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化 作者:本特利·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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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化 作者:本特利·利特-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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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偷听我们的私人谈话呢?” 
  我无言以对,不回答问题作为一种防御措施并不能算过分。 
  于是我便闭上嘴巴,假旗息鼓,面色通红地回到了我的办公室里。德里克正坐在他的座位上窃笑。 
  “这是你应得的下场。”他说。 
  你这人渣,我想对他说。你想找死?你这狗杂种。 
  但是我没有理睬他,拧开钢笔,开始工作。 
  那天夜晚当我回到家时,简说她想随便去个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情。自从我找到工作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出过门,长期幽闭使她难以忍受,她表现出坐立不安的样子。说实话,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们决定出外度过一个夜晚。 
  我们去了巴尔博,在蟹菜馆吃了晚餐,每人买了一碗蛤蜊海鲜杂烩汤,坐在餐馆门外的餐桌上,一边对过路的行人评头论足一边吃着晚餐。之后我们开着车,经娱乐城一直开到了半岛的码头上,把车停放在码头旁的一个小型停车场里。这里始终是我们的两人世界。在我们穷困潦倒、没有工作的那些日子里,我第一次跟简一起外出时来的就是这个地方。我们当时是在车里过的夜。在我们确定关系后的最初两年里,我们连一张电影票也买不起,来这里玩时,我们从娱乐城一直步行到码头,逛那些橱窗式的冲浪商店和T恤衫商店,在游乐场上观看孩子们玩乐,跟在海滩上的小船后面走,我们能够一直走到码头尽头的鲁比斯汉堡车那里。当所有的游客都离开了码头,所有的商店已经打烊之后,我们通常总是钻回到别克车上,在后座上做爱。 
  现在当我们的汽车经过娱乐城时,我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们现在已经买得起T恤衫,也买得起游乐场的门票了。 
  不过出于习惯,我们仍然什么东西也没有买,只是手拉手地在人群中漫步。我们走过了一群身穿皮夹克、靠在褪色的护栏上的朋克青年,穿过一个提供住宿的港口游艇售票事。空气中充满了汉堡包、比萨饼、炸薯条等各种食物的混合气味,还能模模糊糊地闻到一股从港口飘散过来的鱼腥味儿。 
  我们走进了一家贝壳商店,简想要沙币,我为她买了一只。 
  我们乘小船穿过海港,来到了巴尔博岛,在小岛上漫步了一个钟头,从冰激凌摊上买了香蕉冰棍,然后乘小船返回了码头。我们在停车场上就远远地听到了音乐声。在一家夜总会门口的人行道上站着一群穿着讲究的雅皮士,霓虹灯广告在打开的大门和黑暗的窗口之间闪着五彩的亮光,上面写着“影楼酒吧”,旁边有一副挂有汉堡包样品的篷帐,写着“现在登场:桑迪。欧文”几个字。我们在酒吧门口停住了脚步,欣赏着里面飘来的音乐。乐曲简直太奇妙了,那是一支用萨克斯吹奏的爵士乐,不断交替变换的旋律时而热烈时而平静,间或加入尖细而飘忽不定的钢琴伴奏音。这支曲子跟我以前所听过的都不一样,整个乐曲散发着迷人的扭力。我们站在人行道上静静地倾听了十几分钟,后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我们没有回到汽车里,而是继续沿着倾斜的人行道向码头走去。鲁比餐馆是个闪闪发亮的正方形的小型建筑,它的背后是夜色茫茫的大海。码头沿岸站满了渔民,到处是成双成对散步的人。一群黑头发、深色皮肤、身穿黑色服装、讲一口西班牙语的女高中生从我们身边走过;一位手拿钓鱼竿的老人坐在一把破旧的长沙发上;一时穿着过于讲究的男女正靠在栏杆上热烈地拥抱、亲吻……微风从远处吹来了音乐声,它随着我们的脚步四处荡漾。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已经不在奥兰治县,而是在某个更加美妙的地方,好像进人了电影里南加州的美丽景色,空气那样清新,人也特别友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鲁比餐馆里的生意十分红火,一群等候进餐的客人站在餐馆门外,里面拥挤而狭窄,到处是正在用餐的人们。我和简走到餐馆后面,跟两个渔民一起趴在栏杆上欣赏海洋的夜景。洋面是深黑色的,这里的夜色比起内陆地区来更加黑暗、更加深沉。 
  我注视着远方,看见黑暗的洋面上有一艘小船在闪烁着孤独的亮光。我将手搭在简的肩膀上,背靠金属栏杆,遥望着海滩。在建筑工地和汽车灯光的辉映下,海港的天空变成了橘黄色,它掩盖了真正的夜空。洋面,波涛声声,一浪盖过了一浪。 
  在电影《星尘记忆》里有一幕场景,伍迪。艾伦在星期日早晨喝着咖啡,他的情人夏洛特。兰普林坐在地板上看报纸。唱机正在播放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录制的《星尘》唱片。伍迪用一种不寻常的声音说话,当时的场景、声音、气味以及所有的一切揉合在一起显得那样完美,在那一刻,那短短的几秒钟里,他变成了一个极其幸福的人。 
  那就是我跟简一起在码头上时所体验到的人生感觉。 
  那便是幸福。 
  我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默默地享受着夜景,享受着在一起的快乐。沿着海岸线望去,能够一眼望见通往拉古纳海岸的路。 
  “我想住在离海岸很近的地方,”简说,“我爱听海水的声音。” 
  “哪个海岸?” 
  “拉古纳。” 
  我点点头。这只不过是个梦想。我们两人累死也挣不到足够在南加州海岸买套住房的钱,不过这可以作为我们今后的努力方向。 
  简有些发抖,她往我身上靠紧了一些。 
  “天气变冷了,”我搂着她说,“你想回家吗?” 
  她摇了摇头,“我们就这样再呆一会儿好吗?” 
  “好。”我把她拉得更近了一些,紧紧地依偎着她。我们两人共同沉浸在海水和夜的世界中,沉浸在拉古纳海滩沿岸灯火辉煌的夜色之中。 
    
第4章 无端的鄙视

  我们仍旧住在加州大学布雷亚分校附近那套狭窄的公寓里,但是我已经在考虑搬家之事。现在我们买得起房子了,我再也不想应付那些喝醉酒的男孩儿没完没了的纠缠,他们总是从我家门外的大街上成群结队地走过,去参加一周一次的啤酒桶聚会,或者参加完以后从那里出来。但是简说她想留下,因为她喜欢我们的公寓。她除了上学以外,还在日托中心兼了一份工作,这里离校园和日托中心都不太远,所以对她来说十分方便。 
  “此外,”她说,“万一你突然丢了工作或者遇到其他一些事情,我们在这里还能对付一阵,我交得起房租,我们可以一直住到你重新找到工作为止。” 
  这是我的一次契机,对我的挑战。当时我真该将有关工作的真相全部告诉她,并让她知道我是多么痛恨这份工作,接受它已经犯了一个错误,我希望放弃它,另找一份工作。 
  但是我没有说出口。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是因为我担心她会冲我发火。她也许会试图说服我放弃这个打算,但是最终她会理解我的。我可以不伤和气、不失等严地解决问题。谈话结束后便没事了。 
  然而我不能这样做。不愿放弃这份工作并非因为我有职业道德恐惧症,我并不崇尚某些抽象的观念。由于我厌恶这项工作,认为自己并不具备这个岗位所要求的资格,因此始终无法置身于同事们的行列中。尽管如此,我仍然不能动摇自己的感觉——我应该继续做这份工作。出于某种原因,我感到我应该在自动化界面公司工作下去。 
  因而我什么也没有对她说。 
  简的妈妈星期六早晨来看我们。当她走进公寓的时候,我尽力装出很忙的样子,把自己藏在卧室里,在简的一位朋友送给我们的旧缝纫机上弄出震耳欲聋的响动。我从来都不怎么喜欢简的妈妈,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得到这份工作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尽管简已经将我终于找到一份全日工作的事告诉了她,她也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心中被某种东西激怒了。她又少了一个批判我的理由,同时也少了一个教训简的借口。乔治亚,或者她自己喜欢被人们所称呼的乔治,这是一个正在灭亡的种姓,马提尼酒的故乡中最后的传人。那些特别能喝酒的粗野女人总是用粗重而沙哑的嗓音说话,那种声音在我童年时代在偏远地区曾经十分流行。她们还喜欢用男人的明称来称呼自己:吉米,格里,威利,菲尔。当我知道这就是简的妈妈时,我简直吓了一跳。我曾经认为,看一看妈妈就会知道女儿最终会是什么模样。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在简身上看到了一些乔治的影子。但是简的身上完全没有她那种粗护的气质。她比她妈妈显得更加温柔、善良、美丽,两个人之间的差别十分明显,而且我也知道,“历史不会重复。” 
  我在缝纫机上制造出了最大的噪音。我有意在透露一个信息:我不想听见那些废话。但是在哐当呕当的喧闹声中,我仍然能够听见乔治那种饮酒过度所造成的沙哑嗓音:“他还是一个无名之辈”,“没什么本事”等等,她还说我是个“失败者。” 
  我一直等她离开后才走出了卧室。 
  “妈妈真的为你感到高兴。”简拉着我的手说道。 
  我点了点头,“一点不错,我全都听见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笑了,“好吧,我为你高兴,这总该行了吧?” 
  我吻了吻她,“这对我已经足够了。” 
  我去上班。斯图尔特自鸣得意的傲慢态度变成了更加直接的鄙视。有些事情正在悄悄地发生着某种变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我对他的所作所为惹恼了他,还是他的私人生活中发生了一些事件,总之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地改变了。表面上的文质彬彬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丝毫不加掩饰的敌意。 
  这一次斯图尔特没有像往常那样,星期一打电话通知我去他的办公室,向我交待下一个星期的工作任务。斯图尔特开始把工作留在我的办公桌上,上面夹着一张纸条,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那张纸条通常总是写得内容不完整或者含混不清,尽管我最终能够抓住要领,有时却对他的要求摸不着头脑。 
  一天早晨,我发现我的办公桌上堆着一大堆过时的计算机用户手册。据我对计算机的了解来看,这些手册是一种本公司从未出现过的键盘和终端机的使用说明。斯图尔特在留言条上只写了两个字:“修改。” 
  我不知道该怎样修改,因此就从最上面拿起一本用户手册以及那张便条,去了斯图尔特的办公室。他不在。但我听见了他的声音,我听得出来,他正在走廊上跟一位名叫艾伯特。康纳的程序员津津有味地聊着上周末刚刚看过的一部动作片。我站在那里等候着。康纳不断地抬头看我,显然想暗示斯图尔特,我有事找他。但是斯图尔特继续跟他慢条斯理地、详细地叙述电影中的情节,故意对我视而不见。 
  最后我清了清嗓子。那声音既温和轻柔,又文质彬彬,而且带有试探性。出乎意料的是我的上司被激怒了,好像我用污言秽语辱骂了他,“你能不能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不要打扰?我的上帝,你难道没有看见我有事吗?” 
  我退后了一步,“我只想……” 
  “你只想闭上作的臭嘴。我真讨厌你,琼斯。我讨厌你这废物。你放明白些,你的试用期还没有结束。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解雇你。”他瞪着我,“听懂了吗?”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我其实心里明白,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地吓唬我。也许这就是斯图尔特最近经常欺负我、有意冷落我的原因。但是他和班克斯都无法使我相信,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对我进行控制。假如他们说的都是真话,我早该在几星期之前就被他们解雇了。也就是说,现在我已经不大可能被他们解雇了。职位比他们更高的人才有权对我发号施令,而他们无权做出任何决定。他们尽可以大喊大叫、欺软怕硬,也可以趾高气扬、狂妄自大,但是假如事情做得过了头,他们的真实嘴脸必然会暴露无遗。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只想知道我应该修改哪个部分。 
  从便条上看不出来。“ 
  康纳看着我们。他也被斯图尔特爆发的脾气吓坏了。 
  “你应该修改用户手册。”斯图尔特慢条斯理地、故意怒气冲冲地说。 
  “用户手册的哪个部分?”我问。 
  “所有的部分。如果你能受累通读一遍我放在你桌上的那些手册,你就应该注意到、我们早已不用那种硬件系统了。我要你把用户操作方法修改为我们目前使用的系统操作方法。” 
  “我该怎么做?”我问。 
  他盯着我的眼睛,“你是在问你该怎么做自己的工作吗?” 
  康纳变得越来越不安了,他冲我点了点头,“我会教你。”他提议。 
  我感激地看着他,对他笑着表示了谢意。 
  斯图尔特不满地看了程序员几秒钟,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跟着康纳来到了他的工作间。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康纳给了我一大堆自动化界面公司最近刚刚购进的计算机用户手册。他让我复印一下,装进活页夹中,然后把它们分发给公司各部门。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需要用这些新用户手册替换那些旧的就可以了吗?”我问。 
  “说得对。” 
  “那么,斯图尔特先生为什么要让我修改用户手册呢?” 
  “这只是他的说话方式而已。”程序员抽了拍那本新用户手册的封面,“不过这本书用完之后一定要还给我,我有用。你应该在办公桌上找一份雇员名单,好知道每个部门需要几份。加布手里总是有最新的部门员工名单。” 
  加布是我的前任。除了待人友善和爽快以外,他显然还是一个井然有序的、工作效率很高的人。 
  “多谢了。”我对康纳说。 
  “别客气。” 
  我舔了舔嘴唇。实际上这是我与我的工作伙伴第一次做正面接触,我除了只想把这种接触继续保持下去以外,别的什么愿望都没有。我试图在这种和谐的基础上跟康纳建立起某种关系。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实现这个愿望。我想,也许我刚才应该试着继续我们的谈话。我应该问他在忙些什么,并试着跟他谈一些与工作无关的话题。 
  但是我却没有这样做。 
  他回到了他的终端机旁,我也回到了我的办公室里。 
  后来我在休息室的可乐机旁见到了康纳。当我看到他之后便对他微笑,并招手致意,但是他却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似地背转身去。我感到尴尬极了,立即拿起饮料离开了休息室。 
  午餐时,我看到康纳跟帕姆。格林一起离开了办公室。我站在走廊上目送他们乘电梯下楼,他们却没有看到我。我开始惧怕午餐了。我已经意识到,我可能会永远独自享用午餐了。我宁愿取消这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连续工作8个小时,在一天结束时提早一个小时回家。我不需要每天用60分钟时间证明我的同事们如何看待我,工作本身已经够令我沮丧了。 
  更加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似乎每个人都有一个午餐伙伴。 
  是的,每一个人,甚至像德里克这种我认为应该遭到普遍排斥的人,居然也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用餐。那是楼上某个部门的一名矮胖的、长得像只癞蛤蟆似的男人。惟独只剩下我自己。上班时对我不错的那些秘书们在去午餐之前都出于礼貌地向我摆摆手,说声再见,甚至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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