，一着急就想去找你要电话什么的，结果脑子不知怎么的一抽，直接问能不能叫你念念。。”

　　　　“噢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以为你跟我开玩笑的，没几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何佳念说谎了，她纳闷儿了好多天呢，是开了学之后，她才渐渐合理化这一事件。

　　　　“没良心啊！”

　　　　“很突兀啊！”

　　　　“那你也没良心啊！”

　　　　“噢”

　　　　“以后可不能就这样随便忘了我啊！”

　　　　“不会了，忘不了了。。”何佳念故意说得轻松，可她自嘲般地笑，是笑自己早就知道，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叫张沐远的少年了。

　　　　“嗯！我也是。念念，你现在就是我的一根软肋。”张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