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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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 第3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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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军以来,萧干从未将大焱军队放在眼中,这个军事早已腐朽的帝国,即便再繁华,也无法获得这位六军大王的敬意,只能引起他的垂涎而已。

    就像一头野狼看待一头肥羊,眼中除了**裸的贪婪,没有任何的尊敬可言。

    然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错了。

    大焱绝非一头肥羊,而是一头吃得痴肥,正在沉睡的雄狮,而苏牧和种师道岳飞等人的热血,终究烫醒了这头雄狮!

    幽州对大焱意义非凡,同样是至关重要,但童贯和种师道却只留一万余老卒来死守,萧干起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幽州便是大焱今次北伐的最主要目的,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和魄力,再往更北的地方攻伐,因为无论是他萧干还是辽国的其他人,都觉得大焱这场北伐,最终都会以议和来收尾,这是大焱的国情所决定的。

    因为大焱的官场已经有些畸形,文官们的权力甚至有时候能够否决皇帝的决议,这是一种何等样的扭曲力量,后世之人说资本主义萌芽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干正是因为看到了大焱北伐军的底线在幽州,所以才不惜发动大军来攻打幽州,以绝北伐军的后路,虽然他如何都想不到,北伐军果是有如此大的魄力,对大定府动手。

    但萧干也存在自己的软肋,他已经决定不再回去援救临潢府,甚至连大定府他都不去救,虽然没有打明旗号,但此刻的他不受王命,见国难危急而不救,已经等同于叛国自立了。

    想要自立为王,就需要有自己的班底和军队,他在居庸关裹足不前,疯狂得招兵买马,就是在积蓄自己的力量。

    而这几万人的兵力,就是他自立为王的资本,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这几万人都葬送在幽州?

    他本以为幽州这一万老卒留守,是大焱北伐军自暴自弃,放弃幽州而转向大定府,可谁知道这些老卒是一颗颗砸不扁锤不烂烧不掉的铁豆子,谁咬就崩掉谁的一口牙。

    无数次的攻城,虽然有着张楚剑的筹谋,建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然则幽州城没有攻陷,他的兵力却不断折损,这幽州就像一个无底洞,像一张吞噬生命的恶魔大嘴,将他的军队不断拖入深渊之中。

    当他看到六十多岁的种师道亲自带着那些老卒开门迎敌之时,他彻底被震撼到了。

    早听说种师道坐镇西北,已经成为西北军神,据说今次调集西军北伐,也是因为大焱的汉人皇帝信不过种师道,生怕他拥兵自重,成为另一个西北王,有意削弱他的兵权,才召集他的军队北伐的。

    但谁能想到,他会将自己的军队如此果断地交出去,而且还是交给军事上一塌糊涂的大宦官童贯?

    萧干大军虽然折损了大半,但仍旧有着一万精兵,二万余的辅兵和民壮,这些就是他最后的资本。

    一旦金国女真人将耶律大石打败,将辽国彻底打残,而大焱北伐军又拿下大定府,那么即便他萧干只有三万人,也足以自立,而不需要忌惮辽人的报复。

    当然了,前提是他能够保住这三万人,面对种师道的开城迎敌,萧干终究还是退缩了。

    幽州从来就不是他想要的城池,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城内的奚族人以及其他异族的人口,以及里面的财富,他的王国不可能在幽州这样的腹地要塞。

    如果他能够硬朗起来,与种师道这几千残兵败将死磕,幽州城应该是能够拿下来的,但同时,他的军队也会遭受极大的损伤,而这种损伤,显然是无法依靠幽州的收益,短时间之内能够弥补回来的。

    而且种师道胆敢开城决战,说明他已经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他身后那些老卒没有任何的退缩,他们是要与幽州共存亡!

    种师道的军队从战争伊始就万众一心,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仍旧想要抱着一起死,与他萧干的军队玉石俱焚。

    可他萧干有这样的胆色和决断吗?

    事实证明,萧干确实不是没胆色之人,否则也不会果断地趁火打劫,来攻打幽州。

    但这已经跟胆色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他要为自己的胆色,搭上最后的三万人,搭上建立奚国的代价?

    不,他不敢,也不能。

    奚族人与契丹人紧密相连已经上百年,虽然奚族人只是辽国附属,并不能获得契丹人的最大信任,但两族世代通婚,男子为重臣,女子则为皇后贵妃,契丹人对奚族人不错的。

    可萧干不这样认为,他始终想要建立属于奚族人的王国,虽然老皇帝也将他封为奚族大王,但奚族仍旧在契丹人的统治之下,他渴望一个自由的奚人王国!

    所以他不能搭上这一切去拼命,于是面对种师道,仍旧想着退路的萧干,终究还是撤退了!

    是的,萧干的大军撤退了!

    萧干统领着六七万大军来攻打只有一万余老卒留守的幽州城,在被磕掉一地爪牙之后,竟然退兵了!

    在此役之前,或许很多人都认为种师道已经老矣,不知尚能饭否,而此役过后,种师道的军神之名,必定再一次扬播四海八荒!

    然而种师道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他遥望着西北,并没有去追杀萧干。

    因为他的身边仅剩下几千老步卒,根本没有追击的能力,他考虑的不是追不追的问题,而是堵不堵的问题!

    想要堵住萧干的败军,就必须有人在萧干的前路上设伏,大焱的北伐军已经被童贯领着攻打大定府去了,还有谁能够充当伏兵?

    如今想来,种师道沉稳了大半辈子,这一次幽州之战可谓孤注一掷,便是最疯狂的赌徒,也不敢涉足这么凶险的赌局,可这位老元帅,却奋不顾身地跳了进来。

    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隐情?或者说种师道是否还另有布置?

    事实证明,种师道能够被誉为西北军神,大焱皇朝的定海神针,并非没有道理的。

    北伐军的大后方确实没有可用之人,也没有赋闲之兵,岳飞和韩世忠等一干崛起的军界新星,也都被派往了大定府打先锋。

    但不要忘了,涿州,还有一个郭药师!

    种师道是最先否决招降郭药师的人,是最先想要杀死郭药师和剿灭常胜军的人,一切都源自于他对郭药师的不信任。

    即便到了现在,他仍旧不信任郭药师,恨不得马上将其赶回汴梁,让他当一个闲散的混吃等死的官儿。

    那都是因为他认为郭药师是个不甘寂寞的枭雄,迟早有一天会在北方大地兴风作浪。

    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却用了郭药师!

    因为北伐的进程完全超乎了种师道的想象,他没想到北伐军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从莫州雄州涿州,一路打到幽州来,甚至已经开始攻打大定府,那可是辽国的中京啊!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北伐军的功勋已经超越了前代所有帝王和将帅,大焱的北伐军已经在北方大地拥有了立足之地,甚至拥有了稳固的大后方。

    郭药师即便想要跳来跳去,也会受限于局势,这种可能性就会变得微乎其微,即便像先前苏牧提醒过他,要警惕郭药师与女真人眉来眼去,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就算种师道现在仍旧不信任郭药师,却可以放心用他。

    人都说时势造英雄,郭药师这样的枭雄,对乱世局势的依赖性太强,如今局势对他不利,甚至局势并没有让他看到自己能够独当一面的可能性,他也只能蛰伏起来,心甘情愿为种师道所用。

    相比之下,在种师道手底下听用,他还能够继续留在北地,而如果他想要搞小动作,马上就会被送回汴京当闲散官儿,这样的选择,相信郭药师不会不清楚,更不会拒绝种师道。

    他的常胜军已经被苏牧编入绣衣指使军,一向不甘居于人后的甄五臣,领着常胜军,在苏牧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而他这个名义上常胜军的都管,却成了光杆司令,这样的感觉,让一心想要称雄的郭药师而言,无异于人生的最低谷。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得到种师道的起用,甚至将最为关键的人物交给他,郭药师又怎可能会拒绝!

    所以他拿着种师道的令牌,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从莫州、雄州、涿州、易州等地,从守军之中挑选精锐,不惜抽空整个大后方所有的精英,组成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骑兵!

    他们的任务也只有一个,在萧干领兵攻打幽州的时候,长途奔袭,偷掉萧干的后方老巢,拿下居庸关!

    萧干想要吃掉幽州,端掉北伐军的老巢,岂不知种师道早就做好了准备,出乎所有人意料,启用郭药师,反过来要端掉他萧干的老巢!

    居庸关乃是天下闻名的雄关,乃是幽燕大地真正的门户要塞,只要能够拿下居庸关,幽燕和涿州等早已拿下的疆土,便将成为大焱真正的领土!

    只要扼住居庸关,北伐军就能够真正稳住胜利果实,无论是面临灭亡的辽国,还是疯狂崛起的女真,想要夺回幽燕,都需要攻打易守难攻的天险要塞居庸关!

    也正是因为居庸关的价值所在,萧干才会据守在居庸关,将居庸关当成他的老巢。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像所有人都没想到那样,一向沉稳老辣的种师道,这一次看似疯狂,其实并没有激进,他仍旧是那个求稳的种师道。

    他之所以疯狂地守着幽州,不惜将自己所有的老卒都打光,就是为了骗过所有人,也只有骗过所有自己人,才能够让萧干这个敌人上当!

    萧干全军出击,往幽州而来之时,郭药师的三千人,已经长途奔袭,将守军不多的居庸关,彻底拿下!

    这是他郭药师重登战争舞台的契机,也是萧干没落失败的开始,更是大焱在北方大地重振雄风的起点!

    他郭药师,就是种师道埋下的棋子,那颗堵死萧干退路的棋子!

    (PS:今天有事,更新不能稳定,等不及的可以留到明天一起看哈,谢谢大家的支持,以上。)

第五百三十七章 取舍() 
大雨初歇,地上满是泥泞,在幽州吃了大败仗的士卒们,很是垂头丧气,士气跌落到了谷底,他们将被雨水浸透,沉重又湿嗒嗒的衣甲拖在地上,在泥泞之中举步维艰。

    虽然心里已经认定了种师道没有追击的余力,但萧干还是派出斥候骑兵不断在外围游弋和警戒着。

    民夫们光着泥腿子,用肩扛,身子贴着泥泞卖了死力在拉扯,这些军械和辎重才得以在泥泞之中缓缓行进。

    萧干对此很是不满,因为他需要的是速度,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居庸关,缩起来舔舐伤口。

    所以他首先就想到,抛弃这些辎重物资,轻装简行地踏上归途,毕竟弟兄们也是归心似箭,谁都没见过逃跑之时还带着这么多累赘的。

    虽然种师道不会追来,但拖着这么多辎重,使得疲劳到了极点,又被伤口痛苦不断折磨着的士兵们,变得怨声载道。

    可张楚剑却坚持自己的意见,认为这些东西绝对不能丢,哪怕拖回去,留在居庸关据守,也是有用的。

    对于张楚河的坚持,萧干并没有多说什么,幽州一役让他大受打击,他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这等婆婆妈妈的小事。

    然而麾下的将领都是豪迈不羁的北地汉子,在他们看来,张楚剑就像个抠门小气的过日子婆娘,而且他将这些东西拖回去,无非就是为了时刻提醒他们,攻打幽州多亏了他的这些器械。

    幽州之战也确实多亏了张楚剑的军械,若没有这些军械,萧干的军队会损失更加的惨重,但幽州之战终究还是大败,拉着这些东西回去,只能不断提醒着他们的失败,不断打击着越发低迷的军心士气罢了。

    张楚剑是平州留守大将,辽国副节度使张钰的儿子,他韬光养晦,博览群书,素知兵法,是个被埋没了的蒙尘之珠,是个不可多得的谋士。

    无论是萧干还是这些将领,其实也都见识到了他的谋略与布局能力,但在这件事上,很多人都认为,他忽略了军士们的切身感受。

    随着行军越发吃力和艰难,军士们的抱怨也越来越严重,甚至为了搬运这些军械,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哗变。

    萧干终于不耐烦了,他渴望人才,更渴望建立自己王国之时,能够有张楚剑这样的汉人,给他搭建朝廷的大体框架,竖立起新王国的礼教制度。

    但他无法忍受张楚剑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将他的军心大乱,将他的士气给压下去。

    他将一直留在后方,组织人手搬运军械的张楚剑召到了前头来。

    张楚剑满身泥点,狼狈不堪,与寻常民夫没有太多的差别,萧干见得此状,便能够想象出来,这个书生样的军师,为了留住这些军械,应该是亲自动手,带头干活了。

    想到这里,萧干也是心头软了,因为张楚剑绝非沽名钓誉之徒,他背负着父亲的血仇,绝不是麾下将领所想的那样,只是为了让萧干记住他在幽州一战的功劳。

    萧干亲自解下水囊,倒水给张楚剑洗了一把脸,而后看着后者将剩余的水都灌入腹中。

    “大王是不是也怪我太婆妈?”张楚剑在萧干面前从来不矫揉造作,因为他是个军师,如果无法在萧干面前坦诚,萧干又如何敢放心用他?

    萧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毕竟这样的局面,结合他们的现状,确实并不是很有益。

    张楚剑无声苦笑,坐在萧干的下首,从怀中掏出一张干硬的风干肉,不顾形象地撕扯着,而后缓缓开口道。

    “张某只是个死读兵书的呆子,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大焱军事糜烂腐朽,再无任何研究的价值,张某也没有间断过对大焱兵事和将领的钻研…”

    “人都说最了解自己的,反而是自己的敌人,这句话我是认同的,但这里有个特例,那就是身在辽国的汉人,真正了解大焱军事和将领的,不是辽人,也不是大王的奚族人,而是咱们这些北地汉人!”

    “不要脸的说,咱们兼具了同胞和敌人的角色,所以如果有人了解种师道,那么必定是咱们这些北地汉人。”

    说到此处,张楚剑朝萧干扫了一眼,后者已经全然没有当初的不满,将自己的酒囊递给了张楚剑,朝张楚剑这边挪了挪。

    张楚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张某不知种师道是否留了后手,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没有完全准备,这个求稳了一辈子的老家伙,绝对不可能在幽州孤注一掷!”

    “后手?你是担心…”萧干的表情凝重起来,他下意识往居庸关的方向遥望了一眼。

    “唉…所有人都觉着,这些军械该丢掉,反正居庸关周遭有的是山石木林,到时候就地取材,再造出来便是了,可万一咱们连居庸关都回不去了呢?”

    萧干心头大震,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不可能的,南朝大军全都涌到大定府去了,那是他们千古功业,没有人不想赢,也没有人不想抢,除了种师道,谁还会留下来?我就不信大焱还有另一个种师道!”

    萧干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如果大焱再涌现出几个像种师道这样的人,也就不会数十年来一直被辽国打压欺辱,只能靠岁币来维持和平了。

    张楚剑苦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直视着萧干,而后冷峻凝重地说了一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他无法看到战争的全貌,却能够通过种师道这样的将帅,看出事出无常必有妖,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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