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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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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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政府便会发放合法居留证,从此就成了拥有香港身份证的合法公民。

如此之大的诱惑,怎不令人向往。

当然,获得住房对于穷苦的逃港者来说,是不可及的梦幻。而逃港者之中也不乏孤身前往,并无亲戚朋友在港的人员。然而与其在内地饿死,哪怕是去香港要饭,卖苦力,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也是好的。

只因为,能吃一碗饱饭,成了每一个心中最起码的美梦。

可惜,香港政府愿意放水,内地政府又岂会坐视不管?

逃港,除了要克服穷山恶水,更要躲得过边境巡逻的军队,逃得过风驰电掣的军犬。

这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一旦被抓住,变回被收容。遣返回籍是最轻的惩罚。若是碰上成分不好,更有可能会被判刑送监。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可这,仍然止不住逃港难民的热情。

1962年四月中旬,小小的安宝县里就已经聚集起了几万人,都是等着英女皇大赦的三天,好越境逃港的难民。

而我们千年不死,怨气冲天的苏仙姑,正混在这群难民之中,等待逃港!

第185章 大逃港 2

陆爱国坐在一条 破板凳上,耳朵里听着货郎苏的絮絮叨叨,眼睛却偷偷的瞄准了坐在角落里的苏平安。

苏平安说 是货郎苏的女儿,然而和黑皮脸大身板的货郎一点也不像。首先这个十五岁的少女一切都是小小的,小小的脸,小小的嘴,小小的手和脚。宽松的旧军装穿在她身上,简直是要把她吞没。在这个人人都营养不良的年代,她却仍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齐耳短发,宛如一朵厚重的香菇盖,罩在她的头顶上,一下就盖住了她半张脸。

整齐的刘海下,是一双贼溜圆贼溜大的眼睛,黑漆漆眼仁好似两颗紫葡萄。

其次她又一身雪白的皮肤。在渔村里见惯了黑皮妹子的陆爱国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白的女人,她白的就像一块雪糕。白,而且香,而且甜,而且冷。虽然,他并没有尝过。

但,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尝一尝。

“爱国兄弟,我父女两个就全拜托你了,路上多多照应啊。”货郎苏在唠叨了一通废话之后,总结一句,顺便又把手里的三五香烟递了过去。

香烟壳子因为捏的紧,皱巴巴的,里面只剩下可怜兮兮不到五根。

陆爱国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抽出一根三五叼住,划了一根火柴点上。先不忙不说话,过瘾似的猛吸了一口,在胸腔里憋了一会,才从鼻孔射出两道白烟。

对面来的烟,就是不一样,够劲。

咂巴了咂巴嘴里的烟味,他轻描淡写的一点头。

“那行老苏你平时也没少给咱们兄弟几个好处,如今你把这事托付到我手里,我能不应承?回家就等我的信吧,佐不过就是前后这几天了。”

“诶诶,这就太好了,那就拜托爱国兄弟了。”得了应承,货郎苏连忙点头哈腰的站起身,对着角落里的苏平安轻轻叫了一声。

“平安,我们回去了。”

苏平安站起身,跟在他身后走了。

陆爱国盯着她小小的背影,发觉她虽然小,但窄肩细腰翘屁股,却是一个很风流的体态。

只是,太小了。

十五岁,能干啥。

大概是盯得太入神,在窗口破书桌里看书的马秀丽蹭一下站起来,啪的在他背上击了一掌,瞪眼说道。

“怎么?还看上瘾了!你直接追出去呀。瞧你笑得那样,感情是想给老苏当女婿了吧。”

陆爱国受了一掌,然而高大的身形只是小晃了一下,伸手一把抓住马秀丽的手,他咧着嘴扭头一笑。

“吃醋了?小丫片子,哪能跟你比!”

说着,眼睛就往她高耸的胸脯上划过。

马秀丽饶是铁铮铮的革命儿女,脸也红了。呸的啐一口,使劲把手往回抽。

可他握的紧,还顺势在掌心里挠了一把,叫她不由倒抽一口气。

“放手,你这流氓!”

陆爱国硬是不放,腆着脸说。

“流氓?我还能更流氓,你要不要看?”

这话就太不上路了,以至于同屋的马胜利听不下去,咳嗽了一声。

陆爱国便放开了手,扭回头朝着马胜利又是咧嘴一笑,神情坦然的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他这样厚脸皮,马胜利也没办法。横竖十八少女总怀春,陆爱国不要脸,可他自己的妹子也不作脸,偏偏喜欢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而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又还是他们这个逃港小集团的主心骨。

马胜利上前,一把推开自己的妹妹马秀丽,凑到他跟前问道。

“陆哥,咱们跑路就跑路,干嘛非得带上货郎苏和他女儿?一个老一个小,多累赘。”

“他还不是看上了那只小狐狸,眼都直了。”马秀丽在旁边哼了一声,醋劲远没有消。

马胜利瞪了妹子一眼。

“别瞎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边上去。”

陆爱国懒洋洋的瞥了这对兄妹一眼,扭头看向靠墙破床上躺着的白建国,喊了一声。

“文明白,我饿了,给弄点吃的。”

白建国脸上盖着书,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

“没有。”

“老苏不是给拿了两筒饼干嘛。”

“那得留着明天晚上吃。”

“啧,我现在就要饿死了,还等得着明天?快拿来。”

白建国蹭的一下坐起身,脸上的书啪的掉落在地。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从床角里拿出一筒饼干,扔给了陆爱国。

陆爱国接住饼干筒,在手里掂了掂。份量不重,顶多也就两斤的样子,还是连着铁皮桶一起算的。

用牙一咬,用手一撕,就把饼干筒打开。一股面粉加奶油的香味飘了出来,屋子里的三男一女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在这个吃草根啃树皮的年代,奶油饼干绝对算得上是奢侈品。

两筒奶油饼干也确实抵得上加入费,所以马家兄妹虽心里有疑问,但刚才也不敢随便乱说。

拿着饼干筒,陆爱国伸手进去掏了一把,毫不客气的塞进嘴里大嚼。满口甘甜酥脆,真是人间极品。

屋里其他三个就眼看着他大嚼,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陆爱国一嘴巴嚼了四块饼干,咽下肚后又伸手掏了一把饼干塞到马胜利手里。马胜利什么也不说,抓过这把饼干就转过身去往嘴里塞。

第二把饼干,陆爱国塞给了白建国。白建国一声不吭的接过,掉转头一块一块的也往嘴里塞。

第三把饼干递给了马秀丽,马秀丽伸手接过,接过陆爱国张嘴在她手里大咬了一口。他人高最大,这一口咬去起码三块饼干。急的马秀丽哇哇大叫。

他还得意洋洋,抿着嘴在旁边笑。

可马秀丽爱死了他这无聊的痞子样,嘴里骂着脸上气着,可心却怦怦的乱跳,差点被咬到的手痒痒的,尤其是碰到他嘴唇的那一片皮肤,像火烧一般烫。

背过身去,把饼干往自己嘴里塞。吃着那些破碎的半块的饼干,她觉得格外香甜。

第186章 大逃港 3

就在小破屋里的 三男一女大嚼奶油饼干的时候,地窝子里的苏平安却在啃着红薯干。

在苏平安 有限的记忆里,红薯干虽然比不上奶油饼干,但也别有一种香甜。可是如今地里贫瘠,连长出来的红薯都失了往日的香甜,变成了一块块干硬的米糠,除了能管饱,就再没有别的优点。

但外人都已经饿得只能吃草根树皮,她还能有红薯干吃,也已经应该知足。况且,奶油饼干是假如逃港小集团的入门费,该花的还是得花。

货郎苏蹲在地上,眯着眼把红薯心检出来塞到她手里,自己则吃着带皮的。

苏平安也不跟他客气,麻木着一张脸往嘴里塞干巴巴的红薯心。

吃到半饱,货郎苏便把装着红薯干的布口袋一扎。

“剩下的留到明天吃。我瞧着陆爱国话里的意思,应该就是在明天了。咱们得吃饱了才行,不然没力气赶路。”

苏平安把嘴里的红薯心咽下,舔了舔嘴唇看着布口袋,一言不发。

货郎苏见她眼馋,叹了口气,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红薯干塞到她手里。

她撩起眼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过这块带着土腥气的红薯干塞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货郎苏看着她把这块小小的红薯嚼碎,咽下。如同自己也跟着吃了一块红薯似的,咂巴了咂巴嘴巴,这才低下头把布口袋扎紧,转身掀开草席,抛开烂泥,把布口袋藏好。

吃过了红薯,两个人就坐在草席上,肩碰着肩。

货郎苏伸手揽住她,像一只干瘦的猫头鹰揽住一只同样干瘦的小乳鸽。

她竟然这么瘦了,分量轻的如同一片羽毛,让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情景。

那是1941年的夏天。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瘦,这么饿,带着一身的土腥气,出现在他的面前。

起先他只是可怜她,一个小女孩,在兵荒马乱的时代孤身一人流浪。她的家人在哪里?她的未来又在哪里?

他给了她一碗饭吃,结果她就赖着不走了。

他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二十来岁孤家寡人。她是流浪的孤女,十四五岁一朵花的年纪。日子长了,他不是没有想法的。

可是她身娇肉贵,鲜花似的人物,不是他一个小货郎能养得起。他能给她的,只是粗茶淡饭,男耕女织。

可她就是不走,吃着他的粗茶淡饭,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而他也跟魔怔了似的,养了她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明知道她不会属于自己,可小货郎做起了白日梦,宁愿不醒。

他养了一朵娇花,冰雕玉琢,高不可攀。然而一养五年,她除了身材胖了一些,气色好了一些,眼睛活了一些,却是一点都没有长大。

直到这时,他才仿佛明白过来,自己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也许是鬼魂?也许是妖怪?

然而她不怕太阳,不怕符咒。会饿,会疼,要吃,要睡,要穿,不会法术,从不变身。香喷喷,软绵绵,热乎乎,跟人没有丝毫区别。

只是,不会老。

他是一个体面机灵的小伙子,小货郎虽然不能发财,但腿脚勤快,脑子灵活一点,也能成家立业。烧饼铺的老板娘三番五次的要给他介绍姑娘,他已经找不出理由在推辞。

在二十五岁的这一年,小货郎做出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他带着他的这朵小娇花,离开了自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远走他乡,并一生也没有再回去。

****

在无人知道他和她根源来由的地方,他终于成了她的丈夫。

年轻的丈夫和一个小妻子。

小妻子那么小,然而那么漂亮,足矣叫人惊叹。

他爱她,所以哪怕她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做妻子,苏平安是很不称职的。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连收拾一下屋子都懒得动。他须得从早忙到晚,收拾屋子,照顾生意,同时还要喂饱她。

累,但心甜。只要看到她想花朵一样开在他的身边,他就已经满足。

她总是不老,即便是长年累月不出门,可时间长了,也总要引起非议。所以他们成了没有根的江萍,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二十年,她没有任何改变。时间在她的身上失去了作用,她是永不凋零的花骨朵,当然也永远不可能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

但没有关系,她曾经是他的妻子,后来是他的小妹,到如今是他的女儿,将来可以是他的孙女。

他养她就如同养儿育女。

货郎苏用干枯的大手在苏平安乌黑的香菇头上抚摸了一把,眼神是复杂的怜爱。像父亲的慈爱,像大哥的眷爱,像情人的热爱,又像是信徒最虔诚的敬爱。

他这一生,就是用来爱她。

苏平安把头靠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嗅着他日益老迈的气息,心里即平静又荒凉。

曾经她贪恋他年轻的身体,厚实的肩膀,温暖的胸膛,还有笑起来嘴角那迷人的酒窝。所以厚颜无耻的赖在他的家里,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

如果他愿意,他是可以赶走她的。

只要他赶,她就走。

然而他不赶,所以她就不走。

她连吃带喝,终于把他骗到了手。

小货郎人太傻,贪恋她的美色,昏了头脑。白白养了她五年,愣是连她一根手指都不敢碰。但五年的相处,足够让他看穿她的底细。

可他不愿意揭穿,不愿意醒。

那她就更没有理由走。

他带她远走他乡,并大着胆子要了她。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一身的力气,像一头牛似的卖力赚钱,娇养她。

但所谓娇养,也不过是隔三差五的给她做一顿白菜猪肉馅的饺子,那肉也非得睁大眼睛才找得出。又或者收摊回来给她带一包松子糖,好让她甜甜嘴。

就为了这么一点不值钱的小恩小惠,她就在他身边待了二十年。看着他一天一天的老下去,脸上的皮都耷拉下来,笔挺的背也被货郎担压弯了。

可就是不走。

到底,谁比谁更傻呢。

他不过是被她的美色所诱,而她则是被他的温暖所惑。

红尘乱世之中,一个老男人和一个老妖精,搀扶着搭伴过日子。

他费劲力气的赚钱养她,给她所能提供的温饱生活。在万恶的旧社会,都没让她饿着过,冻着过。然而到了新社会,她却吃不饱了。

真可谓讽刺! ?

第187章 大逃港 4

货郎苏想的没错 ,第二天下午时分收到了陆爱国的信号,半片香烟壳上下了一个阿拉伯数字5。

“5点, 天还没黑呢,不怕被人发现?”他心有疑虑。然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陆爱国看着粗枝大叶,其实粗中有细,很有一番胆略见识。

时间紧迫,他干净从土坑里挖出剩下的红薯干,和苏平安一起一刻不停的全塞进肚子里。

吃饱之后又喝了一壶凉水,红薯本来就通气,等下午5点上路的时候,这一对父女是一路走一路放屁。

“我说老苏你们家这是什么传统?出远门还带奏乐伴行的?” 陆爱国没想到花朵一样的苏平安也放屁,真是刮目相看。

他话音刚落,旁边跟着的马家兄妹就噗嗤噗嗤笑起来,连一向内向斯文白建国也抿住了嘴唇,偷偷看了苏家父女一眼。

货郎苏脸黑皮厚,呵呵一笑并不置喙。倒是旁边的苏平安脸红了一下,香菇脑袋耷拉着。

吃红薯放屁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然而因此被人笑话着实让苏平安不能忍受,便在心里偷偷把陆爱国记上了小账本。

六个人且行且走,越走人越多。原来选在傍晚时分动身的并非只有他们几个,陆陆续续三三两两的人群都从各处敢来,想趁着天黑走到边境去。

人群似起先都是一股股的涓涓细流,细流自动的汇合在一起,逐渐就变成了一股延绵不绝的河流。

六人小队不紧不慢就在队伍中央,陆爱国他们四个都是年轻力壮,一路走得轻松。苏家父女虽然一个老一个小,然而老的常年走街串巷别有一股韧劲,小的腿脚轻便身姿灵活有一股巧劲。何况父女两个出发之前饱食了一顿,底气很足。

从宝安县到梧桐山并不算远,然而到翻山得走小路,很是需要力气。

等人流行进到山下时,天已经黑了。

这是一群有准备的偷渡者,人群里不少人拿出手电筒煤油灯之类的东西,照亮路途。

货郎苏准备了一盏煤油灯,手电筒在那个年代是高档电器,不是寻常人家能准备的。况且有了手电筒也没用,还得有干电池。

苏家父女手里有灯,前面四个年轻人便放慢脚步等他们,六个人聚在一起,全靠着这盏煤油灯看路。

如果此时有人自山顶往下望去,便能看到一条晦暗不明点点星火的人流,宛如一条鬼鬼祟祟的潜龙,盘旋而上。

这一串人流是那么的细,那么的长,自闪山腰起一路往下,不知尽头。仿佛有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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